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珑锁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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玲珑锁心- 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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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了?”合上药房的门,转身,见他正打量我,不禁低头看看自己——光脚、长布裤、对襟短衣,头发散乱,确实不怎么中看,不过他也好不到哪儿去吧?

——寸头、黑袍、靴子上还全是泥巴。

“有人送了样东西给你。”他打量完我,低道。

“什么东西?”这世上的人唯一想送我的就是——死。

他向我示意一下堂屋门外——这房子是栋民居土房,院子很大,此刻院子里正站着一大一小两个人,此外就是一只小包袱——

我直直对着包袱过去,拾起打开——里面全是些小孩子的衣裳?忍不住回头看他,送我小孩的衣裳做什么?

他看着我蹙眉。

“夫人,这才是您的客人。”胡生将一个小人儿安放到我面前。

看了小人儿半天,我居然想不出在哪儿见过,直到一只黄鹂儿落到他肩上……

是阿梓的鹂儿,这小人儿是阿梓的儿子?!

惊讶之后便是惊心,好好的,他怎么会在这儿?

“她怎么了?”问这话时,我的人是僵直的,只有心在发颤。

他缓缓走近,似乎是在欣赏我的表情,良久之后,才伸手摸摸那小人儿的小脑袋,“你爹和娘呢?”

小人儿仰头回他,“爹爹病了,要在山里吃药,娘让我跟叔叔来找小姨。”偎着胡生,看来那“叔叔”便是他了。

“你什么时候找到他们的?”既是胡生把小辉带来的,定然是他找到了阿梓。

“不久,具体的事,你可以问他。”随手指一下胡生,然后转身往正屋去。

胡生的说法是——他们躲在苗疆时,龙驭中了瘴气,不得不留在当地的血谷服药,而血谷毒花毒草多,怕小辉出事,便将他送到我身边——这说法到也勉强能说过去。

如今阿梓落进了他手里,虽说未必是什么好事,但至少比落进那老妖婆手里强一些。

从苗疆到北关,路途遥远,小家伙疲累的很,吃罢晚饭便昏昏睡去,我虽不喜欢小孩子,可因为他是阿梓的儿子,便讨厌不起来,但实在不能跟他同居一室,打盹时总做些奇奇怪怪的梦,不是少时在幻谷的日子,就是阿梓向我托孤,实在是睡不好。

他屋里的灯亮着,便推门进去,他正伏炕绘图,没心思招呼我——

偌大的炕被一张地图几乎摆满,只能寻到半尺宽的闲空,倾身缩上去,仰躺在那半尺宽的地界……

“你喜欢做这些事情?”从我认识他起,他就一直专心这些无聊的公事。

他直起腰审视地图时,不答反问:“你喜欢那满屋子的药?”

“不喜欢。”翻过身,面朝墙,背对他,“我没有喜欢的事,只是因为无事可做。”

“差不多。”

对着土墙微微失笑,我们俩倒还真有些相似的地方,闭上眼,将手上的药瓶放到背后的地图上,“把伤口涂一下,很臭。”下午见面时就闻到了他身上的血腥气,应该是被胡人的弩箭射伤了,而且箭上还和着一些草毒的味道。

他没出声,只觉出灯影微微一闪,应该是拿走了我身后的药瓶。

一夜无梦——

次日睁眼时,仍躺在原处,只是身上多了件黑袍,他正在更衣——

一身暗纹黑底的斗篷装,像是打算出远门。

“要出门?”偎着黑袍,不愿起来。

他系好衣带,伸手攥住我的左腕,微微一使劲,拉我跪坐到炕头, “换件衣服,跟我一道出去。”

“去哪儿?”

“好地方。”

这儿方圆百里都是荒原和雪山,哪有什么好地方?

“听过月革没?”

月革?那不是与苗疆、南湘齐名的诡秘之族?听说他们的巫蛊之术十分厉害,“听过。”

“去看看你的毒能否比得过他们的,如何?”

怔一下,随即哼笑一声,“也好。”

出门时,碧空万里,好一派秋高气爽,傍晚时,却突然疾风骤雨。

人骑在马上,若不紧抓马缰,就能被吹走,尤其山道崎岖,比西南的蜀山都难走。

入夜后天气更坏,偏偏四野无人,不得不继续往前走。

又捱了整整一夜,五更底,风雨终于消匿——

一声鹰叫划破云顶,我抬头望天,爬了一整夜,终于是到了山巅,几乎只剩下半口气了。

一大片黑雕盘旋在头顶,看起来阴森可怖。

相比我的苟延残喘,他却脸不红气不粗,真不知道我们俩谁才是杀手。

最后一点路是他拉我上去的——

一只黑雕从头顶掠过,利爪勾住我的风帽,差点连人一起掉下山去,幸好有他,紧紧抓着他的衣袍,偎在他胸口,好一会儿才敢抬头——

乍见山外的情景,我呆住了!

只见——

山涧之中,飞翅之下,铅云掩映,晨曦微照,数不清的灰帐和玄堡,密麻有序地排列着,以关内人的眼光来看,这都称得上是座庞大的城池——

这里就是月革人的居处?想不到就在雪山之间!

山背面的路不似山前那般陡峭难行,一阶阶石阶从山顶一直通到月革城下,像是无尽头的地狱之梯。

下到山底时,因阳光被雪山挡去,光线稍稍变暗,四处显得清灰暗淡,就像月革人的衣着。

见了月革人的装扮我才明白他为什么会穿得如此奇怪——

这里的人大致都穿着黑、灰、玄三种颜色的短袍,男人们爱戴风帽,女人爱用长布裹着全身。偌大的城池,行人络绎不绝,却无半点杂声,到很像我幼时的幻谷,人影憧憧却鸦雀无声。

刚下过雨,路上十分泥泞,跟在他身后,边走边观察行人,这里的人很排斥陌生人,瞅过来的眼神多是带着敌意的,连孩子的眼神都相当不善。

穿过一片低矮的帐篷和土堡,一堵用青石砌筑的厚重围墙高耸而立,围墙之后的房屋不再是帐篷和土堡,变得有模有样,应该是有身份的人才住的起的——只要是人,都爱分等次,这里也不例外。

围墙后的街道皆是青石铺就,围墙后的人也不再只有黑灰玄三色之分,有了白和绿的颜色。

再穿过另一道围墙,视线变得开阔,白石铺设的广场中心耸立着一幢开阔、宏伟的圆顶宫殿——

宫殿前密密麻麻地竖着无数根石柱,柱上雕刻着各种诡异的图案。

“哈瓦殿下果然没说错,今日有贵客盈门——”一个阴冷中带着嘲弄的声音自一根石柱后传出,紧接着是一抹月白影儿闪到我们面前——此人的轻功比蓝絮只高不低,“难得见秦王身边有如此的美人儿——”说话间,一只毫无血色的手伸到我脸前,就在我打算施毒之前,一只同样毫无血色的手从我的肩头伸出来,捏住那人的手——

我微微侧过脸——身后正站着一抹灰影儿,不是胡生,也不是邵公子,而是一个我从未见过、连我那专事追踪的“随香”都能躲过的人,这个人的能力绝对在胡生和邵公子之上——难怪他这次连胡生都没带在身边,原来身边另有高手。

“请——”白影儿拉下风帽,露出一张柔美如女子的脸,笑着向我打一个请的手势。

李卒头前起步,我回身探视——刚才那个帮我的灰影儿已经不见……

穿过密密麻麻的图腾柱后便是大殿,殿下前是上百阶的台阶,好半天才走到尽头——

阶梯尽头是白玉镶金线的殿门,殿门两侧耸立着两根汉白玉雕刻的图腾柱,上面雕着凸目的怪人形。

“来客,请把外袍和异物放于盘中。”一名穿白袍的慈祥老妇双手举着玉盘站在门侧。

李卒解下斗篷放进盘里,我效法同作,那老妇却始终不挪开盘子。

“美人儿,她是要你身上的武器——”刚才那白影儿用嘲弄的语气提醒我。

我觑那老妇一眼,我可从不轻易把武器交到别人手上,想拿到只有一个方法——

就在情势僵住时,李卒转头看我,下巴微抬,示意我把“武器”交出来。

我静峙半天,最终——左手一松,一只香囊从袖间落入盘子里。

没有毒的我,毫无用处,连幻术都使不上,所以对任何人都很警惕,像只鼬鼠。

“还以为你没有怕的时候。”他语带兴味地回身看我一眼。

“不是怕,只是习惯。”紧跟在他身后。

殿内以白、金两色为主,与关内的房间布局不同,这儿没有内隔墙,全是柱子,该区隔的地方都用白玉屏风做墙。

“哒哒哒哒……”一阵急速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师父——”一名身穿白色缎袍,头戴金冠的小男孩奔过来,看上去不过十多岁的年纪,相貌十分清秀,“昨日我就猜师父今日一定能到,果然不错。”

“殿下一向可好?”他的语气中带着一丝舐犊之情。

“师父不在,徒弟觉得无趣的很。”小男孩用眼尾瞥了一眼站在他背后的我,“这是师娘吗?”语带童稚。。电子书下载

李卒顺着男孩的视线转头看我,我微微蹙眉。

男孩见我不是师娘,再也不对我用正眼,兀自拽着他的衣袖往白玉屏风后走,“师父上次教徒弟的剑术,徒弟都已学会,如今该教下一套了。”

一旁的白影儿深深瞥过我一眼后,也紧随他们之后跨进屏风,只留我一个人站在原处……

他居然还是月革王子的师父……这个男人到底还有多少秘密?

第七章 刺客一族

站在月革王城上可以俯视整座月革城,城四边皆是雪山,天晴时,站在露台远眺,举目全是白,几乎让人睁不开眼。

“这儿很安静吧?”一道轻柔的女声自身后传来,回身——

雪白的袍、蜷曲的发、纯黑的细丝头带,面目干净,眼神柔和,好一位美妇,更重要的——我竟对她没有敌意。

“这里是月革视线最好的地方,阿卒师父每次来都会住在这一间。”妇人来到我跟前,“晚上有月亮时更好看。”伸手捋一下我的发辫,“好漂亮的头发,不该绑起来。”

我缓缓抽回自己的发辫。

“好一双眼睛……”居然捧起了我的脸,这女人……会幻术……而且……比我厉害……

失去意识之前,手指微微一捻——我怎会将所有毒都交出去!要死也得拉个垫背的。

不知是过了多久,等我转醒时,天色已黑,窗外,月光皎洁,月色映着远处的雪山,瑟瑟发白……

“真是个倔强的姑娘,让我费了不少力气,还差点被她的毒融掉我的双手,幸亏我的蟾儿及时帮忙吃掉——”是白日那个妇人的声音,就在外室。

“麻烦大祭司了。”李卒。

外室的灯光微微闪动,轻微的脚步声远去,像是都出门了。

我倏然从床上爬起身,就着月光发现我穿得不是自己的衣裳,而是像那个妇人一般的白色长袍。不禁上下摸索着全身藏毒的地方——一无所有,甚至连我涂抹在发肤上的都没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淡淡的闭子花香——居然将我泡了药浴!

就在我心情郁卒时,内室的门被推开,灯光乍现——李卒手执铜灯进来。

我横过视线盯住他,“你带我来这儿是为了让那个女人催眠我?”

他缓缓将铜灯放于案上,“人,通常都爱说谎,不来这里,我怎么知道你都知道些什么?”

“混账……”我低骂自己,怎么能相信这个男人?我真是昏头了。

他笑笑,开始宽衣解带。

我拾起床上的枕头扔过去,“出去。”如此对我,我怎能再跟他同房?

他轻巧地接过枕头,安放在床脚,“如果不愿在这儿睡,你可以出去。”

听他这么说,我猛的掀开丝被,下床,推门出去——

没有毒,也用不成幻术,我一无所有。

月色如水,夜风似刃,赤足赤手,只有一件薄衫……已经很多年不曾让自己这么狼狈过了,从前,姜老头也曾这么罚过我——不给吃也不给喝,赤足站在大雨中,他说这叫寒心……杀人者,身和心都必须是冰的,如果我做不好,便要受这种惩罚——把自己彻底冻成冰的,只有这样,我才不会有妇人之仁。

每当这种时候,我都好希望有人能来救我,可惜没有,阿罗说过,如果我不能杀掉姜老头,没人能帮我,所以我很努力,努力把他杀掉——

想不到,如今姜老头死了,我却还要受这种惩罚,他若是知道,一定又会桀桀的嘲笑我……

月移中天,照在露台的白霜上闪闪发亮,真漂亮……

伸开手指,想去采摘一朵——眼前却乍然一片黑暗,一条黑袍盖了我满身,也破坏了那一地的好景致——

“你的喜好真是挺特别。”他的声音。

这人真是多管闲事!

我本想推开他的,可惜冻透了骨,一接触到他那温暖的体温便打起冷战,根本动不了——阿罗说得对,受罚时不能被人救,只会更痛苦。

本来不觉得冷,全因为他的体温让我打起冷战。

缩在被褥里,全身发抖,看着他递过来的热茶,怎么也伸不直胳膊去接,“你……这人……真好笑。”抖着声音评价他的好心,“直接……对我用刑……岂不……更快?”

“如果杀人可以解决所有问题,世上早就没人了。”将茶碗放回案几上,“确定你真不喝?我不会给你第二次。”脱靴,躺到被褥之上,闭目休息。

因为室内温暖的气息,我头发上的白霜开始融化,到处湿漉漉的,身上乍暖还寒,全身的骨头因骤冷骤热,疼痛不已。

想起刚才他身上的舒适,倏尔俯身紧紧抱住他,把身上的寒气与他一道分享,也算是报复他。

他到没有拒绝,由我抱紧。

扑通——扑通——沉而有力的心跳声浮在耳畔。

我为什么会被他骗去这满身的毒?也许就因为他这沉稳的心跳吧?像是可以让人放下戒心。

“那女人是什么人?”在他怀中出声。

隔了好一会儿,他答:“月革的大祭司。”

“她……很厉害。”从我出道以来,除了姜老头,再没碰到过对手,想不到今天却栽在了她手上,“她会蛊术吧?”对于蛊,我不太懂,姜老头教我之前就已经死在了我手里,所以我没学到。

“会。”

笑,“不错的对手。”对手即是师,也许我可以从她这儿学到一些东西。

“还没败彻底?”

“没死——就没败。”

灯被风吹灭,月儿正对着窗,照了满床,好像没了刚才的那般清冷。

闭上眼,眼前仍旧是一片黄晕……

我做了一个奇怪的梦,一个白衣女人抚摸着我的头,呢喃着无尽的笑意……难道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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