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深爱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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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经深爱过- 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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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肯定她不会躲在某处,qi书+奇书…齐书偷偷地看我心急如焚般团团转?〃

〃你认为她会那样无聊?〃小郭白我一眼。

我颓然说:〃不会。〃

他问:〃你们到底为何分居?〃

〃我扯鼻鼾。〃

小郭一怔,哈哈大笑。

〃这有什么好笑?〃

〃为着这个便分居睡?〃

〃是,我们一结婚就没同过房。〃

〃周至美,这件事是不应发生的。〃

〃但她坚持。她怕噪音,一公里外有人咳嗽一声她便跳起来,她认为上帝没在人类的耳条上装开关是最不能饶恕的事。分了房还得两扇房门都关紧,不然的话,她照样失眠。〃

小郭发怔,过很久他问:〃你真的是夜雷公?〃

〃我怎么知道,我自己听不到,又没有旁的女人告诉我。〃

小郭沉默一阵子。

〃她有神经衰弱,大部分都市人都如此。〃我说。〃不,我不这么想。〃小郭说。〃你的高见特别多。〃

〃她有心事,精神压力大,无法松弛。〃

我不以为然,〃心事?一切都上轨道,事事不用她费心,她有什么心事?〃

〃是,如果她是一只猪,有吃有穿已经可以睡得着,但令夫人显然是个较为敏感的女子,她对生活的要求,显然要地一只猪为多。〃

〃小郭,〃我怒道:〃你为什么一直讽刺我?〃

〃因为你对一个女人的需求一无所知,蠢如头牛。〃

〃啊,你对女人这么了解又为什么至今未娶?〃

〃那与这件事无关。〃

〃那么,小郭,请你用心去寻找她的下落,别对我们的私生活详加研究。〃

小郭说:〃你好好看我那一百条试题。〃

〃我有更要紧的事要做。〃

〃周至美,你为何铁石心肠?〃〃小郭,你根本不用试图明自我,你只要去寻找利璧迦的下落。〃

他看我一眼,把我的门匙放在茶几上,归还我。多事的小郭。

他生我气我生他气。

小郭的侦探术也许一流,为人实在太不识相,哪壶不开提那壶,专门挖疮疤,越挖得深越有味道。

我把他送到门口,大门一关上,孤独便排山倒海而来。

这间公寓忽然变得太大太大,空洞洞,我说话仿佛有回音。

即使开亮所有的电灯,仍然有阴暗的角落。

往日我与利璧迦也不是那种坐在一起商讨青菜肉类价格的夫妻。她有她的应酬,我有我的,两个人很少碰在一起谈家常。

不过有她在那里,我总有点精神寄托,无论是翻阅报纸、更换衣裳,她多多少少会发出些微的声响。

有时候,我一个人静坐房中做夜课,她也会在房门外张望一下,问声:〃还在抽烟,真的视死如归?〃

当然是假装没听见,但心中暗暗得意,有人管头管脚总是温馨的。

利璧迦到底到什么地方去了。

她还会回来吗?

电话铃响,我扑过去接。

心中已叫出来:利璧迦。

〃周至美?我是卫理仁,你这家伙,我要同你算账,〃她咭咭咯咯的笑,〃你把我一个人丢在飞机场……〃

我一句也没有听进去,照说万籁无声,有位金发女送上门来,我应当张开双臂欢迎才是,但我却觉得一点味道也没有。

〃周至美?周?〃

〃马利安,今日我很倦,在公司见到你再聊。〃

她受到这种空前冷淡的待遇,倒是沉默下来。

〃周,有什么事?在匹兹堡我就发觉了。〃

〃马利安,改日再说,我在等个要紧的电话。〃我挂断。

家有两个电话,她的与我的。

利璧迦的电话响我从不接,她对我的电话也采同样态度。

两具对外通话的机器都极少响,我不止一次觉得利璧迦与我是天生一对,两个人都懂得享受绝对静止的生活。

她到底为何离我而去。

最最有资格白头偕老的夫妻,便是我们俩。

我自酒柜取出老酒,像电影与话剧中的失意汉般,对准瓶嘴便啜饮。

喝了十多口,看清楚招纸,才知道是利璧迦每日喝一小杯的些利酒。

她轻微贫血,喜欢喝一点酒活血,一瓶足可以供应半年需要。今日被我一口气喝掉半瓶。

酒一到血中,我便松弛下来,大事化小,小事化无。

她会回来的,我告诉自己,她会回来的。

半世的夫妻了,她会回来的。第二天我还得去上班。

以往一直最不同情那种为感情问题弄得蓬头垢面的男女,我的至理名言是〃可以结合便结合,不能结合便升华〃,男女欲仙欲死的缠在一起,于个人于社会有什么益处?

现在自己也觉得刺痛了。

我同总工程师说有急事想告假。

他开头还不在意,〃明天没事,后天好像要去取货,你几时有事?〃

〃我想两个星期。〃

〃十四日?至美,你不是开玩笑吧。〃他眼睛睁得铜铃般大。

我顿时气馁。

〃十四日内我们要到鞍山钢铁厂去作钻石打磨弊端的示范,你疯了,请假?我给你明天与后天,至美,星期五你销假上班,大清早八点半我要看到你。散会。〃

他气呼呼的走出去,像是我给了他什么刺激似的。

我一个人坐在会议室,张晴经过,叫我。

〃我找你呢,还不出去吃饭。〃她拉过椅子,坐在我身旁。

我视而不见,听若不闻。

  第2章

张晴当然不会放过我,她把手在我面孔前面晃两晃,老僧入定?〃

〃你自己去吃饭吧。〃

〃你难道不吃?〃

〃张晴,你别理我好不好。〃

〃为什么心烦,说来听听。〃

〃不,我不打算将心事公诸同好,你别骚扰我好不好?〃

张晴的自尊心受到伤害,感情虽是真的,表情却是假的,她夸张地翘起嘴唇,把成熟的身躯旋了两旋,就差没娇呼…声〃我不依〃。  〃没有事的话,出去时请把门带上。〃

〃周至美,你当心。〃她蹬蹬足离去。

我当心?我一直当心,从未行差踏错过,可是你看我的结局。

我冲回办公室,打电话给郭祠芬,大喝:〃你找到我老婆没有?〃

〃找到了,不,没找到。〃

〃到底是找到还是没找到?〃

〃她于本月十号离境,移民局有记录。〃

我震惊,〃旅游?〃  〃她持英属殖民地证件,以学生身份前往纽西兰。〃

〃什么地方?〃

〃纽西兰,在南半球的一个国家,人民以牧羊为业,由两个大岛组成,非常宁静安定,你没听说过?〃

会比我们的家更舒适恬淡?我不相信。  小郭说下去:〃她有奥克兰大学的入学书,周至美,你可以追了去。〃

我悲愤填胸,根本不能欣赏小郭的幽默感。  〃你所说属实?〃

〃自然。〃

〃有何证据?〃

〃我在移民局有好友。〃

〃也许这只是你信口胡说,也许她只不过藏匿在娘家。〃

〃周至美,我可以把费用退回给你。〃

我终于在人前崩溃,〃小郭,小郭,这一切她至少要计划半年,为什么我一无所知?〃

小郭不假思索的说:〃因为她不再爱你。〃

〃不!〃我号叫,〃这是不可能的事,不可能。〃

〃为什么不?〃小郭冷静的问。

我双耳嗡嗡响,不不不。

我企图吞下一曰唾沫,〃我们是八年夫妻,她即使不再爱我,也可以做个朋友,为什么这等大事要瞒着我?〃

小郭没有回答。

没有人能够回答。

我说:〃她会回来的,她很快会回来,新鲜一过,她就会回来。〃

小郭在那一头仍然维持缄默。

〃她应该有个交待,你说是不是,她至少得回来同我说个清楚,要离就离,要走就走。〃

〃要不要出来喝一杯?〃小郭问。

〃为什么不早说。〃我抓过上衣,出门去。

与小郭在〃牛与熊〃酒馆中痛饮。

小郭开始同情我,从他眼神中可以看得出。小郭面孔呆板如扑克牌,但一双眼表露了他的七情六欲,他实在是个情感很丰富的人,但喜欢装出个死样来保护自己,

〃小郭,咱们认识多久了?〃我吞一大口老酒。

〃二十七年。〃

〃小学一年起,我们就是老友。〃

〃是。〃

〃小郭,你见过利璧迦几次?〃

〃我没有见过她。〃

〃什么?〃我瞪大眼睛。

〃我一直没有见过她。有一两次,我与你吃饭,她原本要来,临时有事失约。〃

〃我们已经结婚八年,而作为老友,你没有见过她?〃

〃有什么稀奇,我们之交一向淡如水。〃他嘴嚼花生米,

〃她根本不大肯跟我出来。〃我沮丧地说。

小郭说:〃或许那是因为你的朋友都言语无味,面目可憎。〃

〃你不算吧,小郭。〃

〃我一直獐头鼠目,你自小与我好,不觉得。〃小郭说。

〃你总为利璧迦说话,为什么?〃

〃周至美,我是个念心理学的人,坚信人性无好坏之分,一切都受环境所逼,一个人不会无端端出去做贼,私底下总有个潜在的因由,看你肯不肯钻研。〃

〃利璧迦为什么要做逃妻?〃

〃你有没有听过人间蒸发这个日本名词?〃

〃没有这么严重吧。〃我顿下杯子。

〃做人是很腻的。〃

〃我一点也不觉得,世界上要做的事那么多,一个人可  以为社会作出无限贡献,何腻之有。〃

小郭以不置信的神色看牢我,〃你真的认为做人很有趣?〃

我瞪回他一眼,〃当然,做人尽管有高潮有低潮,如果真那么无趣,地球上早就没活人了。〃

〃周至美,你竟还没有开窍。〃他惊异地说。

〃谁又得道成仙了,你?〃

〃不,不是我,我欠缺勇气。〃

〃你指谁,利璧迦?〃

〃她这个举止无异是浪漫的。〃

〃任何愚蠢、不切实际、牵涉到无谓牺牲的事,都被你们喻为浪漫,你们真是社会的毒草。〃

〃你的利璧迦,你知道她有什么嗜好?〃

〃不知道!〃我赌气。

〃想想看。〃

她不集邮,亦不爱运动,当然不搓麻将。她有什么显著之嗜好?

〃我知道,看电视,每次她进房,第一件事是开电视机,第二件事,才是开灯。〃

〃我不相信,〃小郭说:〃我不相信你实际上住在那幢公寓里。〃

〃这是什么意思?〃

〃你双眼用来作什么?〃

〃看清楚你这种人的真面目。〃

〃书房中有一只角橱,是不是?〃小郭说。

〃是。〃我说。

〃今夜回去,打开玻璃橱门去瞧瞧。〃〃今夜我不回去了,家不成家,回去干什么。〃

〃周至美,承认你疏忽利璧迦。〃

〃她又不是小孩子,你要我如何呵护她。〃

小郭摇头叹息,〃你还是不明白。〃

我大口灌着各式各样的酒,舌头大起来,人飘向半空,不停说话,但没有记忆,后来整个人软倒在地上。

大抵是小郭抬我回家的。

他仿佛还找来帮手,我听到他喝令:〃抬他脚,这个混球,足足一千公斤重。〃

经过无数侮辱折腾,我还是到达家中。  我的头像是裂开来一样,我肯定有人在我额角上劈了一斧头,我甚至肯定斧头还嵌在我前头骨,在那里震动,而我的鲜血,正随着斧柄流下。

我想跳起来上班,四肢不听使唤,我用手拨开窗帘,阳光洒进来,我连忙紧闭双眼。

一个人的落魄潦倒总有个开始,这就是我堕落史的第一章。

我爬起来去照镜子,其实头上没有利器,我跌坐下来呻吟,吃止痛药,喝番茄汁。

喧嚷很久,才想起今日明日皆可以在家休息。

休息,多久没在朝九晚九这段时间在家呆过,连我自己  都想不起来,传说中的工作狂便是我这类人,连公众假期留  在家中都有犯罪感,非得马不停蹄,穷凶极恶的做事,才能  满足我。

我要熔化在工作上,死在岗位上,把每丝精力都榨出用  在事业上。

我要在厂里安置最新式的装备,促进生产,节省开销,  这是我自小的愿望,做得最好最好,出一分力,发一分光。

如今我竞醉酒,如一团烂泥般摊在家中,醉生梦死。

钟点女佣轻轻进门来,识相地掀开一点点窗帘。

到这个时候我才发觉我们屋子没有黏墙纸,用的是乳  胶漆。

屋于装修由利璧迦一手包办,我出门回来已经事事妥  当。男主外,女主内,这岂不是应当的。

光线很柔和,整个色系是浅灰,淡得看不出来,有种特  别效果,利璧迦在这种事上一向有天才,在学校里,她念的  正是美术。

我们在英国留学,邂逅她的日子,是一个秋日,整个公  园里都是深深浅浅的金、棕、黄、褐。干叶落了一地,踏上去沙沙响,孩子们在叶堆中玩耍,笑声开朗响亮如银铃;呵呵阿,呵呵呵,一连串不停地摇下去。

她站在他们前面观看,神色恬静,一管高挺的鼻子吸引我,她整个人是这么纤细秀丽,我不由自主放弃原来在走的道路,接近她身边。

她转身看到我,向我点点头。  我说:〃孩子们最最快乐。〃

她脸庞相当瘦,一双有灵魂的眼睛略见憔悴,并不对我见外,脱口而出,〃如果没有孩子们,整个世界恶臭且沉沦。〃

其实我没有听懂。  但在那种时候,我连忙清清喉咙,说声〃是〃。

她微笑。

孩子们仍然呵呵呵呵笑下去,那笑声像是要钻入蓝天白云,与云雀试比高。在这样的良辰美景之下,我决定追求利璧迦。

她们利家轮到她父亲那一支便式微了。叔伯仍然有地位事业,不知恁地,分家时她父已经吃了亏,加上不善经营,境况不过小康,兄长婚后不大理事,一个妹妹性格全不似她,她名正言顺过着孤僻的童年生活,毫无阻滞,并没有谁试图改变她,把阳光带进她生命。

她很有艺术才华,艺术家会有一个毛病,清秀有余,现实不足。

但在恋爱时期,再孤独的人也会风花雪月一番,她那种气质在当时被我认为是最难能可贵的。

我把吃中饭的钱省下来送花给她:青莲色的鸳尾兰配白色的铃兰,一小束一小束,亲自踩着雪冒着初春的寒气送到她宿舍门口。

有时她迟出来,我喷着白雾疯等,看到她的面孔,感觉上犹如阳光第一道金芒射入我生命,感动至鼻子发酸。

利璧迦的反应并不热烈,我赴以全力来融化她的矜持。

那时已有同学说不值得花那么大的劲。在外国,因为寂  寞,男女关系每每一拍即合,十分随便放纵,长年累月的追  求,绝无仅有,亦无此必要。

我还在应付论文试,往往工作至天亮,直接去找利璧迦,双眼布满红丝,喉咙沙哑,但精神却有回光返照式的旺盛,一点也不眼困。

也许是这样便感动了她。

男女之间实在不应有怜悯、同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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