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弦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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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弦引- 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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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沉默了一会儿,又道:“你刚才给我的东西,我正在看。”

“是什么?”银笙停下动作。

他没有直接回答,只是道:“等你洗完了告诉你。”

银笙心急火燎,匆匆忙忙用温水冲着身子驱散寒意,草草换好衣服后便开了门。“到底是什么?”她气喘吁吁地追问。

奚秋弦独坐在檐下,抬头见她头发还是湿的,不禁道:“你对你那个师傅还真是关心。”

“她是我师傅,我怎么会不在意?!”银笙似乎觉得他说的话很离谱。

“……她一直在虐待你你自己不觉得吗?”奚秋弦不知应该用什么表情来面对她了。银笙愣了愣,“你先告诉我那些纸屑是什么啊。”

他撑着凳子起身,拿起身边的火折子进了屋。银笙跟在他后面,忽然想到扔在床板上的衣服里还藏着青磷粉,急忙抢在他之前进了屋子。

奚秋弦似乎没注意到她的异常,只是淡淡地道:“应该是我要找的东西。”

“你是说,巫山剑谱的后六章?”银笙一惊。

他颔首,从怀里取出那些纸屑,轻轻放在桌上一一铺平。“翠屏、鹤……”他指着纸屑上残留的几个字迹,“后六章里有两章的名字就是翠屏、聚鹤,还有这个……”他又指着另一片纸屑上的半道圆弧状墨迹,“这应该是画出的剑势,但被撕坏了。”

银笙蹙眉望着纸屑,上面还沾着星星点点的血迹,她哑声道:“难道是有人闯进冰洞要抢剑谱,师傅与之交手,因此受了重伤?”

“血迹也未必是你师傅的,说不定是对方被她所伤。”

“但是不管到底是谁伤了,师傅为什么失踪了?”银笙着急起来,“还有之前她怎么一听到何梦芸的箫声就好像受到了很大惊吓似的,莫非闯进冰洞的就是何梦芸?”

奚秋弦沉默片刻,道:“从何梦芸那颠三倒四的话里看,她应该是与冰洞山有些渊源。我起先以为她是为了追击我,现在想来,她大约是想找到冰洞山。”

银笙沮丧地坐在墙角那低矮的床板上,“那何梦芸到底去了哪里?”

“她虽神志不清,但凤千魅一直跟在她边上,想来不难找到。”奚秋弦扶着桌沿坐在椅子上,忽而又道,“我们在玉泉河的时候第一次遇到何梦芸,那时鬼虚影也在附近,但这次他怎么没出现?”

银笙心里一震,没敢接话。奚秋弦看看她,平静地道:“阿笙,我怎么觉得把你掳走的人有点像鬼虚影?”

“不是!”银笙慌乱中立即否认。

奚秋弦扬眉:“你怎知道不是?我找到你的时候你不是说醒来就发现自己躺在林子里了?”

“我……他抓住我的时候,我回过头看过一眼的……”银笙忙想补救,但又不敢直视奚秋弦。他果然追问:“我被烟雾挡着了视线,但似乎看到的是个蒙面人,你只看一眼就能辨出他不是鬼虚影么?”

银笙又急又慌,道:“鬼虚影的眼睛完全没有神采,我看了那个人的眼睛,跟他不一样,又有什么不对?”说罢,她似是生气了一样,顾自躺下,朝着墙壁而卧,不再说话。

☆、31 自重

第二十八章心事未言清夜长

奚秋弦怔了怔;他总觉得银笙自从被掳走后就有些奇怪,此时见她莫名其妙又不高兴起来;他更不知自己到底说错了什么。他坐了一会儿,见银笙还是默不作声;便想要过去看看。可这两天来始终在跟着她走山路,双膝之下早已磨破,原先是因为急着找她才忘记了痛苦,此时再想要站起只觉疼痛难忍,竟撑了两次才站起身来。

身子早就发虚,加之伤处刺痛;奚秋弦摇摇晃晃地走到墙角前;望着她小小的身影;想要俯身却无法支撑住自己,只能强忍着站在她背后,道:“阿笙,你怎么了?”

银笙听得他的声音有些喑哑,不由转过身来。桌上的火折子一闪一闪,光线自背后照来,她感觉他似乎在微微发抖。

银笙愣了一愣,可还没等她回答,奚秋弦却往前走了两步,咬着牙想要坐在薄薄的床板边。只是床板仅以几块砖石垫起,位置极低,他勉强弯腰撑住床沿,但就这一下,双腿已不听使唤,整个人几乎是跌坐了下去。

银笙吓了一跳,急忙扶着他臂膀,“你还是伤着了?为什么之前不说?”

他摇摇头,垂着眼帘道:“还好,只是走路痛。”

银笙想到之前他跟着自己东奔西走,自己却只顾着寻找师傅,还以为他可以承受……她低着头沉默不语,忽而转身下床就往外走。

“阿笙,你干什么去?”奚秋弦不禁问道。

“去采些苦藤来,上次给你用过的。”她只留下简单一句,便匆忙开门跑了出去。

******

银笙捧着许多苦藤枝叶回来的时候,屋子里的火折子都快熄灭了,奚秋弦还独自坐在床板上,衣衫灰灰白白,很安静的样子。

她从墙角竹筐里翻出石臼石杵在那研磨,他没有做声。银笙忙着做事,也没去主动跟他说话,完工后,才捧着石臼蹲在他面前,看看他的腿,“阿弦……”

“嗯?”他挑起眉看她。

“把这个拿下来……”她指指他的膝下,顿了顿,又道,“我要给你抹药。”

他坐在那,没吭声,不知在想些什么。

“你不愿意吗?”银笙有些失落,将石臼放在地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捣着里面的草汁。他望着她额前细细的发缕,似是想说些什么,但还是忍住了。过了片刻,他才抬起眼道:“那去把火折子熄灭了。”

“乌漆麻黑的怎么上药啊?”银笙不高兴起来,大着胆子就去扯他的裤管。奚秋弦感觉有些尴尬,想去抓住她的手,她却像一尾小鱼那样溜走,又换了个方向扯扯,托着腮道:“你以为我喜欢看么?”

“……不喜欢看还看?”他用长衫盖住了双腿,负气道。

“那你不要抹药,就等着烂掉!”她故意恶狠狠地说着,还特地咬咬牙齿。

奚秋弦气焰灭了不少,坐在床沿上不说话了,过了一会儿,才弯下腰从靴筒里撩起裤管,道:“不要害怕啊。”

银笙点点头,抱着双膝蹲在他面前。昏暗的光线下,她看到从靴筒上方露出的小腿都是假的,就是上次在船上时见过的那种,外面呈现出青黑色。顶端一直延至他双膝,膝盖上也有皮制的护膝与绑带,将两截假足牢牢地固定住了。她不敢吱声,心怀紧张地看着他很熟练地解开层层绑带,然后按住膝盖,将残余的小腿慢慢地从那假腿的凹槽中取出。

膝下长度大约只有两三寸,以白纱包裹了好几层,有微微的药草气息。

他现在就这样坐在银笙面前,垂着双腿仅剩的部分,低着头,长长黑黑的睫毛剪落浓浓阴影,显得有些孤单的样子。

银笙手心有点冒汗,鼓足勇气才伸出食指碰了碰他右边的小腿,他立即往回缩了一下。

“不要害怕啊。”她学着他的语气说了一句。

他的脸竟红了一下,道:“不是害怕,有点疼。”

银笙抿起嘴唇,想要将白纱解开,但又找不到入手之处,还是他自己往后坐了一点,低头缓缓解着白纱。虽然屋内光线黯淡,但银笙还是很快就发现白纱内沾着淡淡血痕。

奚秋弦亦是紧紧蹙着眉,动作很慢。银笙犹豫了一下,替他托着残余的小腿,低声道:“早知这样,我就一定不让你上山。”

“我要是没来,现在你还不知道是怎么个样子……”他忍着痛,将最后一层白纱揭开。膝盖之下与假腿摩擦的地方果然血迹斑斑,虽然昨日已经上过药,但今日来回奔波,早就不堪承受。

银笙心里难受,看看地上的石臼,犹犹豫豫道:“抹上草药会不会很痛?”

“长痛不如短痛。”他苍白着脸,竟还笑了笑。

银笙下定了决心,便以手指沾着已被捣烂的苦藤叶子,小心翼翼地抹在了他那伤处。甫一触及,他的小腿明显地动了动,想必是接触到叶水,刺痛了伤口。

银笙蹙着眉头,伏在他腿边,轻轻地吹着,想让药汁快些干透。奚秋弦却用手撑着往边上挪了挪,道:“别吹,痒。”

“刚才还说痛呢……”她不乐意地道,低头看看他的腿。

她虽跟师傅练武多年,也受过不少伤,但还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生生截断的肢体。好在除了那些磨破的伤处,其他地方并不是很可怕,只是隐约可见一些旧伤痕。银笙呆呆地看了一会儿,不由自主地问道:“阿弦,你每天走路是不是都很疼?”

奚秋弦愣了愣,低声道:“走得不多的话,还好。那么多年一直这样,习惯了。”

他语气平静,但银笙的心情却很沉重。

想到初识他时看到他走路微微摇晃的样子,想到他在与暗夜盟的人交手时那干净利落的身姿,想到他回巫山时只能坐着坐辇上山,又想到这些天来他始终不离她左右……

他每走一步,或许都在忍耐着常人无法想象的痛楚。

但是他一直是微笑的,满不在意的。

她的眼泪渐渐漫出,晶莹澄透,划过脸颊,滴落在他的双膝上。

“怎么忽然哭了?我说了一般不会很疼的。”奚秋弦诧异着抬起手,替她拭去眼泪,微微俯□,从侧面望着她,“阿笙,你不要自己乱想。”

她的眼泪却止不住。

他无奈,伸手捧着她的脸颊,故意笑着逗她:“阿笙,阿笙,你是个*哭鬼。”

银笙呜呜咽咽地扭过脸,他慢慢挪过去,从背后抱住她,伏在她耳边,小声道:“说真的,你不要哭了……你一哭,我心里就会难过。”

她这才强忍着眼泪,转过脸看看他。他本来黑亮流丽的眼眸里似是也有一层淡淡的雾。

银笙微微低头,像以前在小溪畔那样,轻轻抵着他的前额。他抱着她,安安静静,呼吸平和。

******

火折子最终还是熄灭了,屋里只余淡白月光。

银笙借着月光替他再上了一遍药。他摸摸床边,叹道:“这么窄,你平时睡觉不会掉下来?”

“掉下来也不会摔坏,又不高。”她顾自说着,很小心地摸摸他小腿上没受伤的地方,“这样不疼吧?”

奚秋弦微笑道:“苦藤真有用,现在已然不疼了。”

“骗人。”

“……说了不疼还是我的错?”

“我自己也抹过,哪可能那么快就生效?”

“为的是让你放心嘛。”他笑盈盈地道。

银笙愣了愣,他见她还呆呆地蹲在床边,便道:“一直蹲着不累吗?我发现你好像很喜欢这样。”

“这样望着你,你坐着也比我高,我喜欢。”她傻愣愣地笑了笑,其实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在说些什么,但是就是喜欢这样看着他,看着比自己高的他。

“阿笙,你是傻的吗?”奚秋弦怔了半晌,想要笑她,但心里却有几分酸涩。

她摇摇头,指指床板,“你快睡觉吧,已经很晚了。”

“……我睡这?那你呢?”他说着,往靠窗的另一张床望了望,“你是睡你师傅那边吗?”

银笙恹恹道:“不是,我不能睡她的床。”

奚秋弦心情沉重,她却默不作声地起身走到屋角箱子前,从中取出一张草席,回到床板前将之铺在了泥地上,自己脱掉了鞋子,盘膝坐在上面,双手抓着脚踝,低头道:“我睡这里。”

两个人面对面坐着,她因坐在地上的缘故,还是矮他一些。

奚秋弦看了她一会儿,探身摸了摸她的头。

银笙背过身子,慢慢脱掉了外衣,趁着昏黑的夜色慢慢躺在了草席上。“睡吧,阿弦。”她侧过身对着他,“你要是不舒服就叫我。”

“嗯。”他也将白衫脱了下来,用手扶着双腿,然后躺在了那狭窄的床板上。屋外微风徐徐,雨后草虫鸣叫不已。寂静的屋内,银笙还是侧对着他而卧,但是眼睛闭着,似乎已经累了。

奚秋弦撑着身子也朝着她的方向睡好,隐约看到她的身子微微起伏,于是便伸出手想要覆上她的肩膀,但怕惊扰到她,便在她面前停住了。

银笙好似感觉到了他的动作,虽还是闭着眼,却抬起手来,轻轻地勾住了他的手指。

******

夜深人静,孤月高悬。

或许是因为今天发生了太多的事情,银笙虽觉疲劳却又难以入睡。脑海中一会儿是鬼虚影取下面纱时的样子,一会儿又是冰洞里满地的血迹。她兀自发怔,忽而想到之前匆忙间将哥哥给的青磷粉塞在了脏衣服下面,心里不由一紧。

那件绿衣还扔在床板尾端,刚才忙着给奚秋弦上药,后来火折子灭了屋内黑暗,她竟一时忘记收回。

这一惊,让她一下子清醒了过来。

她侧转过身子,细细听着床上的动静,奚秋弦此时背对着她,似乎是已经睡着了。银笙轻轻地坐起来,摸黑爬到床尾,将绿衣抓在手里捏了捏,那包东西还在。

她又蹑手蹑脚地回到草席上躺好,将青磷粉藏进了怀里,一动也不敢动。

好在他没有发现……银笙默默地望着奚秋弦的背影,在心里松了一口气。

作者有话要说:这几天好忙好累啊,感觉眼睛都是干涩的,白天都处在神游状态,如果你觉得我回复的留言不知所谓,额,那也很正常。~~~~(》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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