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不要,不要再离开我了。
他想,如果吸血鬼有眼泪的话,他现在一定泪流满面了。
看着她外表明显的变化,那一瞬间,他明白了许多事情。
原来,那时候的她真的没死。是他把她变成吸血鬼了,连同他们的孩子。
他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上天送给他的这份大礼,只能紧紧地、紧紧地握住她的手。
再也不想放开。
*
他注意到她又用手摀住眼睛了。
最近她常做这个动作。
“你刚刚对你妈咪说什么了?”马库斯漫不经心地问在一旁正在跟贾斯帕打游戏机的儿子。
小威士利停下来,歪头想了想,“喔,妈咪上次给我了一个地址,叫我下次去另外一个世界的时候帮她去看看,我去看的时候,那里已经没人住了,听邻居说几年前那户人家搬到另一个城市去了。”
“那个地址是什么?”
小威士利从口袋中拿了张纸条给他。
看完纸条,他沉默了片刻,转身回到房间。
小威士利奇怪地望了他的背影一眼,没再理会,继续跟贾斯帕打机。
小典正坐在沙发上边看电视边吃薯片,见马库斯进来,抬头看了看他,把薯片递给他,问:“吃吗?”
他接过她手中的薯片,把她抱坐在自己腿上,拿了片薯片递到她嘴边:“你吃就好。”
她就着他的手一口咬掉薯片,故意嚼得脆声作响,“你真的不吃吗?”
他又喂了她一片,“好吃吗?”
“……还好。”
他停下喂食的动作。
她不明所以地抬眼看他。
“为什么要勉强自己吃这些东西?”他问。
她面不改色地答道:“不勉强啊,我喜欢得很。”
他抬起一只手摀住她的眼睛,说道:“对不起。”
她没有回答。
他哑声道:“你恨我吗?没有经过你的同意,就私自把你变成这个样子,还强迫你喝人血……”
“马库斯。”她打断他。
他神情痛苦地看着她。
“我没事,只是还不太适应这具不会流眼泪的身体……”她的声音有点飘忽,“你们都怎么排解心里的哀伤的?没有眼泪,怎么把悲伤流走呢?”
他没有办法给她答案,事实上,千百年来,他也一直找不到方法。
“真麻烦对不对?”她轻笑,“吶,马库斯,要是你以后敢让我伤心……”
“不会。”
她笑了笑,“马库斯,我不后悔,真的。”
他没有说话。
眼睛被他摀着,她眼前一片黑暗。
“马库斯。”
“嗯?”
“你可以先把手放下吗?”
“再等一会儿。”
他只是不想让她看到他现在的表情。
他摀着她的眼睛,深深地把头埋进她的颈窝。
安吉娜番外
她从小在孤儿院长大,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不知道自己来自何方,孤儿院就是她的整个世界。
她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幻想有一天有人来接她,告诉她,她是他们失散多年的女儿。当然,孤儿院的同伴们都抱着这不切实际的幻想,不只她一个。虽然随着年龄的渐长,这个愿望渐渐成为每个人心中的一道缺口,不再轻易说出口。
在她十岁那年,一个年轻的男人来到孤儿院,说他想收养一个女儿。她们像被罚站一样列成一排,男人在她们面前一一走过,精明的目光从头到脚扫描过每一个人。最终,他在她面前站定,指着她跟院长说,他要她。
她被带进了一个豪华的房子,穿上了漂亮的裙子。安吉娜,是他给她的名字。那个男人对她很好,好到……有时候,她觉得他看她的目光不像是父亲对女儿,而是某种更具侵略性的眼神。这让她感到很不安。
在她十六岁生日那天,他宴请了很多宾客,他似乎很开心,喝了很多酒。
那晚,半梦半醒间,她感到房间门被人打开,有人走了进来,伴随着淡淡的酒气。她知道是他,但她一动也不敢动,只能装睡。
当他开始吻她的时候,她吃惊地瞪大双眼。见到她醒来,他似乎没怎么意外,强行压住她,进行更霸道的略夺。
那天晚上,他夺去了她的童真。
那天晚上,她失手杀了他。
她没有逃走,只是呆呆地坐在他的尸体旁,等待有人发现他们,然后把她送到警察局。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串如银铃搬的笑声自她身后响起,她回神,转过头望向身后那月光下美丽如精灵一般的女子。
那个女子告诉她,她叫海蒂。她说,我可以带你离开,不过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她低头想了想,点头答应了。
临走前,她看了那个躺在地上的男人最后一眼,毫不留恋地跟着海蒂走了。
海蒂让切尔西切断她跟外界的一切感情杻带,保证她完全效忠于沃尔图里。
从此,她的命就是沃尔图里的。
*
她不是第一个为沃尔图里服务的人类,海蒂说,之前的几个都被当作储粮吃掉了,因为她们不够优秀。
这燃起了她的斗志,是的,她想活下去,她要为自己而活。她努力地让自己变得更优秀,她学习各国的语言,学习各种各样的技能,事实证明她办到了。海蒂说,她是目前为沃尔图里服务最久的一个人类。
这让她有莫名的成就感。从小到大,一直仰赖着别人的鼻息过活。然而在这里,每一天都是自己辛辛苦苦赚来的,这让她份外珍惜。她有自信,除非她老得不能动了,不然绝对不会有人可以取代她。
然而小典的出现让她产生了危机感。她是来取代她的吗?她有什么才能?沃尔图里要杀她了吗?
她看出那女孩想讨好她,她故意对她不冷不热,哼,心机好重的人,别以为她会被她的几句甜言蜜语给骗了。
然而相处下来,她不得不承认自己想太多了,丫根本就是根废柴!英文烂得要死,更别说意大利文了,连烧个饭也能把厨房给烧了,吃完药还要吃糖,她怀疑她到底是怎么活到现在的。
由于实在看不下去了,她开始教她意大利文和种花。但人呆看脸就知道,学了半年,也不见有什么进步,她开始有点鄙视顶头上司的眼光了。她原本多么崇拜那个酷酷不讲话的长老啊,想不到他竟然会看上这么个废柴丫头。幻灭了幻灭了。
那天在顶楼上的一席谈笑,却令她对这个女孩有了不一样的看法。
其实……她并不像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笨吧。她只是选择一种豁达的态度去面对生活,这样的人生,会轻松许多吧。
突然,她有点羡慕她……只有一点点。
“你想出去吗?”那女孩问道。
“我不会做出背叛沃尔图里的事情。”她木然地答道。背叛沃尔图里,只有死路一条,她不会做这种傻事。
她站起来,想离开,突然小典叫住她,“安吉娜,你掉东西了。”
她回头一看,是自己珍藏的戒指,她目光一闪,赶忙夺了过来。
“很重要的人送的吗?”她问。
很重要吗……她不知道。她只知道,他是她生命中唯一的一个男人,曾带给她快乐,也曾带给她伤痛。她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在忘了所有人的时候,独独记得他。
这个戒指,是那天她杀了他之后,从他口袋里掉出来的。
也许那天他想向她求婚,也许只是送给他某个女伴的礼物,谁知道呢?唯一能解答的人,早就死了。
她望向湛蓝的天空,心中一片开阔。
她不后悔自己所做的一切。她也可以选择当他一辈子的金丝雀,但她一定会是一只望着笼外的天空,一辈子活在痛苦中的金丝雀。
“安吉娜,我发明了一种新菜色,我煮给你吃好不好?”
“不要。”
“试一下嘛,很不错的……”
“不要。”
……
嘴角,慢慢扬起了笑容。
这样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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