“那卖身契定然不是你自愿签的，本郡主从不强人所难。”薛梓彤一甩衣袖，一派正义凛然地说道。
殷俪娘瞪大了眼睛，呆滞地看着她。携恩求报难道不算强人所难吗？虽然自己并没有不愿报答就是了。可是郡主的脸皮是不是太厚了些？总觉得自己好像被骗了呢，有种掉坑的感觉啊。
薛梓彤并没有给她多少思考的时间，直接就带着她进了对面的酒楼。她已经知道这个酒楼是夏洺澜的产业，每次看到都忍不住要骂一次奸商，同时却也十分佩服夏洺澜的眼光。
如果夏洺澜生在现代，脱离了时代的局限性，成就肯定要比现在大百倍不止。
这还是她第一次踏进这家酒楼，却也无心观察酒楼的布置，带着殷俪娘直接就冲上了二楼，准确无误地推开了萧弘瑾所在的包厢。
“梓彤，你终于肯见我了。”萧弘瑾兴奋地迎上前，整个人如同打了鸡血一般。
薛梓彤却不搭理他，一把将身后的殷俪娘拽出来，指着萧弘瑾对她道：“把你跟我说的再跟他说一遍，还有证据什么的都拿给他。如果他帮不了你，那你就只能指望着告御状了。”
殷俪娘有些无语，郡主您倒是先介绍一下啊，这人谁啊。
薛梓彤看着殷俪娘频频看向自己，有些纳闷，好一会儿才想起这妹子是外地人。萧弘瑾在本地虽然大名鼎鼎，但人家外地妹子不认识啊。
“这位是当今皇上第四子，宸王殿下，掌管紫衣卫。”她简单介绍了一下萧弘瑾。
萧弘瑾不甘寂寞地插嘴道：“我还是你的未婚夫。”
薛梓彤没搭理他，她知道，这个时候越搭理他，他就越起劲。不搭理他，一会儿他自己就蔫了。
殷俪娘看着萧弘瑾眼中爆发出一阵亮光，紫衣卫闻名天下，直属于皇上，负责监察百官。自己要状告的陆志奇本身就是江南州巡抚，兼都察院右副都御使，从二品大员，天底下敢办他的没几个，更何况这人既然敢贪下那么一大笔治河银两，并且有恃无恐地杀害了自己一家，说明他的背后肯定有更厉害的人撑腰。
这天底下敢查办这件案子的，也就只有直属于皇上的紫衣卫了。
可是看着宸王，她又忍不住犹豫了，这位殿下真的靠谱吗？
哦，王爷，您的眼睛都快粘到郡主身上去了，这里还有外人在呢，咱能收敛点吗？
薛梓彤淡定地喝茶，她正在练习完全忽视萧弘瑾的存在。
萧弘瑾盯着薛梓彤看了半晌，没得到回应，不禁有些泄气，这才想起屋子里的另外一个人。
“是你有冤情要找本王申诉？”
“是。”殷俪娘利索地跪下，从袖子里掏出一张状纸高举过头顶，“请宸王殿下为民女做主。”
萧弘瑾虽然掌管着紫衣卫，但是目前为止执行的任务都是皇帝直接下发的，这样的场面还是第一次经历，感觉挺新奇。
“你先起来吧。”萧弘瑾接过状纸，难道发了善心。主要是他想起这人是薛梓彤带来的。梓彤竟然愿意为了这个女子来见自己，定然是对这女子很是看重了，自己表现的和善一些，梓彤应该会高兴吧？
殷俪娘犹豫地看了一眼薛梓彤。
薛梓彤抬头，似笑非笑地看了萧弘瑾一眼，对殷俪娘道：“宸王殿下既然让你起来，你就赶紧起来吧。放心，咱们宸王殿下向来最是怜贫惜弱的，只要你所说属实，宸王殿下定然会帮助你的。”
萧弘瑾表情微微有些哽，薛梓彤这话听着句句是夸奖，怎么他就是觉得不对味儿呢？
殷俪娘利索地从地上爬起来，心里已然确定，郡主和宸王闹别扭了。不过目前看来，宸王简直是被郡主牢牢地抓在手心里，只要郡主没有放弃自己，自家这案子应该就不用愁了。
嗯，自己在郡主身边一定要好好表现才行。
萧弘瑾默默地垂头看状纸，里面的内容描写的十分详细，而且调理明晰，整个事件的来龙去脉写的非常的清楚。
“你还有别的证据吗？”萧弘瑾看完状纸，面色凝重地看向殷俪娘，“本王办案不可能只听你的一面之词，若是你没有确凿的证据，本王可以明确地告诉你，这恐怕很难立案。”
殷俪娘咬着下唇，紧紧捏着自己的衣角，心里很是犹豫。她手里有证据，可是这也是她手里唯一的证据，这样交出去，万一。
“你不信任本王。”萧弘瑾淡淡地道：“这也是人之常情，但是这样本王也只能跟你说一句无能为力了。”
“为什么？”殷俪娘倔强地看着萧弘瑾，“陆志奇的所作所为百姓们都一清二楚，只要你们去查。。”
“我们什么也不可能查到。”萧弘瑾打断了他的话，“因为陆志奇并不是一个人。”
殷俪娘沉默了，她知道陆志奇背后肯定有人，可是那个人是谁，她却不知道。但是这个人能让宸王这么忌惮，那么背后的势力肯定很大。
“如果有证据，王爷保证能够为民女一家洗雪冤情吗？”殷俪娘给低头沉默良久，才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猛然抬起头来，定定地看着萧弘瑾。
萧弘瑾侧头看向薛梓彤，“这女人你哪儿找来的？实在缺人可以跟我说。”
这种连现实都看不清的人带在身边有什么用？
“我要的是忠心。”薛梓彤波澜不兴地回视，“能力可以后天培养，不急。”
萧弘瑾冷笑，“你确定她真的对你忠心？”
若是忠心，为何要藏着证据不拿出来？连基本的信任都不没有，又何谈忠心？
薛梓彤没有搭理他，低着头专心喝茶。殷俪娘不过是比较有培养的价值而已，若是最后不能让她满意，她自然会毫不犹豫地将人丢弃。
殷俪娘听着，两人的对话，身体微微一颤，心下有些慌乱。她虽然还是不太明白，却意识到自己做错了事。
她毫不犹豫地又跪了下去，“俪娘见识短浅，有做错的地方，还请郡主还宸王殿下见谅。”
“还算有点眼力见儿。”萧弘瑾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殷俪娘攥着衣角，脸色涨红，讷讷地道：“证据民女一直带在身上，只是现在取出来不太方便。”
“民女缝在里衣夹层里了。”她越说越小声，最后，脸色已经红得如同煮熟的螃蟹了。
萧弘瑾表情也有些尴尬。
薛梓彤抬头看了殷俪娘一眼，直接道：“让英儿陪你去隔壁的包间。”
“是。”殷俪娘恭顺地答应了一声，她已经知道，现在的自己完全没有拒绝的余地。
殷俪娘离开后，包间里就只剩下了薛梓彤和萧弘瑾两人。薛梓彤继续低头，认真地喝茶，眼睛专注地盯着茶杯，好像那是什么稀世珍品一般。
“你在刻意躲避我。”萧弘瑾盯着她看了良久，笃定地说。
“是。”薛梓彤抬头，挑眉轻笑，“没有人会想要时时面对自己厌恶的人。”
萧弘瑾面色微微有些泛白，“只是一次错误而已，就一辈子都不能被原谅了吗？”
“有些错误可以被原谅，有些却是不能。”薛梓彤耸了耸肩，“很不巧，你犯的错误，在我的眼里就是不可原谅的那种。”
“那么，我们的合作呢？”萧弘瑾心头剧痛，尖锐的疼痛清晰地告诉他，他是多么不愿意放弃面前这个女人。
薛梓彤忍不住嗤笑了一声，自嘲的意味十分明显，“我放弃了。以前是我太过自以为是，其实你根本就不需要我，不是吗？每次都要在我面前表现得那么笨拙，很辛苦吧？”
她也是最近才想明白这个问题，一直以来，她都在跟自己说，要尽快适应这个世界，内心却有一个隐秘的角落，一直隐藏着一些不为人知的优越感。
她自以为自己的思想比这里的人先进，认为自己吸收了中华五千年的精华，站在巨人的肩膀上，完全可以俯视这个世界的所有人。
这样的想法，隐藏的很深，深到连她自己都没有发觉。
直到现在，她冷静下来，再回想之前，才隐约发现其中的端倪。却也同时发现，萧弘瑾其实并不需要她这样一个所谓的谋士。如果萧弘瑾真的连这些小事都应付不了，那么他根本不可能活到这么大。
一个没有母亲庇佑，又不被父亲看重的皇子，如果没有点儿本事，怎么可能平平安安长到这么大？她甚至可以肯定，萧弘瑾背后定然隐藏着一股不为人知的势力，而这股势力究竟有多么大，怕是连景延帝都未必知道。想明白这些，薛梓彤忍不住想，当时的自己在萧弘瑾眼里一定十分可笑。这样的想法，让她不由更加不想面对萧弘瑾。
☆、第八十八章：年节琐事
“不是这样的。”萧弘瑾迎着薛梓彤隐含着愤怒与自嘲的目光，艰涩地开口。他向来强势，很少对别人解释，心情慌乱之下，更是不知该从何开口。
深呼吸数次，他才找回了自己的语言表达能力。
“我承认，刚开始你说要帮助我的时候，我确实是抱着看笑话的心态来对待的。每次我去找你之前，心里其实都已经有了定计。可是你却给了我一份大大的惊喜。”萧弘瑾深情地看着薛梓彤，“在这之前，我从来没想过，世界上竟然会有一个人跟我的思维如此合拍，那样不需要语言交流，便能够心灵相通的感觉是那么的美好，让我深深沉醉其中，无法自拔。”
“我……”薛梓彤不为所动，萧弘瑾正想进一步表白，门外却传来了英儿的声音，“小姐，宸王殿下，东西取出来了……”
“进来吧。”薛梓彤抢在萧弘瑾之前开了口。
萧弘瑾眼中闪过一抹颓丧，他发现自己的信用值在薛梓彤这里似乎完全被清零了，或许可能还更低。不过他还没学过负数的概念，因此无法准确地形容。
殷俪娘上前两步，将一块写满蝇头小楷的白布呈给了萧弘瑾。她敏锐地发现了房间中奇怪的气氛，交上白布后，十分识时务地默默退到了一边站好，努力减小自己的存在感。
萧弘瑾素来公私分明，接过殷俪娘递上来的白布，便暂时将薛梓彤的事情放下，专心看起白布上的内容。
白布面积有限，记录的东西却很多，因此字体十分小，看起来很是费力。萧弘瑾几乎是全神贯注地看着，越看越是心惊。
上面的一笔笔金额，加起来甚至超过了国库一年的收入。若是这些银子都汇聚到同一个人的手里，这个人的私库可是比国库富裕多了……毕竟国库里的银子还要支付整个国家的运作，而那人手里的银子却是只需要支付他一个人的需求。
但是，如果他用这笔钱招兵买马的话……
萧弘瑾的表情逐渐凝重起来，若真是这样，大历必要经历一场大乱。可是，如今如垂暮老人般的大历，还经得起这般的折腾吗？
“这件事已经不是我能够决定的了，我必须立刻进宫一趟。”萧弘瑾抬头，目光灼灼地看向殷俪娘，“这些东西你能够保证它的真实性吗？最重要的是，这些东西的原本在哪里？”
“东西的原本在我的手里，当初正是因为我父亲获得了这些东西的原本，才招来了杀身之祸。”殷俪娘说着，眼眶有些泛红，声音也微微带了些哽咽，“那些东西被父亲藏起来了，藏在哪里，除了父亲，就只有我知道。我可以带您去拿。”
“好，你等我的消息。”萧弘瑾说完，将手里的白布仔细地折叠好，收进怀里。
他回头看了一眼薛梓彤，几次欲言又止，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出口。他知道，他和薛梓彤之间的矛盾，并不是三言两语就能够说清楚的。而现在，也并不是儿女情长的时候。
萧弘瑾一走，薛梓彤眼里的冰冷便逐渐被疲惫取代。
要爱上一个人或许只需要一瞬间，但要忘记一个人却可能需要一辈子。
“小姐……”英儿看着薛梓彤，眼中满是心疼。
“你们都出去吧，我自己待一会儿。”薛梓彤淡淡地挥了挥手。这是她自己做出的决定，无论结果如何，她都不会后悔。
只是难免心乱而已。
只要静一静就好，她这般对自己说，强压下心头的躁动。
踏出包间时，她已经恢复了平静。
“俪娘今日起便随我一起回府，以后便住在府里吧。”殷俪娘手上既然掌握着重要证据，那陆志奇定然不会轻易放过她，她竟然能一路从江南州来到京城，算得上是一个奇迹了……但这并不能表示背后追杀她的那些人无能，保险起见，还是让她住进大将军府为好。
殷俪娘满含感激地对薛梓彤拜了一拜，“俪娘为一家老小，为全江南州的百姓，谢郡主高义。”
薛梓彤淡淡地瞥了她一眼，道：“不用谢我，我没有什么为国为民的情怀，做这些不过是为了自己罢了……我愿意帮你，是因为你有值得我帮助的价值，所以谢我，不如谢你自己。”
殷俪娘却并不把她的话放在心里，她清楚自己的能力。在家破人亡之前，她只不过是一个不知世事的大小姐，除了会点诗词书画，对经济事务一窍不通。这样的自己，能有什么值得郡主看重的呢？
郡主真是刀子嘴豆腐心，殷俪娘在心里暗暗地想。
薛梓彤带着英儿和殷俪娘回到府里没多久，柳姨娘和沈姨娘便找了过来。
“两位姨娘今日前来，有何要事？”薛梓彤问道。
柳姨娘拿出一叠红纸交给身边的丫鬟，道：“这是妾身和沈姨娘议定的春节礼单，想请大小姐帮忙看看，可有什么不妥之处？”
话虽这样说，她却并不觉得薛梓彤能看出什么不妥。她觉得薛梓彤毕竟尚且年幼，又没有被正经教导过管家理事，虽然治家是一把好手，但这人情往来的要诀，却是需要时间来积淀的。
她和沈姨娘过来，不过是为了表示一下对大小姐的尊敬罢了……
薛梓彤清晰地从柳姨娘的眼神中看出了她的想法，心下冷哼一声。自己不过是稍微放松了一点手中的权力，这人的心就忍不住膨胀起来了，果然是贪心不足蛇吞象。
不过，这点小心思，暂时还可以原谅，但愿她还能记得自己的本分，不要做得太过分，让她不得不处理了她。
毕竟是二妹的母亲，她也不愿闹得太难看。
薛梓彤又扫了一眼一脸沉静的沈姨娘，却是看不出她的想法，也不知她是否如同表现出来的那般与世无争。在薛梓彤看来，像是柳姨娘那样把所有心思都放在脸上的人并不可怕，反而像沈姨娘这样把心思都藏在心里的人才最是可怕。
这样的人不动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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