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亭笺纸桃花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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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亭笺纸桃花色- 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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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送她的身影消失在迥廊尽头,宫人们才抬起头,擦了把虚汗。一个撞了另一个手肘问:“喂,我怎么瞧着公主有点不对劲。”

“是呐,以前见她有说有笑的,很少发脾气,怎么最近一天到晚的板着脸,活像变了个人一样。”

回到内寝,君羽匆匆换了正装,直奔承云阁而去。自从武帝去世,宫里宣布是“因魇暴崩”,有人提出异议遭到屠杀后,很少再有反对的声音,只有她一个人坚持不信。为此,(奇*书*网。整*理*提*供)她曾亲自去找太后,结果被羽林军挡在门外,第二天宫里传来懿旨说她“因沉痛言语失常”,变相软禁了起来。以至连太子登基这样的大事,都将她瞒了过去。

太子懦弱,琅琊王太小,会稽王父子仗着太后袒护,侍宠而骄,日渐独揽大政。桓玄掌权后,将“随扈增加到六十人,剑履上殿,入朝不趋,赞奏不明“,已大有权臣跋扈的风范。朝中上下一时怨声载道,却都是敢怒不敢言。

君羽被软禁在后宫,身边到处是埋伏的眼线,每动一下都是寸步难行。面对重重困难,前方像有数不清的罗网,只等着她自投进去。

可她明白,现在连悲痛的功夫都没有,当务之急是收起眼泪,早一日查出武帝的真正死因,揪出幕后黑手。一个人的力量太过藐小,何况她这个没什么威信的冒牌公主,必须借助外部势力,才能扳回这一局。

到了承云阁,如她预料的一样,尚书斋外果真戒备森严,里里外外都把守了侍卫。两个羽林军互交斧樾,厉声喝道:“来者何人,胆敢闯皇宫重地?”

君羽一步步走上石阶,坦然冷笑:“你的胆子也不了,连本宫都敢质问。”

旁边有个小黄门在含章殿当过差,伏过去小声嘀咕了几句,那侍卫当即变了脸色,屈膝跪下道:“小人有眼不识泰山,冒犯了公主,请您恕罪!”

他身后,那些侍卫也都呼啦啦跪下,撞的铠甲闷声作响。君羽整顿了下襟领,将一缕散发掠到耳后,才轻声道:“都平身吧,本宫现在有急事,要进尚书斋。”

那侍卫面露难色,依旧跪着没有起来:“公主,尚书大人有令,没有圣上手谕,谁都不得踏进尚书斋半步。”

手谕,又是手谕,那个痴呆皇帝还不是让别人代笔。君羽稳住怒火,尽量克制着自己的情绪:“呵,你倒是挺听话,本宫问你,是尚书令大还是公主大?你怕得罪他,就不怕得罪本宫?”

“这……”那侍卫被噎的没话说,只跪着不肯抬头,“总之小的还是不能放您进去。”

君羽无奈,只能僵持着不肯离开。对峙了一会,承云阁二层的门扉推开半扇,从里面徐徐走下来一人。那男子不过二十四五的年纪,样貌十分年轻,发上用玉笏绾着簪髻,眉如墨画,肤白如玉,一双琉璃般的眸子亮如点漆。最奇怪的是,原本很宽肥的青灰公袍,穿到他瘦硬的身上,竟有一种超乎寻常的飘逸。

他慢慢走下来,逡巡四周,那一抬眼的神色清峻飞扬。“都吵什么?”

那些侍卫低头抱拳:“回大人,晋陵公主要闯书斋,小的们阻拦不过,又不敢放她进去。”

“行了,你们退下。”年轻男子挥挥手,原本张牙舞爪的侍卫都消停下来,安静地退到一边。他走到君羽面前,敛衽一躬,毕恭毕敬道:“在下萧以轩,见过公主。”

君羽凭知觉感到这人不简单,不由提高了警惕。“免礼,你就是尚书令?”

萧以轩温言答道:“蒙陛下不訾诟耻,正是小人。”

她问的谨慎,他答的谨慎,这倒让人有种棋逢对手的默契。君羽挑了挑眉,将他上下打量一遍,心想:这么年轻就坐上尚书令的位子,这人不是家世优厚,就是有些心计手腕,看来不好对付。

“萧大人,本宫现在要进尚书斋查些底料,麻烦你让一步行吗?”

萧以轩依然不动,横身挡在路中间。“恕臣不能从命,尚书斋是机密重地,不是臣一人说了算,请您拿来谕旨再说。”

作者有话要说:进入到第二章了~~忽忽以后的内容会更丰富,斗争也更激烈,会牵扯到女主的个人归宿问题,当然是和N多美男们纠结(女尊的本质露出来了)嘿嘿~所以,从某种意义上说,这章才是真正的开始.

希望喜欢的朋友们不要放弃,虽然追文很痛苦,这个我很理解~~~大家一起努力!~~HOHO

孤身对众敌(中)

君羽逼近半步,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道:“本宫现在只问你,让还是不让?”

男子与她沉默对视,面目从容,没有半分退让的怯意。

“臣身为尚书令,行的便是天下的公道,臣若为公主一人坏了礼法,国法难容,既然横竖是死,臣宁愿得罪公主,也不坏了两法。”

没想到这人年纪轻轻,骨子里却是个老古板。君羽拗不过他,只好另想别的办法。她咬着唇,焦急地搅着衣角,手指无意间一绕,竟触到腰内一块冰冷的硬物。

“好,本宫不逼你。你说非要圣旨,如果不是手谕,是口谕算不算?”

萧以轩锁眉,想了片刻道:“即便是口谕,也要有信物才行。”

君羽猜出他已经有点动摇,唇边不由溜出一丝浅笑。她从腰间取出块东西,攥在手心里,往对方眼前一晃,只露出半个角。温润的白玉上螭龙盘绕,坠着半尺红线丝绦。

“看清楚了,这是陛下亲赐的信玺,你不会连这东西都不认吧?”

萧以轩听见“信玺”两个字,心中不免一惊,然而还是谨慎地说:“请允臣查看一二。”

“好。”君羽伸出手,脚下不动声色地退了半步。萧以轩亦伸出手,指尖相触的瞬间,他无意识抬头,正撞上她盈盈投来的微笑。那分温柔缱绻,饶是多年修习黄老之术的他,也禁不住心神摇曳。

君羽抓住这着千载难逢的瞬间,扬腕一翻,玉玺从指尖脱落。眼看划过一道弧线,刹那间碎不能弥补的结局。

萧以轩下意识伸出手,想接住碎裂的玉块。纷纷扬扬的白色和尘土混在一起,哪还分的清楚。

“呀!玉玺!”君羽抢先扑过去,跌到地上,竭力拢着满地的碎渣。“怎么办?玉玺碎了本宫回去怎么交差?”

看她急都快哭出来,萧以轩也是惊魂甫定,冒了一头的冷汗。暗想要不是刚才失神,也不至于一时疏忽,心中又怨又悔,早把自己责骂了千百回。他默然走过去,对着君羽深深一揖,开口道:“都怪臣疏忽大意,摔坏了信玺,公主不必惊慌,臣明日就去向陛下请罪!”

君羽擦干眼泪,微红的眼睛望着他,叹了口气道:“算了吧,你去了也是一死,本宫怎能眼睁睁看你送命。玉玺是我拿来的,既然摔坏了也由我一人承担,跟你没有关系。”

“公主,这件事是由臣起,自然也由臣一人承担。”

“咱们还是别挣了,这样挣下去天黑也没有结果。”君羽将玉渣用手巾裹住,小心翼翼地装进袖子里,抬头对萧以轩说,“萧大人,现在唯一能救你我的,就是早点进尚书斋,找到陛下所要的资料,看能不能将功赎罪,不知你可愿意帮我这个忙?”

萧以轩缄默片刻,似乎也早不到更好的办法,于是点头道:“臣尽当极力配合,不知公主要找的是什么资料?”

君羽见他松口,早兴奋的心花怒放,心想为了摆平你,我堂堂公主又哭又笑,连下三滥的手段都用上了,你还敢不配合。

她暗地里虽得意,面上却始终不敢表现出来。深呼了口气,义正严词地说:“陛下让本宫将先皇生前的起居录带回去,说是有些疑点需要考证。”

“起居录?”萧以轩皱起眉,“前几天会稽王也派了人,来索要此物。”

君羽倒吸口凉气,心想他们不会动作这么快吧。“你给他们了?”

“自然没有,拿不来谕旨,臣怎能给他们。”

“噢,那就好。”她抚着胸口,暗自松了口气。看来这个倔脾气也不是一无是处,紧要关头还是起了决定性的作用。她拍拍灰尘,从地上站起来:“时辰不早了,我必须赶落日之前找到它。”

“既然如此,公主请随臣来。” 萧以轩施了一礼,转身向二楼走去。君羽跟在他身后,织锦软鞋一路踩过木梯,发出危险的嘎吱声。萧以轩却走的十分坦然:“公主别担心,这梯子是千年铁杉所造,承几百斤的力士都没问题。”

上了二层,到了一个更宽阔的通廊里。上下高三丈,摆满通天落地的壁柜,排排紧挨,彼此之间只有半尺的距离。君羽看了不觉惊讶,心说这跟现代档案馆的构造倒有几分相似。

事实上,这里确实承载了整个晋朝,自开国以来所有的宫档,大到国政祭祀,小到饮食穿衣,事无巨细无一不全。

萧以轩攀着云梯,一直到第九层,在屉阁里找出一只精致的朱漆箱奁,抱了下来。君羽连忙接过去,急急地揭开,果然在里面翻到一本帐薄,封皮的黄缎绢面上写了几个大字“晋烈宗孝武帝实录”。

“对,就是它!” 君羽与萧以轩对望一眼,都有些抑制不住的兴奋。她翻开来,一页页仔细览阅,生怕漏掉了半个字。一直查到最后一页,字迹竟有些潦草,甚至有蜡烛滴上的印渍。不像是经过商榷写下的,反而像应付交差,也不知是不是操笔的人手抖,最后几行歪扭扭,几乎辨认不出内容。

上面记载,武帝在帝宸殿夜宿,从亥时到寅时,临幸的人竟然是胡贵嫔。

可君羽明明记得,她那天从帝宸殿出来,在浮桥上遇见的人是张贵人,由别宫抵达只有那一条路,也就是说欲去帝宸殿必须经过浮桥。她后来回到含章殿也不过亥时三刻,武帝不可能在同一时间临幸两位妃子。

就算张贵人和胡贵嫔当晚都在,为什么起居录上只记了一个人的名字。是誊抄的人忘了,还是刻意隐瞒了实情。

“怎么,公主发觉有什么不对了么?” 萧以轩问。

君羽把帐簿摊到他面前,指着“胡贵嫔”的胡字,问:“萧大人,你看这个字的墨色是否和其他字不一样?”

萧以轩辨认了半天,皱眉道:“是有点不同,似乎原先用朱砂写了几画,又用墨笔盖住了。不过这誊抄的人十分精明,遮掩的也很巧妙,一般人很难看出来。”

“那以你看,什么情况用朱笔写,什么情况墨笔写?”

“以微臣所知,朱批向来只有天子可用,一般奏章也是如此。起居录上用朱砂,应该是指陛下亲自手书,后来用墨笔,大约是记事官代笔。”

君羽豁然开朗:“我懂了,你的意思是说朱砂是陛下自己的意愿,而墨笔代表后人增添的。”

萧以轩点头道:“可以这么说。”

君羽将笔迹又看了一遍,依旧百思不得其解。就算那人要改,“胡”与“张”两字的笔画也相差甚远,怎么可能弥盖的一点不露。她带着疑惑,将起居录收回到袖里,转身对萧以轩说:“多谢你,我还要回去交差,就不打扰了。”

她缓步走到下楼,听见了背后的声音,“公主。”

“萧大人,还有什么事么?”君羽停下来回头,淡金色的夕晖洒在她的眉间,整个人都融入了暖暖笑意。

“请公主……”萧以轩静默片刻,低头笑了笑,“以后叫臣以轩。”

君羽一愣,唇边旋即绽开优柔笑容:“以轩,其实你笑起来很好看嘛,以后要记得多笑。”她说着挥挥手,转身走了出去。

萧以轩站在阁楼上,回忆着那一瞬阳光洒落的情景。可他只是在原地站着,始终不曾走出半步。

孤身对众敌(下)

君羽拿到起居录的半月后,京口传来疾报,王恭叛变了。他原先的旧部加上新增的五万兵马,又有南彭城内史刘牢之响应,一时揭竿而起,过了江陵直奔建康。

安帝司马德宗痴傻,会稽王昏庸无道,将朝政大权交给王国宝这个奸臣,自己天天饮酒作乐,把府宅又扩建了一倍,奢华挥霍,已然堪比城台行宫。

朝廷害怕身在蕃地的殷仲堪再趁机作乱,竭力拉拢,然而那边王恭也派人,主动联络殷仲堪,撺掇他起兵。这样持续了一个月的拉锯赛,朝廷终于筋疲力竭,将希望寄托到手握大权的桓玄身上。

立冬那天,宫里设了场筵席。君羽也受邀参加,她本不是很愿意应酬,无奈太皇太后降旨,只好应着头皮去了。

午膳设在太后所居的愈安宫,她刚进去,就看见一席黑压压的宾客,逼的人喘不上气来。席见太后端坐在正中,左右依次是安帝和皇后王神爱、会稽王父子、琅琊王、王国宝、王珣、车胤、袁山松等人,最后是桓玄,亦只有他身边空了一个位置。

君羽深吸提气,在桓玄身边安然坐下。这些天的接触,已让她可以游刃有余地应对他。在她看来,只要彼此之间没有爱意瓜葛,那么便没有任何牵连,何况桓玄所要的也只是纯粹的利用她而已。

“几月不见,哀家怎么瞧着羽儿越发清瘦了?”太后问道。

君羽淡笑着答:“多谢太后挂念,儿臣只是胃口有些不好。”

“哦,看来宫里饭菜养不住你了。”太后将目光挪向桓玄,示意他给君羽夹菜。等到桓玄夹了筷鲈鱼放到她碗里,太后才满意笑道,“桓将军越发会体谅人了,羽儿真是好福气。可惜先帝一走,将你们的婚事耽搁下来,哀家心里也过意不去。”

桓玄笑道:“太后言重了,臣身为朝廷器重,自当披肝沥胆。国贼一日不灭,臣何以为家。只是如此一来,拖累了公主受苦。”他说着很自然地握住君羽的手,并没有觉得什么不妥。

君羽又惊又恼,想从他掌里脱出来。然而桓玄毕竟是习武出身,不需使力,铁钳般的大手已将她箍的死死的。他们之间虽然心知肚明,看在众人眼里,却是颇有暧昧。

她挣不脱,只好由他那样一直握着:“桓大人言重了,你尽管去领你的兵,本宫现在是戴孝之身,怎么说也要守三年的丧期。如果桓大人真的有心,不妨就再等我三年。”

桓玄盯着她盈盈而笑的眉眼,像一簇猛然蹿高的火苗,灼的他心神一凛。手下的五指无声收紧,甚至能感到她因疼痛微微颤栗的肌肤。他攥了片刻,意犹不甘地松开,笑容在唇边隐去。

“为了公主,别说三年,就是三十年臣也愿意等。”他话音虽温柔,语气里却含了隐隐怒意,说出来也带几分斩钉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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