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阿哥摇头道,“这事我可做不了主,不如等八哥回来,你跟他商量。”
我听了仍是笑,道,“九爷也别跟我玩什么缓兵之计了,你的那点肠肠肚肚我打小就知道。”
言罢把匕首尖往十阿哥肋间轻轻滑过,匕首很利,十阿哥外面的衣服马上开了一道口子。十阿哥紧着声叫,“九哥!”
九阿哥神色紧张地盯着我,又道,“我就不信你敢拿他怎样,事情到了皇阿玛那里,你就是死罪!”
我心中一凛,表面却是不动声色,轻蔑地瞥了九阿哥一眼,笑道,“我命已经快没了,还怕什么?事情到了皇阿玛那里,我故是死罪难逃,可是你们也落不到好。皇阿玛若是知道你们私自囚了我,若是知道你看着自家兄弟临难却袖手旁观,只怕你们也松快不了,恐怕还会连累了你那受宠的额娘……”
我看着九阿哥的脸色越来越臭,不禁笑出了声,接着再道,“而且……我家十四爷可不会领你们的情,你们害死了他最喜欢的女人,你猜他会怎么着?”
九阿哥听了阴着脸不说话,我知道他在犹豫算计,心里更像擂鼓一样跳个不止。这时十阿哥发出哭一般的声音叫道,“九哥,你快救我啊,她那刀锋利得很,都快戳到我的肉了!”
我听了不觉松了松手上的力道,九阿哥怒道,“这会子叫我救你,早干什么去了,竟被个弱女子所缚,没用的东西!”
十阿哥马上接口道,“我不过是贪杯而已,不然能落到这个地步嘛!九哥……快救我。”
九阿哥阴沉着脸瞪了我一眼,道,“一切依你便是,你什么时候能放了十阿哥?”我看着他嫣然一笑,道,“人活脸树活皮,我可不稀罕这些个鸡鸣狗盗的事情,放心,我不过是把十阿哥安全送到他府上而已。”
九阿哥虽是心有不甘,然而究竟还是顺着我的思路想了下去,如果十阿哥有些好好歹歹的,固然是他难以一力承担的。于是我和望月、喜殊带着被绑成粽子的十阿哥安全上了路。喜殊看到我时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落下来,直到上了马车才渐渐回转过来。
马车在驿道上一路飞奔,十阿哥憨笑着道,“花楹妹妹,帮你演了一出好戏,还不给我松绑吗?”
我略带歉意地看了他一眼,仍道,“对不住得很,到了北京一定给你松绑,只能先委屈你一下。”
十阿哥还是笑,却盖不住眼里的失落,半晌点头道,“也好,只怪我们兄弟骗你太多。”
转头瞥见喜殊有些惊异的神色,我心里一动,娓娓道,“十阿哥不是害我们的人,反而多亏了他一旁协助,假扮了我的人质,咱们才得以逃过一劫。”喜殊听了又看了十阿哥一眼,微微笑了一下。
八阿哥那座山庄已在河北境内,本来离北京就不远,马车一路飞奔,不过一日多便到了北京的地界。第二日晌午,马车终于进了北京城,进城门时我摘下十阿哥身上的腰牌让喜殊给城门口的侍卫看,侍卫一看便马上诚惶诚恐地让了道。我掀开轿帘望着阳光明媚的大街,街上店铺林立熙熙攘攘,这里没有杭州城的灵秀富庶,却是多了几分天子脚下那特有的自信昂然,这里我心里企盼了好几年梦里不知梦到了多少次的故土!
我看着看着,眼眶竟然热了起来,十阿哥看在眼里,微微叹息着道,“好些年没回来了。”我看了他一眼,微微点点头,近乡情怯,大约就是我现在的感觉,回来了,却又怕了,不敢想将要见到的那个人,不敢想他的表情,不敢揣测他的心情。
马车到了转过几条大街,就到了十四的府邸,熟悉的朱红漆门,门口两只威严的石狮子,一切都没有变化。
我让望月替十阿哥割断身上的绳子,站在马车下面微微笑道,“对不住,让你受苦了,身子一定麻得动弹不得了。”
十阿哥一面慢慢舒展筋骨,舒适地吁了口气,一面淡笑道,“不妨的,我前几日也是干着急没办法,你到底打小聪明,想出这么个两全其美的好办法来。过几日……八哥即使生气,却也无可奈何,他也知道我从小便是个草包兄弟。”
心里一阵阵得难过,喉咙一阵阵发紧,却又不知该说什么,十阿哥见我这样便缓缓道,“你也莫要生八哥九哥的气,他们……现在也是无可奈何。”
我听了没有言语,放了轿帘,转身对车夫道,“送十爷回府吧。”言罢将一小包碎银子塞进他手里,车夫愣了一下便马上反应过来,忙把银子揣进怀里,一扬马鞭,马车便沿着街道向前飞奔而去。
我抬头看了一眼那两扇高大威严的大门,转过头和望月、喜殊三人相视一笑,深吸一口气,北京城,我回来了。
转身走进十四的王府,造成的效应可谓极是轰动。整个王府里彻底乱成一团,人仰马翻,从上到下管他是福晋主子还是丫头婆子,那些人见到我这在外多年的嫡福晋突然出现在王府里,莫不大吃一惊。
我才洗了澡换好衣服,掌事的侧福晋舒舒觉罗氏早已带着十四的一干妻妾急急忙忙地赶过来请安。因为十四不在京城,这些女眷们明显地没有什么心思梳妆打扮,竟是没有一个花枝招展的。只是我今日却顾不上研究她们的装扮,更是没有心思应对她们满腹疑虑的眼神,只招待她们喝了杯茶便遣了她们回去,只留下多年未见的听雪在跟前。
卷三:曾经沧海难为水 卷四 梦里不知身是客 第一百二十一章 进宫(上)
卷四 梦里不知身是客 第一百二十一章 进宫(上)
多年未见,便是曾经熟悉的人也渐渐生疏了。
女眷们在的时候,听雪却一直眼泪汪汪的,一副极为感伤的神情。也不管其他女人们是怎样的巧舌如簧,她却只是默然地望着我。
待到女人们都出去,听雪便开始哭了起来。我看着她哭,心里自然也是酸涩的,一时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倒是她默了一阵,起身跪倒在我面前,磕头道,“主子可算是回来了,听雪给格格请安。”
我连忙起身扶起她,仔细端详,这丫头穿着绿底小白花裙子,外罩月白绣花坎肩,看着很清爽。她比我走时并没有什么大的变化,只是多了些端庄的气质,脸上泛着淡淡的光彩,身子也丰腴了不少。这样看来,十四对她还是很不错的。
毕竟还有人是幸福的啊,看着听雪我心中忽然安慰了许多,展颜笑道,“快擦干眼泪吧,我这不是回来了吗?这次回来,我不会再走了。”
听雪红着眼睛看着我,半晌方破涕而笑。
待到几人重新坐好,听雪便。让两个孩子出来见我。大的弘明如今已是十三岁的翩翩少年了,小的弘暄也有十一岁了,模样都出落得眉清目秀。这两个孩子名分上都是我的嫡子,打小唤我额娘的。我因从小疼他们,他们心里记得很牢,加上听雪总是跟他们念叨我,重新见面,两个孩子竟没有怎么生疏,一口一个“额娘”叫得亲切自然。
我与听雪说了好几个时辰的话,。已经渐渐了解这几年的情况。这几年间康熙果然待十四疏为不同,将许多重要差事交由十四亲办,十四为人本来就极是聪明的,经过几年的历练,如今越发出类拔萃了。还有一点,康熙前几年就已经厌弃了八阿哥,这点八阿哥心中自然明白,自觉支持别人倒不如支持自己亲近的十四弟,这样一来八爷党就完全转变成了十四爷党。十四就算本来没有争夺的心,在这样的情况下也不能不生出野心,况且我早就知道十四并不是清心寡欲淡泊名利的人,到了这样的地步,怎么能不顺流而上呢?
再观其他皇子,就只有胤禛和。三阿哥也甚得康熙欢心了,最现成的例子就是康熙近来经常在二位皇子府上做客,享受天伦之乐。三阿哥是出了名的才子,打小就极受康熙喜爱,又奉命编撰了《古今图书集成》,是极受康熙赞赏的。而胤禛是举朝公认的能干,任何康熙交待的差事均能办理得出色妥帖,而就是如此精明能干的皇子却爱好参禅礼佛,凡事淡泊超脱,更难得的是他对父母的仁孝,这都是深得康熙之心的。
这样的情况已经持续了好几年,久而久之,大家好。像都揣测到了康熙的意思。这次十四的高调出征,似乎更是一个明显的信号,那就是康熙就等十四建了功业,好名正言顺地立储了。
只是秦旺不知道在哪里。这是我十分焦虑的意见。事情,然而喜殊却似乎并不担心。“福晋您得相信秦旺的本事,如果这点事情都应付不好,他怎么能成为四爷器重的人呢?”
喜殊这话说得倒是不错,在江南的这几年间,我。对秦旺的办事能力已是极为信任。
想到这里时心。中微微安定了些,喜殊微微地笑着,“奴婢已经给秦旺留下了暗号,他应该很快就会回来了。”
早晨睁开眼睛,天已经大亮。我脑子里稍稍迷糊了一下,便马上清醒过来。在被窝里舒展了一下身子,嘴角扬着笑意,在心里慢慢盘算了一遍。昨日一回来便命人分头去去宫里和我家报备,今儿个是要进宫向康熙和德妃请安的。我现在要的是康熙知道我的行踪,只要康熙知道我在北京,那我便安全了许多。还有八阿哥一党和十四一定有什么事情在秘密进行,这事恐怕跟我家多少都有点关系,弄明白这个也是当务之急。
想到这里我便不再贪床铺间的温度,爬起身来一边用手拢头发一边叫人。喜殊端着盆子和漱口水进来,见我已经坐起来,连忙过来侍候。我看着她忙碌,随口问,“望月呢,莫非也睡过了头,就让你一个人忙活?”
喜殊并没有怎么多想我的话,只是一边替我理衣服一边头也不抬道,“不知道去了哪里,一个大清早的就不见人影。”
不知为什么,我心里微微地沉了沉,一时竟有些怔忡。可是难道她还会去见八阿哥吗?我想了想,觉得自己有些多疑,便笑道,“不管她,午膳后我们进宫。”
喜殊听了极为默契地笑了起来,我亦是冲着她笑了笑,前面还有很多事情等着我去做。
梳洗妥当,换上精心挑选的衣服,我走到镜子前面仔细看了看自己。
大红水缎裙子,上面细细地绣着牡丹花,外面是淡米黄的坎肩,也是牡丹暗花;梳得整整齐齐的两把头上戴着攒珠簪子。这都是额娘为我准备好的衣饰,我一直嫌太富贵便从未穿着,到今日才用上了。我对着自己笑了笑,大镜子里的人似乎还是离去时的样子,只是想到在江南的那些谋划算计,也只有自己心中明白,我的心境早已不复离去时的简单纯净。
用过午膳进宫,康熙午睡还未醒,我便跪在屋子外面的院子里静静候着。秋日里的北京已经微微的有些凉意了,只是午后的阳光软软地照在身上,倒也不觉得冷。
李德全出来看到我,似乎是吃了一惊,连忙小跑着到了我的面前,躬身道,“格格吉祥!格格怎么跪着,还是到旁边的小屋子里坐着吃杯茶吧。”
我微笑着摇了摇头,道,“我在这里候着就好,多年未给皇阿玛请安了,多跪一阵也是好的。”
言罢从袖口立掏出一块翡翠平安符,递给李德全,低声道,“多年未见公公,身子还是这么硬朗,我这平安符是求对了。这是跟杭州道行最高的道长求的,说保平安还能心想事成,公公一定佩在身上。”
李德全的目光极快地扫了扫周围,忙把平安符收进怀里,笑道,“奴才怎敢劳格格惦记着,多谢格格的挂念。”
李德全言罢跟我又是聊了一阵,仍转身回到屋子里。
我用余光瞄着李德全的轻快的背影,那块玉佩的质地自然是极好的,拿在日头下面极为澄透,然而这并不是李德全高兴的原因,像他们这样的人什么好东西没见过,却只有平平安安是最稀罕的了。
过了约摸小半个时辰,屋里开始有了响动的声音。李德全走出来,脸上堆着笑道,“皇上宣格格进去。”
我听了忙站起身来,摸着发麻的膝盖冲着李德全甜甜一笑,跟在他身后走进屋子。
刚一进屋便听到一阵咳嗽,我连忙跪下身来磕头请安,康熙咳得有些厉害,过了一阵才止住。
我一直在着磕头,直到康熙停下来时也才停了下来,开口道,“儿臣花楹给皇阿玛请安。”
康熙并没有立刻应声,只是静静地看了我半晌,方才极为慈祥地开口道,“朕的花楹丫头终于回家了。李德全说你一直跪在外面,快起来给皇阿玛看看。”
我这才站起身来,慢慢地抬起头,露出甜甜的笑容,笑弯了眼睛看着面前一身明黄常服的老人。
康熙笑着端详了我一阵,慈眉善目,略带了几分叹息地道,“好啊,朕看杭州的水土确实养人,你这丫头还像在宫里时的样子。”
我知道康熙的话并不假,只是我看着康熙的样子,心里却有些伤感。不过五年时间,他已经完全成了一个垂暮的老人,脸上横横竖竖地皱纹身了许多,头上的辫子也成了灰白色,穿着明黄袍子的身子也越发瘦骨嶙峋。
我一时间有些不能接受这样的变化,也辨不出心里那酸酸涩涩的究竟是什么滋味,却仍笑道,“皇阿玛说这话可是在作弄儿臣?皇阿玛还是那时把花楹抱在膝头的样子,可是花楹已经从您膝头的孩子长成了大人,如今花楹早就是梳把子头的妇人了,可皇阿玛竟没什么变化,究竟是谁常青不老?”
康熙听了哈哈大笑,道,“净浑说了,你没看到朕的头发都白了。”
我心中虽是酸涩,可是却仍强打了精神,作出几分惊诧莫名的样子来,“呀,花楹只看到鹤发童颜的皇阿玛,一时间都糊涂了,竟以为是老寿星呢!仔细看看,原来还是皇阿玛。”
康熙听了又开始笑,笑得极为顺畅,一面指着我,一面转头对李德全道,“李德全,你来看看这丫头的这张嘴,朕就说没了她朕少了不知多少乐子。”
“要不怎么说十四福晋是皇阿玛的心头肉呢!福晋有所不知,您在江南的这几年啊,万岁爷可是每日里跟十四爷念叨,竟是恨不得十四爷将您从江南绑了回来!”
“那好啊,只要皇阿玛发话,花楹哪里有不回来的道理!”我立刻脆声应了,喜滋滋地起来到康熙的身边伺候着。
只是越是悉心地伺候着,我心里却越来越不是滋味看着老父身子孱弱是一件伤感的事情。康熙真的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