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雀栖梧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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雀栖梧枝- 第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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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桦和杜杉站在屋里,看着对面的杜琬,杜琬被放在地上,一步步的向前挪,听到雀儿进来,她停下步子,转头看向雀儿,裂开嘴笑一笑,不往面前等着的杜桦那边走,侧过身子,打算转身往雀儿这边走。

雀儿本想上前的脚停在门口,杜杉有些着急,哎呀一声已经出口,杜桦忙扯住她,咬住下唇看杜琬怎么做。杜琬还没学会转身,虽然半边身子侧过来,但是腿没有跟上,自己把自己绊倒在地,扑通一声跌了下去。

杜琬瘪瘪小嘴,准备哭出来,奶娘已经上前一步要把她抱起,雀儿挥手止住她:“看看她能自己站起来吗?”杜琬见没人理,小嘴撅了起来,爬了两下,还是没爬起来,杜杉忍不住上前抱住她,有些埋怨的道:“姐儿才多大,大嫂就想要她自己站起来,总要慢慢来。”

杜琬虽是个孩子,还是听得明白的,双手搂住杜杉的脖子开始抽泣,雀儿从杜杉手里接过她,点点她的鼻子:“得,还和二姑姑撒娇,这地上铺了毡子,况且你穿的厚,跌下去也伤不到哪里。”

杜琬靠在娘怀里,一脸乖乖的模样,姑嫂们又逗她玩了一会,杜杉就告辞回去,奶娘也抱着杜琬下去,雀儿这才笑着对杜桦道:“小姑定是有事,不然不会这样。”

杜桦伸手抓住雀儿的手:“大嫂,二哥真要弃学经商?”这事真的不小,雀儿点一点头,杜桦有些急了:“大嫂,一定要让大哥劝说二哥息了这个念头,不然二嫂那里……”

雀儿眉一挑,朱愫那里怎么了?杜桦面上顿时飞上一片红霞,用手扯着帕子低头道:“二嫂的出身,嫁到杜家本就是下嫁了,自然是盼着二哥读书成名的。”

雀儿叹了一声,差点就想对杜桦说,这读书也是要银子的,况且杜棣志不在此,可是说出这话,朱愫心里的想法就不去想了,只怕连杜桦都会对自己有些什么旁的想法。

许久之后雀儿才拍一拍杜桦的肩:“这事,轮不到我们做主,况且人一大了,自然有自己的念头,想旁的做什么?”杜桦有些疑惑,雀儿看着她:“小姑,人这一世,什么事都没有十全十美,气齐全全的,有时候,为了主要的,就要舍弃些别的。”

杜桦眼里的疑惑渐渐变成怒气,她猛然站起:“大嫂说这话,是不是觉得二哥弃学是对的?可是大嫂,杜家不是只有这一个儿子,大嫂为何不让大哥弃学呢?”

雀儿没料到到自己这话会引起杜桦这么大的怒气,也站了起来,用手搭住她的肩:“小姑何出此言?难道不晓得,若你大哥要弃学,我自然也会应了,难道小姑以为,我这样做,是为的你大哥而不是为的杜家?”

说着雀儿觉得心口有些疼痛,用手捂住胸口,眼还是看着杜桦:“小姑自然是知道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的道理,可是小姑可曾听说过另一句,一文钱难倒英雄汉?”

杜桦并不是那种不讲理的人,只是她自幼时,学的都是男子家该读书博得功名,为父母妻子争气,旁的都是下乘,此时听到雀儿那后一句,又想起这些日子随着雀儿理家,那种种襟肘不便之处,全从银子身上来。

方才的那股理直气壮顿时飞到了天外,慢慢坐了下去,半天说不出一个字来。雀儿觉得心口的疼痛减轻一些,并没坐下,只是抚住她的肩道:“况且朝廷有纳监之例,花银子给二叔纳个监生,到时他经商不成,自可重新拿起书本下场,两不耽误,再说我们这样人家,说的是做生意,不过大方向不错就是了,那些细事自然有掌柜的。”

杜桦听了这话,心又安定一些,只是朱愫那里,杜桦轻轻摇头,朱愫面上自然是不会反对的,可是背地里,说不定也会饮泣。

雀儿也想到了这层,看着外面,今日阳光正好,照进屋里显得到处都是亮堂的,可是再撑下去,只怕连这表面的体面都没有了,难啊,有得必然就要有舍。

朱愫儿子的满月酒虽只有一天,但办的很是热闹,来的客人也多。自从杜太太静养之后就难得露面,这日也打扮了出来坐席。

堂客们自然要问候她几句,夸赞她脸色比原先要好,又夸几句雀儿管家管的井井有条,称杜太太好福气。

你一言我一语,席上十分热闹,雀儿瞧着坐在杜太太身边一直带着浅浅笑意的朱愫,她今日穿着一新,头上戴的首饰上光镶的宝石就所费不赀,礼仪体态,没有半点可挑之处。

雀儿正在打量,旁边已有人对她笑道:“大奶奶,二奶奶生了杜家长孙,只怕杜太太更望着长子的孙子了。”雀儿回头一瞧,一时也不知是姓张姓李,还没说话,旁边坐着的另一位太太已经笑了:“这谁生的孙子不是孙子?杜太太难得还会因为是次子生了长孙而怪大奶奶吗?”

雀儿见这人为自己解围,见她有几分厮熟,一时却想不起来她是谁,先头说话那位已经笑了:“果然朱太太是为亲戚出面来的,你家的喜酒不就在下月初六?”

心病

朱太太,原来是凤儿的婆婆,雀儿不由细细打量起来,她年纪比杜太太要大一些,瞧起来快到六十了,头发已有一半白了,脸上的皱纹也要明显许多,一双眼却很清亮。

见雀儿瞧着自己,朱四太太笑道:“大奶奶可是要仔细瞧了,怕我是什么恶婆婆?你可放心,我家虽穷了些,也不是那种不把媳妇当人的人家。”雀儿见她虽穿着富贵,一双手却骨节粗大,想来当年也是吃了不少的苦头。

听她说话直接,并不似旁人一样绕弯子,雀儿心里更添一分安定,这肯把话说出来总好过一直把话藏在心里要人去猜。想到这,雀儿看了眼上座的婆婆,举止永远都不可挑剔,永远都不会口出恶言,但也永远不会把心里的话告诉你,而是要你去猜。

雀儿的眉微微皱了下,婆婆昨天话里的意思,雀儿是能听的出来的,可是要这样撑,撑到他们兄弟俩读书成名,雀儿自问不能像婆婆一样做到。

旁边已经传来笑声:“朱太太这话说的是,去年大奶奶生的大姐儿,都摆了两日戏酒,今年得的哥儿,不过就是一日的戏酒,想来杜太太心里,是更疼姐儿,不疼哥儿。”这说的声音有些尖利,这厅并不算大,那戏台离的又远了些,这厅里的人全都听的清清楚楚。坐在主位上的杜太太已经皱眉,朱愫的脸色变一变,随即又恢复了正常。

雀儿皱眉顺着说话的人瞧去,这人说完话已经端起杯酒来,笑着道:“瞧我这多了两口酒,就胡说起来,谁不知道杜太太为人做事最为公道,况且现下谁不知道,杜家是大奶奶当家理事。”

这话已经指明了是雀儿刻薄,才只备一日戏酒,雀儿的手紧紧握住杯子,忍住冲口而出的质问。席上旁人的谈笑都停了下来,齐齐望向雀儿这里,雀儿知道此时更不能让人看低了去,笑着对身后的丫鬟道:“今日的酒不错,想是有人喝醉了,你们吩咐厨下,做酸笋鸡皮汤来备着。”

说完雀儿笑着道:“虽只是一日戏酒,但今年的酒还好,戏也不错,诸位可要多喝几杯。”说着那杯子已高高举起,她如此,自然就有人回应,众人重又开始谈笑。

转眼又是宾主尽欢,雀儿瞧着朱愫,头有些隐隐的疼起来,虽说朱愫出于教养,面上什么都没露出来,可是谁知道她心里怎么想,此时雀儿倒有些觉得杜二太太虽然说的话很不中听,总算有什么说什么,而无需这样猜来猜去。

雀儿又在席上敬一巡酒,见众人的酒也差不多了,吩咐丫鬟把那些残羹撤下,上了方才做的酸笋鸡皮汤每人痛饮了一碗。这才重新上了茶水点心,谈笑着看戏。

雀儿这才回到杜太太她们所在那桌,杜太太对雀儿点一点头:“大奶奶,辛苦你了。”朱愫也点头道:“大嫂处事,确是滴水不漏。”说着端起酒杯:“我该敬大嫂这杯,连日辛苦你了。”

雀儿此时也无心去想朱愫这话是什么意思,接过酒一口饮尽,旁边的朱四太太已经笑了:“杜太太,旁的不说,你这两个媳妇,可都是百里挑一的,互敬互爱,全无一丝嫌隙。”杜太太一笑:“客气了。”

席上的人都在谈笑,有人已经笑着对朱太太道:“朱太太,你家下月娶新妇,娶得是什么样的姑娘,怎么大家都不晓得?”

这话虽是这人问的,却是席上人人都想知道的,朱家虽说是续娶,但前妻无子,房里又没有姬妾,朱爷是独子,这嫁过去上面不过就是个婆婆没有妯娌,这样人家,对有些因各种事耽误而没定亲的闺中女子来说,是上好的人家。

除了宁家曾遣人说亲之外,旁的张家,王家,楚家这些,也曾隐隐绰绰露出过这个意思,谁知竟被凤儿这个被宁家休弃的人拔得头筹,这传出去,人人都在背后猜测,故此这话一问出来,似乎连戏台上的锣鼓都停下来。

朱四太太早年家计艰难,在乡间也是一把好手,虽说朱家发迹也有那么二十来年,但性格可没有什么改的,把杯子里的茶一口喝干,对着说话那人道:“我家新媳妇,确是被宁家所出的,但谁都知道宁家是什么样的人,把嫡亲的妹妹送去给人做妾,对外还遮人耳目说是她死了,父丧期间就和旁人勾勾搭搭,被人抓了奸,这才出了妻,偏生这孩子命苦,被婆家休了,娘家吞了她的嫁妆银子把她扫地出门,若不是她妹妹收留,不知要葬到什么地方去。”

这话一出口,席上有几个人的脸红了起来,雀儿细一瞧,那几个是张家那些嫁出去的姑娘,朱四太太说这话,自然也是刺到她们,不由低头一笑,只怕她们从小长到大,也没被人这样当面说过。

杜太太眼里也露出笑意,不过这做主人的还是要出面维持一下,把手伸到朱四太太跟前:“亲家太太,你得了好媳妇,自然是喜事,那些事就算了罢。”朱四太太笑着道:“亲家太太做事果然公平。”说着眼就往席上众人一扫:“只是我今日在这里撂下一句话,我家娶媳妇,是三书六礼娶进门的,以前的事,不过是前尘往事,况且各自男婚女嫁,谁还拿着原先的事嚼舌头,休怪我找上门,啐她一脸吐沫。”

说完朱四太太这才笑着对杜太太:“我多喝了两口酒,不觉话多了些,只是有些人,不说她还当你好欺负。”杜太太吩咐丫鬟再给她倒上杯茶:“朱太太的媳妇,那才叫好福气呢。”朱四太太笑的眼边的皱纹更深:“都是为父母的,心疼自家的孩子是自然,怎会去作践旁人家的孩子,我最瞧不惯那些作践媳妇的婆婆了。”

杜太太和朱四太太在那里对答,雀儿的心里更松一口气,姐姐真是嫁了个好人家,朱爷是有担当的,婆婆又是个明理的,娘的心总算可以放下。

满月酒过去,那孩子也起了名字,杜璋,家下人还是叫他小哥儿,而杜棣要弃学的念头已经越来越坚固,就算杜老爷如何生气,杜桐在旁同样劝说,他还是执意不改。这十来天他也不去书房,成日就坐在铺子里面瞧掌柜的和伙计怎么做买卖,瞧这光景,只怕劝不回来,杜老爷没办法,已有些松口,可是朱愫那里,难免有些想法。

这日雀儿正在瞧着庄上送来的东西,盘算着和杜太太说一下,初五就回去陪姐姐,等到初六再回来,一个丫鬟走了进来在雀儿跟前行了一礼:“大奶奶,还请你去瞧瞧我们姑娘。”雀儿见她是朱愫身边的丫鬟晓环,忙起身道:“这是怎么了?你们姑娘前几日不还好好的?”

晓环瞧一眼四周,雀儿已经明白,示意小冬她们出去,晓环这才含泪道:“姑爷口口声声说要弃学,也不找姑娘商量,姑娘这几日吃的也少,睡的就更少,在太太跟前还要强颜承欢,长此下去,怎么得了?”

雀儿虽知道朱愫心事重,但没想到她竟然重到这种地步,忙站起身,晓环又道:“我们总是下人,说的话姑娘未必肯听,太太那里又在病着,自然不敢惊动,大姑娘还小,还求大奶奶去瞧瞧吧。”

雀儿见她一脸快哭出来的样子,从袖中抽出块帕子递给她:“好了,你家姑娘不肯说,自有她的道理,你也别哭出来。”晓环虽接过帕子,但没有去擦泪,只是瞧着雀儿,雀儿见她这眼巴巴的样,双手按住她的肩:“好了,我又没说不去。”

晓环这才擦泪行礼下去:“奴婢谢过大奶奶。”雀儿拿过帕子:“你先回去,等午饭后我再去。”晓环心里明白,又谢过雀儿这才下去。

雀儿重又坐下,瞧着账本,上面的字似乎化成黑浪向她涌来,雀儿拿起笔来勾了一笔,哎,面子和里子,就瞧朱愫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用完午饭,逗了杜琬一会,一岁多的她,虽不会跑,走路极稳,不肯让人抱,只在地上蹒跚的走来走去,雀儿吩咐奶娘丫鬟照看好她,就带着小冬往朱愫的院子来。

朱愫屋外静悄悄的,雀儿先在外面站定,小丫鬟瞧见雀儿来了,忙上前行礼,并对里面通报:“大奶奶来了。”帘栊开处,楚四家的迎了出来:“大奶奶屋里坐。”

雀儿上了台阶,走进屋内,朱愫已迎上来:“大嫂今儿得空?”雀儿见她脸上脂粉没施,虽带着笑容,但总有凄凉之感,雀儿伸手扶住她时,明显感觉到她身上比原先瘦了,想来晓环所言不虚。脸上忙带着笑道:“前几日事忙,今儿闲下来,特意来瞧瞧哥儿呢。”

说话中间已经坐下,晓倩端出茶来,朱愫露出一个笑容:“难为大嫂想着。”奶娘已把杜璋抱过来,雀儿接在怀里,杜璋已经一个多月,虎头虎脑,只是睁着眼睛瞧雀儿,雀儿不由一笑:“哥儿却和姐儿不一样,姐儿一个多月的时候,只晓得睡觉,哪像哥儿这么灵。”

听到雀儿赞孩子,朱愫心情似乎又好一些,只是淡淡笑道:“可惜他没有姐儿那么有福气,有个肯读书的爹。”雀儿听话知音,明白朱愫的心事,逗了会孩子,奶娘把他抱下去,雀儿这才开口道:“二婶方才说的,哥儿没有个肯读书的爹,是不是还在怨二叔?”

朱愫方才说出那话,已是有些后悔,听到雀儿这样问,忙笑道:“大嫂说的这什么话,女子家以夫为天,自然是他说的无有不从,我有什么好怨呢?”话虽这样说,但话里的哀怨是怎样都遮不住的

雀儿缓缓摇头:“二婶这话说的,我就要驳一驳。”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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