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妈妈也偷偷问过我,还拿着当年我们和苏非拍过合影的照片比照着看。那个时候的苏非还是平板头,稚嫩未脱的小脸,确实有点像落落子。而现在的落落子,比照片上的苏非长得更英俊,却能看出来有八分相像,一副长开了的样子。
他是另外一所高中的学生,但是却可以自由地可去可不去。
所以他更多的时间花在妈妈的病房和我的自习教室。
他陪我上课,陪我自习,陪我走过黑暗的荒凉的校园甬路,他用手轻轻牵着我,他趴在我听不见声音的耳边轻轻地说着话。
在妈妈拆线、出院的那一周里,他仿佛我的亲人一般,给予了我们无微不至的照顾。
我害怕这种照顾某天因为妈妈的病痊愈就会消失,我也害怕某一天我变得不再能够找到那双温暖的手。这种患得患失的心情积压在我内心的最深处,压得我喘不过气来。
所以不常哭的我,也变得整日整日以泪洗面,他总是安慰我说:“会好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我相信,其实我相信会好起来的。妈妈会好起来,我的心情也会好起来。
妈妈出了院,恢复得越来越好。韩夏夏去了盲人学校后,脾气变得越来越温和,我甚至可以看到她会不经意对着米路扬微笑。
她不再是黏着我的小尾巴,米路扬是一个合格的男朋友。
只是苏非你知道吗,我们曾经是姐妹花,你不知道我们已经不再是当年那对好看的小女孩。我要用我所有的努力离开这里,去一个别人都不明了我们过去的远方。而现在,我唯一的目标,就是要赶追上落落子的脚步。
并不是我耳朵里所有的轰鸣,就可以碾碎所有世间关于爱情关于远方的向往。
只是时间,对于我来说,太过于短暂。
如果想要远走高飞,我还需要更加勤奋地努力。
比如我要有一个很好看的成绩单,我要申请到国外大学的全额奖学金,我要考托福考雅思,我还要有一双能读懂英语唇语的眼睛。
落落子曾经告诉过我,就算是伤得再深的耳朵,都有恢复听觉的可能,就像瞎了眼睛的盲人,可以换眼角膜、换眼球体一样,随着科技的发达程度,顽疾恢复的可能性越来越大。
那么有一天,韩夏夏你告诉我,当你睁开眼睛,发现你深深爱过的苏非,成了我的男朋友,你会不会上来就扇我两巴掌?
夜深人静,看着妈妈和韩夏夏安静入梦,绞尽脑汁想要得到的爱和深埋数年无人知晓的恨全部展现出来,我不知道我该选择什么。
我爬起来翻开日记本,发现上面曾经写过吴子利的名字都已经有些模糊,从什么时候开始,他走进了我的生活,曾经一度是我的守护神,是我生活的主角;而又从什么时候起,他忽然从我的生活里背离出去?
在吴子利抱住我的那个夜晚,在我哭到昏厥悲伤无助的夜晚,他又是以怎样救世主的模样抚慰了我荒凉的毫无生机的生活?
而我,在内心阴影里潜藏了5年的少年出现后,我居然忘记了身边曾经温暖过我的人。
哪怕时光倒回,重蹈覆辙纠缠不清,我也愿意选择苏非。
太过于遥远的念念不忘,终究可以打败近在咫尺的温柔。吴子利带着温度的手总也暖不了我太苍凉的心。
夜晚,又是夜晚。在我想不开、理不清的时候几乎都是夜晚,他们两个同时给我发短信,落落子问我妈妈怎么样,吴子利再次问到我到底发生了什么,怎么好几天没有去学校。
在学校,我几乎是个透明人。谁都知道,那个有着缺陷却因为成绩好而高傲到不行的韩麦麦,是每个女孩的眼中钉,这种眼中钉顽固到一定程度,便被所有人所抛弃。我一个人上自习,一个人去食堂,一个人走过长长的甬路,带着白色的耳机低着头走路。
他们不会觉得我的这种清高不是高傲而是自卑。
我知道这一次她们是不会放过我的,因为我抢了她们的吴子利,一个还不够,再加上个落落子。
遇见世上另外的你 Chapter 20
深夜,月亮歪歪斜斜地挂在视野之外。
我没有回落落子的短信,尽管他跟我说了好多的话,他说我给了他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像是故人一样,让他在第一次见到我之后就离不开。
这样的话我见得多了反而有一种错觉,越说得真诚我就觉得远离得越快,抓也抓不住。放在手心里的爱情厚重感,让我承受不住。
13岁承载不了的爱情,也许到了18岁,经历了成人典礼,依旧承担不起。
第二天我又没去学校。中午我还趴在洒满阳光的书桌上发呆的时候收到吴子利的短信:“快开门,我在门口。”
我握着手机从猫眼里看出去,吴子利仿佛明星躲记者一样戴着鸭舌帽、墨镜,站在门外四处张望。
我开门让他进来。他捞了一口水“咕咚咕咚”喝下去,开始给我讲吴子利历险记。
原来他是逃课出来的。因为翻墙擦伤了半边脸,所以先跑回家找了一个大墨镜才得以出门。
听他讲我很想笑,却笑不出来,看着他那半边被墙皮磨伤的脸,我禁不住想用手碰一下。
他顺势握住了我摸着他脸的手。
真是作孽啊!我当时鬼使神差地没有想要抽出来。他嘿嘿地笑了两声,放下我的手,开始把带来的东西一样样放到冰箱里。
“原来我还以为你病入膏肓了好几天都不来上学呢,原来是伯母生病了。”
“一会儿我再回家搬点补品过来,刚做完手术的人,要多吃点有营养的东西。嘿,还有你,都瘦成这样了,也得跟着吃点。”
妈妈醒来看到家里来了客人,吴子利之前从没来过我家,所以我妈妈看他的眼神有点试探性,仿佛前阵子我精神恍惚是因为他一样。好在吴子利拍马屁的功夫了得,一会儿就跟我妈打成一片,伯母伯母地叫得我妈妈眉开眼笑,很开心的样子。
这样的男生有什么不好,可以让身边的人都开开心心。
很久以后,当我狠狠伤害了吴子利之后,我才知道,之于吴子利的除了不公平,还有一种东西叫做不爱,区别开了依赖。
被依赖的人,并不是所有的都被爱着。
吴子利真的说到做到,当天下午放学之后,就跑回家搬了好几箱补品来我家。欠揍的是,他还拉来了他的妈妈跟我妈唠家常,吴子利的妈妈交流了下术后恢复之外,还提到了他的成绩,吴妈妈最头疼的当数这个宝贝儿子的学习。原来吴妈妈也做过这样的手术,她拍着胸脯说放心,静养一个月保证活蹦乱跳了,这不是什么大手术。
说到吴子利的学习,其实并不那么不堪入目,只是他找了这样一个借口名正言顺地频繁踏入我家大门。
当吴家的车开出我家小区的时候,也已经是华灯初上了。
妈妈走路还不怎么顺畅,我陪着她在小区里走了几圈,她的手心里依旧有汗,她对我说:“住院这段时间,我问过医生关于你和夏夏康复的事情,他们说你会有点希望恢复听力呢。”
在我来北京的第一天,我就有过这样的祈望,而这么多年的梦想,当我渐渐适应之后,居然真的被我等到了。
妈妈继续说:“但是,可能需要去国外康复吧。国外,那么远,我没有那么多钱啊……”
我感受到妈妈有轻微的颤抖,走到路灯下我看到,她的眼睛有点湿了。
“没事的,那就不去了,我已经适应了。”
其实在我的内心里,忽然就形成了一个计划。
对落落子的那种可遇不可求的心理忽然盛满了欢喜。
可能压抑得太久,往往这样的人心里都会渐渐变得不正常,我想我现在的状态就是这样的。出国的这个字眼深深激起了我内心里不曾表现出来的欲望,他们不会知道我曾预谋过离开这里,更不会想到我平静隐忍的外表下面,有一颗狂躁的心。
这不叫坚强,我的那些坚强都是装给不懂的人看的,一旦懂的人出现,就不需要再继续装下去了。
落落子可以帮我实现这个愿望。就算他不是我喜欢的男孩,但是如果他能带我走,我付出什么代价都心甘情愿,况且他已经有些喜欢上我了。
每个人心中都有一支带着毒药的针,都有邪恶不堪的一面。
我的毒针,别人不会看到,不会发现的。
我问韩夏夏:“你理想中的爱情是什么?”
那个时候我们头靠着头躺在一起,她的眼睛空洞无神,她抓着我的手微微颤抖了一下,她说:“姐姐,我忽然认不清爱情了。
“十几岁的时候,觉得苏非就是我的全部,而现在,就算我把米路扬当成全部,却找不到当年那种为爱赴汤蹈火的心情了。
“姐姐,你说如果有一天我们都嫁了人,会想到这些我们难捱的日子里,有过这些动荡不安的心情吗?”
韩夏夏说完后,我的心里很难过,不敢想现在,更不敢想以后。
是的,没人能够理解我们,只有我们,才能做到心心相通,因为我们的遭遇相同,也因为我们是姐妹花。
我翻了一个身,没有回答她,假装睡了过去。
我在心里不断地对自己说,快点快点离开这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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遇见世上另外的你 Chapter 21
耽搁了近两个星期的课程,这两个星期,我没有下楼,更没有见到落落子。吴子利来了几次,每次都大包小包地搬来营养品。
再回到学校,虽然觉得一切都没有多大改变,但是却发现,很多人躲我躲得更勤了。本来我一个人就找了一个最不显眼的后排靠窗的地方坐,现在发现周围的人看我的眼神都不一样了。在吴子利溜到我旁边的位置做习题并在我回去学校的那天,发现落落子居然能够胆大包天地坐到我们班最后一排上课时,我差点昏厥过去。他居然能够自由到出入我的班级,每每我上课不能回头瞪他时,他就用该死的眼神狠狠盯着我看,我的后背都快被他盯出来一个洞了。我找他理论,找老师理论,都无济于事。他天天面不改色地当着吴子利的面找我吃饭,找我聊数学题,所有能够让我迅速成为绯闻一姐的举措,他都干了。
于是,周围窃窃私语的人更多了。
该死的耳朵,我听不到听不到听不到。
所以这段时间我的心情很烦躁。
那天我从一个胖女生的书桌旁走过去,她偷偷伸出脚,把我绊了一个踉跄。吴子利打篮球去了,班级里没有几个人,我回过头去看她的时候,发现她从嘴角蹦出一个轻蔑的笑。
“噌”的一股火就窜到了我的脑门上,我真想上去踹她几脚。
她是我班我比较不喜欢的女生之一。有些女生很蠢很难看但偏偏又自恋得很,她算其中一个,我早就想头破血流和她打上那么一架,让所有人看到我蛇蝎的一面。
显然我高估了自己的实力,我这样一个小胳膊小腿的女生哪里是她的对手。我先吐了一口口水到她脸上,成功地引怒了她,她伸出手就向着我的脸拍上来,我躲过去一拳打在她的胸口上,这个时候很多人都跑过来,我能感受到他们幸灾乐祸地在喊着:“打架了打架了,快来看呀……”
这些人真讨厌!
越来越多的人把我们包围住,但是没有一个人想要伸手拉开我们。我和她扭打在一起,她用硕大的身躯压在我的胸口上,拽着我的头发,身边的桌子倒了一片,桌脚抵住了我的脑袋,而我的手都快把她的上衣撕下来了。
如果没见过女生打架的人,一定会被当时的场景吓坏的。
在我背水一战打算血洒教室的时候,忽然人群中让开了一条路,在路的尽头,我看到了救世主一样的落落子。他的脸几乎是扭曲着地向我跑过来,那一刻,我放开了所有的挣扎,静静躺在那里,任凭她狠狠的巴掌一下下抽向我的脸。
我的头撞向了桌角,一种难以想象的疼痛铺天盖地而来,我的眼前全都是流星,我感到了温热的液体从侧脸一直淌到嘴角,耳边的轰鸣化作锐利刺耳的尖叫。
但是我的嘴角却是微笑着的。
我的落落子,你每次都是为了拯救我而来。
午后的阳光温柔可人,一点都不刺眼。落落子飞奔过来,像丢小鸡一样把她抓起来丢到一边,跪下一只腿抱起闭着眼睛只在流泪流血的我。
在满眼的星星中,我看到落落子抽搐的嘴角,以及不断嚅动的嘴唇,他哭着说韩麦麦你为什么不还手……
他知道,就算我再高傲再目中无人,我都没有去招惹过别人,今天能够挑起这样的厮打,必然与我无关。
他一路抱着我,穿过走廊那么多看客,穿过还有老师在谈笑的办公室,走到楼梯口的时候,我看到吴子利头发都在滴水呼哧带喘地跑了上来,和我们撞了一个照面。
我依旧闭着眼睛,看不清落落子身后的吴子利怎样地狂喊。
落落子把我背上出租车,红着眼睛用手捂住我的脑袋。我歪歪斜斜地躺在他的胸口,感觉他不断重复着呕吐的动作。
后来才知道,他和夏夏一样,也会晕血。强忍着呕吐和晕倒,唯一的想法就是送我去医院。
这辈子,我和夏夏算是和医院结下了不解之缘吧。
上一次,是米路扬被夏夏害得在医院横了好几天,这一次我居然能把我自己送进来。
静静地躺了一个下午,落落子一直陪在那里,给我端茶倒水,给我读故事念报纸。
落落子说:“韩麦麦,为什么我觉得吴子利带刀子的眼睛会把我杀死呢?”
说完放声大笑,又说:“你放心,我不会让那个八婆好过。”
他在我面前永远都是十万个为什么,仿佛他不明了的我都知晓一样。
落落子那么无辜可爱的眼神让我卑鄙地隐藏了我见不得光的小阴谋。
这是我自以为小聪明的小手段,我选择了一个吴子利不在教室的下午撞掉了胖女生的书从而激怒了她,我选择了在落落子赶来的路上放弃了所有的反抗让他看到我柔弱不堪的一面,我最终的选择是跟从落落子有出国的机会而放弃了吴子利给我的安定和安宁。
我知道会有人跑去给吴子利报信,或者等落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