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姿秀丽的姐弟共舞的画面,远远看来就像双胞胎一样,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惟显真的很喜欢玲子。”
在仓桥身边、同样也手持玻璃杯的持明院说。
“说的也是。特意安排这次的旅行,也是为了让玲子的心情好过一点……听说他费了好大的心力,才说服双亲让玲子出门。”
“从以前开始,惟显就是家中和玲子最亲近的人。况且惟显极力反对这门亲事,可见他也是整个家族中最了解玲子的人吧。”
“嗯……”
仓桥简短应道,在持明院的玻璃杯中注入香槟。
“你不邀请玲子跳支舞吗?这应该是最后一次机会了。我想,惟显还不至于从旁阻挠才对。”持明院鼓励道。
“我……”
仓桥欲言又止的摇摇头。
“只要能在远处欣赏,我便心满意足了。如果真的和玲子共舞一曲,我一定会更加恋恋不舍。再说,我不太会跳舞……”
“是吗。我倒是常听惟显吹嘘,说你的舞跳得很棒……”
“他连这个也对你说了?”
仓桥浮现苦笑,持明院将盛放着熏鲑鱼的开胃菜放入口中。
“对了,你大概不知道,惟显的聊天话题中,有一半是称赞你。在我看来,从容大方的玲子和不得要领的仓桥,加上横互其中的惟显,你们三人间似乎保持着非常微妙的平衡关系。”
鹰司总爱将仓桥推到玲子面前,然后再好整以暇的取笑他那种口笨嘴拙的模样。一想到鹰司类似小孩子恶作剧般的举止,仓桥脸上也不禁浮现微笑。
“每次能和玲子说话,我都觉得非常快乐……虽然我总是紧张到心脏怦怦跳,想说的话也只能说出三分之一……”
“惟显说的没错,你真的是无可救药的木讷耶……”
在桌上托着下巴的持明院,受不了似地望着仓桥。
“经常有人这么说。”
“用不着老实承认吧。”
持明院讶异地说,放下手中的玻璃杯。
“对我而言,这也是最后一次机会了。我要使出浑身解数,好好地追求玲子。”
哪怕她根本没把我当成男性看待,持明院笑着离席了。
现在刚好是改变曲目的空档时间,持明院走近男男女女围成的小圆圈,对着鹰司似乎说了些什么。
“仓,我要喝水。”
穿着背心,呼吸有点紊乱的鹰司回到桌前。仓桥帮他倒了一杯水。
“姐姐被叔美抢走了。”
鹰司坐回座位,一口气将水喝干,然后笑了笑,耙耙紊乱的发丝。
“没错。他说这是最后一次机会,一定要好好地追求玲子。”仓桥笑道。
鹰司的神情变得有点认真。
“仓也一起加入就好了……”
“你在说什么?又想取笑我红着脸,说话结结巴巴的丑态了?”
“……我是认真的啦。”
鹰司对笑着帮自己斟满香槟的仓桥,露出仿佛皮球泄了气般的神情。
“鹰司……”仓桥语带保留地问。
“真的……真希望仓能带着姐姐逃走……”鹰司以前所未有的认真语气说道。
“鹰司……?”
“如果是仓的话,我可以接受……”
节奏快速的舞风,已变成从容大方的华尔滋。此时,鹰司拿起持明院留下的金色雪茄盒,如此低语着。
“真的啦,我真的这么想……”
青年将视线移开凝望着自己的仓桥,不停把玩着手中的雪茄烟盒,将它开了又关,关了又开。
“这是不可能的事。因为……玲子眼中的那个人,并不是我……”
说的也是,鹰司轻轻点头。
“仓明明是个好男人……”
鹰司的视线飘远了,停留在和持明院翩翩共舞的玲子身上。
V
玲子在镜子前拔下几根发夹,解开梳成一束缠绕在假髻上的髻缕,然后仔细用梳子整理垂落在胸前的黑发。
先前舞厅中的热闹节奏,犹在脑海不停盘旋。即使已经返回只能听见轻微浪涛声和引擎的寝室,身子仍仿佛飘荡在热气之中。
玲子明白弟弟惟显费尽心思全是为了让自己开心,不过托他的福,自己也才能遗忘时间和人群的眼光,尽情地跳舞。
堂弟持明院和仓桥也一样,为了讨自己欢心,总会故意说些俏皮话,藉此缓和周遭的气氛。
在饰有红流苏的中国风灯具、环绕在四周的鲜艳壁纸映衬之下,难得有机会能穿上洋装的玲子,凝视着映在镜面的自己。她看到了一张有别于目黑宅邸的嫣红娇容。
玲子将梳子放回梳妆台,其实光是身在这艘梦之船,心情但已经十分愉悦了。
她将高跟鞋收到衣橱里头,脱去薄薄的连身洋装,然后一如往常地换上放置在床铺上的和服。
明天抵达上海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因此弟弟提议说,不妨彻夜聊天,隔天再偷懒睡到中午吧。
玲子俐落地换装,在镜子前将发型恢复成原本的样子。为了在酒吧等候自己的三个男人,玲子拿起房间钥匙准备离开。正当她打开房门的时候,眼前赫然出现某从的黑影,差点就撞到了对方。
“对不起,您没受伤吧?”玲子对在千钧一发之际闪开的那人问道。
“还好,我没事。”
对方是个身材高挑的年轻男子。
“我一时不注意才……很对不起……”
玲子对男人慎重地点头道歉,然后锁上房门。
“你是……鹰司玲子……”
“您是……”
不知男人为何会知道自己名字的玲子,回过头望着对方。
可能是灯光的关系吧,男人的脸色看起来相当苍白,她没见过这张脸。
虽然不认识,不过却能感受到对方冷冰冰的寒意。
“我找你很久了……”
男人以异常执着的语气低语着,唰地拉近两人距离。
还来不及反问,玲子的世界转瞬变成一片漆黑。
睁开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中看到一张朦胧而白皙的女性脸庞。
梳着日本发式插着一把梳子的女人,嘴角带笑的俯望着玲子。
阴森、妖异以及官能式的笑法,令玲子感到不寒而溧。她连忙撑起身子。
“你醒啦……”
话的另一头,冷不防传出说话声。玲子吓了一跳,从椅背上陡然弹起。
瞬间,太阳穴附近仿佛遭火焚烧般,传出刺痛的感觉。
“……您是哪位?”
先前那位年轻男性,正站在装饰着红色流苏的柜灯旁。
玲子押着疼痛的胸口,一边整理紊乱的发丝一边问。
“打从心底爱慕你的人。”
单手插在口袋中的男人,将一手搁在胸前。另一只手朝旁边伸开,仿若舞台演员般笑着行了一礼。
刹时,玲子的背脊窜过一道无法言喻的寒颤。
从在横滨登船开始,玲子便决定将恼人的婚事、内容偏执的匿名信等等,完完全全抛到脑后。她打算好好享受旅程。
但现在那些毛骨悚然、令人看过便想遗忘的内容却违背她的意志,一口气全在记忆深处复活了。
尽管没有证据,但是玲子非常肯定,眼前这名不请自来的男子,绝对不是普通人。
“因为你迟迟不肯接受我的爱意,吊足我的胃口,所以我便追到海上来了。”
容貌略显苍白的男人,说话的模样好比舞台演员,他以充满抑扬顿挫的声调,搭配着夸张的肢体动作,对玲子诉说着一连串空虚的求爱之词。
男人的鼻梁秀挺,额角高整,绝非其貌不扬的无赖之徒。可是直勾勾凝视着玲子,眼皮连眨都不眨的模样,却会让人产生莫名的不安感。
“……这里是我的房间。不经许可便擅自闯入,你难道不觉得失礼吗?”
玲子感到非常后悔,自己怎么会在陌生男人面前失去意识呢?她在椅背前正了正姿势,慎选言词,希望尽量不刺激到男人。
“啊,我随便进入你的房间,所以你生气了。我不该擅自进入女性的房间……失礼了……
不过,如果不使用激烈一点的手段,你绝对不会答应和我见面。我会犯罪,也是因为你的缘故。”男人靠近玲子数步,大言不惭地说。
玲子将身子往后挪,皱起眉头,完全听不懂男人话中的含义。
“我昏倒了吗?”
玲子单手按压着还在发痛的太阳穴,抬起眼睛端详男人。那模样到底不太正常,因此玲子打算一点一点问出男人的目的。
“下手似乎重了一点,请你原谅。头发也乱了吧。”
“不用了……我可以自己整理……”
玲子躲开男人朝自己伸来的手,努力以平静的声音回答。
不过自己正和匿名信的主人同处一室,对方的精神状态似乎不怎么稳定,这里又等同是密闭状态,她心中实在冷静不下来,更别说和眼前的男人周旋了。
她必须制造机会,趁早向外办求助。
“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野村,我叫野村耿之助。”
“以前……我们曾在哪里见过面吗?”
“曾在哪里见过面?”
名叫野村的男人瞪大眼睛,露出凄厉的笑容。
“当然见过面,那时候我正在帝国剧场演出“茶花女”一剧。虽然我人在舞台,不过你那落落大方的美貌,还是让我一眼就认出了你。
落幕之后,你和朋友一起到后台,送了我一朵百合花。那一瞬间,我便爱上你了。”
男人滔滔不绝地说明,不过玲子只觉得疑惑。
“我送了你一朵百合花?”
“没错,我把你叫住,提醒你手上的花掉了一朵……然后,你就说没关系,并将那朵花送给我。难道你一点印象都没有了?”
男人以责备的视线看着玲子。
表演结束后,玲子的确在朋友的邀请下和她一起到了后台。这么说来,朋友将花束献给其中一名演员前,似乎曾被某个男人叫住。
因为朋友说没关系,所以玲子便代为点头致意,要对方将那朵花收下。
对玲子而言,这关在是微不足道的小事。若非有人提醒,她是绝对想不起来的。而且男人的记忆似乎有哪里出错了,拿着花束的人并非玲子,而玲子的朋友。她也不记得自己曾释放出任何情意。
“你是不是误会了……”
玲子疑惑地询问男人,不明白对方为何会如此一厢情愿,男人又再逼近。
“你不要再装傻了。白百合是纯洁和贞操的象征,你亲手将花交到男人手上,这样还敢辩称自己没有那个意思吗?”
“我并没有做出你说的那些事情……”
尽管男人态度强硬地逼问玲子,她仍旧凛然地摇头否认。
“你和这幅画的女人一模一样。”
男人指着墙上的画。
“乍见之下,你似乎美丽的足以魅惑世上所有的男人,其实你的内心丑陋无比。你最喜欢玩弄慕名而来的男人了。你就是那种以男人思慕之情为养分的女人。
你的美带着病态,好比高挂天空的明月,美丽而虚幻,并且充满了罪恶、你这个薄情的女人,到底要玩死几个男人才肯罢休!”
名为耿之助的男人跪在玲子前方,疯狂地抓着自己的头发。
“不管醒着还是睡着,你的脸始终在我眼前飘移。明知道你是淫乱荒唐的女人,我还是无可自拔地爱上了你。
玲子小姐,因为你是那种女人,今后恐怕也将继续迷惑男人,所以我绝对不能坐视不理!
你就像狐狸精化身的玉藻前,毁灭殷朝的妲已!你一定会像莎乐美要求圣约翰的项上人头那样,接二连三地对其他男人下毒手,为了不让你继续贻害人间,我必须亲手制裁你。
我深知你的本性,你是无可救药的坏女人。因此,我是唯一一个能打从心底明了你的人,也只有我,才能将你从罪恶的深渊解放出来。”
耿之助吐出一连串仿佛舞台剧对白的台词,骨碌碌地转动眼球,伸出双手欲对玲子不利。玲子勉强逃离了原本坐着的椅子。
“你敢乱来的话,我就要叫人来了。”
“死到临头还嘴硬……我是如此的了解你、接受你、爱你!你不觉得你应该心怀感激的接纳我吗?”
男人仿佛喝醉般踩着踉跄的脚步,敞开自己的双臂,步步逼近玲子。
“来人啊!请救救我!”
男人突然飞扑而上,大概是想捣住高声喊叫的玲子嘴巴吧。
耿之助攫住玲子的下巴,比起男女授受不亲,掌心冰冷的程度更叫玲子感到害怕。她下意识逸出近乎生理反应的悲鸣。
玲子伸手抵抗,极力想推开男人,不过却从后方被抓住头发。梳成一束的发缕被男人拉扯得乱七八糟,好不容易才挣脱而出,紧接着又被抓住外褂。
两人对峙了好一会儿,随着布料撕裂的声响,耿之助一把扯掉玲子外褂的袖子。藉此,玲子才得以逃脱至寝室。
再这样下去一定会被追上的。冲进寝室后,玲子陡然拿起镜台上的剃刀。
“退下!”
纠缠之中,玲子的头发乱了,和服的衣摆和衬领也全移了位。从男人怀中挣脱而出的她,将剃刀的刀刃抵在喉咙前方,睨视着男人,语气毅然。
“什么……你想做什么?”
耿之助这才摆出困惑、温柔、和善的笑容,不再对玲子伸出魔爪。
“你退下。别小看我,我好歹是公爵的千金。要是让来路不明的男人毁坏我的清白,别说我自己了,还会连累整个家族,害他们蒙羞。
要是你敢再轻举妄动的话,我会直接割断我的喉咙。如果你连失去性命的女性尸体都敢染指,我也无法可说!与其苟活承受别人的嘲笑,我宁愿一死捍卫自身的清白”
“你……”
男人咬牙切齿地。自称是演员的白面书生,摇身一变,成了目露凶光的恶鬼。
“恶毒的女人!”男人激动地大吼。
但玲子仍旧不发一语,仅是将剃刀贴的更近咽喉。
实际上,玲子早已做好心理准备,万一发生什么意外,她会毫不犹豫地将剃刀刺进咽喉。
“我看你能傲慢到几时!你以为光凭逞强就能将我逼退吗?只要将你关在黑漆漆的房间内,我就不相信你不会肚子饿,不会感到害怕。你一定会很快地哭着向我讨饶。到时候,我再来慢慢享受你是如何向我求情的!”
耿之助仿佛换了一个人似地诅咒道,随手抓起镜台前的静物画,朝天花板垂下来的吊灯掷去。
随着匡啷一声,中国风的灯具跌落在地,连玻璃罩都摔碎了。
玲子的身子倏地一震,不过她还是没有放开抵在咽喉的剃刀。
男人不断将玲子放在梳妆台上的化妆品、景德镇的瓷器等物扫向墙壁,接着啪当关上寝室 的两扇门。
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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