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花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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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花谣- 第10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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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殊抹了抹脸上的泪,低泣着道,“奴婢也知道跟主子说这事儿不合适,但是济常来信说江南的三家织造已经被皇上逼得很急了,看样子家破人亡是迟早的事了。”

我呆了呆,心中飞快地算计着,胤禛要收拾江南的三家?这个念头方一转过却也了然,经过与江南这些年来暗地里的合作,胤禛对于那三家在江南的势力自然知道得一清二楚,作为一个帝王,怎么能允许富庶的江南在实力雄厚的三家官僚掌握之中呢?更何况。这三家还通过层层的姻亲关系紧密地连在一起,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啊。

想到这里时不禁有些灰心了,这就是帝王心术啊,他……其实真的是一个城府太深的人,深到没有人能看清楚他心里的想法,也没有人能够知道他的残忍冷酷究竟可以到怎样一个程度。

只是……我究竟还是不能对那三家不闻不问啊。略微敛了敛心神,笑着宽慰哭肿了眼睛的喜殊,“你放心,皇上手里没有太多的把柄,无非也就是亏空的事情,那些事都是圣祖爷时候的烂帐,差不清楚。至于其他事情,大都是通过我的,皇上想要查他们也就是在查我……那不等于查他自己吗?”

然而我的话却根本没有起到宽慰的作用,喜殊微微摇了摇头,表情十分绝望,“福晋您不知道,若单是亏空的事情就好了。皇上有个要命的借口,曹家当年那个老花匠,现在就在北京。听说走的是告御状的路数,说那三家当年为废太子打造过金玺,有……谋反的意图。”

喜殊说完便开始嘤嘤哭泣起来,我却是如遭雷击一般,这怎么可能呢?这事知道的人并不多,而那老头怎么就这么轻易地告了御状呢?

喜殊哭了一阵又接着道,“福晋,听济常说,那老头是被皇上极为亲信的一名官员带走的,他还说……原来那老头本来就是朝廷的人。”

我心中泛起一阵冷意,有些烦躁地绞着手中的帕子,心里乱糟糟地理不出个头绪。那花匠老头是胤禛的人,那就是说,我在威逼利诱着那老花匠的时候胤禛其实也是知道的,他一方面握着我,一方面握着那老头,而如今……他还要用原先的那个把柄收回朝廷在江南的控制权,好毒辣的手段!

我想到这里心中已是疲倦不堪,勉强安慰了喜殊几句,便下床开始正正经经地给胤禛写一封信。在信里我第一次对他用了“求”字,这个我从来都没有对他说过的字眼,原来说起来也并不是那么困难。我求他看在我的份上,看在那三家为他立了功劳的份上,饶了那三家的性命。

“荣华富贵许是保不住了,但皇上应该不至于要了他们的性命。”我淡淡地说着,把信纸交给喜殊,让她用信鸽放出去。

喜殊捧着信纸破涕为笑,终于欢天喜地地出去了,我确实瘫倒在椅子上。只感到由内而外生出一种极累极累的感觉。

第二日,精神似乎好些,便起来给胤禛写信,信里恨归恨怨归怨,信还是要写的吧。喜殊见我精神略好便十分高兴,一边研墨一边道,“福晋写好了做什么还要烧掉呢,全部交给皇上便是了。”

听到“皇上”儿二字,我的心一颤,手中的笔落到纸上,刚写好的一封信变得一塌糊涂。我出神地瞅着信纸上的墨迹,心痛如绞,这些日子以来刻意忘记你说的那句话,就当我们又是因为造化弄人而分开。可是喜殊无意识的“皇上“二字,忽然就刺痛了我的心,我宁愿他是胤禛,是四贝勒、四王爷……可是他是皇上。想念他,却不是不怨他,我想不明白,那个位子,于他,就那么重要吗?

我凄然一笑,指指床下的箱子。喜殊立刻明白过来。把床下的箱子拖到我面前打开,我x在椅子背上,睁大眼睛直直地瞅着箱子里的东西,微微泛黄的风筝、大叠胤禛当年给我写的字、这些年来他写给我的纸条,他从小送给我的书籍字画、我为他烧制的茶具……满满一大箱子的东西,就是我的一生啊。

指指箱子里的一个小盒子,喜殊连忙拿来递给我,盒子里是他从塞外带来的山水花草,水珠的玉坠多年来我一直挂在胸前,装水的玻璃瓶和画屏却一直放在盒子里,水依旧清澈透亮。画屏里的花草也依旧鲜妍明媚,我瞅着心里喜欢,便笑着对喜殊道,“这两样放在我的枕边,所有这些将来让我一起带走。”

喜殊见我神色不对,一听我这话更慌了神。连哄带劝地想要让我离开书桌,我却坐着不动。微微闭眼歇了会,让喜殊继续研墨,今天的信一定要写完的。

喘着气写完最后一个字,我伏在桌上已是大汗淋漓,心跳如擂。喜殊被我这副样子吓得直掉眼泪,喘了一会渐渐静下来,折起信来交给喜殊,又轻声道,“我走了之后你就回杭州去吧,只是不会像从前那般鲜花着锦烈火烹油了。”

我摇头示意她不要哭,她含着泪道,“福晋怎么说这样的话呢?奴婢哪儿也不去,就守在您边上。”

我摇了摇头,如果我在,不是更得为她担心么?想了想又道,“那边柜子里都是我的积蓄,分成三份,你一份,弘明一份,弘暄一份。孙家怕是再也不会像从前那样了,你有了这些钱,好歹也能贴补着过日子。”

喜殊哭极为凄惨,上气不接下气地道,“奴婢老娘尚在,皇上一直派人照料着。”我点点头,又在纸上写下“放了喜殊”四个字,再折起来交给喜殊,“如果能见到皇上,把这个给他看。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他会应我。”

喜殊待要再说什么,见我表情庄重。便只得含着泪把纸收起来。我再次伏在了桌上,喜殊慌忙出去叫人,十四领着温大夫和何太医匆匆掀帘而入,见我瘫在桌边,忙上前把我抱回床上。

我看到何太医吃了一惊,十四尴尬道,“何太医奉命来了好几次,都被我轰了回去。”何太医坐下来把了脉,又拿着温大夫的方子思索了一阵,叹道,“温大夫果然名医,怨不得十四爷说府上就有太医院。福晋……可有话带给宫里?”

我听了何太医的话心里一痛,真的就要结束了吗?想要说什么,终究只是咬着唇摇了摇头。

温大夫也过来把了脉,沉思了一阵道,“十四爷多跟福晋说说话吧。”

温大夫这话一说,十四的眼眶马上红了,默了好一阵终于点点头,示意喜殊送两位大夫出去。

我看着十四极力克制情绪的样子心里十分难过,却笑道“生老病死都是人之常情,至于么?你这样反而闹得我心里难过。”

十四握住我的手,慢慢道,“好,我不难过。”默了一会又道,“你想见他吗?我差人去请他。”

我的心因十四这句话又痛了,犹豫了一阵却终于摇摇头,“何太医来过,我就当他心里还有我,若请他而被回绝,我怕……”

十四还是握着我的手,慢慢道,“好的,你放心,我不去就是。”

我听了微微安心,跟十四絮絮道,“汤山的风景很好,我看到有很多花,还有温泉,那水整日价冒着白烟,真干净……你就把我安置在这里吧。”

十四听了这话倾下身子把我抱进怀里,却不再说话,我x在他怀里,只觉得周围说不出的安静祥和。

卷三:曾经沧海难为水 卷六 冷月葬花魂 第一百六十五章 花落

卷六 冷月葬花魂 第一百六十五章 花落

清明那天的早晨醒来。我睁着眼睛发愣,心中甚至觉得微微有些奇怪,原来我又过了一夜。整个人清醒过来之后是一种极深的伤感和心酸,现在多熬一天又有什么意义呢?我已经没有期望了,多一天也不过是多一天的绝望,仅此而已。

靠在床边的喜殊很警醒,我才微微动了动手臂她便醒了过来。喜殊揉着眼睛抬起头,见我睁着眼睛,脸上浮现一丝喜色,忙叫了温大夫进来。

温大夫细细地把了脉,过后也不再说什么。

喜殊眼眶又红了,半晌才含着眼泪哭兮兮地开口,“主子,老爷和福晋差人来问福晋的病,奴婢照您的话回了,只说有所好转,请老爷和福晋安心休息几日。”

我点了点头,眼光直直地盯着帐子,心里酸涩不已。我其实真的很想额娘呢,想念额娘那温暖的怀抱,只是……我怕。怕自己就在阿玛和额娘的面前闭上眼睛。我已经是一个太不孝的女儿了,现在所能做到的也只是希望他们不要看到那样悲伤的神情,即使是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惨剧,也不要发生得那样直白和惨烈吧。

帘子又被掀开,我有些木然转头看向门口,却瞬间感难以呼吸了。因为我看到半掀的门帘后面,胤禛一袭黑衣走了进来,后面跟着十三和十四。

我静静地看着胤禛进来,一身风尘满面沧桑,双目深陷神色憔悴。他怎么……我未及多想已经感到心痛得难以忍受,泪水渐湿双眸,却不由地咧嘴笑了起来。他……终于还是来了。

胤禛走到床边,未发一言便将我揽进怀里,胸膛里那颗心跳得竟是有些急促和慌乱。我静静偎在他的怀里,满足地嗅着他的味道,他衣服上有冰冷的水气,也许是星夜赶来,想到这里只觉得自己胸膛里这一颗心都要揉成碎片,却片片含笑。

我含着眼泪笑了起来,一抬眼看到十四,心中顿感歉然。十四的笑容里有抹苦涩,却隐藏得很深,见我眼睛瞅着他,忙掩饰着笑道,“我想来想去还是打算亲自去请皇上,一路策马,哪知未到京城就见皇上和十三个急驰而来。”

十三嘴角噙着极温和的笑意。目光暖暖地睨着我,“我们昨夜就到了,怕吵你便一直在外厅坐着喝酒。今日感觉可好些?”

我微笑着点点头,心里流动着一股股的暖意,原来我究竟还是这世上有幸之人。

十四想了想,几番欲言又止,终究还是开口道,“八哥十哥想来看你被我拦住了……还有九哥,都说叫你好好养着。”

我听了没有说话,目光轻轻撩过胤禛有些紧绷的面容,心头不由地一黯。过了好一阵我微微笑着点头,也许我恨过他们怨过他们,只是在这一刻,我想,我们的恩怨就此了结了吧。

晨曦照进屋子里,他们三人看着我相视而笑,目光都是说不出的温和疼惜。我的思绪忽远忽近,这样的和谐愉悦是什么时候的事了?还有八阿哥他们,那时候我在宫里,他们常会同时出现在我的弄梅小筑,没有勾心斗角。没有尔虞我诈。我们喝着茶逗着趣,谈谈诗词画两笔画,一切都云淡风轻,那时的日子可真好。

十三和十四立了一会便出去了,两人掀帘时同时回头看了我一眼,十三是哀恸不舍,十四则是眷恋绝望。

我看着十三和十四的背影,心酸的厉害。也许这是最后一眼,心里有些不舍,然而私心里又想和胤禛独自呆着,于是也就眼睁睁地看着他们离去。

待他们的背影完全消失在视线中,我才轻声开口道,“胤禛。”

他低低应了一声,大手抓着我的手,轻轻摩挲着。我知道他在专注地听我说,便自管自往下说,“你允我三件事好么?第一,放喜殊去过她自己的日子,她侍候我这么些年,两头都是忠心,实属不易。第二,不要为难十四。他是个血性的男儿,对大位有期望也是正常;若是……若是为了我就更加不必,这些年来他对我的纵容已经到了无法无天的地步,若换了别人,我怕是大婚那日便不在了;待他好些,就当谢谢他这些年对我的照应。第三,爱惜你和十三的身子,来日方长。事情总要慢慢做的,不然……我不会安心的。”

胤禛听了默了一阵,沉默地让我有些揪心,过了好一阵他才终于慢慢开口,一句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回答,“好,你说什么都好。”

我微微一笑,静静偎在胤禛怀里,心里说不出的喜悦和满足,之前的悲和怨也早就抛至脑后。胤禛轻轻抚着我的发,低低叹道,“花楹,你这个傻丫头,你……竟连我也信不过么?”

我张口欲辩,他却并不给我机会,只是独自喃喃着,“你知道么,你在永和宫里的那些日子,我简直要疯了,我没有吃过一顿舒心的饭,也没有睡过一个囫囵觉。后来我想明白了,只要能见到你安然无恙,她……要我应承什么都可以。”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轻,末了带着几分难以释怀难以言喻的沉重与心酸。他……大概想到我们那无缘的孩子了吧。

我心中有一瞬的黯然,然而终究化作释然,有什么好难过的呢?我的孩子……说不定正等着我呢!于是我微微笑了,那时候我确实信不过他,我认为他用我换了那太后的封号。可是现在早已想明白了,他从来都有他的打算,他说那句话的意图我已经毫不关心。我的时间不多,能这样偎在他的怀中已经是最大的满足,哪里还管得了别的?我想了想便毫不在意地笑了起来,岔开先前的话题轻轻道。“胤禛,你知道我喜欢了你多久吗?”

胤禛想了想,似乎是在极力回忆着多年前的每个细节,然而想了好半天却终于摇摇头。

我有些得意起来,闭着眼睛微微笑道,“你肯定不知道!那是很小的时候,我无意听到宫女们私下说心事时,我就想嫁你呢!所以啊……我跟十三十四他们玩过家家时总也不肯扮新娘。”言罢哧哧地笑,为自己打小的心思微微红了脸。

胤禛听了也笑,颇为感慨,“怪不得,怪不得我早早得便被你这丫头惑了去,一惑便是一生。你记得吗?我指婚的那年,你便告诉我要做我的妻呢?原来你是当真的。”

我听了胤禛这话,脑海里那副模糊地画面渐渐清晰起来,幽深的小径中,胤禛背着幼时的我,两人在花下絮絮低语着。于是我又极开心地笑了起来,“下一世,我还是要惑了你去。胤禛,下一世我一定要做你明媒正娶的妻。愿得一人心,白首不分离。”

胤禛听了只是紧紧抱着我,好半天也不说话。我刚想说话,却感到冰冷的液体顺着鬓角滑落。可明明是冰冷的液体,却又滚烫滚烫地灼烧着我的肌肤。我怔了怔,待到明白过来那液体是什么时,心头不由一阵大恸,头一回觉得上天给自己的时间太短,竟让我就要这样和爱我的人天人永隔,这不是太不公平了吗?

胤禛啊,我怎么能舍得离开你,独自去那黑暗、阴冷、寂寥的地方去呢?

忽然想起多年前唱给胤禛的歌;不由地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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