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落无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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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落无痕- 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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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枢豪气干云地说完,再不给天权任何思考的机会,拽着他的手直奔怀清宫而去。自小就集万千宠爱在一身的天枢不明白,也不可能明白,天权害怕的究竟是什么,他不怕父皇母妃罚他,他怕的是他们根本就不理他。
  
  尽管天权仍然不明白,为何明明做的是同样的事情,父皇母妃就不会对哥哥生气,但是被那双温暖的手牵着,他心里还是很高兴的。漂亮娃娃的唇角微微翘起,淡淡笑意关不住,渗出了几分。如果可以,他真想就这么一直被哥哥牵着手。
  
  可是街上的人实在是太多了,从来没出过宫的天权东看看,西瞅瞅,感觉什么都是那么新奇,偏偏天枢他们又要往前走,他就使劲挣扎,谁知没过一会儿,就不见了哥哥的身影,天权慌了。
  
  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穿梭了大半日也没见到天权的影子,离约定好的时间越来越近,天枢的心情逐渐变得烦躁。
  
  喵喵究竟是真的迷失方向找不着他们,还是一时任性跑去藏了起来,更有甚者,他是不是发生了什么意外。毕竟喵喵是那么漂亮的孩子,即使身着普通孩子的服饰,也难保不会有人对他动了歹意。
  
  当最后一种可能跃入脑海的时候,天枢不由惊出了一身冷汗,他甚至开始怀疑自己先前做出的决定是否正确,要是喵喵真的遇到了危险,他现在的做法岂不是在浪费时间,这该如何是好?
  
  心中思绪一杂,自然也就忘了看路,天枢稍不留意,直接撞上了迎面走过来的一位路人,与来人扑了个满怀。
  
  “哎哟……”天枢的鼻尖刚好撞到那人的胸口,痛得他叫出了声音,“不好意思,我没太注意……”毕竟是自己有错在先,天枢一面揉着撞疼的鼻子,一面道歉,同时将视线上移。
  
  那人很高,他需要仰望才能看清他的模样,他的五官异常俊美,高挺的鼻梁,尖削的下巴,以及鹰隼一般锐利的金黄色眸子,微有些薄凉的嘴唇上一抹似笑非笑、亦正亦邪的味道,精锐,也难测。
  
  “你没事吧?”那人一手拾起被天枢撞掉的斗笠,另一手伸出扶他,冷锐的眼神柔和些许,清冽的目光透出隐隐的欣赏之意。
  
  见过他的眼睛还能有如此平静的反应,他是第一个,不错,他喜欢。
  
  “我没事……”天枢有点屏息,没有抑制自然的生理反应,看到这种近乎完美的男人,适时的发呆是一种恭维。
  
  “你有急事吗?走这么快——”那张美丽的小脸写着明显的焦急。
  
  “我要找我弟弟。”寒暄半日,天枢总算想起现在的首要任务,急急解释两句便匆匆告辞。
  
  “喂!你等等……”那人在原地连连呼唤。
  
  本来还想告诉他的,他刚刚见过一个和他长得很像的男孩子。
  
  




第九章

  
  兰斯洛亚一统伽蓝草原之前,遥远的北方大陆群雄并起,部落林立,以西列斯为首的七大部族你方唱罢我登场,各领风骚数十年。
  
  聂让单于带着他的十万铁骑从泽兰沙漠出发,荡平了整片伽蓝草原,用鲜血和枯骨建立起这片土地上前所未有的强大政权,西列斯王国。
  
  成为北方大陆的霸主以后,聂让将目光投向了阿曼洛伊山的南方。
  
  对于那些常年生活在大漠和草原的人来讲,中原是一个充满了诱惑力的地方,那里有四季可以耕种的富饶土地,有即使是在最寒冷的冬天也不用担心被冻死的温暖气候,还有无数妖娆妩媚的美丽女人……
  
  与不可一世的西列斯相比,刚刚结束多年内战的中原王朝如卵累石,经不起一点风吹雨打,形势岌岌可危。
  
  胤王朝初年,高祖皇帝早逝,年仅四岁的贞帝继承大统,朝廷大权旁落首辅大臣宁博之手。北有西列斯铁骑犯境,南有西陵朝后裔作乱,内忧外患之下,任家刚刚平定的天下隐患十足。
  
  无奈之中,朝廷只得割地求和,屈膝苟生。最终,淑宁公主和番沧浪,德宁公主和番西列斯。两位无辜代嫁的宁家女子,清江以北望海以南的大片土地,以及数不清的金银、玉器、丝绸等物,终于换来了王朝二十年的喘息之机,那是胤王朝历史上最屈辱的记忆。
  
  胤贞帝六年,原本只是宁家二小姐的宁颐多了一个看似尊贵的称呼,德宁公主。继四年之前被册封为淑宁公主远嫁南海的姐姐宁频之后,她终究也走上了这条通往绝望的不归之路。
  
  朝廷没有能力与强大的敌人交战,皇室也没有适龄的公主可以和亲,来自王朝第一世家的宁家女儿不得不承担起这项卑曲的使命。
  
  漫天黄沙,遍地荒芜,举目不见人烟,大漠深处苦寒之地的生活不是来自中原养在深闺的弱质千金可以接受的。
  
  即使人们对她的称谓已由德宁公主改为德宁阏氏,可宁颐怀念的却是有人会叫她“颐儿”的渝京,只有在哪里,她才是宁颐,而不是什么公主或者阏氏。
  
  十年之后,宁颐终因思念故土郁郁而终,临终前唯一留下的遗愿就是让小女儿阿依达有朝一日能将她的骨灰送回中原。
  
  然而宁颐永远也不会想到的是,她可怜的小女儿不仅继承了她全部的美貌,也复制了她悲剧的人生。
  
  世间没有永恒的王者,兰斯洛亚率领赫提铁骑攻破聂让位于泽兰沙漠深处的地宫,宣告了伽蓝草原西列斯时代的结束。
  
  在草原上,女人和牲畜一样,从来都是战争最重要的战利品,阿依达也因此成为兰斯洛亚的妻子,赫提的王后。
  
  在她的儿子阿烈古琪周岁那年,西列斯的撒尼·沙曼丹王妃趁着兰斯洛亚与胤王朝开战无暇顾及后方的机会前来寻仇,阿依达遇刺身亡,至死她都没有机会去完成母亲的遗愿。
  
  又过了很多年,长大成人的阿烈古琪从当年伺候过阿依达王后的侍女口中得知,将外婆的骨灰送回渝京宁家是母后生前最大的心愿。
  
  虽然那个女人一点都不想生下他,她曾试图挖去他的眼睛,她甚至恨不得他死,可她毕竟是他的亲身母亲,她唯一的夙愿他会替她完成。
  
  借着游学中原、暗中探访的理由向兰斯洛亚告假,阿烈古琪很顺利地来到他两位至亲魂牵梦萦的地方。
  
  胤朝开国至今不过六十余年,宁家便出了两位宰相,两位皇后,以及两位异姓公主,其权势之盛由此可窥一斑。宁家家世显赫,而他却是异国的王子,纵然有源自母亲一脉的血缘之亲,也有父亲亲自承诺的终生不得开战,但是没必要的联系还是越少越好。
  
  将宁颐的骨灰盒送回宁家时,阿烈古琪并未以真实身份告之,而是用德宁阏氏有恩于先祖搪塞过去,待到外婆的骨灰入土为安,阿烈古琪便离开了宁家,开始了他在中原的旅程。
  
  前些天偶然从宁家小姐宁然那里得知今日是中原的花朝节,阿烈古琪特意一大早就起来看热闹,结果不虚此行,看到了不止一出。
  
  先是在一家卖纸鸢的摊子面前,碰到老板和一个不小心撞坏他纸鸢的男孩纠缠不清,紧接着又遇到前来寻找弟弟的哥哥,看着走向和纸鸢摊子相反方向的少年,阿烈古琪微微摇头,旋即跟了上去。
  
  “我在那边见过你弟弟。”阿烈古琪追上天枢,从背后拍拍他的肩膀,善意地提醒道。说实话,这般热情主动的行为不像是他做事的风格,不过看在这个孩子个性还算可爱的份上,他也不介意就是了。
  
  “是吗?”天枢微怔,蹙起眉头,瞥了他一眼。虽是心中狐疑,但他还是转身向后望去,他们先前刚刚走过这条街,他怎么想不起来喵喵什么时候挣脱了他的手。
  
  “我看见他好像撞坏了别人的东西……”阿烈古琪的汉话不是很好,那两人的语速又很快,他们争执的内容他并未听清,只能说个大概。
  
  “那我得先走了,谢谢你啊……你住在哪里?我改天过来找你……”阿烈古琪的话还没说完天枢就行色匆匆地再次在他眼前消失,只留下悬而未完的半句话悬在空中,无处落地。
  
  “东湖客栈。”虽然不肯定远去的少年是否听清他的回答,阿烈古琪对和他的再次见面仍然充满期待。
  
  看那少年的样子是个很疼弟弟的哥哥呢,他下面也有两个弟妹,那双小小的孩子总是用天真而好奇的眼神偷偷打量着他,可惜他见不惯那一家四口其乐融融、共享天伦的美好画面,反应素来冷漠,时日长了,他们也就不敢怎么接近他了。
  
  按照那个胡人少年指引的方向,天枢急急赶往街口,喵喵个性拘谨,不善言辞,要是和别人发生冲突肯定只有他吃亏的份。但让天枢哭笑不得的是,等他赶到那人告诉他的纸鸢摊子时,天权正开开心心地帮老板画着纸鸢上的花草虫鸟。
  
  正如阿烈古琪所说的那样,天权确实撞倒了那个挂满了大大小小五颜六色纸鸢的摊子,不过在他用随身携带的玉佩赔偿又答应帮老板重做纸鸢后,原本凶神恶煞的中年男子顿时变得和蔼可亲起来。
  
  天权久居深宫,不解世事,自是不知这是那枚玉佩价值连城的缘故,反而觉得老板挺好说话,认真地帮着他做起纸鸢来,他不会扎骨架、糊纸、绑提线等,却会画画,而且画得极妙。
  
  今日是花朝,街上人多,纸鸢生意大好,老板数铜板数到合不拢嘴,天权画得更是劲头十足。
  
  惊觉已过了和若离、天璇约好的时间,天枢顾不上和天权细说,扯下他手中的画笔和纸鸢,扔下一锭金子就拉起他开跑。
  
  “小公子,你的纸鸢……”老板拿起一个纸鸢在背后大喊,已经收了那么珍贵的一枚玉佩,现在又收到这么大的一锭金子,答应送给天权的那个纸鸢他自然不会吝啬。
  
  “你放开我……”天权不情愿,可惜被天枢拽着,根本没机会回去,等他们回到长安大街时,若离和天璇已经等得很不耐烦了。
  
  花朝之夜,文帝在清安宫设宴,直到开席才发现六个儿子少了一半,于是天枢他们私自离宫的行为被逮了个正着。
  
  “出宫去玩是我的意思,父皇,你要罚就罚我一个人好了……”面对铁青着一张脸的父亲,天枢下意识地把天权往身后一拉,不过小家伙还在为纸鸢的事情生气,根本不领情,反而跪得离他远了一些。
  
  有了天枢主动承担错误,胤文帝虽然生气也就下令将他们四个在宫中禁足一月,未作其他惩罚。这要在往日也算不得什么,反正他们大半时日本来就是在宫里读书练剑的。
  
  不过天枢还是很不高兴,因为他一直挂在胸前的那条小白鱼不见了,想来是那天和那个热情的胡人相撞时弄掉的,偏偏他又被父皇禁足,仅有的那么一丁点寻找机会也没了。
  
  几年前他曾在紫微山捡到一块奇石,材质特殊,无人识得是何石料,半黑半白,浑然天成,天枢把它雕成了两条小鱼的形状,一黑一白,合起来则是太极的图案,严丝合缝,毫无破绽。
  
  那条黑色的小鱼他在回京时送给喵喵了,那也是他送他的诸多礼物中他唯一戴在身上的,就像当年的那只翡翠小猴子。可现在他却把自己的这条鱼搞丢了,心中自是懊恼。
  
  半个月后,天枢再度溜出宫,悄悄找到东湖客栈。
  
  虽然心里早有准备,可是当他听客栈老板说那位有双奇怪眼睛的客人已在三天前离开时,还是忍不住浮上心头的些许失望。
  
  他的小鱼大概真的找不回来了,出了客栈的门,天枢有些心不在焉,没走几步就又撞上了人。
  
  




第十章

  
  “上回急急匆匆的是忙着找人,这回慢慢悠悠的又是在找什么啊?”
  
  天枢心中烦闷,正埋头往前走着,背后传来一把熟悉而陌生的声音,低沉独特的嗓音,略显生硬的汉语,很像是他那天撞到的胡人少年。
  
  天枢扭过头,看向声音的来源地,只见那少年双手环抱于胸前,背靠在墙上,清冽的目光透过喧嚣的人群看向无尽的天空,深邃的眼底有着若隐若现、寓意深刻的笑意。
  
  “是你!”天枢喜出望外,疾步向少年走去,惊喜道:“你还没走吗?怎么会在这里?”
  
  “你很想我走吗?”阿烈古琪反问,明亮的黄金双瞳直直看向天枢,话语间却没有多少质问的意思,更多的是玩笑的成份。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带着一些迟疑,天枢筹措着合适的语句,解释道:“有点意外。”
  
  “我也很意外。”阿烈古琪笑,继而肃容道:“我以为……你不会来。”他是这样说的,也是这样想的。
  
  “我被我父……父亲禁足了,今天是溜出来的。”天枢见他面露愠色,不由出言解释道。好险,那句父皇都到嘴边了,差一点就脱口而出,天枢后怕地拍拍胸口,还好他反应快,差点露馅儿。
  
  “因为弟弟走丢的事情吗?”阿烈古琪想起那天他急急忙忙拖着弟弟离去的样子,大概是走得太急了,两人擦肩而过的时候天枢竟连招呼都没和他打一个,使得难得主动管回闲事的阿烈古琪颇有些失落。
  
  “不是,是因为我偷偷带着弟弟妹妹出门玩。”天枢撇了撇唇,神情相当无奈。父皇真是个老古董,出宫玩玩有什么了不起的,居然关他一个月禁闭,他又不是天权,才不会乖乖听话呢。还是三皇叔好,他和若即若离想怎么玩就怎么玩,从来不会干涉他们。
  
  “是么?”阿烈古琪又笑,“看来你很疼你的弟弟妹妹。”莫名的,他有些羡慕他们兄弟间的情谊,这样的感情是他永远也不会有的。
  
  “难道你没有弟弟妹妹?”天枢觉得阿烈古琪的问题很奇怪,哥哥对弟弟妹妹好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吗,有什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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