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多慈与徐悲鸿爱情画传》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孙多慈与徐悲鸿爱情画传- 第14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外面的天色虽然已经麻麻亮,但街上几乎看不到什么行人,更不用说什么黄包车了。孙多慈只能茫无目的在在小街奔跑。从他们居住的石婆婆巷出来,向西跑到双龙巷,又向南一路跑过薛家巷、吉兆营、同仁街,街上还是连黄包车的影子也看不到。孙多慈急得如无头苍蝇,“黄包车,黄包车,快,快,快些救救我弟弟啊!”她带着哽咽的哭喊,一路狂奔。
  终于在焦状元巷和三眼井交叉口,远远看见有辆黄包车停在路口。“师傅,师傅,快一点,快去救我弟弟!”孙多慈像是看到了救星,喊着冲了过来。
  黄包车夫是个中年人,粗粗壮壮,他把孙多慈扶上车。“你别急,先坐上来,告诉我,你们住在哪?”
  孙多慈什么话也不说不出来,只是把手向前伸着,两行热泪潸然而下。
  黄包车赶到石婆婆巷时,孙多括已经处于半昏迷状态,母亲孙汤氏紧紧抱着他,就坐在冷冰冰的石板地上。黄包车夫二话不说,搭起孙多括的手,就把他扶上了车。
  孙多慈也挤在车上,把弟弟紧紧地拥在怀里。
  最近的也是最好的医院就是鼓楼医院,孙多慈把所有的希望寄托在那里。
  弟弟已经人事不知,只能发出微弱的呻吟之声。

九、 天降不测风云(3)
“多括,再忍忍,多括,姐姐会救你的!姐姐会救你的!”孙多慈满脸泪水,声音中带有一种绝望。
  母亲跛着一双小脚,远远地跟在黄包车后。
  民国时期的南京鼓楼。
  鼓楼医院是南京最早建立的西医医院之一,创建者威廉姆?爱德华?麦克林(W?E?Macklin),是加拿大籍传教士,同时也是位医学博士。南京人亲切地喊他为“马林”,这所医院因此也被喊作马林医院。马林医院的前身是马林诊所,地址先在北门桥附近,后迁到南花市大街,光绪十三年(1887),美国基督教会出资,当地士绅景观察捐地,在鼓楼南坡建起了马林医院。之后医院改为金陵大学实习医院,1914年,正式更名为金陵大学鼓楼医院。
  黄包车夫帮忙把孙多括背进了急诊室。值班医生是一位中国大夫,他伸手翻开孙多括眼皮,只看了一眼,便有些遗憾地摇了摇头。此时孙多括已经处于完全昏迷状态,脸色苍白,没有任何血色。
  孙多慈问:“大夫,我弟弟他……”
  “把病人拖成这样,你们家人早干什么去了?”
  “大夫,求求你一定要救他!他是我惟一的弟弟,在南京中学读书,各科成绩都很优秀,老师都说他前途远大啊!大夫,我求求你了!”
  “急性阑尾炎,已经穿孔化浓,如果早送来两个小时……先送手术室抢救吧,能有多大把握,我也不知道。”
  急诊室乱成一团,当班的医生、护士都过来帮忙。孙多慈跟在手术车后面,两眼模糊地看着弟弟被推进了手术室。当手术室大门在她面前沉重合上时,她的心中突然升起强烈的类似山穷水尽的绝望感。
  时间一分一秒流过,生命一分一秒流过,悲伤一分一秒流过。
  母亲跛着一双小脚奔了进来,“多慈,多慈,你在哪?”
  看见走廊另一头母亲一夜间陡然苍老的身影,孙多慈又生出强烈的责任意识,父亲不在身边,自己就是这个家的主人,无论发生什么事情,哪怕天塌下来,也必须以自己微薄的双肩,把它用力给顶起来。
  半个小时后,值班医生推开手术室门,一脸凝重走出来。
  “大夫,我弟弟他……”
  “急性盲肠炎。阑尾穿孔,坏疽化脓,已经引发弥漫性腹膜炎。如果送来得早,剖腹切除阑尾,进行腹腔引流,应该没有多大问题。但你们耽搁时间太久了,我们实在无能为力。”
  “你是说,我弟弟他,一点希望也没有了?”
  值班医生十分抱歉地耸了耸肩。
  手术室门再次打开,从里面推出来的弟弟,身上已经盖上了白色床单。
  立在身边的母亲,无法忍受这悲惨的一幕,立刻昏了过去。
  孙多慈拼命咬着自己的嘴唇,在这一刻,她不能让自己倒下去。
  天塌地陷。
  日月无光。
  徐悲鸿是通过李家应知道孙多慈的家庭变故的。匆匆赶过来时,孙多慈已经处理完了整个丧事。
  “我回家时他已经在家里了,就是说肚子痛,也没有太在意。那时候要去医院就好了,肯定能救得过来的,结果我没有,还笑他一点男子汉气质也没有,结果却是……是我害了他啊,我这个做姐姐的,连弟弟都保护不好,我……”在徐悲鸿面前,孙多慈硬撑出来的“坚强”,如冰山见到阳光,顷刻间化作一摊水。
  孙多慈的弟弟孙多括,徐悲鸿曾经见过一面,很喜欢,听说他也喜欢画画,还鼓励了几句。没想到才十五六岁的小伙子,仅仅因为急性盲肠炎,治疗晚了点,就送了一条青春性命。也实在是太可惜了。
  “那天晚上睡觉前,我也担心弟弟会不会有事,又想他一个大小伙子,闹点小肚子痛,能有多大事,结果就忽略了。要是送他去医院看一看,也不至于……”
  徐悲鸿用双手环抱着她,也不知该说些什么话来安慰她。
  南京国立中央大学校园。
  接下来的情形更糟,母亲因承受不了中年丧子的悲痛,病床上一倒,就再也起不来了。找西医看过,找中医也看过,都说不上是什么病,就是头昏眼花,就是浑身无力,就是饮食不安。无论你同她说什么事情,都一双无神的眼睛看着你,也不说好,也不说坏,甚至连头也不点一下。
  而此时,父亲和哥哥依旧杳无音信。
  那一阶段,孙多慈清早起来,先侍候母亲进汤食药,安排好母亲的早餐,然后才匆匆赶到中央大学听课。中午急慌慌赶回来,热一点现饭,两人胡乱吃一口,又忙着到学校去。下午回家,还要抽时间绕道到菜场,买两把韭菜,几块豆腐,或者称两斤青菜,提前准备第二天的饭菜。。 最好的txt下载网

九、 天降不测风云(4)
“吾母则悲痛几绝,病于京寓,缠绵床褥者又年余。此年余中,吾则晨入中大听课,归则侍慈母进汤药。”关于这一段生活,孙多慈总不愿提及。晚年时,偶尔与子女相谈,她总是用“忧劳相煎,夜以达日”来形容。
  而此时更大的考验,是在中央大学艺术专修科班上的同学,有意识对她进行冷漠的疏远。
  孙多慈是旁听生,按理与其他同学没有利害上的冲突,但由于徐悲鸿对孙多慈的偏爱,尤其是让孙多慈做他的模特,引起了大家的嫉妒。表面上当然不说,你好,我好,大家都好,有时候还有一种过分的热情,但私下里,总是离孙多慈远远的,用一种异样眼光的盯着她。蒋碧微大闹徐悲鸿画室之后,这种矛盾更到了白热化的地步。有好多次,孙多慈到课堂上来,便发现自己的画布被人偷偷割破了。一刀一刀,甚至十多厘米长的口子。仇恨之深,可以感觉。孙多慈也想开口骂人,但环顾四周,同学们各自忙碌,你能骂谁,你又能骂倒谁?于是酸也罢,苦也罢,只好闭着眼睛全咽下肚。“与社会接触日密,觉人心之虚伪,偏私,阴险,疑忌,刻薄,残忍,充塞于天地之间。”类似这样的语言,本不应从如花似玉年龄的孙多慈口中说出,但她说了,而且说得咬牙恨齿,没有一定感受,是不可能动这样怒气的。
  徐悲鸿当时并不在南京。他是3月下旬带中央大学艺术专修科毕业生去北方参观的,这一去,直到6月初才回来。虽然不在南京,但他一颗心,依旧系在孙多慈身上。在孙多慈人生最艰难的时刻,他真的对她放不下心。从济南到天津,到北平,这一路,他不断写信鼓励孙多慈,或长达数页,或寥寥几句,但意思只有一个,就是让孙多慈为了家庭,为了艺术,也为了自己的前途,一定要挺住,要战胜人生这一道最艰难的坎。好多个夜晚,孙多慈独自坐在灯下,听风在窗外呼呼而过,就是一遍一遍读徐悲鸿那些充满温情的信,才有坚持下去的信心与勇气。
  激励孙多慈战胜人生最大挫折的另一个动因,就是父亲孙传瑗曾经为她讲述的“动心忍性”。后来她在《孙多慈描集》的“述学”中说:“然后知吾父为吾讲‘动心忍性’之有因也。非此者,吾几于不能自持。”虽然中间“几欲致疑孟子性善之章。”但最终还是从中受到启发,“怅然以悲,毅然以起,誓欲于虚伪、偏私、残酷、险诈、猜忌、刻薄之中,求善求真求美。”“傥使风雨雷霆,供我驰驱,大海波涛,为我激荡;宇宙之大,人情之变,融冶之洪炉也,将欲避其烈焰,突火而出,反身而观,此至繁极赜不可思议之造物,令入我笔端,出我腕底,强使吾艺状其博大,状其雄奇,状其沉郁,状其壮丽,状其高超,状其秀曼。吾之意志,于以坚强;吾浩然之气,至大至刚,与天地无终极,随文运以回旋者,盖古往今来怀宏愿者之所以事事,终不以吾之小而抉弃也。人固可言其不知量,但吾所以答吾贤父母良师友殷切之期望者,固无他道,抑自定其为生涯者也。”
  奇怪的是,在这种状态下,孙多慈的绘画技艺,却有了突飞猛进的进展。
  父亲是这年6月中旬带着哥哥回到南京的,得知幼子去世,这位晚清斗士呆住了,什么话也不说,只有两行老泪顺腮而下。那个夜晚,他一句话也不说,只是在那里喝闷酒。之后衣服也不脱,倒在床上就睡。这一睡就是三天三夜,第四天起来时,他整个人都瘦脱了形,下巴上的胡子也生得老长。孙多慈有些怕与他对视,在她看来,父亲此时的精神状态,比他在老虎桥监狱时,不知差多少倍。
  这天父亲略好一些,把孙多慈叫到身边,深深叹了口气,道:“这一阶段,让你挑了这么重的担子,实在是受苦了。你不会恨爸爸吧?”
  孙多慈有些哽咽,“爸,你别太难过,我……”
  “你放心,爸爸想开了,命中只有八合米,走遍天下不满升啊!现在你是爸爸惟一的精神寄托了,好女儿,可别让爸爸失望啊!”
  孙多慈拼命地点头,“你放心,今年我肯定能考上中央大学!”
  为了让父亲高兴,孙多慈把话头转到自己的学习上来。她不歇嘴说了许多,讲在中央大学的学习和生活,讲艺术专修科各组的课程设置,讲几位导师不同的授课方式,讲自己对绘画越来越新,越来越深的理解,等等。父亲也不阻止她,只是静静地在听,他的脸上,渐渐浮出满意的笑容。最后孙多慈的话题转到徐悲鸿的身上,说徐悲鸿在课堂上对她的赞赏,说徐悲鸿单独为她画画,说徐悲鸿带她到郊外去写生,还说了许多在学校听来的关于徐悲鸿的趣闻轶事。孙多慈自己不察觉,在讲到徐悲鸿时,她的眼中,闪动着另一层光亮。
  父亲孙传瑗敏感地捕捉到了,他的眉头暗暗地皱了皱。后来他用商量的口气对孙多慈说:“省立安徽大学发来邀请,让我接任教务长一职,我答应了。这两天我就和你妈妈他们回安庆,你一个人在南京我不太放心,要不,你也转到安徽大学来?”
  孙多慈微微一愣,立即摇了摇头,“按我现在的成绩,明年进中央大学艺术专修科,没有任何问题,为什么退而求其次?”
  孙传瑗说:“这只是我的一个意思,最后的决定权,当然还在你自己。”又调转话头,似乎很轻描淡写地说,“徐悲鸿是公众人物,报纸上的新闻不少,好像他们夫妇关系还不错,有许多浪漫传奇的故事吧?”
  孙多慈说:“他夫人我只见过一面,这一阶段他们不在南京,带毕业生去北方参观了。”又问,“爸爸是古板人,怎么也过问起名人的家庭私事?”
  孙传瑗道:“爸爸以前就说过,‘平生爱女胜爱男’。现在你弟弟又没了,你哥哥等于半个残废人,能指望的,就是多慈你一个了啊!”
  精明的孙多慈立即从父亲的话中,捕捉到了他想要表达的另一层意思。她点点头,没有说话。
  这天晚上,孙多慈一夜没有合眼。在南京与徐悲鸿交往的所有细节,如电影镜头,在她脑子里一帧不少地过了一遍。她觉得有些委屈,不错,作为老师,徐悲鸿对自己偏爱了一些,但他爱才是出了名的,难道在自己身上,就成了感情方面的原因?从另一个角度,徐悲鸿家庭和美,已经有两个小孩,他难道可能抛弃家庭与自己结合?从年龄上讲,徐悲鸿已经老得可以做自己父亲,而自己,还是一个如花似玉的女孩儿,与他走到一起?这也太不现实了吧?
  孙多慈还是太年轻了,她不知道,如果人的感情泛滥,那是没有任何理智的,包括徐悲鸿,也包括孙多慈自己。
  这个夜晚,父亲孙传瑗同样也没有入睡。经历大起大落的波折之后,孙传瑗已经把世界看得十分透彻。徐悲鸿对孙多慈那一份特别的关爱,以及孙多慈在叙述老师时的那一份特别的热情,都让他隐隐感到不安。孙多慈是他掌上明珠,他关心她的一切。如果女儿幸福,他不在意徐悲鸿是否年龄过大,也不在意他是否已经建有家庭。但徐悲鸿看上去就是一位花花公子,至少对于他现在的家庭,缺少男人应有的责任感。他不相信女儿和他在一起会有什么幸福,倒是感觉,只要和他搅和到一起,就会成为花边新闻里的女主角。孙传瑗从骨子里还是封建的守旧的,他不愿看到这一幕的发生。
  徐悲鸿与孙多慈的爱情悲剧,在这个燥风四拂的初夏之夜,在六朝古都南京城,不可避免地拉开了帷幕。
  。 最好的txt下载网

十、 图画满分(1)
十、 图画满分
  1931年7月上旬,国立中央大学爆出一条惊天新闻,艺术专修科招考新生,徐悲鸿主考的素描当天结束,次日早晨,他就在工字大楼大门外,把考生试卷和分数当众公布出来了。这在南京,在中国,都是极少见的激进做法。
  孙多慈的名字高高排在第一位,九十五分,无人能及。
  在徐悲鸿看来是十分普通的事情,但外人眼里,却有变了性质的舞弊嫌疑。但大家都绕开这个话题,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