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瓶邪)毒+三年(番外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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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瓶邪)毒+三年(番外之一)- 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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胖子口中所谓的 ”沼地後方”,也不过就是绕了平台半圈,差别只在前方地势较高,後方地势低,平台的中央又有拱背状突起,形成分隔两地的错觉。

但平台也就这麽儿点大,我从前边走到後边,根本要不了几分钟时间──在这短短几分钟内,我还没全然复归的脑瓜子里,重覆REPEAT的只有几件事;


一、t如果他又搞失踪,怎麽办。
二、t他带著阿宁的尸体避开我们,为的是什麽?
三、……

还没来得及想到第三题,前两题的答案,已经就近搁在我跟前了。


闷油瓶,他正盘著腿坐在沼平面旁,身上的装备则堆在一边,阿宁的身体,则被包裹在装备袋中的睡袋里,只露出到肩部,横躺在他脚前。这样作,想必是为了避免她直接暴露在潮湿沼气中,身体腐败的速度,也会慢一些。

我走到两人身边时,脚步已先放缓,接著,也收起腿坐了下来,坐在他对面。


闷油瓶好像连头也不用抬,就知道是我来了。他低著头,垂著双手,右手里握了块沾水的布巾,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我发现到布巾上有褐色的污渍,顺著视线,又去看阿宁,她脖上招咬的位置,只遗留下两个细细的小孔,周遭的血被擦得很乾净,让她看上去像是睡著了。


三、你很在意阿宁的死…对吗?

这让我回想起在西沙时,阿宁和我被鬼船抓走,死里逃生再折返回主船上时,闷油瓶不仅当下搭救阿宁的态度,很是积极,在她昏迷之时,也是呵护备至地替她搓手暖血、帮助回醒,虽然,那时他顶著的是张秃子的外皮。


我很努力不把这两件事连去一块儿,也很努力不去揣摩他细细替她擦拭伤口的样子。毕竟,全天下最不厚道的事,就是跟一名已死之人争长论短。


“她一定很不甘心。” 闷油瓶沉沉说了一句。他的声音压得很低,但是每一个字都跟鸣钟一样,在我耳膜里回响。

我有点吃惊的望向他,虽然他看不见我的惊讶。

我惊讶,是因为这是一句带有强烈主观的见解,除了对墓道的知识外,我还从来没听过闷油瓶对哪一个『人』,作出私人情绪如此浓厚的评论,就连讲述他自己的事,也像在说别人的故事。


在我自己的人生历练中,死亡一事,总共也就见识过三桩:我爷爷吴老狗的死,对我而言,就像一部化整归零的历史剧;大奎的死,则是灾难片最不愿见到的结局。

至於阿宁,若真要形容,那倒像一声女高音发出的哀鸣,高亢而尖细,倏地一下就收尾,却在脑际边狠狠刮上一刀子。


对你来说,也是这样子的吗?你貌似比我们都懂她的过去,她有多不甘心,你才能明白;

我终究忍住了没问出口,因为,我不确定自己是否真的想听到答案。要瞒别人容易,却瞒不过自己的情感。也许是空腹了好一段时间,我的胃部不由自主的开始绞痛起来。


闷油瓶却在这时作出另一个让我惊讶的动作,他放下手中的布巾,越过阿宁,朝我的方向,伸手过来──

他抓住我放在膝盖上的手,让我吓了一跳,正想问他要作什麽,他便拉著我的手腕,往阿宁的脸上方移动,到达她的眼部时,再轻轻放下来。


当我的掌心,被两排长长的睫毛刺碰到时,我才发现,阿宁的眼睛,原来并不是阖得很全;她死前的模样因而再度晃现在我脑海,双眼撑得大大的看我、欲言又止,平日盈满的精明娇媚,当下全化成无助的泪水。

背负庞大的队伍,只身入这样的险境,我相信,在阿宁心中,肯定还有很多很多尚未完成的事,那其中,难不成也包括了…和我有话想说?


这个问题的答案,我不会再有机会知道了。闷油瓶,把他端著的我的手掌,微微向下拨去,当我的手再从阿宁面前拿开时,光线重新漆亮她的脸,终於密合的眼皮,把还留在世间的烦扰也阻绝了。

我心头涌起一阵复杂感,有点鼻酸,却也有点儿为她高兴;不知道她能不能就此和她的名字一样,睡得很安宁。


闷油瓶收回他的手,见我似乎陷入另一种层面的沉思,也不多作干扰,径自从睡袋旁站起身,面向水沼,然後,开始脱衣服。

──这下子我想不被干扰都不行了。但是,绝不是乱不正经的那一面。


闷油瓶上半身只有一件纯黑色罩衫,当他交环双臂,把衣服下摆往顶上拉,在他左肩那一大片蛇牙凌虐过的痕迹,这才毫无阻拦、血淋淋的呈现在我眼前!

潘子说的没错,闷油瓶的伤口,除了蛇牙本身的穿刺,还有缠斗中造成的扯裂,一个个小口因而连成一片,原本一光整肩头,如今,就像被砸烂的肉团──


我这才一一捡回破碎的思绪,明明他被蛇咬伤的时候,我是在场的;他被蠎缠住的时候,我也是在场的;

可我和他的定位,却像是戏子和观众、船夫与乘客。上演危急的戏码时,我只需负责旁观,遇见湍流的风浪时,我能作的也只有跳船逃难。危难之於我,中间总是隔著一道墙,死亡的阴影,无论斗里斗外,从来不直接盖在我身上。


我第一次感到离死亡那麽近,是那只蛇撕张著大嘴,朝他的肩膀一口咬下──我忆起当下的触感,那一口就像咬在我身上一样,如同一根根钢钉插进肩胛骨,当然,那麽低劣的想像力,肯定及不上当事人疼痛的万分之一。

那当事人现在还一副没事人儿的模样,把粘紧在伤口上的碎衣,唰地扯下来,我一手忙捂住嘴,差点要喊出疼来,闷油瓶却眉毛也不抬一下,把衣服往旁边扔,接著脱裤子。


其实,以我跟他发生过的关系…先姑且不论那代表什麽意义,此刻两人再赤裸相见,貌似也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至少那闷油瓶宽衣的动作佷是自然,好像有个什麽避讳或不自在,那才叫一个多馀。

直到他全身都光裸了,背对著我,肌肉的线条、骨架的匀称,在林间自然的光照下一览无遗;若能拿掉那片触目惊心的伤处,真可称得上是尊完美雕像。


这座雕像现在正慢慢往沼水中移动,一步一缓,姿态很是定閒;水不深,顶多淹盖到他的胸线,一波波半圆弧形的水纹,从那副净白的背後方延展开来;

雕像行进到水源深处,周遭所有空灵的氛围,此时全都聚集在他身上,雕像接著把头转过来,”吴邪。”


我肩膀大幅震了一下,这才从希腊神话的思维中惊醒,只见那瓶子站在水中央,直直望向我,刚才那副痴呆神情,肯定全被他看见,一整个丢我爹娘的脸!

他还是望著我,我则几乎想回头去望我的背後,偏偏,刚才他叫的是吴邪,总不可能指的是我身後那个登山包吧!


欸,其实他喊我作什麽很明显,我本来来这儿找他,也是打算游说他进沼泽里泡一泡,要不这天候腻得人够戗,全身粘乎乎的,浸个澡洗净一下汗水疲劳,也好继续上路──这是潘子说的。

再加上那闷油瓶看我的眼神,彷佛已经剥掉我一层外皮了,我只好也站起来,先撤去多口背心、再来脱衬衫,我把袖口子往内摺,衣服叠好了放在一旁;然而,在我要解到裤口的腰带时──


闷油瓶的视线还是投向我这边,看来没有要移开的打算,我顿时有一种现世报的觉悟,谁叫刚才他脱衣服时,我也死盯著人家不放呢?

偏偏我就不像他张大爷那麽豪迈,这皮带怎麽解怎麽别扭,我背过去,胡乱从那装备袋里翻出一条毛巾来,然後站起身、以毕生最快之速度脱掉裤子、把毛巾围上腰,并且扎实打了个死结。


等我再翻回身,跟那双定立不摇的眼睛对上时,我感觉这澡也不用泡了,都像作过一趟三温暖了。


步行过阿宁的睡袋,我小心翼翼的沿坡度下滑,直到半副身体也浸在了水中…啧,水温比想像中来得暖。让我咬牙的,其实是渗进皮肤里的盐分,之前跑进树丛里时,身上被荆叶拉出了不少口子,但,和闷油瓶受的伤比,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我硬是忍著不吱声,用一片浮萍的姿态,渐渐往他身旁靠拢。


过程中,闷油瓶始终定定的注视著我,我则始终定定注视前方的岩壁…

还以为,蛇神鬼怪见识了,生死关头经历了,我会比以往更成长一点;未料到,学会了这麽多事,却还是学不会直视他的双眼。


总算是来到他身旁,我用眼角馀光瞄了他一下,他还在看我。正想著要说点什麽来打破尴尬,闷油瓶的左手已经从水中,把我右手的五只手指握了起来;


“跟我来。” 他轻声说了一句。


我什麽都还来不及说,就被他牵著手,开始往前走。而我们前进的方位,却是正前方一大片光秃秃的壁岩。

我心想他这不是拖著我们俩撞山去嘛??然而,当我们抵达水沼边缘、跟山壁的距离只剩下不到十寸时,我心说没路了,闷油瓶却举起他的右手臂,往矗在跟前的壁面,比出一个蜿蜒的动作──


神奇的事发生了,闷油瓶的右手手肘,竟然就这样没入了那一大片岩灰色里!我一时目瞪口呆,把脸凑近一看──

原来,这一面看似尽头的山壁,後方竟然还夹了另一层,由於两片岩层的纹路是连贯的,远远看,只会感觉它们是一个平面,若不是站这麽近,根本不可能察觉到还有这层岩内岩。


我还在为这片景观啧啧称奇,也不知是天然还是人为形成,闷油瓶已经拉著我,往那两片岩壁的夹缝中探进身去。



15

身体一被两片贴得紧密的岩层给夹住,我整个人都懵了,自从西沙海底墓,那遭误闯死门的体验後,我就对类似的幽闭空间,有了相当大的排斥感。

虽然闷油瓶在前头引路,我照说没有任何恐慌的理由,一颗心却还是七上八下的;伸手不见五指的昏暗中,我只感觉身体逐渐脱出了水面,往一处隆高的地面走,走了一会儿,地势又往下拉,身旁狭隘的感觉,也慢慢开阔了起来。


“哗啦~”一声──

眼底才刚扫进一抹明亮,我的脚板却突然打滑,饱含水份的湿土被我踩掉了一大块,闷油瓶及时托著我的手臂往上拉,我才不至於面朝下、直接往水里栽。


等我站直了身子,发现,不知不觉我们已经下到另一个水潭;这里的水面,要比崖壁另一面那个还来得浅,只到达我的腰线再往上一点。

我四处环顾了一下,这里看起来像是个封闭的盆地,光线从上方的岩礁缝里穿进来,些许提亮此处的视野;而我们正浸泡的沼水,感受不到先前那阵刺骨之痛,很明显这不是海水,而是淡水,有可能是累积多年的雨水而形成的。


真没想到,穿越过那个疑似三明治的岩石夹层,後方竟然还有这一隅洞天;我倒是不难理解闷油瓶带我来此的用意,让我纳闷的,其实是──

“你怎麽会知道这个地方…你来过这里?” 我一问完就发现,提出得不到回答的问题,只是一种反射性的习惯而已,闷油瓶也不负我所望,直接把我的问句当成吹过耳边的风。


他走到一水中突起的大岩块旁,转过身,一抽臂就把我往他身前带,我对他这个动作没有防范,肩膀立马跟他撞在了一起!

这一下撞得我有点疼,我赶忙後退,不知道是不是把他的伤口也撞疼了,但闷油瓶的手肘把我的腰收得紧紧的,不让我动。


这个被天顶包围的所在,为处已不大,闷油瓶这一举动,让我感觉周遭的空间又缩小了许多;他两只手臂都环在我腰上,不知为何,我一时间竟想到西湖边搂腰游街的男男女女──这要命的联想,让我身体里 “熜” 的一阵热潮就冲了上来,好在这里光线不太亮,他应该看不出我的脸色就像煮熟的龙虾。

我跟他,就这样肉膊贴肉膊,呼出去的空气都喷在对方脸上,全世界,彷佛还在活动的就只剩我跟他的肺部,以及身底下流动的水,脑海里安静的吓人,一滴雨露掉进水底也听得见。


我好想他。

继刚才那荒诞的想像,这个突然跳出来的念头更让我加倍咋舌。明明这一路上,他并没真正远离开我的视野,为什麽眼下和他面对面,我还会觉得,我想他、想的都快发疯了呢?


闷油瓶望著我的额头,我望著他锁骨前那块凹陷,好一阵子两人都没说半句话;让这个世界又动起来的,是原本握在我腰上的那双手,我感觉到它们松开了力道,开始往我背後游走,让我一阵发痒,身体不自在的扭动了几下,手也不知道该往哪里摆──

“还疼吗?” 他开口问。

我 ”蛤” 了一声,抬起头,闷油瓶正用询问的眼神看著我。

疼?他若指的是我身上的伤口的话,让我算算啊…树藤刮出来的口子约二十道,草蜱咬出来的孔子约十颗,至於下半身还有一个──疼不疼他清楚的很。他敢问,我还真不敢说;没头没脑的丢这麽一句,我怎麽知道他问的是哪一个。


闷油瓶直接用行动消除掉我的迷惑,他一只手伸向我围著的毛巾下方,探进去,在我臀部上被虫咬伤的几个患部按了按,我又 “哦” 了一声,果然他问的是这项。

我摇了摇头:”没事。”

那些伤口现在差不多都结痂了,最重要的是,比起跟生孩子差不多的痛感,这些个小捅子算得上什麽,不就一指压按摩。


闷油瓶却不这麽想,他轻轻叹了口气,”说了要留意虫子。”

说、了、要、留、意、虫、子?我的大脑神经开始迅速的运转,看看能不能从既往的资料库里,搜寻出这一句字串来;


他有说过这句话麽?七个字连在一起说的麽?早先在沼泽旁的对白,记忆还犹新,确定没讲起这码子事;往前提一点,树洞里,他閒话没多说一句,直接擦上血给我当防护罩了;再追溯到出发前夕,闷油瓶难得话量远超出平时的那一晚,噢,的确,他说到了秦岭,也说到我的体质能驱虫只是场误会,当时我还因他这番告解摸不著边呢,难道说──

我的天啊,莫非从他那固若金城、打死不漏半点儿口风出来的嘴里,特别透露出这一件讯息,为的就是要替我往後的行程打预防针?现在往回推论是合情合理,但是,当下谁会连动思考到这麽多步的棋眼儿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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