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看究竟是何方神圣。
只见一个黑脸魁梧的和尚据案大嚼,什么筷子调羹之类的统统不用,桌上只见只只空盘和几根大骨,敢情小一点的鱼刺他都吞了下去。见又有鸡蛋上桌,他欢快地吹了个口哨,一把拉开胸前衣服,畅着胸怀大蒲扇似的手抓向鸡蛋,已经吃了那么多,居然还是一副饿死鬼样,厨子不由发愁,如果和尚再要他变出什么荤菜来,他该怎么办?
对面的安和范叔群看得目瞪口呆,张口结舌,两人都不知道说话,只知道傻呼呼看着花二和尚吃喝。只见花二和尚吃完,挽起直裰擦把大蓬胡子,双手也随便一抹,抱住肚子大声感喟:“痛快,痛快,个把月没吃得那么痛快了,一路化缘的人家都没你家大方,施主以后必有好报。”
安这才回过神来看看他此时浑圆的肚子,不经意间看见他贴肉挂着的一尊小佛像,乃是用普通绿松石做成。这绿松石在中原倒是不大见,以前安在沈阳的时候常见小摊小贩在卖。不是什么贵重东西,那和尚既然贴身挂着,一定有其特殊含义在。再看他的胡子,一般地吸足了油水,根根油光发亮,难得的是居然并不粘结。安想他每顿吃饭,胡子就这么刷上一遍,不知道日积月累下来,胡子根有多么肥沃,想着都觉得脏。再一回想,当年黄大块对他的大胡子看来是料理得很仔细的了。
花二和尚倒不多停留,吃饱喝足就大喇喇告辞,不知道他晚上睡什么地方去。送走大肚汉,回来见桌上多了块碎银子,看来此人还不是个不讲理的主儿。
夜凉如水,安又一次飞腾到飞鹰盟上空。自告密信神不知鬼不觉地送到飞鹰盟后,安白天在附近茶馆包个小房间竖着耳朵捕捉动向,晚上则在上空一直盘旋到人家入睡,但除了听到宋德雨密派冷家两兄弟前往湘西侦察外,别的什么都没有。不过想想也是,两地路途遥远,一来一回就要好几天,何况还要摸清对方底细。说实话,安对湘西那帮人也是猜测居多,她也想知道那边的具体情况。
飞鹰盟里面依然如故,只有偶尔几个人匆匆走过。忽然安听见有两匹马从远处驰来,直奔飞鹰盟,到得门口,还未下马,就见宋德雨的房门被急急的拉开,他从里面急步而出,直奔前厅。
两下里见面施礼毕,宋德雨遍急不可耐地问:“如何?”冷家兄弟不知是哪一位答道:“全如信中所言,这群人要不是有密信提示,等闲还真看不出他们是满人,我们从他们饮食习惯和说话中的细微语调习惯入手才得到证明。由此可见,鞑子此番深入江南,是有非常充分准备的。”
宋德雨道:“那天那密信来的古怪,本来不足采信,毕竟这件事听起来太过离奇。但我细细一看,觉得写那信的人虽然写得一手好字,但显然因愤慨过甚,笔划之间透着焦虑和愤怒,这种细节寻常是写不出来。所以我想除非这信是个筹划细密的阴谋,否则一定是某个不便现身的义士暗中所为。现在看来是后者。那位义士既然这么看得起我们,是我们飞鹰盟的荣幸,我们有什么道理龟缩于一隅而置之不理呢?清秋,你考虑一下思路,现在从北方过来的四大堂主加武昌堂主都在,我们把这事讨论一下,看怎么处置。”
不一刻,有人纷纷快步赶到议事大厅,另有不少人四处散开,潜伏于各处,估计是防备着外人偷进偷听。但他们百密一疏,谁都没看看头顶。
宋德雨简要把事情介绍一下,果然就听到里面众人拍桌大怒声。等怒气稍歇,宋德雨问道:“清秋,你看看他们实力如何?”
冷清秋道:“他们到天子山也没几天,但已经削平不少山头,但他们并无收那些山贼为手下的意思,而是把他们远远赶出据点,所以我们估计,一是因为他们有不为人知的阴谋,外人参与得越少越好;二也说明他们的身手普遍非常了得,否则虎落平阳,几十窝土匪一哄而起,他们也三拳难敌四手。”
冷剑秋补充道:“他们之中有几人功夫不下于我们兄弟,还有个把高出我们的。我们踩点细细画了天子山他们盘踞那一带的大致地图,但说实话,那地方很多要隘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易守难攻。而且山路复杂多变,我们的图也难画其之万一,我们在踩点时也常不期然遇见他们中迷路的。所以我建议如果我们要动手的话,宜早不宜迟,乘他们还没全盘掌握地理优势时候,我们的胜算才可以大一点,否则我估计我们进了天子山也摸不到鞑子一个人影。”
宋德雨与众人略做商量,拍板道:“就这么决定,这事我们飞鹰盟非干不可,而且立刻就干。否则等这帮鞑子熟悉了环境,那便如附骨之毒瘤,再剜就困难了。我看这样,我们人多,所以采用包抄的办法,分五路包抄鞑子的据点,每路由一位堂主指挥,考虑到当地复杂地形,务必叮嘱弟兄们要五人结成一组,抱成团才可以互相关照照应。收网的时候大家一定要注意各险要位置的把守,不能漏了一个出去。冷家兄弟对地形已经有个初步了解,所以你俩负责联络各路,保证包围网没一丝破绽。武昌堂再派三个做事稳妥的兄弟分别通知杭州,广州,重庆各堂,让他们接信立刻赶来接应。大家过来,我们把位置安排一下。”
接下去估计是宋德雨比划着地图在安排进攻方略,安也没打算细听,猜着他们不是明天就是后天出发,大队人马到湘西也要一大段时间,不如她先沿长江而上,到四川探明张献忠的踪迹。回来直去天子山看他们如何对攻。才要离开,又听见里面一片义愤填膺的声音,而且群情激昂,气振霄汉。
安非在上面不由深思:“他们已经明知此行坎坷非常,为什么还能如此勇往直前?李自成率兵揭竿而起的时候,也没听说江湖帮派有什么大的举动。难道异族打过来就性质完全不同了吗?外族打过来是不是就叫入侵?面对入侵人们是不是都会象范叔群和飞鹰盟众那样拍案而起,奋起抗击?这儿原来就是汉人的土地,他们的情绪应该可以理解吧,那么满人入侵是不是错了?甚至是罪恶?算汉人还是满人?我即使非汉非满,既然了解了事情的不平,是不是还一如既往地站在王爷一边?王爷清风满天下的志愿是不是真的错了?”
虽然无处可问出答案,但安已经隐隐然觉得满人侵占汉人的土地很是不该。但为什么又有那么多汉人为满人冲锋陷阵呢?象范文程这样智慧的人他不知有没有想过这些?
他殚精竭虑地为满清朝庭出谋划策,不知心里有什么真实感受?安搞不懂,干脆与以前想不出研究方向的时候一样,蒙上被子睡觉。
次日清晨,安才吃早饭,就见一队人马浩浩荡荡开进客栈,小二跑前跑后好不容易安顿好全部人马,走过安身边的时候忍不住嘀咕一句:“又是四川逃出来的。”安听说忙一把拉住小二,从怀里摸出一块碎银给小二,道:“四川怎么了?”小二银子到手,顿时眉花眼笑,叽哩咕噜,添油加醋说了一大堆,安耐着性子听完,才知道清兵已经长驱打向四川,蜀中富户一边要提防心狠手辣的张献忠,一边要担心清人的烧杀抢掠,合计之下,不约而同扶老携幼逃出四川。
最后小二还神秘地道:“小姐你知道清兵带队的是谁?”安摇摇头。她想张献忠是块最硬的骨头,估计多尔衮会派多铎过去。
小二得意地道:“听说派去的大将是清兵的一员猛将,这人有开山之力,擒虎之勇,当时清兵入关就是他一锤敲开的城门。”安一听就知道是以讹传讹,完全没有的事,清兵入关明明是吴三桂大开城门迎进来的,不禁笑笑摇头。
小二见她不信的样子,急了,怕到手的银子飞走,赌咒发誓道:“嘿,你还别不信,遇到过清兵的人都那么说,还说他们军里有个叫何洛会的军师,羽扇纶巾,活脱脱是戏文里诸葛亮的样子,对了,那个将军还是个亲王呢,听说是皇帝的大儿子。”
安一惊,怎么会是豪格?王爷难道就不怕豪格打下天高皇帝远的四川,挟蜀地天府之国的财力物力而自立为王吗?或者他还有其他打算,那会是什么呢?莫非是想让豪格在啃最难啃的张献忠时候耗尽全力,无法脱身回京与之争权?她不知道确切原因,反正回去一问就知。不过既然四川已经打了起来,她也不必再去探路,不如这几天好好休息,回头看两方轰轰烈烈地打架。
回房时候,安还自言自语:“豪格算什么英雄,最本事的人是自己稳坐不动,三言两语煽动着别人心甘情愿,赴汤蹈火地为自己出力,这聪明人是谁呢?哈哈,不说。不过王爷也可以算得上一个。”
本图书由1 babyanci 为您整理制作
更多好书 敬请登录1
【内容简介】
当韩琪有能力承担妈妈和自己以后的生活时,
合壁连环将她送回了康熙年。
那些个后宫久闷着的妃嫔,那些个夺位的阿哥,
自己不得志的阿玛,
还有瞪着眼睛看这整个皇宫表演的康熙,
谁是可以相信的?哪儿会是自己的路!?
【正文】
第三十一章
湘西慈利的天子山,自古就因地势复杂,山贼出没而闻名。但为了逃避官府追捕,私盐贩子依然要冒着生命穿过天子山,是以此地的山贼不愁没有肥羊。但近日一帮来历不明的人几天下来就把他们打得落花流水,屁滚尿流,无数的天险在他们高强的武功面前如菜瓜面秧,纷纷宣告易手。山贼们自然心有不甘,纷纷寻找报仇机会。虽然失去了据点,但天子山方圆几百里依然是他们的天下,以往摩擦不断的山寨此时也知道联合起来,寻找外援。
机会来了。当飞鹰盟为民族大义悄悄开进天子山的时候,被天子山的地头蛇抱了个正着。共同的目标,不同的利益追求,使他们得到了最完美的契合。两下里一握手,第二天月黑风高之夜,飞鹰盟众在天子山山贼的引导下,随风潜入那帮来历不明者的巢穴。
天子山植被丰富,森林茂密,即使大白天,也没有几缕阳光可以穿透树叶,投射到积满腐叶的地面上。静静地在树冠上面滑行,安根本就不用担心给下面的人发现。
飞鹰盟众各就各位,围合包抄妥当,只听宋德雨在一个小山尖上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呼啸,顿时众人一齐呐喊“反清复明,驱除胡虏”,响声如排山倒海般气势如虹地冲向目的地,此间,没有听出间中有一声脚步声是滞后的,或犹豫的,不用想也知,这些人是如何的热血沸腾,如何的勇往直前,如何的视死如归。安在上面被强烈地震撼了。
夜风吹得更紧,伴着喊杀声,在空旷的山林激起连绵不断的回音。那帮来历不明者被杀了个措手不及,一时乱成一团。但他们毕竟是勇和从各地暗线中挑出来的精英人物,不仅武功高强,而且训练有素,应变迅速,很快他们就站稳脚跟,扎住阵脚,接住飞鹰盟人的第一波冲杀。顿时只见下面刀光剑影,血肉横飞,场景惨不忍睹,犹如一个传说中的修罗场。
宋德雨眼见得己方地位偏低武功较弱的盟众在对方高手的杀手下死伤惨重,忙传话下去,调整部署,让各堂堂主和副手打前开路。可话是这么传,下面的人已经杀红了眼,谁都不肯退后一步,都只想着只要能往鞑子身上捅一刀,死了也甘愿。
安看着前赴后继,一茬茬倒下的年轻的躯体,忽然觉得自己罪孽深重。但又不住地为自己找理由,说勇和手下那帮人本来就是异族,迟早他们也要对中原汉人发动袭击,对象或许不是飞鹰盟,但总会有人受创。由于他们在暗,别人在明,结果可能死的人比现在还多。可最终,安还是觉得深深的内疚,此事毕竟还是由她挑起。但此时即使是阻止也已经来不及了。她只有躲在上面发力偷袭,救得一个是一个。可是天暗林密,剑气准头不灵,为了不伤飞鹰盟众,她只有瞄准得很辛苦。好在大家只顾厮杀,混战成一团,对出现的异常现象视为援手所为,并无任何人生出怀疑,也根本无暇怀疑。
山贼们一看厮杀得如此惨烈,本来信誓旦旦的人一个个都吓得缩回脖子,偷偷捡近路逃了。勇和手下的毕竟对周围环境熟悉一点,一个个招呼着占据了一个小山包。局面顿时变成飞鹰盟众仰攻对手的吃力状态。宋德雨见状,立即命令位份低的盟众采伐松树,堆向山包,让主力继续与对手缠斗。安见这山包及其附近都光秃秃的,没法接近,只有罢手远远看着。
勇和的人也知道此事难以善了,不敌就意味着死亡,所以也是以命相搏,飞鹰盟众眼看着相处多年的好兄弟一个个倒下,也是群情振奋。两下里打得难分难解。此时又与前时不同,已经纯是高手相搏,虽然场面没有前面那么壮烈,但任谁都看得出紧张更胜三分。勇和的人居高临下,凭添几功力,虽然人数不敌,但局势却是占了上风。
忽然只听有人悲喝一声:“矮虎。庞堂主。”随即看见有人摇晃了几下倒地。安一转念,猜是太原堂主庞矮虎遭了杀手。可未几,那个出声的人也一声厉吼,显然也是中了毒手,可场上没人倒下,看来是硬挺着带伤继续攻打。在他们凶猛厮杀的同时,外围堆积的松树越来越多,渐渐成合围之势,只在自己人后面留出条通道。安忽然明白,飞鹰盟人准备烧山了。但区区大火挡得住那些武功高强的勇和门人吗?
陆续地两边又有人倒下,但勇和的人也因为飞鹰盟好手的牵绊无法跳出松树圈,眼看着松树越堆越高,越堆越厚。
东方渐吐鱼肚白,借着晨曦,安才清楚看见,松树圈中只剩下四人,三个红衣藏僧围攻一个飞鹰盟人。忽然那个人大喊:“点火,快点火。”飞鹰盟人一边响应一边在外面着急地喊叫:“盟主,火势已经起来啦,你快出来,你后面是活路。”原来里面那个杀得血肉模糊的人正是宋德雨,他挡住一个藏僧的铜棍,晃了晃身子吼道:“别管我,我得拖住他们。为兄弟们报仇。你们不许进来,死活要守住活门,如果我不行了,也不能让一个人逃出去。否则人人得而诛之。”
松树有脂,很快便成燎原,火越来越旺,烟越来越浓,映着外面死守的众人满脸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