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倾三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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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倾三世- 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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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边随意穿上,一边轻轻道:“欢迎来到雪国,阑公主。”

“倒是看不出来你有多欢迎我。”她道。

他蓦然笑了,那笑颜干净如雪,使得他整个人看上去,带着微微的邪气,却又好似世间最精工细琢的一件艺术品,明明那样美好,明明好像一触即碎,却又给人一种如临深渊的感觉。

“承蒙公爵盛意,不惜千里迢迢将我请来,莫不是要小女子随你一道欣赏雪景吧?”既来之则安之的道理,她还是懂的。

“那你觉得除了赏景之外,还能做些什么呢?”男子慵懒发问。

她竟有些气堵。

这个家伙,明明昨天晚上,是他带兵将自己抢来,还杀了那么多人,古怪的是,为什么她从他的身上,嗅不到半点血腥气呢,倒让人怀疑,昨夜她是不是做了个噩梦而已。

横竖她的噩梦,已经不少了,如今醒来,万般混沌,竟让人头痛。

她不答话,他却已经自顾自向前走去,四周一片风雪弥漫,唯有远处一大片城郭影影绰绰,竟似海市蜃楼一般,看着很近,实际永远走不到目的地。

这就好比是他的人生吧。

“啊,苏小繁呢?”她忽然想起这个,不禁着急了好一会儿,赶紧追了上去,可是脚下的每一步,似乎都有个磁石在地底下吸着,使得人直往雪地里坠去,那是千年积雪,一旦真的陷落,唯有葬身雪地而已。

她在后头行走得极尽难事,眼看羽樽越去越远,而且还那样轻松自在如履平地的样子,不禁有些气不打一处来。

“喂,”对方没风度,她不禁也忘了自己的矜持,“什么叫做尽地主之谊,什么叫做宾至如归,你爹娘到底有没有教过你国与国之间的交往辞令?你将我劫来,我现在好歹也是你们雪国的客人,你就不能稍稍顾及一下身为客人的我的感受吗?”

“怎么顾及?”他有一搭没一搭地跟她说着话。

她再一次气堵,想到苏小繁硬着头皮继续追问:“那我就问你一个问题,你得老实回答:我表姐苏小繁呢?就是那个跟我同乘一乘的女孩,你是不是已经将她杀了?不说话可就是默认了?真混啊你!那样一个如花似玉的姑娘,你还真下得了手,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她是个在人群里绝对能被人一眼发现的女孩,我就不信你毫无印象,而且她脸上描着一记芙蓉花钿,脖子上挂着俩铜板,那么显眼的特征……”

她正描摹得起劲,羽樽忽然觉得有些头大,不禁回首道:“当时场面很乱,我的目标又只有你一个人,更何况你身边那些女人都打扮得花花绿绿的,我瞧着都一个样,只管寻了穿红衣服的来,其他的一概不知。”

“当时穿红衣服的有好几个!”神阑朝他丢了个冷眼,急于想要追上对方以泄私愤,一个不提防,被长裙累赘的下摆绊了一跤,摔得是花容失色。

正痛得眼底泛着小泪花时,惊觉一只苍白的手伸到了自己面前,她犹豫了一小会儿,又不冷静了一小会儿,拉着他的手站了起来,心中还自我催眠,哪个女人遇到这样一个至少在表面看来还算怡人的贵公子,还是被那样温柔凝睇时,都没几个冷静得下来的,神阑啊神阑,你不要怪自己方才一瞬间的心猿意马。

可是她这种潜滋暗长的小火花,很快就被对方一盆冷水浇熄了:“阑公主,你要不要考虑一下,干脆做我夫人算了,别管你那个什么天山上的楚郎了?”

神阑一口心头热血差点喷出来。从他口中听来,怎么那个在她心里一直威风凛凛的“楚郎”突然就变得这么猥琐了呢?

“那我是不是还得考虑一下,你那些夫人,究竟是男的还是女的,是不是男的该叫姐姐,女的叫妹妹?”这些年来跟着苏小繁混日子,神阑的嘴皮子功夫,可真是日益见长啊。

羽樽似笑非笑道:“你要是得罪了我,今后可没什么好日子过哦。”

“我本来就没打算不得罪你。”她小声嘀咕了一句,“更何况你已经把我得罪了,杀了我那么多护亲军士,我现在跟你不共戴天还来不及。”

羽樽的耳朵很好使:“你要是心里不平衡,不管是为他们报仇还是什么别的理由也好,完全可以动手把我杀掉。”

“你不还手?”她表情有几分认真。

“那可不一定。”羽樽脸上明显写着阴险两个字。

见对方不答话,他忽然停下脚步,走到她面前,在雪地里单膝下跪道:“这一段被布下了结界,一般人走着走着就会半路失踪,我还是背你一程吧。”

神阑再次不冷静:“在这荒郊野外,咱们两个又是孤男寡女的,传出去恐怕不好听。”

“荒郊野外?”雪公爵微微侧头,用一种不耐烦的表情看着她道:“这里可是雪国的王城脚下,不多说了,快点!”

神阑委屈地爬上了他的背,一路腹诽着这人品德恶劣,见色心起,周围风雪弥漫,几乎看不清一丈开外的景,很快,她便昏沉沉睡了过去。

第二章 抢亲(二)

醒来之际,赫然发现自己竟然躺在一辆崭新的马车里,而且还衣衫不整一副极不雅观的样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她身上的大红嫁衣竟然被人换成了一件白色长袍,根据袍饰无章的状态,可以断定那人一定是做贼心虚,临时匆匆忙忙给她换的。

神阑如遭雷劈,拂帘而出,忿然作色道:“你是不是趁我睡着之际,对我动手动脚了?你这个趁人之危的小人,人家醒着的时候装得一本正经,却专干那种偷鸡摸狗的勾当,真是不要脸!”可是她忽然愣住了,因为她看到那个人的背影,如雪衣衫宛如被鲜血浸染过,后背上一道狰狞的刀剑豁口,依稀可见森森白骨。

在她骂人之际,雪公爵转过脸来,面无表情地看了她一两秒,眸底的料峭清寒竟然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寒战,她硬生生噤了口,只是愣愣地干瞪着对方。

“这么说,”他的声音喑哑,“你是让我选择在你醒着的时候轻薄你?很可惜我当时没那个功夫,不然还真想陪你好好玩玩。”

神阑怒火中烧,却又一时语塞。

雪公爵见她这副模样,心知自己刚才说得重了,这才淡淡解释道:“我的仇人找上门来了,假如这时候我死了的话,你也没什么好活路的。”顿了顿,“你放心,衣服不是我换的,我不会做那样无聊的事……只是一路下来,你的服饰太过显眼,会给我带来无穷无尽的麻烦,我只好找人把它换了,当时没来得及跟你说,实在抱歉得紧。”

能让他说出这样一番话来,其实已经很不容易了。

“看来你不止仇家多得很,而且每一家都不赖啊,伤要不要紧?”神阑意识到他身受重伤,一时竟转移了自己的注意力。

“死不了。”他只是淡淡道。

身后忽然有人拉住他的手,她也淡淡道:“虽说死不了,还是会痛吧?”顿了顿,“进来,我给你包扎一下。”

他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听她的话,还真的将车子停下,褪下一半上衣,任由她在后面捣鼓,神阑用匕首将袍袖从一侧割出一道,嗤地一声撕了开来,又从一侧的包裹中取出一瓶药剂,洒了少许上去,不容分说按到了他背上。

他痛得倒吸了口冷气。从不喊痛之人,却是双肩止不住地一阵颤栗。

知道他很痛,她却轻轻冷哼了一声,随即轻手绑好绷带,他将外衣扶上,退出车厢,两人都是一阵无语。

也不知道行驶了多久,马车忽然控缰停下,位于这一处偏僻的深巷中,羽樽打了个响亮的呼哨。

声音落地,几在眨眼之间,一群黑衣人凭空出现,随叫随到般落于马车前面的空地上,齐刷刷俯首屈膝,一记恭敬国礼。这些人身上竟然好像没有任何活人的气息,一律身披斗篷,将自身容貌遮得严严实实,宛如数十个满是煞气的幽灵使者。

“血债血偿。”他倚于车厢一侧坐着,淡淡吩咐,面容纯洁无邪,说的话却是残忍而又冷酷的四个字。

“是!”那样震撼人心的应诺声,仿佛已经拔剑出鞘,杀伐凛冽,令旁观者的神阑凛然心寒。黑衣幽灵就像他们来的时候一样,瞬忽之间又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这时,一声清响,从不远处一幢青灰色的门扉里,走出来一个十六七岁的银发少年,身着蓝色骑马劲装,手绾长鞭,一副神气活现的样子。神阑看清那个少年模样时,忍不住吃了一惊。她心中竟隐隐闪过一丝奇怪的意绪,觉得自己跟这个少年似曾相识。

“阿薇,你送她回府,我还有要事处理。”公爵又要闹失踪了。

阿薇道:“主子受了如此严重的伤,若是在外面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却叫我如何跟她交代?还请随我一道回府。”

羽樽淡淡道:“不要关心则乱。”说着拿起车上长袍,迅速披在肩上,大步往前走去,转瞬间便消失在深巷拐角处。

“阿薇?”神阑的呼唤打断了银发少年的神思,“要不要追去看一看?”

少年冷笑一声,将脚下的碎石子踢飞开来,带了丝奚落道:“还是不用了,只要他自己不想死,谁也奈何不了他,我何必多此一举,自讨没趣?”末了,恍悟自己的这番牢骚,竟是在说给一个毫不相干的陌生人听,顿时住了口,神色微敛。

“呃……看来那个人的确很不好相处啊。”神阑微慨。

“阑公主,可有兴趣了解他?”少年挑眉一笑,眼底露出些许趣味的神色,身形一闪,倏然跃上马车,落座之际补充了一句,“不过我奉劝你,那是比死还恐怖的事。”

第三章 战殇(一)

空寂之林里,乌云沉沉。两个人影一前一后踏雪而行,从身形上可以看出是一男一女。走在前面的男子步履如飞,披着一袭黑色的斗篷,散发出一种凌立世间的冷锐气质。

彼时,这名男子内心是叫苦不迭,恨不得往耳朵里堵上树叶,如此那恼人的苍蝇“嗡嗡嗡”的声音才不会入耳——

“枉你们还珠楼还自称‘天下第一楼‘呢,现在看来无非是大话连篇、诓人钱财罢了!且不说本大小姐白花花的五千两银子就此打了水漂,却雇来你这么个莫名其妙的闷葫芦!阑公主被劫,如今下落不明,她若有个闪失,你们那还珠楼就等着被神迹的铁骑夷为平地吧!”

苏小繁滔滔不绝地数落着,越想越觉得肺都要气炸了,瞪着前面那个戴着斗笠的黑衣男子,黑色面幕下看不清任何轮廓,她大声数落道:“你叫楚湮是吧?又没有刮风下雨的,好端端一个大男人成天到晚顶着个斗笠,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被人通缉了,担心半路遇上官府的人么?”

她的想象力真是强悍得可以,可惜那个闷葫芦更是得道高深,无论她如何胡搅蛮缠,他只当作左耳进右耳出,她骂久了自然口干舌燥,准备歇一歇了。

阴沉了许久的天,终于下起雨来,而且越下越大,森林深处风声激荡,就像个患哮喘病的巨人在喘息似的,时不时打下一两阵闷雷,苏小繁一路几乎是在追着前面那人跑,身形踉跄不堪,脖子上挂着的铜钱在暗夜间相互撞击,发出悦耳动听的响声。

“楚湮!”她隔着数重山雨大声呼喊,以此消除自己内心深处的恐惧,“还珠楼为什么既要接保镖的差又要接杀手的单呢?这不是自相矛盾吗?”她的声音犹如凭空掷进一个黑洞里,没有回声,唯有寂寥地消于雨中。

血腥味越来越浓,充斥在耳鼻之间,似乎要作呕了。地上的雨水化作了血水,翻滚着黏腻的泡沫,汇成了流动不息的河,那河中漂浮涌动着的,是无数浸渍着冷光的盔甲和刀戟,以及无数僵冷士兵的尸体……纵横着,堆砌着,拥挤着,推向未知的黑暗尽头。

刹那间,那风雨大作之声,宛如成了万千新鬼啾啾的哭声,凄厉惨绝,却永远穿不透空寂之林的禁锢之壁。在雨水的浸染下,每一寸皮肤都被无端镀上了一层厚厚的血污,雨再急骤亦冲刷不掉,反而助纣为虐般扩大了血腥蔓延的范围。

悲伤,愤怒,抑或绝望,都已经无济于事了,苏小繁已分不清楚,只觉得自己内心像是破了一个洞,某种罪恶的生物从洞里爬出,叫嚣着:杀,杀,杀!她快要被那一声比一声响亮的喊叫撕碎了,痛得弯下腰,哑然哭了起来。

“前面有人!”一声断喝,茂密的丛林被迅急分开,憧憧黑影掠了出来。

猝不及防地,苏小繁被人掳着一把丢进荆棘丛里,不及痛呼,楚湮的手死死封住了她的口。她扭过头,透过斗笠下低垂的黑色面幕,无法看清对方的脸,呈现在她眼前的仿佛只是漫无边际的黑暗雾气。

苏小繁一时仿佛狂疾发作,抓住他的手腕就狠狠咬了下去,楚湮还来不及发作,她已是哭得稀里哗啦。他烦得很,却又发作不得,差点就想把苏小繁当场扼杀在地。

“出来!老子看见你了!”吼声雷动,簌急如雨的地毯式搜索越发迫近,透过树隙依稀可见,鬼目般的火把踊跃,大队神迹之城的骑兵如潮水般狂涌而至,头盔中央一律凿有神字刻痕,映射着火把的光宛如一小撮诡异的磷火,忽明忽暗地跳跃着。

一个人影宛如脱兔向前疯狂地奔逃着,忽然惨嚎一声,猛地扑倒在地,显然是被雕翎铁箭射中了。

这个人正好倒在苏小繁的面前,垂死之人面目恐惧扭曲,不住地痉挛着。苏小繁看到这一幕,立即吓得浑身冰凉,好在楚湮从后面及时封住了她的眼睛。

这时,数不清的人马已经围拢过来。在这些身着黑色铠甲的钢铁骑士之间,唯有一人穿着挺括的细软银铠,充分体现着他在军中与众不同的身份以及贵公子的奢侈优雅。那个人坐于高头大马之上,肩背挺拔如玉,目光安静地扫过全场,面无表情地下令:“护亲途中,所有逃兵一律格杀勿论,神迹之城不需要贪生怕死之人!”

他麾下的那些骑士手中擎着剑戟,刃处依旧残留着斑斑血迹。这时有个响亮的声音问道:“将军!什么样的人可被看作逃兵?”

那名英俊而冷漠的将军毫不犹豫地回答:“护亲途中,所有劫后生还之人,皆可视为无耻逃兵。”

“假如那人是凭借自己的真本事,过五关斩六将逃出来的呢?”又有人锲而不舍地发问。

“长年镇守皇城的禁军当中,除了狐假虎威为非作歹之辈,不见得有那样的人才。”年轻的将军淡淡说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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