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瑾曦脑子里轰然一声炸响,双手遽然紧攥,这事果然牵扯到母亲!重点是那药是为谁准备的?长公主,还是不幸夭折的二皇子?
韩元亨双目红赤,如同被人一剑穿心,捂着胸口,手指长公主,嘴里却一个字说不出来。
长公主上前跪下:“那参蛤雪梨汤是我常日服用的,今日也带了些进来,刚要进食时,看到二皇子吃糕点时噎了一下,当时来不及让人去二皇子自己的汤品,便用了我带来的参蛤雪梨汤。那汤现在还剩得,请皇上派人查验!”
双手捧着瓷瓶的宋麽麽被黄衣侍卫推了出来,展御医在众目睽睽之下以银针试毒,抽出来时那黑色的针芒如同一柄大锤将明瑾曦最后一丝侥幸砸成了渣渣。
然而没等皇帝做出反应,又听得一阵惊呼,竟是七窍流血的宋麽麽缓缓倒地,展御医抢上前去试了试鼻息,又用布巾沾了宋麽麽脸上的黑血闻了闻,“回皇上,此妇自服断肠散,已无救!”
这算什么?畏罪自尽?让长公主谋害二皇子的罪名从此板上钉钉?
明瑾曦觉得身体中最后一丝力气被抽干,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这可是抄空灭族的大罪,父亲立再多的战功都抵消不了。
长公主的腰杆却突然挺直,昂然无惧地看着自己的亲兄长——大周朝的天子,不疾不速地说道:“与我无关,我没有害他的理由!”
盛怒的韩元亨狠狠地盯着自己的胞妹,这个和自己在乾坤宫偏院里的一起受着冷眼与欺凌长大的女子,此时双唇紧闭,眼眸里流露出无尽的悲伤,二人就这样一坐一跪地对峙着。
明瑾曦想起母亲的叮嘱,强忍冲出去的冲动,扫了一眼四周,谁是这件事的最大受益者?除了沈妃再无他人。
此时的沈妃与一子一女立在一旁,连头都没有抬一下,仿佛殿里根本没有他们三个人,撇清的态度太明显,反而有一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感觉。
夏后突然说话,“皇上,二皇子居然在本宫的寿宴上被人毒杀,本宫做为六宫之首,无论如何都要给静妃与二皇子一个满意的交待。黄公公,着御林军立刻将宫里凡是与二皇子及这死了的婆子接触过的人统统带到凤栖宫!”
不一会儿,御林军便押着一群惊慌失措的宫女婆子进来,其中自然有眉头紧锁的曲麽麽。
明瑾曦深吸一口气,上前对韩元亨磕了一个头,“事关家母清白,请皇上皇后恩准瑾曦问当事人几句话!”
不等帝后有反应,明瑾曦立刻用手指着自己曲麽麽说道:“你可曾看到有宋麽麽以外的人接近过那瓶参蛤雪梨汤?”
曲麽麽一见地上死去的宋麽麽,又听明瑾曦一开口便提到了那汤水,立刻便明白是主子们出了事,而且与她们带来的汤品有关。
“回皇上及各位主子,这汤从配料到熬煮都由宋麽麽亲自经手,今日也是宋麽麽提议将汤水带进宫中,这汤瓶一直在她捧着的妆匣里放着,一个时辰前,有位小公公亲自找到奴婢们,说是长公主要喝汤,宋麽麽就拿了瓷瓶跟着去了。”曲麽麽态度恭谨,说话条理清楚。
044寿宴杀机(三)
(亲们,你们的收藏与推荐是知其码字的动力哦!)“我没有让人去叫地上的婆子过来,孟妃娘娘与二皇子的乳母可以作证!”长公主突然说道,眼睛仍然与韩元亨对视。
韩元亨突然委顿,如同突然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一般,双手抚额,十分的痛苦不堪,夏后与沈贵妃同时来到他的身边,哽咽道:“皇上节哀!请给长公主一个机会!”
“安庆,你是朕最亲的妹妹,朕给你们半个时辰自证!”韩元亨终于妥协。
“谢皇上恩典!”明瑾曦的眼泪差点夺眶而出,长公主仍然笔直地跪在地上,双目平视,却没有焦点。
明瑾曦继续问那乳母,却见她双眼无神,口角流沫,竟像是被吓得得了失魂症,明瑾曦起身来到乳母面前,抬手两耳光抽在那乳母脸上,那乳母终于“哎呀”一声醒过来,对着韩元亨哭嚎着疯狂磕头,“皇上饶命,皇上饶命!奴婢没有害二皇子!”
“没有证据之前,没有人说你害了二皇子,”明瑾曦厉声道,“你一直在静妃娘娘与长公主身边服侍,可有听到长公主叫人去拿汤水?”
“这……,”乳娘低头想了片刻,然后抬起头来,带着几分犹豫着说道:“请皇上恕罪,奴婢没有留意!”
“也罢,曲麽麽,来唤宋麽麽的小公公可在这些人里?当时还有哪些人看到了那名小公公?”明瑾曦铁了心要将这关键人物找出来。
曲麽麽回头去人群中搜索,“不在这里!当时我们都在偏殿一个大房间里,应该有许多人都看过!”
因为都是宫外来的丫鬟婆子,祖上开恩才能来一趟**,哪里会认得什么小公公?好在都证实了宋麽麽确实是被一个小公公叫走的。
明瑾曦心急如焚,如果不能在半个时辰内找出对母亲最有利的证据,等皇帝有了决定,那么有些事情就再也无法挽回。
夏后突然出言,“来人,将今日出现在凤栖宫的所有小公公都带过来!让她们认人!”
明瑾曦并不傻,夏后一直在帮她母女二人,至于她有什么目的现在已经顾不得多想,宋麽麽的突然自尽让长公主百口莫辩,黄泥掉裆里,不是屎也是屎。死人是无法再开口了,所以如今唯一能做的是尽量找出对长公主有利的证据,将事情复杂化。
人还没到齐,又一名太监急匆匆来报,“回皇上,皇后娘娘,锦绣宫的小叩子溺亡!”
“抬进来!”这回是韩元亨发话。
曲麽麽一见那具水淋淋的尸体便欣喜若狂地喊道,让宋麽麽送汤的人就是他!又有其他人证实了曲麽麽的说话。
可是,这又如何?就算孟妃与二皇子的乳母能证实长公主确实没有让人去叫宋麽麽,是这个小叩子去叫的,也不能抹去二皇子确实是吃了长公主带来的毒汤致死的事实,因为这小叩子也可以解释为本身就是长公主的人,事情办好之后如宋麽麽一样畏罪自杀,或被杀人灭口。
明瑾曦的冷汗浸透衣衫,心惊之余,又是一阵心寒。
设下这场阴谋的人手段实在太高明,不可能这么容易就找到破绽,能解这个局的关键还是在这个跟了长公主几十年的宋麽麽身上。
她的自杀实在是太恰到好处,当场就给长公主套上杀人凶手的罪名,连辩解都无从辩起,最重要的是现在根本没有时间来慢慢调查宋麽麽为何如此做。
明瑾曦的目光落到死去的血污满面的宋麽麽身上,只见她仰面躺着,一只手紧紧地攥着胸口的衣衫。
那是在暗示什么吗?
明瑾曦突然扑过去,扯开宋麽麽的衣衫,一张帕子被抓落在地。
这张帕子为粉红色,明显不是宋麽麽这等婆子所用之物。
曲麽麽也赶紧爬过去,捡起那张帕子,仔细看了看,突然大哭起来,“郡主,这不是宋麽麽的东西,奴婢与宋麽麽共事多年,从来没见她用过这种贵重的东西!”
明瑾曦抢过去仔细一看,上面绣得一丛墨竹,角落里还绣有帕子主人的名字“入墨”。
“请皇上派人查找这帕子的主人入墨!或许会有真相出现!”
夏后示意一名女官上前接过,那女官对着帕子一阵鉴验后才谨慎地回到,“这种桃绫纱是今年宫内新进的一种布料,这帕子角上绣了一个名字叫入墨,奴婢记得是集贤园里的侍女。”
“入墨是谁的侍女?立刻带上殿来!”夏后朝战战兢兢的公主们喝道,声音里多了几分严厉与郑重。
公主们原本聚集在角落里连一句话都不敢说,生怕连累到自己,此时听到皇后的话,更是不敢多言,只是却没有人出来应答。
“难道还要本宫亲自去集贤院请拿人?”
“父皇饶命,皇后娘娘饶命,女儿院子里有个使女叫入墨,可是这事不关我们的事!”随着哭声,韩芸熙从人群中踉踉跄跄地奔出来,跪伏到地上。
“有没有事等入墨来场就知道了,你且稍安勿躁!”夏后安抚道。
明瑾曦那颗忽上忽下的心脏仿佛就要提到嗓子眼,担心侍卫去晚了,这个叫入墨的侍女又被人灭了口。
好在那些使女们都候在院外,皇后派去的传唤女官很快便领着人进来。
那使女一见跪在地上的韩芸熙,立刻筛起糠来,明瑾曦趁这位宫女还没领悟到形势,大声说道:“你的帕子为何在这位婆子身上?难道你与她是一伙的?你为何要谋害二皇子?不要抵赖,地上的宋麽麽已经了招了!”
明瑾曦笃定外面的人暂时不清楚这件谋杀案的详情,决定先让这个叫入墨的乱了阵脚。
“奴婢没有,奴婢没有与她一伙,皇上恕罪,皇上饶命!那婆子血口喷人,她凭什么说那药是奴婢们放的?”入墨哭着辩解道。
帝后的目光同时凝聚到入墨身上,那威压让那名小宫女情不自禁的哆嗦起来。
“这殿里还没有人走出去过,你怎么知道二皇子是死于药物?说!你敢有半句虚言,皇上必诛你九族!”明瑾曦紧追不舍,根本不给入墨思考的机会。
入墨更加慌神,尖叫道:“奴婢不知道,不知道!奴婢是猜的!”
“猜?你好会猜?你有没有猜到二皇子是死于什么药?长公主为何没有死?”明瑾曦站起来,用狠绝的目光一寸寸将那恐惧得快要晕过去的小宫女逼到死角。
“那药本就不死人的……”入墨的尖叫被韩芸熙一耳光打断,可惜她到底还是晚了一步。
殿内一片死寂。
“说罢,免你九族!”韩元亨空洞而又疲惫的声音响起。
“皇上饶命,皇上开恩!这不关十公主的事,是奴婢一个人的主意!奴婢知道宋麽麽是忠义候府的,上午时看到她与一名公公在偏殿的柳荫下说话,手里还拿着一只汤瓶,便想着整一下郡主或者长公主,让忠义候府在大家面前丢脸,便趁他们不备将一包巴豆粉放了进去,后来,殿内发生的事我就不知道了。”入墨见再也瞒不住,索性全部招了。
入墨说完,死灰色的脸上是一片绝然,很明显入墨在包庇她的主子,稍有点脑子的都听得出来,一个小小的宫女与尊贵的长公主和清河郡主八杆子都打不着,无缘无故的下药谁会信?况且凭她一个人怎么可能在两个大活人的眼皮底下下药?
不过,韩元亨似乎对细节并不感兴趣,立刻让御医们验毒。
结果很快出来,虽然剩下的参蛤雪梨汤里面果然有巴豆的成分,却不足以致命,真正夺去二皇子性命的还是那一触即死的断肠散。
韩元亨摔了一只茶杯表示愤怒,派人搜检韩芸熙和入墨,果然在入墨身上搜出了还没有用完的巴豆粉,却没有断肠散。
“断肠散在哪里?你们费了那么大的劲却只是用巴豆粉来戏弄我们,谁都不会相信!你们早就打听到我母亲的座位是与孟妃娘娘在一起的,我母亲素来喜欢二皇子,二皇子也喜欢与我母亲亲近,你们想着我母亲喝那汤时,定舍不得让二皇子在一旁看着,便趁宋麽麽不备,不但在宋麽麽身上下了毒,还在汤里下了药,最后怕事情败露连小叩子也推到水里淹死灭口,你们最想的是我母亲,孟妃娘娘,还有二皇子一起吃了汤,全部送命才好!”明瑾曦绝不可能会放过如此好的为母亲洗脱嫌疑的机会。
“你胡说,”韩芸熙歇斯底里,“我们是一家人,二皇子也是我的弟弟,我为何要毒死他?明瑾曦你少在哪里颠倒是非,明明是你们两母女狼狈为奸害了我二弟,巴豆粉那样的东西我们都是向内药房一点点地要,集了两个月才一小包,何况宫内怎么会有那种歹毒的断肠散?明明就是你们害的二皇子,那宋麽麽与小叩子早就是一伙的,你们自编自演了这一套把戏,又来个死无对证,蒙蒙别人可以,你休想蒙我英明神武的父皇!”
045寿宴杀机
想不到韩芸熙颠倒黑白起来也如此顺溜,明瑾曦决定彻底豁出去,“你连十全大补丸都能随便送给宫外的人,还愁换不到一包毒药?”
明瑾曦在心里默默地对段如风说抱歉,如今这情况只有越乱长公主才越安全。
“这又是怎么回事?”夏后皱眉道。
韩芸熙身上一软,明瑾曦抢着说道:“回皇后娘娘,十公主能用十全大补丸赠人,这事有多人可以作证!”
“皇后娘娘恕罪,滇南段世子曾受重伤,芸熙只想给他送点补身子的药……。”韩芸熙慌不择言,自己将段如风扯了出来。
“住口!”韩元亨终于听不下去了,“想不到朕的**竟然变成闹市街坊,杀人,藏私,你们还有什么事做不出来?”
这回连皇后都扛不住了,惶然跪地道:“臣妾管理**不力,请皇上降罪!”
“这不怪你,来人!将这个不知羞耻,胆大妄为的贱婢……。”
“回皇上息怒,臣妾听说凡接触过断肠散的手都会指甲变黑,终生都不会消退,倒可以测出十公主有没有说假话!”沈妃终于出言,而且一出言便有一语定乾坤之势。
韩元亨精神一振,“你们几个都将手伸出来,让御医们勘验!”
一番堪验下来竟然只有长公主的手指指甲微黑,证明了这群人当中只有她是接触过断肠的。
原来真正的陷阱在这里等着,宋麽麽可以用断肠散自杀,还愁没有机会在长公主身上用上那么一点?明瑾曦死死地掐住自己的手心,希望自己轰鸣水已的脑袋能随时保持清醒。
“还有什么话可说?”韩元亨犹如地狱恶鬼般的声音传来,“朕的皇儿才三岁,到底哪里招惹了妹妹?”
“还是那句话,皇上信也罢,不信也罢,我没有理由去害他!”长公公缓缓说道,透露出一种骨子里的冷傲。
这种冷傲再次提醒了明瑾曦不可冲动,母亲已经陷进去,远在漠南的父亲再厉害,如今也鞭长莫及,如果自己也搭了进去,那么母亲的冤屈便再也无法洗清。
韩元亨也被长公主的倨傲刺激,勃然大怒道,“你让朕信你,你拿什么让朕信你!拿朕皇儿的命来信你!”
明瑾曦抢上前跪下,重重地在青砖地上磕了一个头,“皇上息怒,二皇子的死不论是阴谋,还是阳谋,我母亲都脱离不了关系,且谋杀皇亲乃是大罪,瑾曦恳请皇上大义灭亲,将我母亲交由大理寺关押审理,瑾曦相信天理昭昭,疏而不漏,自能有冤洗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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