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遗忘的士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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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遗忘的士兵- 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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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许该在这里停下我的讲述了,因为我的表达实在无法诠释我想要讲述的东西。那些没有经历过那场战争的人也许会同情那所发生的一切,就像是他们同情某部小说或是某部戏剧中主人公多舛的命运一样,但他们绝不会理解那场战争的恐怖,就像是一个人无法理解那些不能被头脑所理解的东西一样。我这些词不达意或显得啰啰唆唆的表达也许对于现在的世界而言是难以理喻的。但我依然努力让我的记忆能够尽可能忠实地被传达出来。我把后面的内容献给我的朋友马里乌斯和让…马丽·凯瑟;他们一直尽心地来倾听,因为他们也和我一样经历过那些相似的事件。我试图去发掘和弄懂有关人的本性的根本缘由,而这些险恶的本性原来是我做梦也不曾想到过的。

沃罗涅日以南(8)
当我们到达战壕紧急通道的时候,我们的军士长一个箭步就冲了进去,这时炮弹带起的泥土像雨点一般打在战壕里面。我们的到来把两个已经在战壕里穿着白色披风的士兵吓得跳了起来。其中一个人正在用战壕观察镜侦察着前面苏军阵地的情况。另一个人正蹲在猫耳洞里调试着无线电装置。我们的军士长一面喘气一面问他们:“区在哪里?我们在给他们送给养。”那个正在用战地观察镜的士兵回答说:“不太远了,但是你们没法到那里,你们会被炸飞的。带上你们的弹药,不要从那里走,从我们的掩体里走。”
  他向我们笑了笑。
  我们随即钻进了一个用木板和冻土搭成的像个坟墓一样的建筑里面。碉堡里面黑糊糊的,有4个穿着白衣的战士正在里面,有一个人正准备睡觉,其他人在一只昏黄的蜡烛光下写着信。这个掩体的高度让人无法站起来,里面的所有人都必须要移动我们才能通过。我们对他们而言算是新事物。霍尔斯问道:“这个顶结实吗?”他一边说一边用手指头顶了顶。掩体里的一个士兵说:“如果有一发炮弹落在旁边的话,它会塌掉的。”另一个人插话说:“如果有枚炮弹正好落在上面的话,我们的战友就不用费心掩埋我们了。”他们怎么还能有心思说笑话呢,我有些弄不明白。也许是习惯吧。那个在睡觉的士兵现在被我们吵醒了,他打了个哈欠说:“我还以为他们给我们送了些女人来呢。”有人插话说:“不……送过来的是一帮孩子。军士长,你是在哪里找到这些孩子的?”我们所有人都大笑了起来。
  大地又开始颤抖起来,但这里的响声不像刚才外面的那样激烈。
  有人说道:“这些小伙子都是一些新兵,他们是押运军列的,刚刚穿越了整个俄罗斯来到这里,这样你们的肚子才不会饿着。”那个刚刚醒来的士兵回答说:“那算什么,我们已经在这里拼命战斗了3个月了,你们那会儿还在优哉游哉呢。我知道你们在乌克兰有不少的漂亮妞。你们在这里不要待得太久,否则我们会饿死的。”
  我鼓起勇气用自己蹩脚的德语说道:“小妞?我们从来就没有看到过什么小妞!我们看到的只有雪。”
  有人问道:“你是阿尔萨斯人?”
  霍尔斯开玩笑地说道:“不,他是法国人。”
  每个人都大笑起来。霍尔斯被大家的笑声弄得有些不知所措。
  那个问我是不是阿尔萨斯人的士兵向我伸出手来用法语说:“谢谢。”
  我用法语回答道:“我的母亲是德国人。”
  大地又开始摇晃起来。3天天花板上有几块东西掉下来砸到了我的钢盔上。
  我们的军士长说:“看来这里情况不太妙。”掩体里另一个人说:“哦,俄国人只是在逗乐子,3天前他们被我们好好修理了一下。这些狗娘养的一个月前逼我们退过了顿河。我们往后撤了有70公里。自那以后他们试图跨越顿河有4次了。最后一次是5天前。他们连续进攻了两天,特别是在夜里。那时情况十分危急。你可以看到我现在的样子:我正在补上我的觉呢。我们已经好几天没睡觉了。我们本该反攻的,但结果却什么也没有发生。你用这个观察镜看看,冻起的河面上仍然到处都是俄国人的尸体。这些猪猡现在还没有派人来照顾自己的伤员。我敢打赌现在河上躺着的一些人还在哼哼呢。”

沃罗涅日以南(9)
我们该死的军士长焦急地说道:“我们现在应该把弹药送到地区。”
  掩体里的人说:“你们再往下走一点儿,在河岸上找到他们——这帮不要命的家伙。我想他们现在控制着那个河心小岛。有一天晚上他们差点丢掉,他们不得不和俄国人展开肉搏,结果第二天早上又把小岛夺了回来。那是个危险的地方,我宁肯待在这里。”
  我们的大炮沉寂了一会儿,但是俄国人的炮弹却依然缓慢而有规律地落在我们的阵地上。那个用战地观察镜的士兵回来了,他弓着腰,不停地向自己的手指哈气。他对另一个士兵说:“到你了,我现在抖得厉害,我担心我的牙齿会被抖下来。”那个被他叫到的士兵抱怨了一声,然后就走出去了。
  我们的军士长问道:“我们的大炮不开火了,他们被摧毁了吗?”
  一个士兵回答道:“你的想法有些好玩,我们要是没有他们可就惨了。几天前,要是没有他们的话,这里已经被俄国人攻占了。我衷心希望那些107毫米炮的小伙子们都安然无恙。”
  我们的军士长已经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所以他赶快附和道:“我也这样希望。但他们为什么不开火了呢?”
  那个士兵回答说:“你应该知道我们的弹药补给非常有限。我们不得不省下每一发子弹,也就是说,我们不能浪费掉一发弹药。不管是步兵还是炮兵都必须要最大限度地节省弹药。但我们绝对不能让苏联人知道这个情况,所以我们还必须时不时教训他们一下……你明白吗?”
  军士长说:“我懂了。”
  “现在外面安静了,你们最好好好利用一下现在。”一个士兵说道。
  我们的军士长对我们说:“我们走吧,孩子们。”现在他看起来已经重新拾回了一些信心。
  孩子……也许他说得是对的。在这些顿河前线的老兵面前,我们看起来的确像孩子。几发炮弹就让我们感到像世界末日来临一样。现在和我们在波兰骄傲和自豪的日子相比是有着多大的不同啊。在顿河河岸的阵地上,我们这群无关紧要的士兵,就像是一群冷得到处哆嗦的可怜的小动物一样。我们所有人都营养不良和脏得要死,俄国幅员辽阔的疆界像是要把我们吞吃掉。我们这些运输车司机并不起眼,更像是军队里面的“女佣”。我们像其他部队一样在严寒中被冻死,只是我们的处境没有人注意而已。
  我们小心翼翼地离开了掩体,大家拿起弹药箱沿着战壕向前面走去。现在一切又安静了下来。我们走在呈“之”字形的战壕里,战壕的尽头就是我们的目的地。战壕里到处都是冻得瑟瑟发抖的士兵,他们正在用便携式取暖器烤着自己。一路上都有人问我们:“带来信了吗?”有3架梅赛施密特战斗机从我们头顶呼啸而过,阵地上发出一阵欢呼声。步兵们对于德国空军的信心是绝对的,在无数的战斗里,这些我们所熟悉的涂着黑色十字架的飞机重新振作了士兵们的信心并帮助我们击退了俄国人的进攻。 。。

沃罗涅日以南(10)
一路上有几次大家不得不靠在战壕壁上让那些躺着伤员的担架过去。我们已经快要走到了德军前线的最前沿。战壕开始变得越来越狭窄。有几次我抬起头瞄了一眼战壕前面的景象,看到大约在前面60米的地方是一片长着高高杂草和被冰雪所覆盖的河岸,我们所要去的地方就在那片河岸的附近。
  我们走出了战壕,不得不从一个弹坑跳到另一个弹坑。我们爬进了一个大弹坑,在这里看到了一个医务兵正在包扎着两个牙关紧锁的士兵。他告诉我们这里就是我们的目的地。我们没有时间仔细观察这个危险的阵地,在我们放下箱子后,又转身去取雪橇上剩下的弹药了。
  在夜幕降临时,我们已经完成了这次对那片前沿阵地的弹药输送工作,自从下午的那次炮击后,阵地上再也没有发生什么。那些在顿河前线的士兵们又要度过一个寒冷的夜晚了。我们正在等候同来的两个士兵,他们正在收着其他士兵写给家里的信件。霍尔斯、我和另一个士兵正坐在一个敌人视线之外的冻土堆上。霍尔斯呆呆地盯着自己的靴子说:“我在想我们今晚上睡在哪里?”一个士兵说:“我想又是在户外了。我没有看见附近有什么旅馆。”我们一起来的另一个士兵说:“你们过来看看,我们在这里可以清楚地看到顿河。”
  我们站在一挺用树枝伪装好的机枪后面看着顿河河岸。霍尔斯说:“看,冰面上躺着一些尸体。”在已经冻结的河面上躺着一些一动不动的尸体,他们是前几天战斗中的受害者。那个看守反坦克炮士兵对我们说的话并没有夸张:俄国人没有抬走他们的死者。我试图看得更远一些,希望能够看到我们所听说的那个小岛,但天色越来越暗,我们没法看到那里。在远处我只能看见一片被白雪所覆盖的树丛。我们的士兵一定正藏在其中,在暗夜中警惕地观察着敌人。更远处的地方已经被一片渐渐升起的浓雾所遮蔽。在顿河河岸,德军的攻势终于被苏军所扼制住,而现在苏军也正在观察着这里。
  我到达了前线,这是一个曾经让我既害怕而又渴望的地方。现在这里安静得出奇。我想我现在看到了从俄国人那边升起的一股股白色烟雾。这时有几个士兵把我推开。那个站在机枪旁的士兵对我说:“如果你那么感兴趣的话,我可以把我的位置让给你。我已经受够了这里的寒冷了。”
  我们不知道如何回答,那个机枪阵地并不让人羡慕。
  一个头戴连衣帽的上尉跳到了我们的掩体里。我们还没有来得及敬礼,他就趴在战壕观察镜上向外观察起来。几秒钟之后,我们听到了后面传来一阵阵隆隆的爆炸声,几乎与此同时,看到了顿河宽阔的冰面上的爆炸掀起的水柱。大炮的声音和炮弹爆炸的声音混成了一片。我们都趴在掩体的地上。大家相互用困惑和焦灼的眼神看了看彼此。

沃罗涅日以南(11)
我们这里的两个机枪手还没有立刻开火,而是站在上尉后面,默默地注视着宽阔的顿河。我们的炮弹在顿河的冰面上爆炸着。终于那个曾经要把他的机枪阵地让给我的士兵说道:“现在冰面破碎起来更容易了,俄国人不久就必须要游泳才能到我们这里了。”
  我们这些运输兵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好听着他说。
  那个士兵继续说:“我们必须用体重最轻的士兵在冰上踩踩,如果河上的冰能够承受他的重量的话,我们还必须时时把冰面炸掉才行。”
  这时劳斯忍着笑指着一个缩到后面的年轻士兵说:“他是这里最轻的。”
  那个士兵略显焦虑地问道:“我得干什么?”那个机枪手回答他说:“现在还不需要。”
  炮击停止了。上尉用观察镜又看了看河岸几分钟后就爬上战壕边上消失在了夜色里。我们依旧待在原处,既没有动,也没有交谈。为了打破此时的沉寂,军士长命令我们打开自己的饭盒吃饭,我们还在等那两个收信的家伙回来。
  我们咽下了自己饭盒里冷冰冰的食物。我一边嚼着自己的晚饭,一边走到了机枪阵地旁向下面的河面望去。
  我看到了刚才德国炮击的成果,有些巨大的冰块看起来有半米多厚,正横七竖八地呈直角立在河水里,这些破碎的冰块正随着底下的水流有节奏地晃动着。我们的炮兵每个晚上都会向河面开炮以使得苏军的侦察兵无法到我们这里。现在周围充满了冰块相互碰撞的声音。
  我呆呆地望着河里的境况,渐渐注意到在顿河东岸上出现了几百盏灯光。我从瞭望孔里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些越来越强的灯光。
  我向那两个步兵喊道:“嘿,有情况。”他们冲过来一把把我推开向外望去。他们中的一个接着说:“妈的,你吓着我们了,没有情况,他们每个晚上都这样做。俄国佬想让我们以为他们就要进攻了。这种方法其实不坏。这些灯光实在让人心烦。现在我们要想看清河面的话就困难了,甚至打照明弹也不管用。”
  我依旧呆呆地看着河对面的灯光。在对岸辽阔的地平线上,俄国士兵点燃了数百堆篝火。这些篝火不是用来暖和他们自己的,因为他们一定已经远离了这些火堆。这些火堆的唯一目的就是遮蔽我们的视线。实际上,当我们的视线移到顿河的东岸时,我们只看到了这些篝火,而篝火之外的一切东西都陷入了茫茫的黑暗中。这使得我们的敌人现在可以实施一系列的活动,而我们只有在这里无端地猜测了。我们虽然用照明弹可以看到一些河对岸的活动,但照明弹的光芒已经被河对岸的火光至少减少了一半左右。如果我们的军士长没有告诉我们离开的话,我们也许还会在这里再站立和观望一阵的。我们平安地回到了后方。
  无论在哪里,士兵们都蜷缩在自己的猫耳洞里。那些已经睡着的人用他们所能找到的一切东西将自己盖上,甚至连自己的鼻子和耳朵都没有漏掉。人们需要习惯这种战场上奇怪的生存方式并学会在这样一大堆厚重的衣物包裹下维持自己的生命和力量。 。。

沃罗涅日以南(12)
一些士兵正在自己的掩体里面打牌,另一些人则是借着昏黄的烛光或油灯写着家信。这些了不起的东西——我说“了不起”指的是那些半米多高,能够使用汽油或煤油的油暖灯:人们只需要调节油灯的灯口和进气阀就可以让油暖灯明亮或暗淡起来。那些无论干什么的士兵都可以尽情地享用提供给他们的烈酒。后来一个在军列上的伤员告诉我说:“前线的各种烈酒和反坦克炮一样多。伏特加酒是制造英雄的最简单的方法。酒精可以麻痹大脑和恢复体力。”
  我们顺利地回到了自己的雪橇上。
  霍尔斯说道:“我难道是在做梦吗?要么天气已经转暖了?我现在身体一直在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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