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春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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念春闺- 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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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雪道:“难道就让那小蹄子袭了爵不成!恐怕真要如此了,大哥眉头也不会皱一下,反倒会去给她道喜吧!”

真不知道她怎么会有这样一位兄长!

刘氏瞪了她一眼,谢雪立刻就噤了声。这个母亲一向是恩威并施的。刚刚那一场柔情安抚,不代表她就会允自己失了分寸。刘氏看她还是能按捺得住脾气,倒是比较满意,只是慢条斯理地道:“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谢雪精神一振。刘氏果然已经有了主意。

刘氏嘴角噙着一丝冷笑,道:“侯爷既打算好了要她袭爵,那就不会再续弦了。比起嫡女,有生母帮手的嫡子才棘手!”

谢葭年纪还小,又没有生母帮手。只要她手里一日握着掌家的权力,那要治谢葭就是随时的事情。这些年刘氏一直殚精竭虑地使了手段防着谢嵩娶续弦。那既然他打算让嫡女袭爵,刘氏自然能分出很大一部分注意力来。这样,难道还怕斗不过一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吗。

这样想来,谢葭倒是帮了她一个大忙!

谢雪立刻想通了,眼前直发亮,道:“还是娘想得周全,若是父亲续弦,带进来一个名正言顺的公爵夫人也就罢了,还要防着她再生嫡子,只怕会更棘手!如今这样……大哥倒是比以前更容易袭爵。”

刘氏抿了唇,淡道:“这是你大哥的好处,如今还有你的好处。”

谢雪疑惑。

刘氏道:“一旦嫡女袭爵的名声放了出去,那么她以后必定是要招赘的了。侯门大户,自然不愿意让有分量的嫡子改姓。最多,给她配个侯家庶子罢了。你年纪正合适,那,要和公爵府联姻,你可就是头一份了。”

谢雪今年也十二,明年,就能嫁人了。

文远侯虽然无甚实权,但毕竟是太子少师,跟权力中心保持着一种暧昧的关系。更何况一直圣眷颇浓。甚至许多王侯家族,都是很乐意跟他联姻的。

整个上流舆论圈,都知道谢雪不是普通庶女。她所受的教育,和吃穿用度,和一般嫡女没什么区别,最多只比郡公爵府的正经嫡女稍微差一点点罢了。

但是庶女就是庶女,出嫁之后,身份也矮人一头。最好是能嫁给和自己家室差距不大的人家做填房。但是嫁给世子做填房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要做正经的正妻,那不是不起眼的庶子,就是对方家里必须比郡公爵府低好几个档次。一般来说,从五品的九等县男爵的世子,才可能愿意娶一个四等郡公爵的庶出女儿为正室。

若是想进入正四品上,七等县伯爵府上的世子,那只能做妾。还有很渺茫的机会能在这种人家承爵夫人的位置,就是做填房。

可是现在,嫡女要承爵,旁支的小姐又不够格。那么郡公爵府里,最热门的联姻对象,当然就是贵妾所出的庶长女谢雪了。何况谢雪常跟着谢嵩到处走动,也是非常得宠的,再说她还有一位掌家的母亲能在谢嵩面前说得上话。

这样一来,至少也要从二品的开国县公爵,才能来求娶谢雪为正妻了。很可能还有更大的门户。总之,世子夫人或是侯夫人的位置,是跑不了了。

谢雪想通了其中的关节,顿时笑出了声,眉梢都是喜意,哪里还有半分愁容,她道:“还是娘想得通透。”

刘氏看了她一眼,知道打压了她几日,她的气焰也有所收敛,当不会再肆意妄为。遂道:“这样为自己的婚事谋划,也不知道害臊!”

谢雪粉脸一红,倒是低下了头。

刘氏笑了一笑,道:“你记住,日后谨言慎行。明年你及笄,我便想办法帮你把婚事定下来。十四岁就让你出嫁。但是你出嫁之前,绝不能去招惹元娘。”

谢雪面色凝重,点了点头:“娘的意思,儿明白了。”

以前要杀元娘,也是因为她将要出嫁。那时候刘氏只手遮天,女儿的婚事迫在眉睫,因此便想要下了狠手给女儿铺路。但是那样一来,谢嵩就有很大的可能会续弦进门。到时候与填房公爵夫人一斗,也是费事。

倒不如现在这样,省事又省力。

谢雪自然也明白,元娘现在就是他们兄妹二人的福祉。她出嫁也就是这两年的事了,这两年得留着元娘。但是待她出嫁以后,坐稳了侯夫人的位置,就是收拾这小蹄子的时候了。

想到这儿,谢雪的眼中闪过一抹狠色。

从小到大,她最讨厌的就是谢葭了!她怎么不跟她那兄长一样,死在她娘肚子里!

刘氏假装没注意到女儿的神色,只道:“你心里有数就好了。”

此时谢葭正坐在内湖边,百无聊赖地听着谢嵩和卫清风聊些朝堂上的事情。大概是那未老先衰的小屁孩虽然袭了爵,可是还想保住卫家战神世家的威名,因此想要出征。

谢嵩不太同意。毕竟,卫家孤儿寡母的。说了他几句不孝,卫清风也没有顶嘴。只是连谢葭都看得出来他心不在焉,恐怕是口是心非。

看起来为这种事情争论不是第一次了。卫清风的父亲卫将军,和谢嵩同为东宫三少之一,卫清风又是谢嵩的弟子。他们的交情应该很不错。卫清风是敬谢嵩为父的。可是这孩子也有他自己的一股倔劲儿。

谢葭看得暗暗摇头。谢嵩的脾气是很洒脱的,从不在乎什么虚名,当然不会答应为了什么战神之名,就撇下寡母出征去。可是这个卫清风,显然是满腔忠君报国,家族为重的老古板。

真不知道他年纪小小,哪里来得这个脾气。谢嵩这样豪放的人,怎么会教出这么一个未老先衰的孩子来。该不会是遗传的吧?

谢葭托腮想着这个基因的问题,结果也没听见谢嵩跟她说了什么。

直到谢嵩又叫了一声:“娇娇?”

谢葭一个激灵,道:“啊?”

谢嵩一怔。倒是没计较她的失态,而是道:“你跟着我们去用膳吧。”

谢葭连忙爬了起来,道:“是。”

钓了那么久的鱼,倒是也有几条上钩,但是卫清风手腕一抬就把篓子里的鱼又倒了回去。

谢嵩看雪化了地上有些泥泞,便把七岁大身量娇小的女儿一抱,稳健地走在中间铺着的青石板路上,走在前面。丫鬟和小厮在后面收拾他们钓鱼的家伙。

卫清风没有穿斗篷,身体倒是很好,站直了也只比谢嵩略矮一点点。他跟着谢嵩的脚步,又看看那粉雕玉琢的娃娃,道:“师座是想让元娘以什么名义进入雎阳馆?”

“就说是我的元娘。”

那是打算大拉拉地公布要由嫡女承爵的消息了。

刘氏也算到了谢嵩的这个脾气。

谢葭抬头一看,卫清风的眼神若有所思,她不禁一怔。

早膳过后,卫清风告辞,谢嵩领着谢葭去书院。在室学生共有十二人,年纪都和谢葭差不多,也是刚刚接受过启蒙教育。

谢嵩进了门,书房里就安静了下来。一个个睁着丸白的眼睛,看着谢嵩父女俩。谢葭开始有些紧张了,但是依然昂首挺胸,带着笑容,保持了最好的仪态。

循礼,这个时代也没有什么自我介绍。谢嵩只淡淡说了一句:“这是老师的元娘。”

下面微微骚动了一下。谢葭抬起头,突然看到一双幽黑的眸子。她一怔,才看清那是个清秀得出奇的小男孩,长着一双凤眼,正坐在窗边的位置。雕花的木窗外,复苏的春意印着他的脸庞,竟是出奇的好看。

谢葭又低头看到他身边有个空位。

果然谢嵩亲自把她牵到那里坐下了。她冲那小男孩露齿一笑。对方回应的眼神却在谢嵩回头的瞬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自顾自地低下了头。

谢葭失笑,这小孩挺有趣的。

开始上课了。谢葭紧绷的精神一下子松懈了下来。

谢嵩讲课的方式非常新颖。韵脚和对仗之类的东西都能让他讲得妙趣横生。然后把基本教材四书五经挑出来讲了讲。上午最后一堂课就留了作业,也是跟新学的论语有关的。

这是第一堂课。

看得出来,孩子们都有些意犹未尽。谢葭也是一样。下了课就三三两两地聚到一起,讨论着上课的内容。也有人的注意力转移到了谢葭身上,毕竟,她是整个学堂里唯一的女孩。

谢葭对自己的小同桌比较感兴趣,看他下了课,也是有自己的小团伙的。三个小男孩聚在一起说话,偶尔扫谢葭一眼。

那个蓝衣小男孩第三次把视线扫过来的时候,谢葭笑了。对方的脸就一红。

人与人之间最初相处,你表现得越大方,看起来也就越无害越好相处。

谢葭粲然一笑,道:“我是谢元娘,名叫谢葭。”

'正文 NO。010:往事'

清脆的声音竟然让附近一圈都静了下来,每个人都望着她。

谢葭大大方方地让他们看。

僵持了一会儿。她在气势上终于获胜了,没有露出一丁点怯意或是躲避的意思,终于每个人都释然了。

那蓝衣少年便道:“是蒹葭苍苍的葭么?”

这少年长着一双会笑的眼睛。看得出来,他是很早慧的那种孩子,举手抬足之间俨然已经有了大人的风范。

谢葭轻笑,道:“是,老师给我起的。”

她叫“老师”,不叫“父亲”。不想自己特殊化。

于是那蓝衣少年便道:“我在族里排行第四,有人叫我虞四郎。字燕宜。”

他一开头,少年们便争先恐后地围了上来自我介绍。但是又有些顾忌,紧紧地挤着一条线,不敢靠前。

谢葭过目不忘,一早上就记住了馆里十二个男孩的姓氏,排行,和名字。

她最关注的是坐在自己四周的三个。前桌虞燕宜,同桌萧辰逸,后桌一左一右分别是秦子骞和南旭尧。

上午和下午分别两堂课。

下午上课,谢嵩又给了谢葭一个大大的惊喜。

这时候他从历史开始讲。今天讲的是夏商周,有意思的是,他讲青铜器。青铜器上的铭文,和巫祭的文字,其实都代表了那个时代的文字特色。古朴,简短,带着一种野性的纯真。尤其是那种吟唱的表达方式,谢嵩对其称赞有加。

因为谢嵩讲课很生动,所以谢葭并不觉得这样双管齐下有点难以接受。何况谢嵩并不要求他们背诵下午的课程。历史永远是最广博的,大约谢嵩是在用这种方法熏陶一下学生的文学情操,希望他们的眼界不被束缚。

放学以后,另给了谢葭一本《弟子规》,但并没有特别的交代,留了轿夫送谢葭回去。

有不少男孩放学之后并不急着回家,而是三三两两聚在花园里说话,一边等着自家的轿子。

谢葭也在等知画洗完笔洗砚台之类的东西归来。

虞燕宜看着谢葭手里的《弟子规》,道:“葭娘还没读过《弟子规》?”

谢葭淡笑,道:“老师说这不过是识字的玩意儿罢了,让我自己随便看看。”

虞燕宜毕竟年纪小,当时谢嵩启蒙的时候是花了很多心思的,毕竟要给学生们打好思想道德的基础。虞燕宜自己也花了大力气才读懂《弟子规》。听谢葭这样说不免有些困惑。

谢葭解释道:“我前年落了水,时常躺在床上。闲暇时便自己认字解闷。老师觉得,《弟子规》我是能自己看的。”

她这样说,沉默寡言的萧辰逸就看了她一眼。

随便说了几句话,内院的轿夫就来了。

谢葭轻快地从石凳上跳下来,跑了几步,突然回了一下头,笑道:“明天见。”

顿时众少年一怔。这种招呼方式……还真是奇怪。但让人觉得很舒服。

虞燕宜看自家的轿夫到了,便也笑道:“葭娘,明天见。”

后又玩笑似的朝萧辰逸道:“萧六郎,明天见。”

顿时大家哄笑。谢葭已经上了轿子,走远了。

回到蒹葭楼,轻罗迎了出来。看谢葭和知画面上都带笑,便也松了一口气,忙让洒扫丫头接了知画手里的东西,张罗着让谢葭休息。

轻罗道:“第一天上书院,元娘可觉得累?同窗可有顽劣之人?”

其实还是担心她女娃的身份。

谢葭低头喝茶。

知画兴奋地道:“元娘聪慧过人,公子们都喜欢和元娘说话。”

轻罗端了一杯茶给谢葭,也面带笑意,道:“那就好了。”

谢葭捧着热茶喝了一口,舒服得眯起了眼睛,放松了一下有些酸涩的神经,后道:“知画,把我的功课拿出来,我做完再用膳。”

知画答应了一声。

做了作业,吃过饭,轻罗服侍谢葭去沐浴。

“元娘,收拾着就寝罢。”

谢葭梳了梳垂在胸前的头发,低声道:“我想点事。”

轻罗低声问:“可要准备些甜点?”

谢葭回过神,放下梳子,道:“不。轻罗,我们文远侯府,和卫氏将军府……很熟悉么?”

轻罗一怔,后道:“咱们和将军府本来就是故交。本来侯爷的嫡妹早就指给了将军府的三老爷,没料想三老爷和老将军一起战死了。我们四姑娘是自愿给卫家守陵,说是生是卫家人,死也卫家鬼呢。皇上都赞扬她的气节。”

谢葭讶然:“父亲还有别的兄弟姐妹?”

那为什么郡公爵府里只有谢嵩一脉,而且原主的记忆里竟然一点关于叔伯兄弟的痕迹都没有留下。

轻罗笑道:“难怪元娘不记得,分家的时候,元娘还小呢……”

说到这儿,她又有些犹豫,似乎想起了什么不好的往事。

谢葭仔细观察她的神色,淡淡地道:“不用避讳。”

轻罗这才轻声细语地道:“听府里的老人说,夫人怀了头胎的时候,胎儿要六个月的时候流产了。好不容易捡回了一条命。所以调理了六七年,才又怀了元娘。所以元娘的比大娘还小七岁……”

难怪。一般在这样的侯门贵族,非常注重嫡庶之分。为了给嫡妻体面,也是为了保后宅安宁,一般嫡妻怀孕之前,通房也好,妾室也罢,都是用药的。嫡妻生第一胎之后,最少也要个三四年,才轮得到小妾和通房生孩子。

沈蔷七年未出,所以刘氏才……

不对!

谢葭猛的一凛:“你说我母亲调理身子,到底是调理了六年,还是七年?”

轻罗一怔,随即认真地想了想,却还是不太确定:“那时候奴婢也刚进府……”

谢葭道:“你只消说,刘氏怀孕是在我母亲之前,还是之后?”

轻罗彻底怔住。她仔细端详元娘的面容,心中惊讶不已。但容貌未变,元娘病了时,她又是一直在旁服侍的……可,怎么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呢?

她愈发不敢掉以轻心,谨慎地道:“刘姨娘跟着先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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