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珑锁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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玲珑锁心- 第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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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王府的门一向紧,不过再紧也是有人的地方,这世上最不可信的就是人。

我在雪地里足足冻了半个时辰,终于找到机会进府。

进府之后,我先找了个僻静处脱去长袍,再扯去身上多余的填充,随即撕下一张面皮。这次是扮成一个我面熟的小丫鬟,之前她常在我和小孽障的住处使唤,我对她的形貌和声音都很熟悉,扮起来不容易出错。

“小凤,不是让你去服侍小姐?怎么跑到这儿来了?”专门管理丫鬟的管婆一把将我拉到跟前。

“小姐她想喝甜汤。”我出声应对。小孽障起床后,确实喜欢吃甜汤。

管婆果然没有再啰唆下去:“早就热在锅里了,不过今日是大日子,行礼的仪式要拖老长时间,喝多了水怕会内急,你叮嘱小姐少喝一些。”

我点头。从厨房端来甜汤,转到后院的藤架处时,迎面碰到了真正的小凤。在她没尖叫出声之前,我抢先一步捂住她的嘴,摁住她的睡穴,顺便将她拖到仓房里去休息。

出来时,甜汤已冷,我随手把汤碗扔进花丛,垂首来到我原来的院子。院子里空荡荡的,大概都去了前院。

我趁机闪身来到药房门口,从头上取下银钗,撬开门锁。

回头看,发现小黑正蹲在我身后,舌头吐在空气里,呼呼地散着白雾。

我向它打个嘘,顺便挥手指,示意它离开。

进到药房后,我随手就想关门,却发现院子的角落里正站着一抹灰影儿。既然他没对我动手,显然是认出了我是谁,我对着他微微勾唇,随即合上门板。

药房还是原样,没人动过。

随手拿过几样我需要的,藏在袖子里。接下来便是等待太阳落山。

小孽障仍然住在这方院子里,不过今晚她似乎打算待在新娘那儿了。

趁着前院酒肉喧哗之际,我潜身来到信任的院子。

还没进院子,我就被灰影拦在了门外,显然是李卒不容许我动他的新娘子。

“我还欠你一条性命。”我极少感激谁,但这个人确实救过我的性命,而且不止一次,“我会还的。”

他低首不语,挡在我身前的手臂也不动。

“放心,我不会动里面那个女人。”我只想问小孽障一件事,“不放心的话,你可以跟着我一起进去。”

他居然真的跟着我进了院子。

“小凤?你不待在中院看守,跑这里来做什么?”一名我不认识的侍女迎头便问。

未免多啰唆,我施了点幻术,在侍女眼神呆滞后,从她身边侧过。

新房很新。到处都是红,红得让人目眩。

房间里除了小孽障和红袍新娘,还有量子婆子,一个丫鬟。

我逐一对她们施过幻术后,轮到那个新娘身上时,小孽障却挡在了她身前:“你不能伤她!”

我说不出心中的滋味,有失落,也有开心,失落她要保护的不是我,开心她也开始关心别人了。

“是我。”我还从没在她面前易容过,不认识是应当的,我忙不迭撕下最后一张面皮,露出我本来的面目,“娘啊。”

小孽障仍然那么看着我,没有喜悦,也没有惊讶,有的只是依然如初地护在那个姓周的女人面前。

静峙了好半天,我忍不住蹲下身子:“我问你,如果我要带你走,你会跟我走吗?”

“我不要。”小丫头摇头,“我要爹爹,也要娘!娘,你为什么不听爹爹的话,为什么不留在月革?爹爹已经想办法让我们在一起了,就怪娘不听话,娘快走,我不要见你。”小孽障的语气很生气,比沈鹏昊打了皓雪那次还生气,大概是我真犯了什么不可饶恕的错误。

即便她有一万个理由,但那句“我不要”仍是伤到了我。

“我……只是想见你。”这真的是我涉险的初衷。

也许是习惯生活在危险之中,我不觉得涉险有什么不对,因为她比我重要啊,我可以为了见她一面失去性命,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值得的。

“我不要见你!坏娘亲。”小孽障居然流眼泪了,呜呜地哭个不停。

“你就是尘疏的娘亲吧?”那个姓周的女人一边替小孽障擦眼泪,一边劝慰我,“尘疏一直都很想你,王爷说你进京之后,她特地拉着我出门,就是为了能见你一面,见到之后,回来高兴得觉都睡不着。她不是不想你回来,只是现在时机尚未成熟,王爷还不能将你接回来。你别怪她说这样的话,她年纪太小,不懂怎么解释其中的缘由。其实王爷迎我进门就是为了接你回府,他早就跟我说过,因为我与你的长相有几分相似,所以他想到了李代桃僵这一步棋。”

小孽障一边哽咽,一边气嘟嘟地瞅着我点头:“爹爹说只要娘亲留在月革,等个两三年,等皇爷爷不在了,他就能把娘接回来,我们就可以永远在一起了。”她终于凑到我身前,搂住我的脖子,“娘,所以你不能伤了梅姨,不然你就不能回来了。”

原来是这样……

“你真的不想跟娘一起走?”我要的不是他那一步妙棋,我要的只是他的话、小孽障的话,只要他们说,我做什么都行。

“爹爹说我要留在京都,不能跟娘走。”她搂住我的脖子。

我点头:“好,我知道了。”跟着他也好,他身边安全。

“娘,你现在就要走吗?”见我起身,小孽障拽住我的衣袖。

“是啊,不然你们的计划不就不灵了?娘应该回月革去等你。”我突然间没了刚才进来时的那股冲动,全身像是一下子失去了力气。

“娘,等爹爹回来再走吧。而且哈瓦哥哥也还没走呢。”小孽障的眼泪还挂在腮上,嘴动,泪珠也跟着动。

“今晚太晚了,明天,或者后天,如果你想见我,你爹爹应该会想到办法的。”一切都操控在他的手里,我几时能与小孽障见面,都是他说了算吧?

“娘——”

我将手指放在唇边,跟她打个嘘的手势:“下次在路上遇见,还要继续装作不认识我。”她一直是认识我的,不管我有没有易容,只是装得太像了,连我也骗过了。

粘回小凤的面皮,我从新房跨出来时,正遇上打算入洞房的李卒。

我终于见到他穿红蟒袍的样子了,像凯旋的大将军。

错身之际,我微微低首,这是小凤的本分。

左手却被他攥住。他一直都能认出易容的我。

“你的计划不错。”可惜他从没告诉过我。

“告诉你,你不会同意。”他道。

“你要做的事,从来不必经过我的同意。”这是事实,也是他一直以来的做法,“如你所愿,我会留在月革。”为了见我的女儿,我可以同意他的任何计划,他怎么能怀疑我会反对他这么完美的计划?

他仍然没松手,我回头,勾唇:“走得急,没带贺礼,祝你们百年好合,早生贵子。”有些事,假的也可以成真,“你们挺合适。”那个姓周的女人看上去很适合他,连替代品都做得这么认真,可见也是个会下棋的人,相信他们成亲之后,两人的棋艺都会精进,“回见了。”

既然他已娶,我想这个称呼对我最合适。

我没看他的表情,但从他手劲可猜,他不怎么高兴,我好不容易才把手从他的掌心抽出,背身对小孽障挥一下。

我真的该走了。

说起来,他倒真的很了解我,知道我不会为了什么终身厮守,而让他去娶另一个女人,所以关于李代桃僵的事,他没告诉我。我确实是这种人,我是个只计较眼前得失的人,我会为了小孽障一句“我愿意”而带她浪迹天涯,我也会为了他一句“世人说是畜生,那就是畜生吧”,陪他逆天悖伦,我希望有人能跟我站在一起,即使被刺得体无完肤也无所谓。

但他们想得比我多,比我长远。

可那些长远的,未必就是我要的。

第三十章  祭主

天授经文艰涩难懂,读起来相当不顺口,不过有些事最怕开窍,开窍便会一发不可收。

我昨夜看书一直看到迷糊,半梦半醒之间,梦到一些奇怪的虫子往我手心里爬,惊醒之后,再低头看书,居然明白了书中的意思,这是不是可以称作大彻大悟?

“娘——”是小孽障的声音。

昨晚,灰影就来通知我,今天新人要祭祖,有机会让小孽障见我,所以今天一大早,我就打包了两本经书来到京郊的裆山脚下。李家的宗祠刚刚建好,就在山巅之上。

“娘,你早就来了?”小孽障梳着漂亮的抓髻,髻上还簪着一束珊瑚珠做成的珠花,配上她的红缎小袄,相得益彰。

我忍不住伸手摸摸她的发髻:“这么穿很好看。”

她嘿嘿一笑:“这是梅姨给我梳的。”

“她的手很巧。”

她笑嘻嘻地趴到我的膝上:“娘,你在读什么书?”

“月革的天授经文。”

“娘要做女祭司吗?”她一直都很崇拜月革的女祭司,见我读经文兴奋得不得了。

“娘还不够格。”我一边与她谈心,一边抚摸她的脸颊,却无意间发现她耳上新扎了耳洞,“什么时候扎得?”作为母亲,我不太喜欢她在自己身上扎洞洞玩,即便全天下的女人都喜欢这么做,我依然觉得她不适合。

“梅姨说女孩儿生下来就要扎耳洞的。娘,为什么我生下来时没扎?”

“因为娘觉得你不需要。”平白在耳朵上扎个血糊糊的针孔,有什么好看的?而且扮男装时也麻烦。

“可是女孩儿都要扎呀,不然不能穿耳坠。”

“谁说不扎就不可以戴?”谬论,“还疼不疼?”我手指轻轻拨一下那细白的耳垂,而洞口已经结痂。

“已经不疼了。娘,你是怎么变成别人的?”她大概是对我的易容术产生了兴趣,从她出生后,我就没有再变过裝,她自是觉得新奇。

“这叫易容,你要想学,等你大一点,娘会教你。”多学一点本事在身,对她没有什么坏处。

“好。对了,娘,梅姨说要请西席来教我琴棋书画。”

那个姓周的倒是挺费心。

“好啊,多学总比无知强,你爹爹倒是挺信任这个梅姨。”居然把我来京城这么机密的事都告诉了她。

“嗯,梅姨是好人,她喜欢读书,而且喜欢看古人的字,她说等娘你回来后,她会搬到景山寺专心做自己的事。”说罢,她凑到我耳边,“她不跟爹爹住一起。”

我点头,心道暂时是不会,不然李卒怎么对得起我,多少要为我守几天清规戒律。

“你见过哈瓦没有?”

“见过了,哈瓦哥哥还送了我一只水晶刻的‘皓雪’。”她从脖子上取下来,送给我看。

这哪里是水晶,这是蓝色的金刚石,即便是收藏了不少宝石的我,也不曾见过这么大块的。

“男人给你送东西,收下之前一定要想清楚了再拿,省得日后麻烦。”

“哈瓦哥哥也会找我麻烦吗?”

“他是你哪门子的哥哥?”那小子以后绝对是个薄情寡恩的家伙,若非要在他和沈鹏昊之间选,我倒宁愿小孽障嫁给沈鹏昊,至少后者温厚一些。

“娘,你也跟爹爹叫哥哥吧?”小孽障的表情看起来神秘且饶有兴趣,“梅姨说,你和爹爹很勇敢。”

“是吗?”那女人倒挺会骗人,世上多几个我们这种人,怕是要天下大乱了。

我们正说着话,草亭外多了一个人影。这整座山都是李家的地盘,除了李卒自然没有外人。

“时辰到了,该动身上山了。”李卒跨进草亭,伸手摸摸小孽障的小抓髻。

“爹爹,我可以跟娘在这里吗?”

“不可以,你娘也要一起上山。”

我也要去?也对,既是要祭祖,他自然要拉上我,不然对不起祖宗。

周梅亦早我们一步上山,一身玫红的拖地长袍,看起来隆重得体,与他的庄重衣着恰好相称。

宗祠内的北墙凹陷处挂了一幅画像,画上是一名身穿盔甲的男子,他旁边站着一名雍容华贵的女子,落款处有一行小字:李公玄北定关外,妻柳氏,余子卒绘,女城斜同拜。

离这张画像三尺远的侧墙上,面朝东挂了另一幅画,画上只有孤孤单单一个女子,风姿绰约,愁眉啼妆,看上去面熟得很,因为每每照镜子,我都能看到一张与这画像长得差不多的脸,想必这就是陆子画吧。一个笨得要命的女人,为一个男人藏了一生一世,到死还要形单影只。在距离他三尺外的距离看着别人夫妻成双成对,这张画的落款更有意思:女城斜立,卒同拜。

“这张画上的人和娘长得好像。”小孽障的眼最尖。

“嗯,她是娘的生母,自然是像。”想必就是李卒让人照着我画下的,因为陆子画到底长生母样,这世上恐怕没几个人知道。

“娘的娘?”

“是啊,娘的娘。”

不知为什么,我看这张画,怎么看怎么碍眼,不禁上前几步,伸手将画扯下。

她是我的生母,虽然于我没有养教之泽,但终归是有生育之恩,看着她站在人家夫妻面前形单影只,不如送她一程,以免死了还要遭人指点。不管她是不是这个李玄的真爱,终归是见不得光的地位,平白立在人家的宗祠里也难堪,不如归去,了断这段孽缘,相信对她也是件好事。

当着李玄画像的面,我烧了陆子画的画像,就当是替她和李玄做个了断吧。不管他们曾经是多么的郎情妾意,终归是没有死在一处,这便是没有缘分,何苦继续纠缠?

“娘,为什么要烧姥姥的画?”

“这里不是她该待的地方。”即便李卒对她再特殊,她仍然站不到李玄身边,这就是世人所说的名分。以前,我总以为这种说法是个笑话,现在才发现自己是个笑话。世人说得很对,名不正则言不顺,陆子画就是个妾,永远只是个多余的人,她不该留在这儿,否则伤人害己。

“那哪儿该是姥姥待的地方?”小孽障蹲到我腿边,帮着一起烧画。

“她会自己找到的。”

烧完陆子画的画像,我起身到供桌上拈来一炷香,凑近烛火点上,抬头看向李玄的画像。这应该是我第一次见他,没有我想象中的那般英武,他看上去像个腼腆的儒生,身上的盔甲应该换作白袍玉扇才合适。

第一次见面呢,如果他还活着,也许陆子画就不会死,我也不会变成今日的我,或许我也会像身后那个周梅亦一样,成为李府中的千金闺秀,整日与琴棋书画为伴,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一心只想着相夫教子,或者怎么拢住丈夫的心,不让后来的妾室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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