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花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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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花谣- 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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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雪看着我,怯生生地咬唇道,“老爷和福晋说我机灵,可是格格什么也不说,纵是机灵……”她凝眉想了想又道,“那天大伙是在屋后的竹林子里发现格格的,您倒在地上,因为已经下了一阵小雨,浑身湿透了,回来就开始发烧。可是因为那日您和四贝勒在一起,所以咱们府上什么也不敢说……”

听雪说着说着声音就越来越小,我心里明白,这是和皇室有关的事情,也难怪大家都三缄其口。我笑了笑,“没什么,四贝勒那时侯已经走了,天气热了,想必是中了暑。”

听雪放心地点了点头,便笑着又打开了话匣子,“想来也不会出什么事,四贝勒多疼格格咱们都知道。格格昏迷的那几日四贝勒每天都来,一坐就是几个时辰,替格格端水喂药的,都不让我和望月插手。”

我呆了一下,心里隐隐作痛,难道梦里那温暖的手竟真的是他?只是如今做这些样子又给谁看呢?

入了伏,知了便开始每日在树上没完没了地叫,叫得人心烦意乱。

因为生病功课也停了下来,我便更加无所事事起来,每日带本书,坐在竹林子里喝茶,常常一个下午就过去了。打我清醒后,众位阿哥继续开始在我家熙熙攘攘的日子。八阿哥时常派人送珍贵的药材补品来,十三、十四更是每日都来,四阿哥有时也来,但神色清淡,总是懒洋洋地坐在一旁听我和十三说话,好象在完成任务一般。

这日十三又是一个人来到我家。

我静静看着十三,他毫不在意我的眼神,却也不看我紧紧追随的眼睛,只是自管自地喝着茶。我心里黯淡地笑了笑,这个人看来真是不想蹚我和四阿哥的这汪浑水,十三都能这样,可见四阿哥对我是真的没心了。

我苦笑,一颗心还是生疼,随意道,“你可以娶我吗?”十三正端着茶碗喝茶,听我这么一说,马上呛了茶,又喘又咳地半天才消停,面红耳赤地抬头看着我道,“差点呛死我,哪有你这样坑人的。”

我郁闷地看着他,半晌道,“我是河东的狮子还是东北的虎,就这么可怕吗?”十三看了我一眼,见我一脸的憋屈,便笑着摇摇头,“谁说你可怕了,如果你愿意嫁,那我就娶。”

我白了他一眼,忿忿道,“谁愿意嫁了!”十三听了哈哈大笑,半晌才肃容道,“别怨恨四哥,他有他的苦。娶你做侧福晋,那是多么严重的事,四哥心里装着的东西太多,大清社稷、黎明百姓,他……”

他的话中流露着淡淡的哀伤,我心里凄惶,不愿再听下去,便插嘴道,“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为我何求。我还能不懂他?”十三点头笑望着我,眼里有疼惜。

这时十三的随身太监宝合慌慌张张跑进来,“十三爷,出事了!皇上把十三格格指给蒙古翁牛特部的仓津了!”我闻言呆了一下,隐隐约约记得康熙前年曾经提到过仓津求亲的事,后来就没了下文,原来竟留给了怡宁。我的心里乱成了一团麻,忽然又想起十四从前形容过仓津的壮硕彪悍,想到怡宁要嫁去蒙古,还要嫁给这样一个赳赳武夫,心里的焦急简直无法形容。原来那年九福晋说得不错,没有母亲庇护的公主,真的只能像浮萍一样飘零。

下意识地去看十三,他已霍的站起身来,脸色煞白,死死盯着宝合,半晌咬牙道,“我找皇阿玛去!”宝合跪在地上拼命磕头,“爷,爷,您冷静点,皇上已经颁旨了。”

我和怡宁的命运何其相似啊,心里一阵凄凉,“花自飘零水自流,为什么女人都不能摆脱被支配的命运!”十三看了我一眼,眼神复杂至极,几乎是从牙根里挤出来一句话,“命运?我就不信这个理!”言罢便往门口走去,我赶忙起身拉住十三的衣角,“我和你一起去。”

十三诧异地看着我,半晌摇了摇头,宝合亦是哭丧着脸,我微微一笑,“你还想帮怡宁吗?插科打诨,还有谁能像我这样逗皇上开心?想了想有有些自嘲,“或者我这个开心果帮不了自己倒能救别人。”十三似乎想说什么,我固执地看着他,僵持了一会,他笑着摇头道,“怨不得四哥也拿你没办法。”

我和十三跪在康熙面前时,我才发现自己的腿竟微微有些颤抖。

康熙斜靠在榻上看奏折,半晌才抬头看看我们道,“两个人来给朕请安的吗?”我正欲开口,十三却跪着向前几步,抢先道,“花楹是来请安的,儿臣是来请皇阿玛收回为怡宁指婚的成命的!”[WWW。WRSHU。]

我听了心里直叫苦,十三怎么就这样沉不住气呢。康熙拿起茶碗喝了口茶,淡淡道,“噢,看来你是怡宁的阿玛?”康熙的话里带着淡淡的嘲讽,我心里一颤,十三却猛然直起身子大声道,“儿臣不敢,可是既然是兄长,对妹妹的事本就责无旁贷。”

康熙瞪着十三没有说话,半晌才对着我道,“花楹丫头,你是来请安的?”我磕了个头,乖乖道,“是的,皇上。”康熙点了点头,又道,“好孩子,朕听说你跟怡宁也很是要好,她的事你怎么看?”

我脑中浮现出怡宁白得几乎看得到血管的皮肤和略有几分苍白的唇,想起敏妃逝世后十三号啕大哭的场景,还有……四阿哥清冷的眼神,便咬牙俯身磕了个头,道,“皇上,十三格格的身子一直单薄,平日里就多病,这是其一;其二……花楹觉得敏妃娘娘还是希望女儿留在身边的,嫁得太远,娘娘在天上怕是要牵挂的。”

康熙静静地看了我一会,若有所思,“倒是头一回有人这样请安。”这时十三再次开口,语气有些生硬,“皇阿玛……本来就是皇阿玛问花楹看法的,您也不必迁怒于花楹,这全是儿臣一人的事,与他人无关。为什么,别人不去蒙古,为什么偏偏是怡宁?”

我听了十三的话蹙起眉头,十三这是在挑战康熙的耐性啊,他说的别人无疑就是九格格怡欣,可是他的言辞太激烈了,他难道忘了康熙是帝王吗?康熙果然不悦地沉下脸,目光阴鸷地盯着十三。我拉拉十三的衣袖,十三这才磕了个头。

半晌,康熙忽然把茶碗摔在地上,一声脆响,一地碎瓷片。我瞄了一眼,心里微微有些疼痛,被康熙摔碎的竟是那套孔雀蓝釉茶碗,鹅黄叶子碎成了不知多少瓣。康熙起身在我们面前来来回回走了两遍,大声怒斥十三,“好个假仁假义的东西,连父母之命都能不尊,这等不忠不孝的勾当你倒是精通!”

十三却毫不畏惧,昂首道,“皇阿玛根本不曾在意怡宁的终身,如果我做哥哥的再不说话,那她还有什么指望!”我听了心里一惊,连忙躬身不住地磕头。康熙怒气冲冲地瞪着十三,终于忍不住上来对着十三的肋部就是一脚,一面还高声叫道,“来人,给我把这个不仁不义无君无父的东西叉出去!”

侍卫们呼啦啦跑了进来,站在十三身侧是却都有些犹豫的样子。这时李德全急忙跑进来通报说四阿哥来请安,康熙叹了口气,挥挥手让侍卫们出去,又让传四阿哥进来。

四阿哥急急进来,皱着眉头瞄了我们一眼,跪在地上给康熙请安。康熙淡淡应了一声,又道,“老四啊,这两个人在跟朕吵架呢。”四阿哥恭敬道,“十三弟和花楹年纪尚轻,不知轻重,皇阿玛不要在意他们,要打要罚都使得,只是万万不要气坏了身子。”

康熙默了一阵才叹口气道,“花楹丫头,你是个孝顺懂事的孩子,这副茶具说起来还是你送给朕的,朕一直很喜欢。”我听了也没敢接话,只是伏下身磕了个头,康熙一脸的疲惫,心力交瘁的样子看起来几乎一下子老了一大截,“常言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又言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终身大事是要遵从父母之命的。你们都回去吧,怡宁先指了婚,再留两年,等身子结实了再去蒙古。”

康熙言罢便默默地起身离去,我们三个人一直跪在地上,我的身体不住得打着颤,我怎么都觉得康熙的话是话中有话。

过了许久四阿哥才慢慢站起身来,我抬起头看他,他眯眼看了我一阵,不知为什么眼神里有丝让我不明所以的寂寥和沉痛。还在琢磨,他却忽然提腿往外走去,只低声说了一句话,“好好陪着十三弟。”

卷一:郎骑竹马来 第二十三章 禁足

和十三拖着疲惫的身躯走出乾清宫。暑气还未散去,夕阳斜斜地照在地上,一片炽热。我回头望着乾清宫,高大巍峨庄严肃穆的宫殿今日让人心里感到无比的压抑和悲愤。

十三走了两步,忽然屈膝跪在地上,头重重地磕在地上。我一惊,随即明白十三磕头的方向是敏妃从前的寝宫,心里一阵绞痛,伸手想要拉他起来却怎么也拉不动。正想说什么,伏在地上的十三忽然发出一阵低沉的哀鸣与啜泣,声音沉痛而绝望,令人窒息。

我凝视着十四,这才感觉到自己也像被抽空了所有的力气,整个人只剩下沉痛和无奈。松开十三的衣角,一屁股坐在十三身旁的地上,捂住脸泪水就从指缝里泄了出来。没有用,什么也改变不了,我帮不了自己,也帮不了怡宁,一切都是那样的绝望。

哭了一阵,忽然听到十三轻声唤我。

我抬起头,他拿着一块帕子蹲在我面前,他的眼睛通红,却勉强笑望着我,“你瞧你,哭得这么丑。”顿了顿又道,“你帮我去看看怡宁吧,我现在……没脸见怡宁了。”

十三的声音有些哽咽,我看着他颓丧的神色,默默点了点头。

我一面慢慢走一面努力调节着自己的情绪,不多时便到了怡宁居住的小院子。跨进院门前抬头看到匾额上康熙题的字,“柳暗花明”,我心中冷笑,平日并没有仔细看过这个匾额,今日注意到了,果然是柳暗花明,除了讽刺还是讽刺!

才刚进院子,就听到一阵笑声,拐了个弯看到几个小丫头拍着手嬉笑。怡宁穿着大红的裙子坐在秋千上,秋千已经荡得很高,却还是一个劲地叫着“使劲”,红色的裙子兜了风,飘飘摇摇的,竟像一团跳动的火焰。

我看在眼里,耳朵里也全是怡宁银铃般的笑声,于是也不由自主地笑了,心里的抑郁竟散去大半。

怡宁坐在秋千上已经看到了我,马上笑着转头吩咐推秋千的丫头扶住秋千。

我跟着怡宁走进屋子,宫女很快便奉上茶来。我啜了一口茶,站起身来踱到窗前,案头是一幅刚刚画好的牡丹,墨迹尚未完全干透,画工细致笔法深厚,很见功力。

我转头看着怡宁笑,“我只知你精于琴艺,竟不知你的画工也如此精湛,你跟十三到底是一母所生的兄妹,画画都是极有天赋的。”怡宁微微笑了一下道,“画画是十三哥教我的,外面的秋千也是他找人给我做的。”

我听了心里很难受,十三和怡宁兄妹情深,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妹妹远嫁塞外,大漠茫茫,情何以堪?怡宁低头喝了口茶,看着我道,“我方才已经听说下午的事情了,谢谢你在皇阿玛面前替我说话。”

我笑着叹了口气道,“怎么今日这般客套起来,跟我还用说这些?再说了……我根本就没起到什么作用,哪里值得你谢。”“谢还是要谢的,紫禁城这么大,肯为我说句话的人能有几个?”怡宁笑着摇摇头,神色十分平静,又慢慢道,“你们也不用放心不下我,我这个人身子孱弱,本就不是能够长久的,如今能够走出紫禁城去看看塞外的风土,倒也是一件幸事,又有什么好难过的。”怡宁话里倒有几分劝慰我的意思,只是话说得有些快,微微喘了口气。我看着她隐隐可见血管的皮肤,心里越发酸了,一时间竟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两人沉默了一阵,我忽然想到了舜安彦。怡宁一脸迷惘地坐着,她一定也想到了那个人,最终将天各一方,一生难再相见的人。

屋子里静静的,忽然有些凄凉起来,这时怡宁又开口道,“花楹,我并没有什么怨言,生在帝王家原本就有许多的无奈,今日之事早在意料中,只是求你应我一件事。

我见她神色少有的严肃,便也正色道,“你说便是了,无论什么事,我一定勉力而为。”

怡宁叹了口气,“你一直和我哥相谈甚欢,大家都以为你心里喜欢我哥,那时我很高兴;后来知道不是,我还失望了很久。”她看着我,忽而俏皮一笑,又道,“也许你将来能够愿望成真,当了我的四嫂,这样也很好,因为我知道四哥哥也是真心疼我们的。”

我听了脸微微有些发烫,不自然地笑了笑,嗔道,“你们兄妹怎么都好取笑人!”怡宁俏皮地冲我眨了眨眼,道,“你说的,到底一母所生嘛。”

我看着怡宁鼻子上有几点小小的雀斑,因为她的表情而变得异常生动起来,这时的怡宁,和那个面色苍白神情端庄的公主已经完全搭不上边了。笑了一阵我渐渐伤感起来,四嫂,多么遥不可及的一个字眼,我能够奢望吗?怡宁,她并不知道那日我已经被她的四哥哥干脆地回绝了。

怡宁见我的神色忧伤,便也忧郁起来,她也知道我面前的路仍是一片漆黑。怡宁叹了口气,慢慢道,“花楹,你和四哥哥的事我帮不了你,除了皇阿玛,谁也帮不了你。”

我勉强笑了笑,又正色道,“你说要我应你什么?”怡宁点点头,“花楹,我哥心肠虽然很好,可是疾恶如仇,性子又急,容易生出事端,你们一定要帮着他,护他周全。我们额娘去世得早,什么事都是我哥替我出头,我真怕……”

怡宁说着说着就说不下去了,只是睁大眼睛看着我,眼眶渐渐泛红,泪水使劲在眼睛里打转。我脸上的笑意早就没了,心里又涩涩的,鼻子也酸了起来,只能用力点头道,“你放心。他是你哥,难道不是我哥么?”怡宁听了含泪而笑,有些心酸,有些欣慰,有些如释重负。

从怡宁那里出来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风有些大,树叶被吹得沙沙作响,这样的季节里竟然显露出几分萧索的意味来。我坐在马车上一直想着怡宁送我走出院门时的表情,那种对于未来完全无知的绝望和对于亲人的眷恋,原来她下午在人前的欢乐和洒脱全都是刻意地伪装,她那么无助那么哀伤……我靠在马车车壁上,泪水渐渐湿了面颊。

到家时天已经黑透了,阿玛面色不善,显然已经知道我跟着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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