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保证,一定。”问惊鸿咧开笑,用力点头,“不生我气了?”
“本来就没生气,但以后再敢骗我,我一定好好教训你,我只是会难过,但不会阻止你做该做的事情,这一点你最好搞清楚,知道吗?”元润玉语气虽然带着恶狠,但还是被他逗得止不住勾起明媚的笑。
“弟弟疼姐姐,舍不得你难受嘛!”
“油嘴滑舌,不听。”
元润玉与问惊鸿从小青梅竹马,像这样的对话早就习以为常,然而,看在藏澈几个人眼里,却不由得心里暗暗惊奇,若论在商场上走动的年资,问惊鸿说起来也大概就这一两年的时间,比较活跃。
在更早之前,人们只知道‘云扬号’有一个头脑十分灵活,却也十分会惹事的纨裤少爷。
然而,短短不到两年的时间,问惊鸿崭露的锋芒,已经让商场上的前辈们充分明了“长江后浪推前浪”这道理绝非只是古人随口说说而已,但是,若非亲眼所见,谁能想到在生意场上,那个神情总是带着三分佣懒,仿佛冷淡得没将任何人放在眼里,更遑论搁在心上的问惊鸿,竟然会如此好声好气,去哄他家小总管开心?!
自始至终,藏澈眸光冷然地将这一切看在眼里,他听说过沈晚芽让她的儿子与元润玉姐弟相称,却不料竟也让他们的感情好到如斯地步……莫怪那天元宵夜,元润玉会拚死维护,套上这等交情,一切就都说通了。
忽然,门口的动静引起了众人注意,先是桑梓,然后是藏澈,他们不约而同地看见一颗女子头颅斜斜地从门板后探出来,白嫩嫩的鹅蛋脸,略高的额头,俏鼻朱唇,怎么看都是一张漂亮的少女脸蛋,笑起来的时候,就像藏澈一样左嘴角边有一颗小梨涡,正是此次随着她家舅舅前来金陵的雷舒眉。
“找、到、了!”
就在问惊鸿也察觉门外的动静,随着也回过头,就看见雷舒眉笑得只见白牙不见眼仁儿的目光直瞅着他,一瞬间,他竟然没能持住平素的冷静,后退了半步,一脸“见鬼了”的表情,引起他身旁的元润玉心生好奇。
元润玉的视线从问惊鸿移到雷舒眉的笑颜上,想到上次她家少爷弟弟曾经随口说过雷舒眉是个疯子,那一天的详细经过,无论她再逼问,问惊鸿也像是不愿回想般,对谁都是绝口不提。
这教她对雷舒眉更加感到兴趣,因为,从来都是问惊鸿在惹事生非,找人麻烦,从来都是别人怕他,从未见过他曾真心怕过谁……她想不透,此刻,在他们面前的,明明是一张灿烂无邪的美丽笑颜啊!
这其中缘由……究是是怎么一回事呢?
第4章(1)
‘京盛堂’金陵分号——
入夜时分,后院里,藏澈与雷舒眉刚让人撤下晚膳,上了消食的普洱茶与两样容易克化的细点,雷舒眉只随便啜了两口应付,端了其中一碟桂花凉糕,抱着她随身不离的小本子,就要溜回自个儿房里去。
但是,她才起身,还没能迈开步子,就被藏澈给按回原位。
“舅舅,你也想吃凉糕吗?那我分些给你。”说着,她似乎也觉得自己整盘端走太过分,取起银箸要拨些分给藏澈。
“那盘凉糕你大可以一个人享用,我不吃。”藏澈大掌捉住她的一只臂膀,任她使劲儿想挣开也不为所动,“眉儿,今天看问家少爷见了你之后,拉着他家小总管赶着离开,简直像见鬼似的,若是别人不知你,会以为是问家少爷那天做了什么亏心事,或是轻薄了你,但我太了解你的个性,我能保证知道实情之后,必定不与你追究,所以,现在你可以对舅舅说清楚,元宵那一晚,你与问家少爷之间,究竟出了什么事吗?”
其实,这也就是那天他为什么能够轻易让问惊鸿他们离去的原因,在他的心里很清楚,饶是个十恶不赦的歹人与雷舒眉对上,被占便宜的人也都不会见得是他家外甥女!
“澈舅舅,什么见鬼似的?”听了半天,雷舒眉最不服气这句话,“我长得有那么可怕吗?好歹我不算花容月貌,也算是清秀可人啊!见了我就跑,是他太失礼,一定不是我的问题。”
“不要顾左右而言他,眉儿,你到底对他做了什么?!”藏澈略加重了语气,眼眸直勾地看着雷舒眉。
一时之间,两人相对无语,像是在较劲一样。
藏澈看着那肖似他晴姐姐的漂亮眼眉,其实,若是她的性情如同此刻的表情一样文静娴雅,其实不失为一个大家闺秀,兴许前来求亲的各家公子早就踏破他们“雷鸣山庄”的门槛了
但是,只要些许知道内情的人,都知道雷家的唯一千金性子有些疯癫,行事不按牌理,生平嗜练武功,最大梦想是当个行走江湖,锄恶扶弱的大侠女,却偏偏她是他姐姐好侥幸才与雷宸飞生下的血脉,身子骨较寻常人孱弱些,什么万年灵芝,千年人参,或是神仙大补丹,她从小就是当零嘴在吃,但是,别说内功,就是随便练些花拳绣腿,她要起来都能够自个儿打自个儿,教人看了是既心疼又好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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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果,就是她练不成武功,开始沉迷于写武侠小说,故事主角永远都是偶有奇遇,得了绝世秘笈,最后练成旷世神功的大侠女,只是也不知道是基于什么心态,无论多少人喜欢大侠女,最后,她都会喜欢上一个有点外表,绝顶聪明却是不学无术的小痞子,然后,结局一定是大侠女把小痞子锻链成一代大侠,从此神仙眷侣,手携手五湖四海任遨游……
藏澈其实没怎么看过他外甥女的文章,只是每次出一本新作品,他就会听到苏小胖很无奈地吐槽结局,然后一边得意他又是新作品的武术指导,说雷舒眉也算有才,明明就不会武功,却只要他随便比划两招,说个两句心法,她就可以描写得十分生动精辟。
“眉儿?”藏澈低沉的嗓音里带着一丝催促的意味。
雷舒眉先是别开美眸看看门口,然后又转回头低头看着那盘桂花凉糕,一会儿又别转到另一边,看着窗边高几上一盆金盏银台开得正好,最后,叹了口气,才认命地回头看着她家舅舅,幽幽说道:
“他是小痞子。”
“什么?”藏澈一时会意不过来。
“我说,问惊鸿是小痞子。”雷舒眉想到问惊鸿比寻常男人白净深邃的脸庞,以及那一双像是会发亮的琥珀色眼眸,再想到她后来听说,他比她晚生了两个月余,年纪确实比她小些,就忍不住泛开甜甜的笑。
“把话说清楚,眉儿。”
“苏小胖不是常说我的书里,最后侠女都会爱上小痞子吗?在我眼里,问惊鸿就是那个长得好看,绝顶聪明,又不学无术的小痞子,他日后必定有能力闯出一番丰功伟业,我既然有这份笃定,自然就要先下手为强,不让他被人抢去了,我要让他记住我这个人,与我纠缠不清,好为我们的将来铺路。”
“你的意思是……”藏澈想后面的话不必再说下去,已经隐约知道那天的真相,也庆幸自己并没有继续追究下去。
雷舒眉知道她舅舅后面没说出的话是哪几句,心里也不介意,毕竟她所做的也不是可以拿来招展风光的事情。
世人皆说她疯癫,她也无所谓,只是他们不知道她的外表似娘亲,个性却似她爹,骨子里流的是不择手段的精明血统,而这个事实,只有她的亲爹看得最清楚,只怕聪明锐目如她亲舅,也都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自然,这其中有关系到她与亲爹之间的约定,所以,在舅舅面前,她大多时间也是装疯卖傻。
“澈舅舅,你说,那个问惊鸿与他家小总管,感情究竟有多好?”当藏澈的手放开她的时候,她反过来拉住他的手,有些担心地追问道。
“只怕不是一般的好。”
“那你说,他有没有可能喜欢我?”
“眉儿。”藏澈既然知道她的心思,就无法坐视旁观,对他而言,晴姐姐与眉儿是他在这世上最重视的两个人,他会尽一切努力,不让她们受到一丝毫的伤害,他提起银箸,挟了一块凉糕到她面前的小碟里,然后扬起目光,眼里带着些许阴沉,“趁新鲜,吃吧!”
“嗯。”雷舒眉知道澈舅舅这意思是要她留下来,他有话要对她仔细慢说,只好点头,也跟着提起银箸,挟起凉糕细嚼慢咽。
见她吃着,藏澈一边为二人斟茶,一边不紧不慢地说道:“你想喜欢谁,宸爷说过由你自个儿作主,舅舅也当然就不会多加干涉,只是,问惊鸿究竟是个活生生的人,不是你书中笔下的小痞子,你可曾想明白这一点……”
冤家路窄,是能窄到什么程度呢?
元润玉心想,如果套一句以前她爹常对她说过的话,就是在人的心里越怕什么,那样东西或是人,就越会找上门来!
今儿个是元润玉来到金陵之后,第二回出门,第一回是前天去‘浣丝阁’,回来之后,因为她与问惊鸿可能会在金陵住上十天半个月,所以,分号的孙大掌柜为他们腾了一个小院。
一个正厅,三个房间,天井还算开阔,屋角一株紫色的辛夷花开得正香,大致上还算干净。
孙大掌柜派了一个老婆子听她吩咐,所以花了半天清理,将物什归位,半天添购一些吃食,到昨儿晚上,已经就像住在自家里一样舒服,让问惊鸿笑叹这趟带了小总管一起出门,真是明智的决定。
所以,元润玉心里想不明白,昨晚之前,明明一切都是如此顺利完美,风平浪静,为什么老天爷不愿意让她继续平静下去,偏要让她连两次出门,都碰到藏澈呢?!
“元小总管,真巧啊!”
“是啊!真是无巧不成书,藏大总管,你也喜欢吃糖芋苗吗?”
闹市的一角,以粗布棚子拉搭出来的一个小摊前,藏澈与元润玉两人分隔两桌而坐,只是桌面小,隔得也不远,其中人手伸得长些,就能够构到对方,说起来话一点也不吃力。
此刻,两人都是笑容满面,在等着老板将他们点的甜食送上来之前,就像是许久不见的熟人般寒喧对话,元润玉犹是男装打扮,在旁人眼里看起来,还以为他们这对哥儿们交情格外的好,只有天晓得他们根本就不熟!
藏澈颔首微笑,道:“称不上爱吃,不过这糖芋苗是金陵的道地小食,从京城远道来此,不吃上一碗,似乎说不过去?”
“是啊!我也是这么想,就是没想到会遇见藏大总管就是了。”元润玉脸上犹挂着笑,心里暗暗叫苦,想摊主为什么不快点把东西送上来,她随便囫囵两口吃净就可以走人了!
“原来元小总管这么不想见到藏某,真是教人遗憾。”
“藏大总管莫要误会,润玉没那意思。”元润玉知道自己的话说得有些不对,但应该也不至于让他得出这个结论吧!
藏澈转眸见她眉心徽蹙,一脸困扰的表情,半晌,才失笑道:“啊啊!是我听差了,元小总管说的是‘没想到’,我却听见了‘没想’,这一字之差,十万八千里远,元小总管,失礼了!”
“不会,我不介意。”元润玉语气略闷,总觉得他脸上的笑容格外碍眼,看似温和可亲,但是看在她眼里,却教她有种如坐针毡的感觉。
虚伪——
从小到大,元润玉很少在心里如此冒然地评价任何一个人,但是对藏澈,她却是打从心眼儿里不喜欢,这个人的笑,会让她觉得害怕。
这时,他们各自点的糖芋苗终于端上来,扑鼻而来的香甜,让元润玉总算心情好些,她笑着对摊主说道:“老板,你刚才说我能从旁边的火熟行点烧饼一起配着吃,是吧?!”
“是是,刚才你身边这位小哥儿也让人吩咐了两块烧饼,我这就去吩咐,也是要两块是吧?”
“是,麻烦老板了。”
“诶。”摊主虽是一脸麻子,身材瘦小,但五官面目却还不错,他腼印πΓ呀碜庸疑霞缤罚啡讲⒊闪讲饺チ瞬辉锻獾幕鹗煨校汉鹊溃骸懊系埽艺舛偌恿娇樯毡纸怕槔悖斓惆镂宜凸窗。 �
“没得加,我这会儿客人刚走,就只剩一块饼,你爱要不要,不要拉倒!”做饼的毛老弟嗓门忒大,立马吆喝了回来。
“你这是……我刚才不是给你吩咐了两块饼,怎么只剩下一块?毛老弟,你这是还要做生意不要?”摊主对着火熟行喊完,一脸歉意地回头看着藏澈与元润玉。
这时,一个身形庞大,分不清楚是壮是胖的年轻人以一个小巧竹篮,盛了一块烧饼走过来,大刺黥地把那个烧饼竹篮搁在藏澈的桌上。
“点饼的人是你吧!刚才我心里喜欢的豆腐娘子过来给我买饼,多买了几个,我心里一高兴,就都卖给她了!就剩一个,爱吃不吃,随你便,我这烧饼是正宗胡人口味,百年手艺,没吃到是你的损失,我今儿个摊要收了,这饼我不收钱了,请你吃!”
说完,既高又壮的毛老弟难掩一脸今儿个见到心上人的春风得意,回途在经过元润玉身边时,多看了她两眼,“好俊的小老弟,对不住了,做生意讲究先来后到,今儿个没你的份儿,改日请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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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话没说还不打紧,说了教元润玉哭笑不得,什么先来后到?那藏澈不是比豆腐娘子更早吩咐要买饼,怎么最后只能吃到一个“剩的”?!
不过,她没说话,就怕一个说错,被认为是在替藏澈抱不平……虽说,她也没必要为他抱不平,毕竟那个饼虽然是剩的,但至少是让人请客的,总比她就一碗糖芋苗,嫌吃不够,还没饼可以配着填饱肚子。
这一不想还好,越想肚子越饿,偏那饼竟然还特别香……
藏澈勾唇笑了,看见她以不经意的眼神,瞟了他面前的烧饼一眼,他拿起烧饼,表面还有些热度,却不至于烫手,正是表皮香酥,极好入口的火候,却在这时,他以双手将烧饼扳成两半,破开的饼心沁出了些许热气,饼皮像是羽壳儿似的,发出了诱人的脆响,与几颗芝麻碎跌在桌上。
就在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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