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庭三代经营旅馆的悲喜剧:新罕布什尔旅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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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庭三代经营旅馆的悲喜剧:新罕布什尔旅馆- 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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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56年轮到我了。那一年,学校为巴布教练买了一整批后卫和三个前锋;校方知道他要退休了,但是打从战后还没赢过一季,所以从波士顿最强的几所高中找来一批高四球员,算是帮他充场面。这下巴布教练不只有坚强的后场,前头也有了挡人的肌肉棒子。虽然老教练不赞成买“枪手”充数,还是很感谢校方如此有心。然而得瑞中学打的算盘可不只是为了帮巴布教练赢最后一季;他们如此无所不用其极,为的是明年要吸引更多的校友捐款,还要替球队找一个年轻的新教练。只要再输一季,老巴布明白,得瑞就永远没有橄榄球队了。他当然宁可靠自己花上几年调教的队伍赢球,但没人会拒绝在落幕时当个英雄,何况胜利几乎已经十拿九稳。
  “再说,”巴布教练说,“就算天才也得靠教练。少了我,这群家伙也热不起来。每个人都需要战略计划,也都需要明白自己犯了什么错。”那些年,爱荷华巴布对父亲的计划和错误有许多意见。
  巴布教练说,整修汤普森女中根本是一种“几近强奸犀牛的工作”,花费的时间更是超乎父亲预料。
  把母亲家的房子卖掉倒是毫无困难——它天生丽质,为我们换得一大笔钱——但是新主人等不及要这栋房子,结果签完约,我们又付了一整年昂贵的租金。
  我还记得看着旧桌子从未来的新罕布什尔旅馆拆除——几百张原本锁在地下的书桌,留下几百个待补待铺的洞。这只是父亲得处理的枝节问题之一。
  四楼的卫浴设备更令他吃惊。母亲应该记得的,她进汤普森女中的几年前,顶楼的马桶和浴槽都订错了。应该给高中生用的卫浴设备,送来装上一看却成了迷你型——原本是北部一家幼稚园订的。因为比较便宜,校方也就草草将就。于是一届又一届的女学生上厕所得弯着腿,洗个手得低着腰——如果一屁股坐下去,儿童号马桶还会害人折腰。小浴缸注满只到膝盖高,镜子直盯她们的胸部。
  “老天,”父亲说,“这简直是给侏儒用的。”他原本想把旧卫浴设备分装到整栋旅馆,至少他还明白客人不可能乐意上公共澡间,但还指望着能靠原有的设备省一笔钱。话说回来,学校和旅馆本来就没什么共通处。
  “镜子还能用,”母亲说,“挂高一点就成了。”
  “浴缸跟马桶也可以用。”父亲坚持。
  “给谁用?”母亲问。
  “侏儒吗?”巴布教练说。
  “莉莉跟蛋蛋,”弗兰妮说,“至少还能用几年。”
  还有跟桌子成套锁在地下的椅子,父亲也不愿意丢。
  “这些椅子好得很,”父亲说,“坐起来很舒服。”书包 网 。 想看书来

03 巴布教练的胜利季(2)
“上面还刻了名字,看起来蛮古怪的。”弗兰克说。
  “‘古怪’,弗兰克?”弗兰妮说。
  “可是椅子非锁在地上不可,”母亲说,“客人不能搬来搬去。”
  “客人搬旅馆的家具干吗?”父亲问道,“我是说,负责布置的是我们,对不对?我也不准他们搬。”他说:“反正这一来,想搬也搬不了。”
  “连餐厅也一样?”母亲问。
  “一般人吃饱饭,总会想把椅子往后拉。”爱荷华巴布说。
  “反正不行,”父亲说,“叫他们把桌子往前推好了。”
  “何不把桌子也锁死?”弗兰克建议。
  “这主意才叫怪。”弗兰妮说。后来她又说,弗兰克太没安全感,恐怕一辈子锁死在地板上才舒服。
  客房的装潢隔间,包括卫浴设备,理所当然耗掉最多工夫。水管弄得像货运站的铁轨一样复杂,如果有人在四楼冲水,你可以听见它流遍整个旅馆——到处寻找去路。有些房间还有黑板。
  “反正又不脏,”父亲说,“有什么关系?”
  “是啊,”爱荷华巴布说,“还可以留言给下一个房客。”
  “例如‘别再来这种鬼地方’!”弗兰妮说。
  “这都无所谓,”弗兰克说,“我只想要自己的房间。”
  “弗兰克,”弗兰妮说,“在旅馆里,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房间。”
  甚至巴布教练也有一间,从得瑞退休后,校方就不再让他住宿舍。巴布教练逐渐接受了这个主意,等我们要搬进去,他也准备好了。他对运动设备特别关心,碎裂的黏土地排球场、陆上曲棍球场,还有篮球场的篮板和篮筐——网子早烂光了。
  “再没有比少了网子的篮筐更凄凉的了,”巴布说,“看了就难过。”
  有一天我们看着工人启动空气钻孔机,把校名从大门口嵌在砖墙里的死灰色石板弄下来。他们弄到一半就停了——我确定是故意的——只留下“THOMPSON FEMALE SEMINARY”里的“MALE SEMIN”(拼法接近 male semen,意指男性精液)。当天是星期五,所以那些字整个周末都留在上面。父亲和母亲很不高兴,巴布教练则乐得很。
  “你干脆就叫这儿‘男性精液旅馆’算了,”巴布教练对父亲说,“这样只要改一个字母。”巴布心情很好:球队连战连胜,而且他知道自己就要离开见鬼的得瑞中学了。
  即使父亲心情不好,他也很少表现在脸上(父亲一向精力充沛——“精力生精力”。不论看我们的功课还是训他的球队,总是一再重复这句话)。父亲没辞掉得瑞的教职,也许是不敢,也许是母亲不准。他想加快马力整顿新罕布什尔旅馆,但是还要一边教三班英文兼冬春两季的径赛教练,所以马力只能加一半。
  弗兰克在学校仿佛消失了,就像那群摆着好看的乳牛一样,过一会儿就没人记得他还存在。他很用功——功课对他似乎颇难——也去上必修的体育课,但没什么特别喜欢的运动,更没优秀到可以加入校队(大概也不打算加入)。他还是老样子,又高又壮,笨拙得可以。
  弗兰克(十六岁时)在嘴上留了一撇胡子,年纪看起来大多了。他那副天真如小狗的脱线样——例如那双迟钝的脚——令人觉得,有朝一日,或许他会变成颇具架势的大块头雄犬。但是要弗兰克的气概和身材相称,恐怕得等下辈子。他没有朋友,但我们都不担心;弗兰克本来就没交朋友的本事。
  弗兰妮不用说,男朋友一大堆,几乎每个都比她大。我对其中一个红发高个儿的高三学长颇有好感,他叫史超瑟,是个刚毅木讷的缅因人,也是赛船队的第一号桨手。虽然他手上涂着强化水泡用的油膏,身上有股像湿袜子的味道,我们家人都还算喜欢他,甚至弗兰克也不例外。哀愁老朝他吠,不过那是因为味道的关系,而是史超瑟威胁了哀愁的势力。我不知道史超瑟是不是弗兰妮最中意的男朋友,但他非常喜欢她,对我们也很好。

03 巴布教练的胜利季(3)
其他人可没这么好了,其中一个正是巴布教练那批波士顿枪手的头头。跟这个四分卫比较起来,拉夫·狄米欧简直就是圣人;他叫斯特林·道夫,大家都喊他“奇普”(Chip)或“奇柏”(Chipper)。他来自波士顿近郊一所贵族高中,是个心狠手辣的壮小子。
  “他是天生的领导者,那个奇普·道夫。”巴布教练说。
  他是天生的秘密警察头子,我想。金发的奇柏·道夫十分潇洒,无懈可击,甚至说得上漂亮。我们全家都是黑发,除了莉莉,她算不上金发,比较像是全身漂白过——甚至发色都灰灰的。
  我很想看奇普·道夫打四分卫,却没有半个好前锋掩护的场面——尤其是他频频传球,好赶上达阵的当儿——但入学委员会真是帮巴布教练帮了个彻底,得瑞的橄榄球队硬是没落后过。只要球一到手,对方就抢不走,道夫几乎用不着传球。虽然在我们孩子的记忆中,这季的连战连胜还是头一回,但看起来却无聊得很——一路压着对手打,只等时间耗完,在三四码外得分;没有花巧,全凭实力坚强、训练有素、执行精准。虽然他们的防守没那么厉害,总是会被追回几分,但也差不了多少——因为对手几乎拿不到球。
  “全场控球,”巴布教练兴奋地说,“打从战后,我的球队头一次能全场控球。”
  弗兰妮和奇普·道夫交往唯一令我安慰的地方是,道夫过惯了群居生活,所以他跟弗兰妮在一起时,身边总少不了得瑞那批后卫——通常也有一两个前锋。那一年,他们就像打家劫舍的强人在校园里高视阔步,弗兰妮偶尔也在列。道夫很迷她——除了弗兰克,每个男生都迷弗兰妮。女生都防着她,免得一比之下黯然失色;她大概也当不了什么好朋友,弗兰妮身边永远有人来来去去,她对陌生人的兴趣太浓,没法子当女生理想的手帕交。
  这些事我完全不懂,简直如堕五里雾中。弗兰妮有时会帮我撮合约会,但她找来的女生通常都比我大,根本行不通。“每个人都说你可爱,”弗兰妮说,“可是你得多跟人家聊聊,你知道——不能一开始就搂搂抱抱。”
  “我没有搂搂抱抱,”我告诉她,“我根本到不了那一关。”
  “哦,”她说,“那是因为你总是坐在那边等,弄得大家都知道你在等什么。”
  “你就不知道,”我说,“不一定。”
  “你说我?”她问,我一言不发。“听着,小子,”弗兰妮说,“我知道的是,你想我想得太多了——如果你是这意思的话。”
  她叫我“小子”是进得瑞以后的事,虽然我们只差一岁。令我生气的是,这诨名竟然不胫而走。
  “嘿,小子,”奇普·道夫在体育馆的浴室对我说,“你姐有全校最棒的屁股,有没有人上过她?”
  “史超瑟。”我说,尽管我希望这不是实话,史超瑟至少比道夫好一点。“史超瑟!”道夫说,“那个他妈的‘船夫’?划船的老粗?”
  “他很壮。”我说。这倒是实话——赛船队的都很壮,史超瑟更是最壮的一个。
  “对,不过他是老粗。”道夫说。
  “一天到晚摇他的桨!”兰尼·梅兹说。
  他老是待在奇普·道夫右后方,连淋浴时也不例外,仿佛随时随地在等道夫的球。这家伙的脑袋和身子都像水泥一样,又笨又硬。
  “好了,小子,”道夫说,“去跟你姐讲,她有全校最棒的屁股。”
  “还有奶子!”梅兹叫道。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03 巴布教练的胜利季(4)
“也不错,”道夫说,“不过她的屁股最特别。”
  “她笑起来很好看。”梅兹说。道夫背着他朝我翻翻白眼——仿佛要告诉我梅兹有多笨,他自己又有多聪明。“别忘了用肥皂,兰尼。”道夫说着丢过一长条滑溜溜的肥皂,梅兹本能地去接——天生的接球员——肥皂滑进他环抱的臂膀,啪的一声打在肚皮上。
  我把水关掉,因为有个大个子挤进我的莲蓬头底下。把我挤出去后,他又把水打开。
  “让开,兄弟。”那人轻声说。他是负责掩护道夫的前锋之一,名叫小山姆·琼斯,大家都喊他小琼斯。小琼斯就像启发我父亲想象力的夜晚一样黑。他毕业后进宾州大学打校队,接着到克里夫兰打职业队,直到膝盖弄伤为止。
  1956年我十四岁,小琼斯是我见过最壮观的人肉战车。我正要乖乖走开,却听见奇柏·道夫说:“嘿,小琼斯,你认得这小子吗?”
  “我没见过他。”小琼斯说。“哦,他是弗兰妮·贝里的弟弟。”道夫说。
  “你好吗?”小琼斯说。
  “哈罗德!”我说。
  “老巴布是他祖父,小琼斯。”道夫说。
  “那很好。”小琼斯说着,用手上那一小块肥皂弄得满口泡沫,然后仰头,让倾泻的水柱冲进他嘴里。也许他是在刷牙,我想。
  “我们正在谈,”道夫说,“我们最喜欢弗兰妮哪个地方。”
  “她的微笑。”梅兹说。
  “你还说她的奶子。”道夫说,“我说她有全校最棒的屁股。我们还没问这小子喜欢他姐哪儿,不过我想先问你,小琼斯。”
  小琼斯的肥皂已经消失无踪了,硕大的脑袋上满是白沫;他凑到莲蓬头下一冲,肥皂泡散到脚踝边。我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发觉爱荷华巴布的另两个后卫挨了过来。一个脸黑黑的叫切斯特·普拉奇,他在强光灯下曝晒太久,脖子仍然布满烫伤的痕迹,额头也是坑坑疤疤。普拉奇负责阻挡——不是自愿的,只因为他没有兰尼·梅兹跑得快。普拉奇是天生的挡人材料,因为他从不跑开,只会冲去撞对方的球员。跟着他悄没声息地掩到我身后,像只甩不掉的马蝇的是个跟小琼斯一样黑的男孩;但这两人相似的地方也只有肤色。他在底线负责接长传球,只有接应道夫轻松愉快的短传时才离开后场。他叫哈罗德·斯沃罗,个子跟我差不多大,但他是个飞人。哈罗德·斯沃罗跑起来跟他的姓' Swallow,意为“燕子”。
  '一样快。如果被擒抱住,搞不好会折成两半,但除非等着接球飞奔,他一向埋伏在大后方,通常就在普拉奇或小琼斯身后。
  这会儿,他们全到齐了,我不禁想,如果往浴室丢一颗炸弹,巴布教练的胜利季就玩完了。至少在运动这一项上,我是唯一没人会在乎的。我跟爱荷华巴布的进口后卫根本没得比,更别说小琼斯这个大前锋了。虽然防守前锋不止一个,但奇柏·道夫之所以没被挡下来过,主要还是小琼斯的功劳。也多亏他,切斯特·普拉奇才找得到空档带兰尼·梅兹冲锋:小琼斯弄出的空当,足够让他们两个一起冲。
  “快呀,小琼斯,想一想,”道夫不怀好意地说——他的口气里满是嘲讽,显然不以为小琼斯有思考的能力,“你喜欢弗兰妮·贝里哪个地方?”道夫问道。
  “她有双好看的小脚。”哈罗德·斯沃罗说。大家都瞪着他,但他只顾在水柱下跳来跳去,谁也不看。
  “她的皮肤很漂亮。”切斯特·普拉奇说,全身的坑坑疤疤不由得又成了注目焦点。

03 巴布教练的胜利季(5)
“小琼斯!”奇普·道夫说。小琼斯关掉他的莲蓬头,站在那里让水滴了好一会儿。他令我觉得自己像是多年前的蛋蛋,还在学走路。
  “对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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