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深爱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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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经深爱过- 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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稍后遇见利璧迦,全心全意全力便是想娶她。她代表我的理想,追求到她,即是追求到至真至善至美的一切,她是我精神上的一宗考验,得到她是一项成就。

然后我接受这项任务,开头为着工作具挑战性,后来莫名其妙,热血沸腾起来,与老魏等人产生真感情,到这个阶段,像永超一样,我只想在自己的地方,与自己人一起做一点事。

因此冷落利璧迦。

因此不知道利璧迦常用什么牌子的香水,在什么地方买衣服,阅读何种杂志,每月家用若干。

在她眼中,我不是好丈夫,我不能记住她的生日,我没有时间带她跳舞,我无暇去订玫瑰花,我不再当她如公主,于是她心灰,在我工作告一个段落之前,她离我而去。我错在认为她会了解。

这朵温室中洁白如百合的花没有原谅我。

这也不过是导火线,冰冻三尺,我太热衷事业,太爱往上爬,太想再上一层楼。

咖啡冻了。

今日,我认为永超这样的女子才是男人的理想伴侣。十二岁时的芭比玩偶及奶油面包皆已失色。

〃一起吃饭?〃我问永超。

〃我要替魏嫂去买点东西。〃

〃替魏嫂买东西不容易,〃我笑,〃有次为报答她的关怀,买两件衬杉带上去,被她嫌绢边太多,颜色太沉,嘿!南开大学女生极其刁钻,不是没有品味的。〃

〃她这次指定要婴儿用品,小魏太太有喜。〃永超说。

〃啊,老魏他这就做祖父了。〃我说。

永超笑道:〃老魏真是个人物。〃

我完全赞成。当年燕京大学在香港有同学会,至多滞留一年半载,马上可以起程往美国发展,他没有那么做。

我没有问他在过去那三十年中有无后悔的时刻,而能够重头选择,他又会都会再来一次。不过老魏真是个人物,他所信的,他做,他所说的,他信。

我陪永超到母婴用品公司去,她比我更外行。

看到那种很小很小,初生儿穿的袜子,她不置信的说:〃这么小,只有五厘米。〃非常惊讶。

她对婴儿一无所知。

我与利璧迦在新婚时则已细心地研究过这个项目,调查下来,结论是:〃迟些再算。〃

我提出善意的誓告:〃不要贪心,有目标才买。〃

结果还是满载而归。一声〃唉呀,真可爱〃,便每样买十件。

〃你行李会超重。〃我说。

〃希望可以带到。〃

〃下次我替你带上去。〃

邓永超问:〃什么地方有最新武侠片录影带卖?〃。〃谁要?〃

〃嗳,你别管。〃

〃不可溺爱任何人。〃

〃我自己看。〃

我带她去吃潮州菜。她极其欣赏,胃口与在东北一般好。我按住她,提醒她不要放纵。

晚上回家,如回宿舍,在门口道别,做柏拉图的信徒。

我旋开晨曦的瓶子,深深的闻一下。

利璧迦。我倒在床上。

小姨约我吃早餐,我去了。

我问:〃有没有音讯?〃

〃没有。〃小姨非常焦虑,〃我们很担心,妈妈说她夜半看见姐姐对她说她冷。〃

我纳闷的说;〃令堂过虑,她绝不会有事,我也梦见她总穿着俄罗斯紫貉。〃

小姨白我一眼,  〃姐夫。〃  〃是真的,〃我说:〃她把我们所有的美元存款与富格林金币都搜刮去了,还卖了房子。数目是不多,但足够她节省地过下半辈子,这么有预谋,一步不差,怎么会穿不够衣服。〃

〃我们也觉得她对不起你。〃

〃她觉得闷,〃我说:〃那是应该的,我从没说过我是印第安那钟斯博士。我爱她,我也想尽量做到使她以我为荣。〃忽然之间我发起牢骚来,〃但是不,她的要求不一样。〃

〃我相信你也有错。〃小姨责备我。

〃自然,〃我说:〃但罪不致死。〃

〃我们还是朋友?〃小姨问。

〃是。〃

〃听说你找到女朋友。〃

〃消息源自何处?〃

〃我同朋友去跳舞,座中有位外国女士,说起来认得周至美,她说是你同事,她说你已与女友同居,并且逛婴儿用品店,想来好事已近。〃

卫理仁因爱成恨,非要整死我不可,一边夜夜笙歌,一边数我不是,完全不像是个受过教育的人,这家伙。

〃我同爹妈说过,他们让我来请求你,也许你可以给利璧迦六个月的时间。〃

他们太抬举我,这件事我完全被动。

我毫不犹豫的说,〃五年,五年内她不回来,我会跟她离婚。〃

小姨松一口气,随即又说:〃哪个金发的马利安,看样子醋劲十足,同你挺熟。〃

我微笑,〃我艳福一向不浅。〃

〃母亲通过亲友也在找她。但是我们与利璧迦都不接近。〃

〃不管用,我请了最好的私家侦探都查不出所以然。〃

〃她难道从此以后都不再回来?〃小姨不置信,〃家人会牵记她的。〃

〃你问我,我问谁。〃我说。

小姨觉得无味,便与我分道扬镳。

利璧迦会回来的。三年五年之后,又或许十年八年之后,也许她会在外地结婚,带着孩子们一起回来。也许她在事业上有成就,我在报上可以读到她的名字。

但无论发生些什么,我同她之间,已经结束。

父亲生日,我去把他接出来吃顿饭。

叫了一桌子的上海菜,他爱吃,很高兴,但不住埋怨我,〃火腿价钱吃豆腐〃,他说。

节俭是我家美德,自幼受到教诲奇Qīsuu。сom书,没齿难忘,才十岁八岁,发寒热,父亲叫计程车送我到诊所,我已觉得一颗心跳得如车内的收费表一般快,于是苦苦恳求父亲让我落车步行。

我已忘记最后如何到达诊所,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今日我可以一掷千金去夜总会买一夜欢笑。我莞尔,觉得非常有成就感。

父母并没有问起利璧迦。

他们与她谈不拢,她来不来都不关心。我一直不大在他们面前透露私事,也不让他们过问,久而久之,没有发问的习惯。

吃甜品的时侯,我向他们透露,利璧迦已与我分手。

父母一点惊异也无,继续吃酒酿圆子,我到这个时候才发觉,利璧迦的人缘是多么坏。

我不由得替她不值。

直至她失踪,她都是一个好伴侣,只是她并非老人家心目中能帮手的好媳妇。

我悄悄问母亲;〃现在,你还怪我没有进太古洋行吗?〃

再也没有料到的是,她忽然冷笑一声,悻悻的说:〃怪。〃

什么?我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怪,她还怪我?

她说下去,〃要不然的话,我早就儿孙满堂,享老福了。〃

我仍然无法与她沟通。

很多友人说,经过数十年,忽然奇迹出现,父母与他们可以开心见诚的坐下来,好好把历年来的误会扫除,正正经经交换心中的话。

他们有福气,我没有,我想我同母亲,舍得至死维持老样子,她决定怨我到底,这个固执的老人,永远不会宽恕我。

又有什么关系呢,利璧迦也不会原谅我,没有人会,怪我好了,把所有的罪状扫到我的头上,有什么关系呢,好让我名正言顺的患自怜症。

把他们送回家,不用说已精疲力尽。又不甘心回家,把郭祠芬找出来喝酒。

〃说实话,〃我同小郭说:〃我也想失踪。〃

〃你不是早已经做到了?这两年来,谁也见不到你。谁也不知你忙些什么。〃

〃我做些什么,何须人知道。〃

〃说得对,既然如此,你又何须烦恼。〃

〃小郭,这些年来,你一直没有对象,是否伤心人别有怀抱?〃

他不响。通常,被针刺中的人只有两个反应,不是呱呱叫便是不出声。

〃说来听听。〃

他用我的话:〃我做的事,何须人知道。〃

〃你有没有爱过?〃我问。

〃周至美,看到那边厢的艳女没有?把她请过来喝一杯。〃

〃谁?〃我装出中他的计。

〃那边,穿红裙的,〃

我顺他手指看过去,那女郎的裙子没有背部,露出雪白一大片皮肤。

〃她不是侍酒女郎。〃

〃所以要看你有无能耐。〃

〃没有,我没有,〃我奸狡的说;〃我要听你的恋爱史。〃

那夜像是勾起小郭心事,他也大杯大杯喝。

他叫道:〃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消万古愁。〃

真熟,谁说的?太抵也是酒徒。

我与他相挤而出,在马路上游荡,像跳舞一样,进一步,退两步,打横又走三步。

有一部开篷跑车缓缓从我们身边经过。

我认得红衣服,是那女郎,她向我们眨眨眼。

〃小郭,你上去。〃机不可失。

他还要卖弄义气,〃不,只有一个座位,你去。〃

我不再与他分辩,把他一推,刚巧女郎推开车门,他顺利跌进车子里。

女郎一睬油门,绝尘而去。

我呵呵大笑,站在街上拍手掌。

第二天双眼小白兔似的血红。

而永超已起程往北京。

不告而别,岂有此理,而且我不相信她的胃已经复元。

人事部同我说:〃本来要下个星期才上去,但她说这里一切功夫已经赶出来,她等不及。〃

工作狂。

我发电报到老魏处。

〃……永超发过病,饮食要劳魏嫂特别操心,同时叫她不要卖命。〃

跟我在一起多几日有什么不好?看样子她并没有爱上我。

光棍日子实难换,我只紧紧拉住小郭。

我问他:〃红衣女郎如何?〃

谁知他板起一张面孔:〃什么红色的裙子,紫色的披风,你发痴?〃

〃是〃,我说:〃自然是我发痴。〃

他不想说,就不必强他所难。有很多人不愿意把私事公

诸于世,也有很多人来不及的把私事招供出来。我与小郭好像不大似后者。

〃邓博士去了公干?〃他问。

我点点头。

〃很无聊?〃

我叹口气,〃你说多讽刺,利璧迦只要再忍耐一下便可,我现在成日成夜都有空,简直二十四小时陪她都可以,唱歌跳舞,随她喜欢。〃

小郭立心要刺伤我:〃也许她已经不在乎,她的心已经死了,不用再等待,有些女人像小狗,有些女人不,她决定不再等。〃

我瞪着他。

〃我们换一个地方再喝。〃

〃我不去了。〃

〃来,我介绍你认得——个可爱的人,你不会后悔。〃小郭说。

〃什么样的女子?〃

〃不是女人,是倪黄蔡三剑侠,都是吃酒的好手。〃

〃没有女人我没兴趣。〃

〃回家去哭吧,哭成…条河好了。〃

我踯躅回家,孤寂得不能形容,尽管在熟人面前,我也颇能谈笑风生,但是每逢失意,我经常爱躲在一角,不爱倾诉,每逢得意,也不过偷偷暗地里开心一下子,不敢张扬,  从前有利璧迦是不同的,我们在一道经过非常艰难的日子,心灵上有点沟通。

我们是可以共患难,不能共富贵的…对。

天气回暖,仍有寒意,但可以觉察到空气中的潮湿,很快黄梅天要驾临,冬去春来,时间自指缝间漏过,永不回头。

我应该怎么办?

趁自由身先玩一年半载,抑成快快找名女友,  同居生子?两个选择都不错,都可以称之为周至美的第二春。

不久之前有一位同事,大儿子十六个月大的时候,太太忽然生下三胞胎,我们拥到医院去看热闹,连利璧迦也夹在人群当中。

我们隔着玻璃看护士抱起小东西,齐齐发出赞叹之声,三个红咚咚的宝贝,个子并不太小,绝对不须住氧气箱,真不知为母者如何生下他们,

平日冷静的利璧迦兴奋得几乎失去控制,三个婴儿在大哭,小嘴巴张老大,眼睛眯成一条缝,…额皱褶,但她赞不绝口,〃真美,天下至美至纯至刚的便是婴儿,〃又加一句:〃特别是三胞胎。〃

如果我改变宗旨,相信也有女人会为我生孩子,嘿,那时利璧迦再回来就迟了,这里再也没有她的地位。

回到家,我躺在床上看电视。

这个位置,这个姿势,都属于利璧迦。

电视在上映热门肥皂剧,一大班俊男美女,挤在一间华厦中斗争,父子之间已经打过三场官司,女儿第五次结婚,母亲有无数比她小二十岁的爱人,女婿离婚后再娶,两口子仍住前任岳丈的家中,不是冤家不聚头,仿佛地球上没有别的角落存身,自然,因为戏要演下去,于是再有人癫痫,再有人重婚,再有人犯谋杀,再有人被强奸,一季又一季的纠缠下去……

但愿人生有这么精采,我就不必寄情于一只映象盒子。

如果永超在家,可以找她聊天,偏偏她又重视事业过于一切。

我惭渐堕入梦乡。

门铃响。

我悠悠然荡出去开门。

是利璧迦,她披着长披风,站在门边,不语。

我百感交集,〃你,你回来了。〃

她的鹅蛋脸比往日更娇怯,好像瘦了一点。

我压抑着一句话,先问她;〃可是要同我离婚?〃

她仍然不出声。

〃我们之间,真的不可救药了?〃

她还是不响,一双眼睹在幽暗的光线下如宝石般闪烁。

〃利璧迦。〃我欲伸手去扶她的双肩。

门铃忽然又喳喳地响起来。

我自床上跃起,悠悠地飘出去开门。

一拉开门,有一个女人穿着黑裙站在门口。

我胡涂,不知哪一个是梦,方才,还是现在?

我喃喃道:〃利璧迦。〃  轮到她摇我的双肩,〃至美。〃

是张晴。

〃请进来。〃

〃我知道你在家。〃

我醒过来,吁出口气,这叫做长嗟短叹。

〃其实以你这样的情况,可以告假。〃张晴说。

〃放假到什么地方去?〃

〃求她回来。〃

张睛并不明白,利璧迦并不在娘家,我也不想详加解释。

她又俏皮的说:〃或是利用假期上北京。〃她向我眨眨眼。

我苦笑。

她忽然向我宣布:〃至美,我只打算做到下个月底。〃

〃怎么,要转工?〃我觉得意外。

〃是的,已经辞职。〃

〃为什么?一个地方做得好好的,老板不是不喜欢你。〃

〃他也没有爱上我。〃

〃他爱你你才苦呢。〃

〃他并不赏识我,〃张晴说:〃喜欢我是不够的,做几年都不见升级。〃

〃你不是一直不在乎?〃

〃你看马利安多威风。〃

〃她有她的条件与能力。〃

〃有什么是她能做而我不能做的,她不过运气好罢了,难道我没念过管理系,难道我不能讲普通话,她拿顶尖儿的薪水,我的那份提也不想提。〃

〃运气也是她与生俱来的本钱。〃

〃你看她踌躇满志的样子。〃

〃有什么不可?〃

〃我看不过眼。〃

〃每一问公司里都有卫理仁这样当时得令的女职员,她也许换个名字,叫威利钦,或叫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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