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走，我听隔壁的春喜嫂子说……”
“啥都逃不过她的那双眼睛。”简吉祥摇摇头，苦笑着道，“那想必你也该知道是咋回事了，这一回……”
谭氏和简阿贵互相揪扯打骂原是十分平常的事，一月之中，总得有个三五回，这简吉祥从小看到大，该是早当做家常便饭，丝毫不觉奇怪惊讶才是。然今天他的表情看上去却有几分凝重，仿佛这次的事……不像往常那么简单。
简阿贵老实消停了一阵儿，但从前逛村窑子，干过的那些荒唐事，举家上下心中都是有数的呀，谭氏生气归生气，怎会闹得这样如临大敌一般？
“……怎么了？”林初荷见简吉祥眉头皱得死紧，反而冷静下来，将他拉到桌边坐下，道，“我和宝儿上山去挖辣蓼草，不过一日时间，究发生了啥事儿？哥你别着急，慢慢说。”
简吉祥叹息一声，抓起桌上的茶壶倒出一杯递给她，缓缓地道：“爹和娘今日算是闹腾了整整一天，从早晨你和宝儿出门之后开始，直吵闹到下晌，没有片刻安宁。爹也不知咋的了，暴躁得很，娘眼瞅着他要去那百花居，就上前拦着他，他竟当头当面就跟娘吵了起来，闹腾到最后，居然还说，要……休了娘……”
“啊？”林初荷一听这话，嘴巴顿时张得老大，半天也合不拢。
简阿贵一定是疯了，外加吃了雄心豹子胆，明明他才是那个理亏的人，怎能说出那起要休了谭氏的话？这算是被村窑子里那些个“马猴精”迷得失了魂魄吗？
“娘是不是说了啥重话，刺了爹的心了？”林初荷怔了好一会儿，方才回过神来问道。
“还能有啥，娘那张嘴，你还不知道吗？”简吉祥恹恹地道，“翻来覆去，不就是那些话。一开始，她还只是在对着爹一通乱骂，那时候，爹啥话也没说，只管低头听着。说着说着，娘就越来越过分，说简家一户都没出息，从我爷那辈儿起就颠倒是非黑白为老不尊，连带着我爹我大伯俩人，也是废物。她这些话，自打我记事起，也不知听了多少回，不知咋的，爹这一回就受不住，炸起来了。”
听到这里，林初荷心中也便隐约有些明白了。
从厚德村回来之后，简阿贵虽然始终沉默寡言，但摆明了，他心中是扎着一根刺的。或许在他眼里，简老爷子对他这个二儿子，算是无情的吧？不少字无论他怎样孝顺，怎样力所能及地照顾，简老爷子的心，始终在简阿福那里，怎么拽也拽不回来，这种爹不疼娘不爱的感觉，即使对于一个成年人来说，仍旧是不好受的。
谭氏一向吃定了他，今天在他面前，也是大喇喇地就将简老爷子和简阿福拎出来，摊在台面上臭骂，却不知恰恰撞中了简阿贵的心事。简阿贵心里的憋屈由来已久，被谭氏这样一激，怒火蹭地窜上来，脑子一热，便什么都顾不得了。
这么看来，简阿贵所说的要休了谭氏，十有八九是一句气话，算不得准，做不得数，谭氏心中，应当也很清楚。只不过，她耀武扬威二十多年，忽然被简阿贵用这样的重话呵斥，无论是面子上还是心里，那肯定都是过不去的。
说到底，这并不算是什么大事，至少用不着当真，不过，还是要尽早解决才好。要不然，谭氏心里不痛快，最吃亏的，可只能是她这个买回来的丫头了。
“哥，那你就没进去劝劝咱娘？”林初荷想了一想，就抬起头问简吉祥道。
“那我还能不去吗？”简吉祥又是一声长叹，“他俩吵架吵了那老半天，最后还是大哥大姐没命地拦下了，这事儿才算完。爹前脚走，我后脚就进了堂屋，想多少劝劝娘，让她放宽心啥的。可是，我没说两句话，大哥就把我轰了出来，说不让我在里头跟着受气，省得又闹出病来。”
“哦。”林初荷点点头，简兴旺素来是个老实人，这时候，势必是要替他弟的身子骨着想的，“哥你看这都啥时候了，咱家灶上还冷着，娘再生气，也不能饿着肚子呀。要不这样吧，我先去做点吃的，等会儿，进去瞧瞧咱娘。不管咋说，出了这么大的事，我总不能装作不知道，你说是不？”
简吉祥犹豫了一下：“那……那行，那妹子你就去吧。过会儿娘要是跟你恶声恶气的，你担待点，她心里不舒坦……”
“我知道！”林初荷冲他一笑，站起身便快步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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估摸着全家人都没什么胃口，林初荷这顿饭就做得很简单，熬了点小米粥，将馒头蒸上，再炒两个小菜，没花多少工夫，便准备齐全。她将饭菜端进院子里摆好，又拿了碗筷，简吉祥便从屋子里走出来，冲她招了招手，两人一起敲了敲堂屋的门。
“娘，荷妹子把晚饭做好了，你多少出来吃一点，好不？”简吉祥立在门口软声道。
没一会儿，堂屋门开了，简如意从里面探出脑袋来，不耐烦地道：“吃吃吃，就知道吃，这时候娘能吃得下去吗？有点眼力见儿行不行，咋这么不让人省心哪！”
“娘再生气，也不能不吃东西吧？不少字饿着肚子，那身子能受得住？”简吉祥被她劈头盖脸一顿骂，心里就有点憋火，硬硬地顶了她一句。
简如意翻了个白眼，一时找不到话来分辩，便冷哼一声道：“反正我和娘，今儿算是瞧清楚了，你们这些男人，就没一个好东西！”
“如意，说啥呢！”谭氏坐在屋里清了清喉咙，“吉祥那也是好心，你不能当成驴肝肺。”
她说着便从椅子里站起来，拢了拢头发，走过来对着简吉祥的肩膀摩挲一番，道：“你姐没坏心，别跟她置气。你一番心意，娘也不能糟蹋了，咱先吃饭吧。”
“娘，我就是叫你一声，做饭的事，都是荷妹子张罗的。”简吉祥忙笑着道。
谭氏闻言，眼睛就瞟了过来。
林初荷正在摆碗筷，偏过头去，正好对上谭氏的目光。
也不知是不是哭得太厉害的缘故，不过是一天的时间，这凶婆子竟像老了好几岁，那双眼睛肿得核桃一般，鼻子脸颊红成一片，皮也皴了，头发乱糟糟的，竟连一点儿精气神儿都没有。
该不会又要骂人吧？不少字林初荷在心里嘀咕了一句，然而谭氏却一句话也没说，径自在桌边坐下了，朝那几样小菜扫了一眼，扶起筷子夹了一点送进嘴里，接着便端起饭碗。
咦，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林初荷心下诧异，却又不好多说什么，招呼着其他人也坐下，将饭碗一一递到他们手里。
饭桌上，那简如意少不得还要满嘴里嘀嘀咕咕说个不休。
“娘，要我说，这事儿你就别往心里去。咱有啥可怕的？整个小叶村儿，谁不知道你才是咱老简家的一把手？不是我数嘴，就我爹那点本事，这一大家子扔给他，不出两年，就得上街里讨饭去！他敢当面跟你撂狠话，咱就得让他知道知道厉害！”
“这些个男人，一个一个都是没良心的，把咱这些当媳妇的就不当个人看，不给他们点颜色瞧瞧，他们就得上天！娘你放心，这回的事，我指定站在你这头儿！”
林初荷眼角一动，侧过身，就见简吉祥也是眉头紧锁。
简如意这话，说得可实在是非常不妥，她这哪有想要大事化小小事化无的意思？分明是想让谭氏和简阿贵闹大啊！
看来，当初钱大海那件事之后，简阿贵一直没有给自家这大闺女好脸，简如意也就因此记恨上了他。她这样撺掇谭氏，不就是想让她娘下死劲地收拾简阿贵，好给自己出一口恶气吗？
这女人，心太坏。
谭氏没有接她的话茬，喝了一口粥，眼皮子一掀，看向林初荷，沙哑着喉咙道：“荷丫头，你这粥熬得还行。”
什……什么？谭氏该不会被简阿贵气得神经错乱了吧？不少字居然开口夸人？！太……这太可怕了！
“你瞅着我干啥，我说你两句好的，你还不爱听了？”谭氏有气无力地道，接着便从腰间取下一大串钥匙，不由分说往林初荷手里一塞。
“我跟你爹，这回怕是不成了，我这颗心，也算是凉透了。这一嘟噜钥匙，你收着吧。”
第155章要休妻
正文 第156章你当家
第156章你当家
她这话一出，林初荷的惊讶自是不必多言，连带着旁边的简如意、简吉祥和简兴旺，也都同时倒抽了一口冷气。
“娘，你这是啥意思？”简如意轻声细语地问道，仿佛生怕吓着谭氏一般，“这可是咱家所有的钥匙啊，各屋的门儿，钱箱子，都指着这一串钥匙，你交给荷丫头干啥？回头她给弄丢了可咋办？”
谭氏就像是没听到她的话似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林初荷：“我打算好了，明儿个，我就回牛石村去，不管你爹休不休我吧，反正一时半会儿，我都是不打算回来了。荷丫头，这个家，从今往后就交给你张罗，你仔细点儿，上点儿心，知道不？”
“娘，你这是……”林初荷万万没想到她竟然会对自己说出这样一番话，整个人就像是被施了定身符似的僵住了。所以，谭氏的意思，是要将整个老简家交给她？让她……当家？
简如意比林初荷还要无法接受这个事实，尖着嗓门就叫了起来：“娘，你这是咋的了，你被我爹给气糊涂了吧？不少字荷丫头一个毛孩子，她才多大点儿，你让她管家？她非把咱家给祸害得鸡飞狗跳不可啊！咋说她都没嫁给吉祥，这不行啊，娘，你好好想想，别犯傻啊！”
简兴旺老实，肚子里没有那么多弯弯绕，他只知道，不能让这个家就这么散了，于是抓了抓后脑勺，道：“是啊娘，你可甭往那牛角尖里头钻，有啥事都是能解决的，咱家……这整个家可离不了你。”
至于简吉祥，因为此事峰回路转，将林初荷牢牢地裹在最中央，他反而不好出声说话，只能在一旁干着急。
“娘，就算你心情不好，想回我姥爷家住两天，你也不能把啥都交给荷丫头哇！就算你不在，这家也该由我来当，长姐如母啊娘！”简如意愈加焦急，直着嗓子嚷嚷道。
谭氏的目光缓缓从每个人脸上略过，从她的眼睛里，似乎散发出一种“哀莫大于心死”的意味：“你们都省省那唾沫星子吧，你们都在算计些啥，我心里头门儿清。”
“如意，你是老简家的长女，按说，由你来当家，那是理所应当的事儿。可是，就你平常干的那些个事儿，你觉得，这个家交给你，还能落下个好字吗？”
“兴旺，你倒是个老实孩子，只是也太没心眼儿了。这个家交到你手里，那指定是要吃亏的。这些年，我也没给你啥好日子过，这么大的人了，手里没攥住一个子儿，你心里多多少少是怨我的吧？不少字家交给你，我不放心。”
“我自己是个咋样的脾性，我自己最清楚不过，不管咋说，把荷丫头买回来，总算是我做的一件好事吧？不少字钥匙我给了她，往后，就由着她做主，你们别……”
她还没说完，简如意就急吼吼地将话头抢了过去：“娘，就算她是个伶俐人儿，她再能干，也不过是个孩子，你这么着，不是在开玩笑吗？这不成，我不能答应！”
“你答不答应的，管我啥事？”谭氏冷冷地道，“你倒是该想想，你连个十二岁的丫头都比不上，真正丢人的那个，是谁啊？！”
“我……”
简如意一时语塞，半个字也说不出来，只能掐着手心儿，想掉两滴眼泪，又挤不出来。
林初荷到了这时候，却逐渐冷静下来。
谭氏这一举动，虽说是气急攻心做出的决定，并不冷静，但将钥匙交给她，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也算是一种肯定和赞许。谭氏的肯定她不稀罕，不过，这话一出口，要再收回去，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娘，你和爹就是一点小矛盾，没必要闹得那么大，要我说，你还是该仔细想想。”她不紧不慢地道，“你要考虑清楚，这钥匙一旦给了我，我便不会再轻易还给你了。为了这么一点子小事就闹到这境地，何苦来呢？”
“娘你听见没有，听见没有？她这明摆着就是要夺权哪！”简如意大声嘶嚎道，“她一个小屁丫头，让她当我的家，那我还不如死了去！这话要传出去，村儿里的人还不笑话死我们？！”
“行了，都别说了，我累得慌，吃饭吧。吃完饭如意帮我拾掇东西，完了咱早点歇着，明儿一早，兴旺送我一趟，啊？”谭氏似乎没兴趣也没力气再说下去，撂下这句话，便不再言语，端起饭碗吃了起来。
看来，不管将来会不会后悔，反正至少现在，这谭氏是吃了秤砣铁了心。简如意和简兴旺面面相觑，对望了好半天，林初荷也转头来看了看简吉祥，无奈地摇了摇头。
这一晚上，简阿贵照例是深夜还不见人影。简家小院早早地就熄了灯，但林初荷很清楚，除了那个还不谙世事的简元宝之外，这家里，恐怕没有人能睡得着。
简如意自打帮谭氏收拾好东西回了房，便一直拿眼睛有一下没一下地剜林初荷，那架势，简直像是要吃人一般。林初荷也懒怠理她，在屋里待得发闷，干脆披上一件单衣，打开门走了出来。
虽然这么说似乎不大好，但她必须得承认，自己心里是有一点小雀跃的。谭氏永远不离身的那一串钥匙，现在在她手里，也就是说，今后简家该怎样发展，会过上什么样的日子，统统与她脱不开干系。她的确有很多想法，如果谭氏不碍手碍脚，是不是，真的就能一点点实现了？
也许有一天，谭氏气消了之后会将钥匙再拿回去，将一切都当做没发生过，不过，眼下心里高兴一下，总是可以的吧？不少字再说，一旦谭氏明天回了牛石村，往后会发生什么事，谁也不知道，想再把钥匙和当家人的身份拿回去，到时候，便未必轮得到她做主。
或许到了那个时候，谭氏会为自己怒火攻心之时出的“昏招”后悔不迭，不过，这世上从来就没有卖后悔药的不是吗？
妈呀，越想就越觉得自己邪恶呀！她用手捂了捂脸，也不知道是因为兴奋还是紧张，脸颊烫得仿佛能煎熟鸡蛋。
正在这时，身后传来一阵门响，简吉祥从屋里走了出来。
“妹子，还没睡？”看见林初荷，他愣了一下，随即便快步走到她身边，“咋的，娘今天把钥匙交给你，吓着你了吧？不少字”
林初荷回头冲他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