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盲女与君王绝世情:山有木兮木有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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盲女与君王绝世情:山有木兮木有枝- 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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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这厚厚的纸卷,竟是应海特地让云英去取给我的史记?原来刚刚云英一早外出,所为的就是此事。

我心下感动,却无力言出,只就着烛火,逐页,轻轻展卷。

数月下来,夜复一夜,敷儿以笛换文,自他手中交予我的史记,已经足可以堆成一摞,再装订成卷。

一字一句,好比字字珠玑,镌刻进敷儿的脑内心间。

一字一句,宛如他本人的一言一貌,足令人或喜或悲,或百感交汇。所谓见字如晤面,也不过如此深长,只会比亲自晤面还要深刻久远。因为,久闻不如见面,但,天下间,又有多少相逢对面不相识之憾。

敷儿虽未亲见,却好比夜夜亲见。敷儿虽不能与之晤面,但,敷儿已经读懂了一个男儿的心。

朔漠天长,狼烟不断,尸横遍野,满目疮痍。纵,冬之皑皑白雪,夏之炎炎酷暑,史官笔简,下笔不过寥寥数言,就一言蔽之。

一篇篇,一页页,哪怕再厚重的扉页,都能够被人轻易逐页翻过。在敷儿指尖,轻轻翻过的,又岂止是素纸墨字?

一件件,一桩桩,莫不是男儿的文治武功。一字,一句,莫不是男儿的艰辛与隐忍。纵是韬略惊世,却依旧壮志未酬,壮志难酬。

敷儿常常是看得满心雀跃,再泪落满腮。

“比长(意:比其兄长),聪明睿智,仁孝友悌(意:能与弟兄相友爱),出于天性。勤学好问,书一览辄记(意:过目不忘),终身弗忘。五经子史皆该贯而旁通(意:融会贯通),天文地志,百家之书,得其要领。日从明儒,讲论无厌倦意。虚己纳善,宽仁爱人,意豁如也(意:心胸开阔而旷达)。”

“洪武三年乙丑,帝封建诸子(意:分封各位皇子)。以燕旧京(意:封燕王于前朝旧都北平),且近北虏,择可以镇服者,遂以封。(意:特地选择有能力征服北虏的皇子,分封该处)

“有善相者见燕王(意:有善于相面之人见过燕王),退谓人曰(意:辞去之后和别人说):“龙颜天表,凤姿日章,太平天子也。”

……

应海何其慷慨,竟然一次性将如此多的史记赠予敷儿,且不求任何回馈。

或许,他因着知道敷儿已经不治,故,心生怜悯。连一个男子都看出敷儿的女儿心思,更遑论这府内的每一个人,燕王,又岂会不自知?

这些国事,如若不是自彼处无意中得悉,怕敷儿终其一生,身处深闺,都无从得知。

“燕王兼备文武大才,而度量恢廓(意:胸襟宽阔),任贤使能(意:任用有才能者),各适其当。英杰之士,乐为之用。下至厮卒(意:下至贩夫走卒),咸归心焉(意:都诚心归附)。”

“至于武事,悉精而熟,老将皆自以为不及。料敌制胜,明见万里,号令严明,信赏必罚。由是威震朔漠,虏人不敢近塞。”

“时出访民疾苦,劳来抚循(意:抚慰劝勉),百姓爱戴。而力行节俭,故国内无事,上下咸和,年谷屡丰,商旅野宿,道不拾遗,人无争讼,规模宏远焉。”

烛火摇曳,敷儿倚靠在锦被之上,一页一页,舍不得轻易翻过,一时间,竟读得忘记了气喘。

即便,不曾看过这些官修的史记,敷儿在教坊司也略有耳闻。诸皇子中,太子仁孝却过于柔弱,秦王猥琐不堪,晋王机敏外露却飞扬跋扈。唯有燕王,文武才略,兼而有之。

而如今,敷儿的燕王,他终于要回来了。

他会来见敷儿最后一面么?

见字,如晤面,虽然在敷儿看来,这些素纸之上,字里行间,一撇一捺,皆是他的音容笑貌,俱是男儿驭马昂首,驰骋疆场的勃勃英姿。

可,见字,终究替代不了晤面。敷儿此刻,如此思念他的怀抱,如此有力,如此温暖,哪怕仅若昙花一现。

云英见我盈盈笑,很是费解,不由得轻声问:“姑娘为何笑?”

敷儿笑,自是因了高兴。太子柔弱,本不应当此大计,而今,天器英才,储君乍薨之下,圣上必然要重新拟定储君人选。

天下之大,大不过四海去。皇子虽众,无如燕王。

敷儿,是为了他而喜,喜不自胜。

这些话,敷儿言不出,也不能明言。非是出于惧,只是,敷儿寄居于他的府内,这些心思,自知只能想,却不能祸从口出,再殃及燕。

我轻轻掩卷,一面含笑,一面挣扎着要将手中的纸柬伸向火烛,云英一把握住我的手腕,低低道:“姑娘……”

我点头郑重道:“敷儿,答应官修。”

我懂得她的心意,敷儿自己又何尝舍得一次又一次烧掉这些字句,可是敷儿必须为应海的身家性命着想。

云英见我坚持,始松了手臂,火苗腾地燃着了纸柬,再轻轻坠落于床前的银盆内,眼看着,一点一点,在我跟前燃成灰烬。

第二卷 攻玉 第三章 但为君故

翌日晨起,灵儿照例一早奉上了汤药。

她身后,破天荒地跟着府中的管家丁宥德,默然肃立,一双深目只看着我与云英“主仆”二人。

灵儿的身量尚未长足,端着银盘半跪于我的床榻之前,意即要我接药服药。

我看着灵儿,她却不敢看我,小脸上尽是恐慌之色。

我略有些奇怪,轻轻伸出手臂,想要去接她手中的药盅。还未触及,云英已变了色,笔直地跪下,双膝跪地。却,不是跪我,而是跪丁宥德。

他们二人,本都是燕王的差遣,她虽是跪他,实是跪燕王临行之前的口谕。此刻,云英似要为了我而抗命。

果然,她刚跪下,那丁宥德也随之动容,默立许久,终是长叹一声,手捋长须,摇头离去。

我再望向云英,只见她缓缓起身,自灵儿手中接过药汁,手臂一挥,就随意倒入一侧的银盆之内。面上,却依旧是清冷之色,连眉尖,都不曾蹙过。

我心内感动,只望着她,说不出一个字。

但,即便是此刻停药,敷儿的身体还能转圜么?即便,他不日就要返京又能如何?一连数月的虎狼之药服下去,即便此刻停药,就能真的保住敷儿的命么?

云英才刚要转身离去,我轻唤她道:“云英——”

她闻声驻足。

我轻道:“敷儿,不用。”

“燕王知道,会……怪罪……云英,敷儿不用。”

她并不接腔,也不理我,只看我一眼,掀开那低垂的帷幔翩然出屋。

一连多日,每日三餐,丁宥德都命人端入汤药,而每一次,都被云英挺身拦下。老管家并不用强,每一次,只要她出面,都无一例外地作罢。

不仅如此,厨房每日送至的三餐也略有不同,虽是一样精致,但菜式大不同。敷儿虽不懂医理,也看得出那碗碟中的每一样,都是调理身体的药膳。

云英不敢为我请医,只得每日在这饭食之上做文章。

而敷儿每一次,都是含着热泪,强迫自己尽可能多进些。她也不过是一个女儿家,却,为我担了这样大的干系,敷儿无以回报,只能极力配合。

已经第十日过去,他已经回京了么?

敷儿只要多捱过一日,便多一日希望,唯有活着,才能再有相见的那一日。

到第十一日,我一早就醒来。云英并不在,屋内只有灵儿和几个小丫鬟服侍着。耳畔,听到脚步之声,虽轻,却不是平素里的那些人。

是男子的脚步声,我期期然望过去,却只见云英独自步入内室。

我失望不已,低下视线。

云英并未开言,只亲自过去,将两旁的帷幔放下,随之,再掀开帷幔,走出去。等到她再进入,身后竟跟了一个白衫身影。

白衫白袜,一身孝服,隔了我的床榻十数步,对我长身一揖,朗声道:“在下,应海,见过秦姑娘!”

我登时愣住,旋即又惊又喜,强撑着支起身,颤声道:“官修?”

我与他,虽从未谋面,虽,隔了一道高墙不止,敷儿又怎会忘了墙外之人的声线?

皎皎如明月,朗朗如乾坤。

他微笑点头:“正是文澜。”

我喜极而泣,想不到我与子期此生还能再见,隔着低垂的帷幕,却说不出一句多言。一双眼睛,只望着云英,眼中,尽是感激与辛酸。

她对敷儿的一副心肠,敷儿今生不知还能否报答?又何以为报?

我转头哽声道:“官修,可好?”

他的身量虽不似燕王那样高大挺拔,容颜,也比不过他的俊美,但,一张面容端正俊朗,却也是个清雅出众的好男儿。

果真是乐如其人,文也如其人。

应海再一揖:“应海无碍,只是墙外少了姑娘的笛音,每夜,难眠。姑娘的身子,可还无恙?”

我含泪笑道:“敷儿,也无碍。多谢……官修的……史记。”

应海望着我,眼中透出怜恤,摇头笑道:“应海今日求见,是要告诉姑娘一则喜讯。”

我隐隐猜出,睁大双眼,心如鹿撞。

果然,只见他再点头笑道:“是,姑娘如此聪颖,定已猜出——燕王,已经回京了。”

我落泪道:“几时?”

“昨日子时。”

子时。

路上,连七日都不到,真真是快马加鞭,一路急骋。

天南地北,终是到眼前。

应海轻叹道:“今日一见,姑娘,果然容颜不俗。凡事,只要再想开些,何求知音稀?俗话说得好,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姑娘说可是?”

我但笑不答。

应海瞧见我的形容,终是再长叹一声,接道:“应海早知姑娘心意,但,如果真是落花流水之喻,还望姑娘可以挥剑断情。人世间,姑娘的笛音堪称冠绝,四海何其大,多少男儿甘愿为了姑娘的笛音前赴后继!”

话音甫落,一双朗目,只目不转睛地望住我。

敷儿被他瞧着,虽红了脸,却不羞不惧,郑重轻道:“无如燕王。”

他登时笑:“那是应海的史记。”

是,这一句“无如燕王”,确实是出自他的史记。

帝召集诸臣,问及当今,哪位皇子最得帝之风范,诸臣良久不敢言,帝再问,始答:无如燕王。

我一言既出,应海,却毫不畏缩,朗声再笑道:“燕王虽雄才,应海,并不自惭,姑娘如不弃,文澜愿效钟子期,追随伯牙一世!”

伯牙与子期,高山流水,终结知音。

应海如此言,敷儿岂会不知他心意?但,敷儿的一颗女儿心,早已沦落于他人。眼见他如此磊落,遂含笑答道:“天下虽大,难得……君之知音。”

他果然问出:“怎样?”

我望着他,盈盈一笑,轻道:“如……官修史记言,皇子虽众,无如燕王。”

“在罗敷,天下……男儿虽众,无如燕王。”

敷儿的话音未落,只见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应声徐入,一袭白色袍衫,同样是重孝中。就在敷儿的面前傲然驻足,长身玉立,一张惊世的俊颜上,虽隔着帘幕,仍看出淡淡的笑意。

燕王。

云英直直地跪下,低头不起。

那应海也随着回身,等看清是他,赶紧翻身跪地,口中高呼道:“在下翰林院修撰蔡文澜,叩见燕王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他的话语未落,房中,已齐齐跪了一地的人众。

他并不说话,一双眼眸带笑望着我,虽仍是同样的深不可测,却,分明添了几分戏谑在内。一如,初初之相遇。

敷儿自个一个字也说不出,小脸,直涨得通红。

天下间,男儿虽众,在罗敷,无如燕王。

敷儿方才的那一番表白,言之凿凿,掷地有声,只怕这天地间,再没有女儿像敷儿这般直露。他是笑罗敷的痴心么?

只见他移目看向跪地的修撰,淡然道:“你就是翰林院修撰蔡应海?”

“是。”

他挥一下衣袖,温言道:“起来吧。”

应海躬身而起,却不敢再望我。

他敛了笑意,沉声再道:“尔,退下吧。”

应海闻言,竟不敢多言一句,踽踽退出室外。

纱帐低垂,彼时,我与他之间,竟只隔了一层薄如蝉翼的轻纱。

他,终是来了,而且是第一时间赶至,敷儿此生,虽死,亦无憾。

他却并未看我,对着一旁深跪着的云英冷声道:“尔等,也起来吧。”云英听了,身子颤栗了一下,踉跄着爬起,看一眼他的面色,默然退去。

其余的侍女,也随之而退,一时间,屋内,只剩下我与他两人。

一袭白袍,长簪束发,朗目如星,炯炯如炬,就这样掀开帘幕,再走至我榻前。还是那极淡的麝香,若有若无,矮下身,竟,落座于我身前。

他并不说话,敷儿也说不出一个字。

他的眼眸如此深,几可望见敷儿的身影。最后,还是他最先出声,轻声问道:“身子可曾好些?”

语气甚是清淡,虽,听不出几分真心,却也并无戾气。

我淡淡一笑,轻道:“敷儿,无碍。”

他听了,也一笑,笑容之中,似多了一丝暖意:“尔,可真不愧对‘罗敷痴儿’四字。”

我望着他,不惧道:“敷儿,只为君痴。”

他不语,笑容之中,再看不出一丝动容。

敷儿轻轻垂下眼睫,止不住一阵喘息,我不欲他看见,只背过身去,面朝墙壁。但,一张小脸,却被他的手指钳住,转向他。

高山之于流水,落花之于流水。

巍巍乎若泰山,洋洋乎若江河,子之心而与吾心同。

敷儿索性不再避,只望着他,小脸上,慢慢绽出一朵笑颜,今生今世,敷儿竟还可以再见君。

他的眸色登时又深了一层,手指放轻了力道,喟叹出声:“秦罗敷,你果真要跟着本王么?”

我咬着唇瓣,不吭声。'Zei8。Com电子书下载:。 '

这一句,已无需罗敷再答,他早就心知。正因为知,才会于此刻喟叹出声。

他再道:“尔可知,跟着本王,或许并不会有善终?”

我轻道:“敷儿知。”

“方才蔡文澜所言,不无道理,四海何其大,尔可知,多少男儿会甘愿为了尔之笛音前赴后继?”原来,他真是听到了敷儿与应海的对答。

我迎视他,坦然答:“是。”

“但,皇子虽众,无如燕王。男儿虽众,无如燕王。”

他目光如刃:“尔可知此言为死罪?”

“敷儿知。”

“哪怕跟着本王,终其一生,尔都要藉汤药为生?”

我,虽不明他何出此言,但,敷儿纵死也甘愿,何惧汤药?

“敷儿,甘愿。”

他纵声大笑,起身笑道:“尔,果真是痴儿。好,本王就依了你!”

我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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