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亭笺纸桃花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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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亭笺纸桃花色- 第4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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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羽推开他说:“那好,我不喝你也不准喝。”

谢混抬起迷朦的醉眼,空虚一般,黑得深不见底。窗外月影西斜,透过细碎的竹格,投在他的脸上。君羽意外发现,这一个月来他越发瘦了,下颌、鼻梁的轮廓棱角突锐,似乎能割伤人。她觉得完全被这双眼睛震慑住了,很想投入进去,看看里面藏了些什么。

相处这么久,君羽一直认为,自己从来没有真正读懂过他。就像是团迷,永远隐藏在未知下面,却永远不猜不到答案。

她走到他身后,双手环住他的腰,将脸贴到他背上,闭上眼睛说:“其实没有孩子也很好呀,就我们两个人,听说小孩很麻烦的,万一我带不了怎么办?”

谢混解开她的手,拉到面前道:“这倒无妨,府里边这么多下人,怎会让你亲自去带。”

君羽扑哧一笑,附到他耳边悄声说:“那好,大不了以后我辛苦点,咱们多生几个。”

谢混不觉勾起唇角,低笑道:“那就有劳夫人了。”

“几个好呢?”她掰起指头,顾作认真地数起来,“一个?两个?……还不够?再多就成猪了。”

谢混不由皱眉,似乎对她的这个比喻很是无奈:“傻丫头,哪有人这样说自己的。”

君羽白他一眼,嘟嘴道:“这是事实呀,生一堆孩子的不叫公主,该叫母猪了。那你去找别的女人好了,我可不愿意。”

谢混听了不禁嗤地一声,强忍着笑道:“好好好,都听你的。只是七出的第一条就是‘无子’,你若是没有儿子,岂不是逼着我纳妾?”

君羽立刻举起拳头,狠捶他几下:“你还敢纳妾!我警告你,一个都不准,否则来一个我杀一个,来两个我杀一双。”

谢混摇头笑道:“看来外人说的没错,臣真是公主的禁脔了。”

窗外竹影摇曳,月色很好,几缕凉风徐徐吹进来。君羽顺势依偎到他怀里,发丝触到他颈间的肌肤,带了些微的温暖。谢混静静地接受了她的拥抱,唇边始终萦绕着明媚的笑意。

他低下头,唇轻轻触了她的耳垂,君羽有点痒,正要转头目光却被别的东西吸引住。桌上有筒黄绢,像是皇帝所赐的诏书。她拿过来,随手摊开一看,只见上面写着“封谢混尚书左仆射,世承其父爵位。”

她还没看清,就被一只精致修长的手抢了去。谢混将那黄绢扔到一边,淡淡地说:“没什么好看的,不过是张诏书而已。”

君羽皱眉问:“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轻柔的唇落到额上,沿着耳根一点点吻下去,带着淡薄的酒精味,庸懒地在耳边说:“前段日子,陛下有意让我接替司马元显,当扬州刺史。我嫌太远,就挑了一个清闲点的官职,这也正好陪你。”

尚书左仆射是秦朝设立的官职,魏晋更是提拔到百官之首,相当于宰相之位。虽然平时没有太多政务,但实则是一手握了朝廷的重权,官位十分显赫。君羽虽然对历史不太懂,但这个官职的重要性,她还是有一定了解的。

“什么清闲,你现在可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

谢混漫不经心地一笑:“这不更好,我官位太低也配不上你啊。”

这种懒漫的语气,激起了君羽一丝怒意,不胜其烦地推开他:“你总是这样,有什么事都瞒着我。上次你和司马元显联手陷害桓玄,这次又准备干什么?你当我不知道,你每干一件事情都有目的,怎么会平白无故接这个官位?”

谢混微楞了一下,唇边噙起了淡薄的笑:“你猜的不错,我是不会无缘无故干某件事。自从我爹和叔父去世后,谢家就已经大不如前了。总要有一个人站出来,稳住局面。既然如今朝廷给我这个机会,又为何不接呢?”他说着又压了过来,离得太近,温热的气息扑在耳边,有种浓烈的暧昧。“更何况,我若没有一点权势,怎么保护你。有生之年里,我可不希望再看到你受任何伤害,就算为了我们将来的孩子,也要寻一条稳妥的路。”

夜风微拂,粼粼的月色映在他的眼中,愈加变幻莫测。君羽没有拒绝,任由那片柔软的触感印到自己的唇上。她一直睁着眼,看他深邃难解的瞳仁,像是深不见底一般,构成了难以屏弃的诱惑。

此时,她在心里也落下一个主意,并且要坚定地实施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未完,待续

南风知我意(下)

夜风微拂,粼粼的月色映在他的眼中,愈加变幻莫测。君羽没有拒绝,任由那片柔软的触感印到自己的唇上。她一直睁着眼,看他深邃难解的瞳仁,像是深不见底一般,构成了难以屏弃的诱惑。

此时,她在心里也落下一个主意,并且要坚定地实施下去。

转眼到了初夏,君羽看见厨房里有桶冰,想起在现代的时候每年夏天都吃冷饮,于是她玩心一起就亲自动手做。问厨娘要了些煮好的红豆,按她的指点把冰打成沫,然后搅拌到一起,浇上蜂蜜。

众人一人一碗,都吃的不亦乐乎。君羽见实验成功,于是也端了两碗回去炫耀。当这“刨冰”摆到谢混面前的时候,他不禁皱起眉,带着研究的目光看了又看。

“这是什么东西?”

“红豆冰山,你没吃过吧?”君羽摇着手里的团扇,十分得意。

谢混微微一笑道:“以前每年伏夏,家里都把蒸好的乳酪放到冰里,撒上糖,加上果子,味道也和这个差不多。”

君羽啊了一声,说;“你们也吃冰淇淋?”

“什么冰淇淋?”

“没什么……好吃吗?”

谢混尝了尝,点头道:“恩,好归好。只是这东西太凉,伤脾胃,以后还是少吃。”

君羽顿时把脸一沉,抢过他手里的碗:“不吃拉倒,我去喂鸟。”

“谁说我不吃?”他笑着夺过来,低头一勺一勺舀完,又舔了舔唇角回味:“恩,真甜。”

君羽白他一眼,不觉鼻尖已经冒出一层热汗。谢混拿旁边的团扇轻轻替她扇凉风,蝉鸣声骤然停了,窗半开着,细碎的光影从槐树的叶间地筛下来,此时安安静静,什么喧嚣都没了。

她把头搁在他肩膀上,眯起眼睛说:“好困啊,夏天真热。”

突然细竹帘子一掀,有侍从贸然进来,正撞见这一幕,不由涨红了脸。谢混懒懒地问:“什么事?”

那侍从连忙低下头,回道:“建武将军刘毅求见。”

谢混看了一眼臂弯里的人,君羽已经睡熟了,悄然把她搁到塌上,谢混才和侍从一起出去,院里的兰花架子下候着个男子,正百无聊赖地负着手。

“刘将军,久等了。”

刘毅蓦然回头,拱手一笑道:“公子说哪里话,这府里景色幽雅,在下实在是大开眼界。”

“将军来这里,不会只为了赏花看景吧?”谢混掐下一朵兰花,嫣紫色的花瓣浓艳欲滴,在他纤瘦的手指间辗转。刘毅盯着他手里的花,淡笑道:“在下此次来,是想给公子送一份厚礼。”

谢混将他上下打量了一遍,失笑道:“将军两手空空来送礼,可真是有意思。”

刘毅道:“我知道一般古玩珍赏入不了公子的眼,可这两样东西却是千金难买,您一定喜欢。”

“喔?”谢混不由挑了挑眉,问道,“你说说,什么东西?”

刘毅盯着他树影花荫下笼罩的脸,冰雪似的,一时有些失神。旁边的侍从咳嗽了声,刘毅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接着说:“去年孙恩之乱,令尊被自己的部下张猛杀害,还有尊夫人晋陵公主被胁迫到江陵,以至堕了胎,这等杀父夺妻之仇,您不会不想报吧?”

谢混望着他,面容很平静,默然良久,然后微微冷笑了出来:“很好,你有什么条件尽管提,只要我能办到。”

刘毅道:“孙恩和张猛,这两人不在我手里,是我兄弟刘裕抓的,现在就关在北府营的地牢,公子若不相信,不妨亲自随我走一趟。”

谢混沉吟了一会,对身边人吩咐:“我去去就回来,你看好夫人,别让她多心。”

侍从低头应了,等他们的身影走远,才转头回去。房里静悄悄的,悬着天青色的纱幔,他觉得有点不对劲,伸手撩开轻纱床幔,入眼的满床衾褥散乱着,哪还有半个人影。

正好有个丫鬟进来,他急忙抓住一个问:“公主呢?”

小丫鬟挠了挠头说:“不是刚才还睡着么?我们一直在门外守着,并不曾见人出来。”

那侍从气急败坏地甩开她,怒道:“废物,养你们干什么吃的,连个人都看不住。还塄着干什么,快去找啊!”小丫鬟嘀咕一句,放下手里的水盆,掀帘追了出去。

君羽其实一直没有真的睡熟,本来只想在他怀里多赖会儿,谁知道有人突然闯进来,和谢混说了两句话,又神神秘秘地出去了。她觉得奇怪,就悄悄跟到院子里,藏在兰花架后。因为离的有段距离,他们谈的内容听不真切,只听到“杀父”“报仇”几个字。

自从江陵回来后,她就觉得事情没有这么简单,按说谢琰被人所杀,谢混不该无动于衷,安静的似乎有点不寻常。以他那种性格,怎么可能咽下这口气。现在看来,原来私下一直有动作。

君羽见他们出了正门一直向北行去,于是也顾了辆马车,不疾不徐地跟在后面。转眼到了北府营,她不禁有点纳闷:“他们来这儿干什么?”

这里守卫的森严程度,她已经见识过,想进去恐怕不大容易。看他们轻松跨进大门,铁棘栅栏又关上,君羽就有点着急。她硬着头皮过去,慌称是给谢混送钥匙,那些门卫半信半疑地打量着她,说:“不可能,公子刚吩咐过,不准放任何人进去。”

君羽冷了脸:“你们敢拦我?”

门卫恭敬地低下头:“不敢。”

君羽沉默半晌,又换了副面孔说:“不让进也没关系,反正耽误了他的正事,怪罪下来也不止我一个,你们人人都有份。”

众人对望一眼,只好不情愿地拉开栅门:“公主快去快回,勿在里面耽搁太久。”

君羽立刻钻进去,对两个随行的侍卫说:“你们不用监视我,这只有一条路,我也跑不了。”甩开了所有人,她一个人进到地牢里,地形大约还记得,路很窄,湿漉漉的墙壁上燃着松明火把。

还没走进去,就听见里面一阵一阵的惨叫,像是受了极重的酷刑,喊得不似人声。她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全身的寒毛都竖了起来。到了尽头,有间密封的牢房,可能因为管得严的缘故,铁门半开着,依稀能窥见里面的人影。

火光熊熊,照得牢房亮如白昼,形状古怪的各种刑具摆在两侧,上面染着陈年的黑血。就听到有“啪啪”闷响,她过了一会才明白过来,这是马鞭打在肉上的声音。

两个人低垂着头被吊在半空,双手双脚都铐上重镣,铁链拉扯着四肢。君羽只看一眼,就认出来其中一个是孙恩。衣服破烂,割破的皮肉上到处是鞭痕,全身血淋淋的,看来吃了不少苦头。

精赤着上身的汉子,脸上横了条刀疤,肋骨一条条凸着,用鞭尾端挑起孙恩的下巴,说:“公子,他昏过去了。”

只听一声轻哼,冰醇悦耳的声音道:“用盐水泼醒,给我继续打。”

一桶水兜头淋下去,猛听得一声厉嚎,孙恩不停晃动着铁链,手脚用力地抓着,竟抠破了结实的墙皮,指头鲜血淋漓。

旁边悬着的男人,吓得惊悸抽搐,一直喊:“饶了我!饶了我吧……”

过了一会儿,孙恩反省过来,从乱发里睁出一只眼,吐了口血痰:“呸,姓谢的,我真没看出来,你竟然这么歹毒。早知今日,当初就该听卢循的话,先宰了你们全家满门!”

雪白的袍角进入到视野里,一步一步,不紧不慢,仿佛有无尽的时间可供消磨。

突然,脚步若有所思地停下来,那个人影背对着他,饶有兴味地问:“你说,你想怎么个死法?”

孙恩张开嘴,哈哈大笑:“死?你以为我怕死吗?杀了那么多人,还能活到今天我已经赚了。实话告诉你,那一箭是我射的,她肚里的孩子就没了,没了!啊哈哈哈哈……”

话音未定,谢混的鞭子就已经迎面落下,带着凌厉的刺耳声响,如闪电般,一道深深的血痕霎时在他脸上、脖子胸前裂开。君羽看到一条满是刺棘的长鞭,在空中挥着,发出“飕飕”的脆响。

孙恩的痛呼又起来了,一声接着一声,尖利如刀,好象可以穿破房顶,难以相信是人发出来的。他不断地哀号,可鞭子依然毫不留情地重重落下,连旁边的人都觉得残不忍睹。

随着惨叫,谢混挥鞭的动作越来越猛烈,破碎的衣衫与溅起的血雾一起横飞,他额上和手上的青筋暴凸起来,似乎带着彻骨的恨意。直到鞭子突然断裂,他握着留在手里的一截残柄,才气喘吁吁地停住。

牢头战战兢兢地过来,把一块干净的手巾递给他,小声问:“接下来,怎么处置?”

谢混拿湿巾擦了擦汗,看着奄奄一息的血人说:“把他们两个的肝挖出来,我要瞧瞧是不是黑的。”

牢头的手一抖,抽了口凉气,颤声答:“是……”

君羽在门外目睹完这一幕,也忍不住打了个冷战。对于孙恩她不是不恨的,只是这种刑法实在太过残忍。谢混坐在胡床上,脸上满是汗水,苍白的唇紧紧抿着。君羽看着他此时阴郁之极的面容,和平时雪砌冰雕般的容颜,真是全然不像一个人。

那个光身的汉子磨完刀,在孙恩胸口比了比,正要动手,谢混突然止住他说:“让我自己来。”

他亲自接过刀,锋利的刃尖挨着肌肤,眼看就要划下去。君羽脱口呼道:“不要!”

谢混手底下一顿,回头看见她,不由皱紧了眉头:“你怎么进来的?”

君羽不理他,先去抢手里的刀。谢混一把拨开她说:“快回去,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你要是恨他,杀了他就完了,干吗非要这么残忍?”

谢混已有些不耐烦,对左右两边人说:“把她拉住。”几个身形粗壮的男子箍住君羽的手,让她不能反抗。一抹刀光映亮了双眸,在她眼中尚来不及转为惊愕,就已经刺进孙恩胸口,谢混手腕一翻一挑,就剜出块热气腾腾的肝,抛飞到地上。

他扔下刀,擦净手上的血迹,看了眼早已吓的半死的张猛,吩咐道:“把他看好了,我改天再过来。”

“是。”众人低头应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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