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陛下。”莫勋云看出凌扣风眼中的慌乱与冰冷，心中一凛：“请您别忘记——如果陵王或昭朔王继位，那么跟随您的人，只有死路一条！”
开始浮躁的心渐渐冷静，凌扣风顿住脚步，身子冷一阵热一阵。勉强抑制住心慌意乱，他开口：“朕……无论如何也要去一趟。”
莫勋云眨眨眼，慢慢沉思：“也不是没有办法……”
“办法——什么办法？”乐铭急得汗珠子一颗接一颗迸出来：“陛下求求你，时间拖的越久对我们越是不利。”
凌扣风不去理他，凝视莫勋云依旧安详沉静的脸，不由得也慢慢平静恢复理智；
“你说。”
十八
目光转向站在凉亭周围，巧妙遮住隐匿在花丛间的视线，伪装成近身侍卫的护龙，莫勋云开口：“恐怕要借助各位龙卫之力。”他一顿继续道：“陛下既然要独往摇松殿；那么便择出一人扮做陛下仍然率众前去天香园。龙卫武艺最高，请在抵达园子时陡然发难，挟持‘陛下’扰乱陵王方面的安排；乐将军马上再调去一批武艺高强的人佯装刺杀王储，将陵王等人也列为暗杀对象——我会通知秦将军立刻采取行动截断昭朔的阻杀；两方同时入手应该可以混淆陵王思考，争取一段时间，”莫勋云平静的凝视凌扣风又道：“不过此计只能拖个一时三刻——如果陛下不及时赶回震慑陵王，凭我与这些护卫之力万难抵挡敌方人手——臣死不足惜，只怕陵王与昭朔会合会在今夜血洗朝天！”
忽然笑了，优雅尊贵带着淡淡的残酷，君临天下的凌扣风露齿而笑：“放心吧，莫卿，你不会跟错人！朕保证……绝对让昭陵措手不及。”那种面临危难与艰险反而会熠熠生光的眼神又出现在苍帝琥珀色的眸子中，耀眼得几乎无法逼视。
迅速退下帝冠与外袍，笑容渐深，凌扣风柔声道：“朕不会让任何跟随朕的人失望！”话音未落灯火忽然俱灭。
凭乐铭的眼力，只来得及看到若有若无的轻影一闪就融入苍苍夜色，不见其踪。
燃亮灯，莫勋云环顾四周，视线落到被苍帝点中穴道呆若木鸡的内侍身上，露出一个看似温和的微笑：“各位——陛下不慎扭伤，我们还是唤顶皇舆将陛下送去天香园吧！”
夜风在耳畔呼啸。当然这个声音只有凌扣风自己听见，屏住气息，收敛衣袂拂风之声，他就像一头大鸟轻盈的跃向摇松殿。
殿外，横七竖八躺了一地中毒的禁卫军，正痛苦挣扎。
正殿中护龙与其余近卫正竭力拼斗，敌方受伤者甚众，然而总体人数仍然占了优势。
锐目一扫，凌扣风已发现悠闲自得饶有兴味观看殿中打斗的凌斩云，不由心中有气。总之，斩云没有一次在危险时刻乖乖听话。狠狠瞪了那笑嘻嘻的小孩一眼，收回视线打量殿中形势，就目前来看，如果能在对方未发觉之间迅速杀掉几名核心人物应该还有扳回劣势的机会。
笑得无邪的斩云似乎感觉到什么，如秋水清且深的凤目四顾流盼，忽然发现殿宇一角正悄悄接近混战中心，一袭青衫便服的少年。
“大哥？”不敢置信的清亮童音乍然响起，就见那粉妆玉砌般可爱的人儿满脸惊喜，一蹦三跳试图自两方混战之间穿过去。
“斩云！”
凌扣风惊恐的大叫，右足一点人如离矢化做一道白芒逼开众人，手臂长伸，紧紧搂住斩云。
他很生气，非常非常生气！
不知生气还是害怕，扣风双手微微发抖：“你疯了！”气流破空发出嗡嗡尖锐声响，他极快转身，避过三柄砍来的钢刀，腰间长剑出鞘，如白虹贯日，剑芒眩惑众人眼目的同时也夺去好几人的性命。
如梦初醒般，剩下的袭击者呐喊一声，不要命的围攻上来。看来——这些人认出他是谁，准备抢个头功呢。
斩云注视凌扣风逐渐冷淡肃杀的眼神，一双大眼不停骨碌骨碌转动，就在兄长抱着他斜身闪出包围，正待回剑反击时，凌斩云忽然大叫：“护龙！”
与此同时，凌扣风忽然见眼前闪现一片白芒，光线之耀目致使有瞬间失明，他闭上眼睛攻势未停，却清楚感觉自己击出的剑尖落空。
睁开眼凌扣风不由愣住，剩下的几十人无一例外捂住咽喉目露恐惧与怀疑，发出“咯咯”的声音慢慢倒在地面。
迅速抬头看了分散在这些人周围的护龙一眼，心中微怔：没想到护龙联手之力竟然如此强大——不过这样也好，他更可以放心将斩云交给他们保护。放下小弟，他准备急速赶回天香园。
悄悄拭去不小心沾在小指上的血迹，斩云噔噔跑到凌扣风身前，昂着小脑袋满目委屈：“大哥到哪里去？”
板起脸瞪他一眼，凌扣风早被磨得有圣人脾气：“这次不行，今晚太危险！斩云如果去了会让我分心。”
洁白如玉，像花朵儿柔嫩的小脸微微皱起，凤目中闪动精灵古怪的神色，凌斩云笑嘻嘻道：“可是——大哥让我呆在这儿才更容易让你分心吧！”
凌扣风顿住脚步——狠狠盯着他仿佛想吃了他似的，如非时间紧迫，恨不得好好打这娇纵任性的小子一顿屁股。凌斩云见了他绷紧的脸色，笑得越发开心，张臂跑向扣风，用娇侬软语的童音向兄长撒娇：“大哥抱！”
低咒一声，凌扣风不得不抱起他示意护龙跟上。
其实——斩云说的也不无道理。毕竟谁知道会不会有另一批敌人来袭摇松殿呢？
心中怒火渐消，爱护愧疚渐生。凌扣风略感抱歉，看了怀中惊奇的瞪大眼注视周围飞速闪过景色的斩云一眼，自从登基以来与他见面的日子逐渐减少，也怪不得斩云粘腻痴缠——他原本一直在自己庇护下生活，这两年……想必过得不太快乐吧！
来到“天香园”，凌扣风忍不住微笑，看来一切都在预料之中呢。
园中简直一片混乱，护龙们大半进攻陵王、言珣、舒函一干主脑，叫嚣着要让凌室血液在今夜流尽。另一些乐铭调来的侍卫，挟持衣着皇袍头戴帝冠的“自己”，唠唠叨叨说着绑走皇帝血洗朝天。园内分属陵王和忠于皇帝，知情的不知情的真真假假混战在一起。由于事出突然，陵王等人也来不及细想因果，暂时确保自己性命优先。
抬目望见东南角冲天火云，凌扣风明白秦妃暮开始动手，再拖延下去必会让陵王起疑，他刚刚抬步……“大哥。”凌斩云拉住他，不过这次倒不是想跟着进去，他笑着说：“我把护龙借给大哥——”微微侧首，身后九名护龙立刻上前跟在扣风身边。斩云又从怀中掏出一条叠成四方的白手绢，同时把一颗药丸塞进扣风嘴里。
毫不迟疑吞下去，凌扣风奇怪的看着他：“这是什么？”
凌斩云抿嘴吃吃而笑：“大哥服下的是解药——这手绢中有一种非常厉害的迷药，只要将手巾一展十步之内无论他武功多高，包管立刻手脚无力任由大哥宰割。”
虽然以他现在的武功已经不需什么迷药，不过，凌扣风不忍见他兴致勃勃的表情失望，轻抚斩云的小脑袋含笑道：“古灵精怪的——”身形微动，语音未尽人已遥遥不见。
注视兄长消失在昏明灯光里，凌斩云双目微冷，喃喃自语：“今夜一战肯定是大哥大获全胜！待你真正尝到帝王的滋味……还会让位给我么——大哥！”
潜入天香园，凌扣风做的第一件事便是迅速换上一件御林服饰，瞄瞄园内慌乱但不失秩序的戒备，心中暗自嘲讽，低声吩咐护龙几句，一群“御林军”开始缓缓接近重重保护中的陵王。
“等一等。”察觉有异的陵王侍卫喝令，但是他们尚未反应过来，护龙骤起发难，剑如龙吟连绵不绝弹跳于众人上方。
“啊！”凌扣风提起嗓子大叫，“不好了，御林军有叛徒参与叛乱，大家快来抵御强敌，保护陵王。”一面叫一面后退，在混乱中悄然闪入保护的中心。
凌王身边的近身护卫纷纷参站，给凌扣风这样一叫，每人心中既是疑惑又是惶恐——今晚不是应该与苍帝一决高下吗？怎会忽然冒出这许多人来？
陵王面沉如水，脸上阴晴不定——这批人人数不多，但个个似乎身怀绝技，并刻意在打斗中隐瞒武功路数，似乎——别有所图！
他们究竟是些什么人——他既焦急又冒火，微感放心的是苍帝也在他们手中，眺目远望，陵王只模模糊糊辨清那明黄色的衣袍与在火光映照下闪闪发亮的金冠。
“你在找朕吗？”低柔的清笑忽然从身边传来，陵王心神俱震连忙回头——一个优雅高贵的少年，一双冰冷流动的眼眸——苍帝！
就在他回头的一刹那，白巾轻展与此同时凌扣风揉身而上伸指点住他的穴道，忍不住微笑：斩云给自己的东西要倒省了他不少麻烦呢。
在所有人还不知发生什么事前，凌扣风闪电般点倒几名首脑人物，不给任何喘息机会！笑容在他冰冷的脸上流动，显出诡异的神采：“乐将军——放信号通知秦将军——天香园一干叛逆之首全部束手就擒，让他率军前来接驾！”清亮的声音并不十分响亮，却绵长悠远足让在场每个人听得清清楚楚。
“是。”乐铭几乎要笑咧大嘴，原来在他抱怨苍帝怎么还没前来时，陛下早就擒住陵王啦！他一刀砍向明显震惊的对手，随手一甩，一道蓝色焰火直冲入天。同时十八名护龙一改方才的拖拉战术各展绝技杀开一条血路，护卫在凌扣风身边。
过不了多久，东南方蓝烟冲天，莫勋云乐铭等喜形于色叫道：“秦将军得手啦！”
微微一笑，凌扣风环顾四周犹豫不决明显已无先前狠辣的陵王人马，知道他们士气已退，不足畏惧，低头看着恶狠狠瞪着他的陵王，凌扣风心中暗笑，现在的他只怕唯有那双眼睛才有力气吧，一一扫过或愤怒或惶恐或萎靡不振的主脑，凌扣风抬头一字一句清楚道：“各位——陵王与昭朔的阴谋叛变已被粉碎！放下手中武器投降，朕可以放你们一条活路，前罪不与深究。”
急促整齐的脚步声快速传来，灯光闪烁中那些人的形容逐渐清晰：来者正是秦妃暮的人马。大多数人衣袍上血迹斑斑，显然方才经过一场血战。
脚步声连绵不绝，似乎从四面八方涌出，一小队一小队的秦军自东南西北各个方向涌现。士兵声息急促，衣饰狼狈，但整队行进之间森然严明，不见半丝乱象，也没有分毫胜后的骄傲 。
凌扣风再次打量园中零零散散负隅顽抗与大半部分弃甲投降的人。孤傲的笑意在脸上浮现。仰望天空繁星点点，苍穹无尽，他长长吐出一口气，似是要将长久以来积压在心中所有情绪全数叹尽。
十九
“陛下！”又一阵迅速的足音逐渐响亮，但中间为首那人却未发出丝毫声息，轻飘飘的宛似一朵云飞了过来。
来人速度极快，只在眨眼间就到了凌扣风身前。
凝目打量满脸笑容颊带嫣红，但目中冰冷的秦妃暮，凌扣风微微皱眉，他朝士兵身后望去，已然明白什么。
秦妃暮弯身行礼，朗声道：“陛下——虽然昭朔王兵多将勇，但已俱被降伏。昭朔大军溃败，目前只剩残余穷寇逃出朝天，这干叛党贼子都被我们擒获，天下苍生从此重获安宁。”
“哦！哦！天佑我朝，永保苍帝！天佑我朝，永保苍帝！”一时间，众兵士全部举起武器昂声大叫，震得那些顽固不化死命抵挡的敌人心神茫然，不由纷纷丢掉手中兵器垂首待俘。
在众人鼓噪中，秦妃暮起身低声回报：“昭朔王实力实在出乎意料，属下被他率了残军逃出朝天——”
浅浅蹙起眉头，凌扣风淡淡问：“逃走多少？”
微微露出惭愧，秦妃暮低头回答：“大约有五队人冲出包围。”
凌扣风看着他从脸颊转移到耳际的粉红，平静的说：“这五队人想必是他的亲信和精锐之师，这一逃，昭朔沿途招揽他的余部后果不容乐观，秦将军——你大意了。”
“是！”秦妃暮愈发低首，自他幼时习武读书以来无不判断精到决策正确，在他领兵征战这两年更是一帆风顺所向披靡。今夜一场大战却出乎意料之外，所幸调度及时仍是击溃昭朔大将，但是……“终有一日，臣定将昭朔擒到陛下面前认罪俯首。”
凌扣风摇摇头，放缓口气安慰他：“其实也是我们势单力薄，能有这样的成绩就算不错啦！当务之急是整顿内务，加强中央集权——昭朔么，就暂且让他逃上一阵子吧！”
凌扣风叫过莫勋云与乐铭嘱咐几句，就下令回宫。
因有许多后事尚待处理，凌扣风在“紫金阁”急召朝中位处中立的人臣，同他们协商如何处理残军，处置陵王，预防昭朔等一系列问题。
好不容易谈论完毕，天色已经泛白。凌扣风伸个懒腰，瞄见昨晚怎么也不肯回去的斩云缩在大椅中睡得正熟，心中生起一阵怜惜，脱下外袍轻轻走近给他盖上，凝视小弟洁白无瑕的面庞好一会儿，将他抱入内室一张软榻，让他能睡得更舒服些。
刚转出屏风——
“陛下！”
凌扣风抬头，见右相华扬还未离去，目光稍凝，微一扬眉：“还有事吗？”
“是！”华扬呈上一本黄绫册子，依旧含笑垂首，静候扣风阅览。
乍一见册中内容，凌扣风相当讶异不过随即明白：“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只听令帝命的秘密四星——又是父王的命令吗？”
问得有些没头没脑，不过华扬却懂得他的意思，淡淡一笑：“是烈帝吩咐，只有灭掉朝中分裂势力的帝王才能知晓，和动用龙腾密官。”
注视华扬飘然似仙，却淡漠无情的脸，凌扣风微微咬牙：“所以——就算如今位子上是陵王或昭朔王他也无妨？”
亮若寒星的眼眸眨了眨，华扬缓缓道：“四星成立之后从来只服侍龙腾唯一的帝王。”
“愚忠。”凌扣风忍不住喝斥：“如果当朝之帝是个昏庸无能之辈呢？”
华扬忽然笑了，他一笑就像太阳穿裂乌云，春风融了冰凌 ，整个人顿时有一种鲜亮流动的感觉，仿佛九天之外的神忽然到了你眼前：“在龙腾，容不下无能之帝！”
凌扣风顿了顿，不禁轻轻喟叹：不错啊，龙腾是个崇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