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吗?都说什么了?”
“嗯,问了木之内小姐的事。”
“你怎么说的呀?”
“很好啊!”
事实的确如此,这倒像是船津,毫不含糊的回答。
贵志听了这话会怎么想?冬子的眼前浮现出话筒那边贵志的表情。
“这个,你吃吗?”船津有些扭捏地拿出一只扎着绸带的盒子。
“这是什么呀?”
冬子打开一看,是一盒刻有“莫洛索夫”标志的巧克力。有圆形的、椭圆形的,各种形状,都用红色或蓝色的锡箔包着。
“哪儿来的?”
“我买的。喜欢的话,请吃吧。”
“这也是所长的旨意?”
“不,这可不是!”
船津慌忙摇头,那个认真劲儿,让冬子觉得很好笑。
两个人就这样你一块我一块地吃起了巧克力,片刻后,船津站了起来。
“这就要回去吗?”
“嗯……”
船津每次都是事一做完就走。两人之间虽然没什么可聊的话题,可每次都过于干脆。说不定是心里顾忌着贵志。
冬子目送着船津的背影,心里琢磨着,这个人究竟了解多少自己和贵志的关系?
通常,外科疾病又可怕又疼痛,可一旦治疗,很快就会痊愈。如果把内科比作马拉松,那么外科就是短跑了。
拆了线之后,冬子的伤口基本就不疼了。虽说猛地弯腰或是大笑时,下半身还有抽搐的感觉,但行动已没有大的妨碍。
手术后的出血症状,持续了一周也就消失了。
“什么时候可以出院啊?”
第十三天的时候,冬子问前来巡诊的院长。
“再过两三天就可以了。”
再过三天,正好是贵志回来的日子。
第二章 花芯(10)
“出院后,能马上去店里上班吗?”
“整个手术都比较顺利,去上班没什么问题,只是刚开始,最好只去半天吧。”
冬子自己也没有上整天班的信心,半天撑死了。能去店里照个面,总比不去强得多。
“出院后,还用再来医院吗?”
“要是没有什么特殊情况,二十天之后再来吧。”
“还会出现什么问题吗?”
“一般不会有什么问题。子宫就是孕育胎儿的袋子,只要不怀孕,平常就没什么用处。和胃呀、肠呀什么的比起来,术后要简单得多。”
经院长这么一说,似乎的确如是。然而冬子却觉得不会这么简单。
“不会再痛或是出血吗?”
“不会的。一般子宫被摘除后,就不会再痛或出血了。”院长苦笑着,像是想起了什么,又接着说:“你现在还是单身,也许没什么关系,我是说,性生活最好还是等一段时间。”
“……”
“出院后再等半个月左右吧,就不会有什么问题了。”
冬子默默地垂着眼帘。
“那就两天后出院吧。要是可以的话……”
“……”
“那就这么定下来了。”
院长向护士交代完后,就走出了病房。
秋天,午后的阳光还很灿烂。
冬子在日光中,回味着院长说的话。
当然不可能一出院就干这种事。即便是男人求上门来也没那份心思。但,有没有失去子宫后马上就和丈夫或恋人发生关系的女人呢?既然大夫嘱咐了,肯定是有过的,这些人会是什么心情啊?
别再想这些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事了……
冬子自言自语地念叨着。
无论怎么想,失去了子宫,已经是不可挽回的事实了。
冬子想摆脱这些烦心事,于是仰起头,把念头转到店里。
首先是一大堆订单放在那里,还有就是因病而被耽搁下来的半成品,再就是参加明年春天展销会的帽子还要设计,百货公司提出的批发条件也有待敲定……诸如此类一大堆要操心的事在等着冬子。想到这些,即便是片刻,多少也可以转换一下冬子的心情。
可到了晚上,一个人躺在床上,就会想起身体的事。
冬子在失去子宫的哀伤中,又度过了一天。
冬子出院,是在两天后的十月中旬。从住院算起,正好过去了半个月。
刚来医院的时候,代代木树林绿意尚浓,如今已现出斑斑秋色,有的绿叶已变成了红叶。
不管是走路还是弯腰,冬子都已感觉不到疼痛。只是猛地舒展上半身时,还会感到小腹的抽搐,可也完全不必在意了。
早上,最后的巡诊过后,冬子开始收拾东西。只住了半个月的院,却增加了一大堆东西,从换洗的衣服,到洗漱用品、餐具等等。
冬子收拾着这些东西,正要往手提包里装时,船津来了。
“是今天出院吧?”
“是的,现在正做准备呢。”
“需要的话,我来帮帮你好吗?”
“你特意跑来的吗?”
“嗯……”
船津好像早就知道冬子今天要出院。
“那事务所的工作呢?”
“今天没关系。”
说是来帮忙,可也不能让船津收拾*、睡衣什么的。
“那我来收拾东西,你能不能帮我把水果篮子和空盒子扔到走廊的垃圾筒里?”
船津脱掉西服,干起活儿来。
出院时母亲本该来的,可她感冒了,就没来成。冬子正觉得一个人出院成问题时,船津的到来,让她放宽了心。
船津干完冬子交代的活儿,只花了一个小时就帮冬子做好了出院的准备。
冬子向大夫和护士打过招呼,就离开了病房。
行李包括一个大箱子和两个纸袋,船津提着箱子和重的纸袋,护士拿着较轻的纸袋把他们送到医院大门。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第二章 花芯(11)
半个月没住的公寓房子,到处弥漫着湿气,寒意袭人。
要是一个人回到这个房间,一定感到冷清极了。幸亏有船津一道跟回来,多少冲淡了一些气氛。
“辛苦了!休息一下吧。”
冬子冲着把行李搬到房间的船津说完,打开了窗帘,然后就去烧水。
船津惴惴不安地坐在沙发上,待冬子煮好咖啡,津津有味地喝了起来。
“这个地方真不错啊!”
“船津住在什么地方?”
“下北泽。”
“那不是离得很近吗?”
乘小田快线,过了参宫桥,再坐四站就是下北泽。
“你不喜欢帽子吗?”
“也不讨厌。”
“什么样的帽子适合你呢?”
长脸庞的船津,看上去很斯文。
“贝雷帽还是牛仔帽?”
“牛仔帽?是牛仔戴的帽子吗?”
“对!就是!帽冠折着,两边还翘起来。很适合年轻人戴的。你戴过吗?”
“从来没戴过。下次去店里时给我看一下吧!”
“一定要光临呀!要是你喜欢就送你一顶!”
“不用,我来买。”
“不用客气,承蒙你多次关照了。”
冬子想起以前也送过贵志贝雷帽和“比萨”帽。
贵志好像不太喜欢贝雷帽,基本没见他戴过。他倒是喜欢戴“比萨”帽,纯毛的,上端圆圆地凹下去,看上去很柔和的样子。因为形状像比萨,所以就叫“比萨”帽了。高个子的贵志到了初秋,戴上这顶帽子,再配上黑色的风衣,很得体。
“年轻人戴帽子,很帅啊!”
“我可不敢当。”
“嗯,肯定配船津的。”
说着说着,冬子想到,进到这个房间里的男人,船津可是第二个。第一个当然是贵志。也不知船津是否知道,只是不理会就是了。
“这咖啡真好喝啊!”
“是啊。这是蓝山咖啡呀。”
“我只会冲速溶咖啡。”
冬子瞥了一眼餐具柜上的时钟,正好是十二点半。
“都过了中午了,要点寿司上来吧?”
“不了,不用了。等会儿你一个人行吗?”
“一会儿我好好休息一下,没关系的。”
船津点了下头,站起来,依依不舍似的看了冬子一眼。
“再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就给我打电话吧!”
“谢谢!今天真是辛苦你了!”
冬子谢过后,船津郑重地道了别,就离开了公寓。
第二天,冬子去了半个月都没去的原宿店。
因为好久没有在家里睡觉的缘故,冬子整夜睡得很香甜。起来的时候,摸了一下伤痕,已经没有了痛感。
今早的阳光,依然很灿烂。
在明媚的阳光中,冬子想起傍晚贵志就要回到日本了。
然后就起床,打扫了一下房间,开始准备出门。
冬子给自己找了一条褐底儿斑马纹、上面点缀着小花的西式连衣裙。腰围只瘦了一个纽扣而已。原想再套上一件薄风衣,想到白天很暖和,就没穿。
出了公寓,门前正好有一辆空出租车。
好久没有见到的大街,清澄明朗,充满生机。鱼贯而行的车队,横过马路的行人,多么熟悉的街景。
中途又去买了点小点心,到了店里,真纪和友美迎了上来。
“回来啦!老板!”
半个月没有看到穿洋装的冬子,两个人都惊奇地打量着她。
“已经好了吗?”
“都没事了,你俩看店也辛苦了!”
冬子把小点心递给了两人。然后,就在里面的工作间一边吃着小点心,一边听着这期间的工作汇报。
其实店里的工作在医院里就已基本上了解清楚,并没有什么问题。眼前最需要做的就是赶紧付掉材料费、恢复订单,然后整理一下票据和信件。
大概用了两个小时在工作间浏览这期间的信件后,冬子就准备回去了。她现在还没有气力缝制帽子。
第二章 花芯(12)
“对不起,我先走了。我就在家里,有什么事就打电话吧。”
冬子离开店,打了辆车,走到半途,忽然改了主意,拐到了涩谷书店。踌躇了片刻,买了有关女性生理和疾病方面的书,就回家了。
虽说往返都是打车,还是感觉很疲惫。晚饭叫了寿司,却没有胃口。
上了床,翻阅起买来的书籍。
住院前看过几本有关子宫肌瘤方面的书,但都没有图解。手术前一直在注意子宫肌瘤这个病,现在却开始对子宫的形状产生了兴趣。
子宫位居身体中间,左右有形如吊绳的输卵管伸展开来,两端接着卵巢。卵子是在卵巢内形成,经过输卵管输送到子宫,然后和从*进入的精子相遇,受精怀孕。这些都可以通过看书了解到。
可我现在没有了中间的子宫……
冬子轻轻地用手指盖住了图上子宫的部位。
毋庸置疑,子宫是一个中枢。连接着卵巢和*,位居中间部位。在图上看,显得非常大。
大小倒无关紧要,但把看起来这么大的一个东西摘掉,肚子里难道就真不出什么问题吗?
子宫摘掉之后,肚子里就像梦见的那样空空荡荡了吗?还是全被肠子占领了呢?
更重要的是,*会变成什么样子?
上面空出来了,难道不会影响到下面吗?会不会像软塌塌的无底沼泽地?
这么重要的东西没了,不可能不影响*。
因为大夫是男的,所以根本不可能知道女人的真实感受。一个自己完全没有切身感受的人,才会把事情想得过于简单。
翻了会儿书,冬子的心情越发地坏了起来。感觉自己的肚子好像成了奇形怪状的妖怪们栖身的地方。
“好讨厌啊!”
冬子把书抛到一旁,趴在了床上。
再不想看了,再不愿想下去了。但愿这都是一场噩梦。真希望从噩梦中醒来,依旧能恢复成原样。
正当冬子把头埋在枕头里时,电话铃响了。
铃声连续不断地响。响到第五声时,冬子终于起身拿起了电话。
“是我,刚刚落地。”
“啊……”
“怎么样了?”
“没什么,欢迎归来。”
“现在终于出了海关,我打算这就去你那里。”
“现在就来吗?”
“不方便吗……”
“倒也没什么,不是有人去接你吗?”
“是有人来接,工作上的事,在车上就可以谈完了。估计十点左右就能到你那里。”
床边的时钟,正显示为八点三十分。
“那一会儿见。”
贵志和电话里说好的一样,十点过一点就到了。门铃响起,冬子打开门,贵志右手拿着黑色皮包,正站在门口。
“回来啦!”
“啊。”
贵志上上下下地打量了冬子一番,然后说道:“我可以进来了吗?”
“请进。”
贵志解下淡蓝衬衫上系着的深蓝色领结,那酷劲儿,让微微发白的脸更显得俊朗帅气。
“手术还成功吗?”
“嗯。”
“那就好。”贵志点着头,坐到沙发上。
“从船津那里听到了一些……”
“他把钱转交给我了。”
“噢。”
“那是为什么啊?”
“不为什么。”
“可平白无故地,我为什么要你那么多钱?”
“咳,有钱总比没钱好。”贵志说着,从放在桌旁的手提包里拿出一个纸包,“这是给你买的当地特产。”
“是什么呀?”
“马上就要入冬了。”
国外的包装都很简单。解开细细的包装绳,露出了毛皮。浅灰色的水貂毛皮,两两缀在一起,成了一条披肩。
“啊,真漂亮。这披肩适合配各种颜色的大衣。”
“我想你正需要这么一条,快点冷起来就好了。”
第二章 花芯(13)
又是现金,又接到这样的礼物,刚刚还有的抵触情绪一下子就烟消云散了。
“喝咖啡吗?”
“好啊。”
冬子把貂皮披肩用纸重新包好,去了厨房。
“工作怎么样了?”
“将近两个星期,本打算看一下荷兰和法国的主要建筑,可根本没看完。”
“看建筑?有什么打算吗?”
“我要给至学社将出版的一本《 欧洲建筑 》写解说,所以这次到处看了看以前没看过的建筑。”
“那你辛苦啦。”
冬子在咖啡里加了奶,端到贵志面前。
“真好喝!”
贵志慢悠悠地品着咖啡。也许是心理作用,他看上去比走的时候要瘦一些。
“果真是肌瘤啊?”
“哎……”冬子端着咖啡杯,点点头。
“已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