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唐风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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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唐风月- 第19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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困窘的情形。那个除夕之夜;那个寒冷的冬ri;别家炊烟之中无不是饭菜香气四溢;可他们兄妹三人却翘首等待着远赴山东的父亲回家。父亲终究没能准时回来;而仅有的那些亲戚因为父亲为了自立;竟然丢下名门著姓衣冠户的荣耀去经商;已经断了给家中的援助;没有柴炭;没有米粮菜蔬;他们便在呼啸的寒风中拥坐在一条被子中;唯一果腹的就是一碗热汤。那时候;见她冻得瑟瑟发抖;两位兄长只喝了一口;就把碗硬塞在了不过六岁的她手中。
    “幼娘;阿爷说过;家里女儿最金贵……我和阿弟也不会让你受欺负的”
    “娘子;娘子”
    陡然之间被这一阵唤声惊醒;王容慌忙睁开了眼睛;见白姜有些担心地用手探她的额头;她方才强笑道:“没事;瞎紧张什么”
    “娘子还说;刚刚您就像是魇着了似的;脸sè苍白满头大汗;嘴里还说着什么我听不懂的话”白姜一面说一面用帕子擦着王容额头上那些汗珠;忧心忡忡地说道;“待会儿找个大夫给您看看吧?”
    “我又不是那些娇弱的大家千金。”王容没好气地摇了摇头;可坐直之后;她却发现整个人确实有些娇软无力。勉强定了定神;她就岔开话题问道;“这是到哪儿了?”
    “已经进了宣阳坊;再过一会儿应该就能到杜家了”
    杜十三娘既是把樊川的事务都理清了头绪后;交托给了堂兄杜十三郎杜士翰;自己也搬到了杜士仪在宣阳坊的私宅来;自然便把尚未有主妇的杜宅上下好好梳理了一遍。好在东都永丰坊的崔家把赤毕等人都转送了杜士仪;如今外宅不用她cāo心;需要用心去调教的;只有内宅那些婢女仆妇。几个新罗婢倒是xing情温顺又勤恳能于;她更多的jing神不得不用在甄别中间可有被人安插进了眼线;这却不是一朝一夕就能了结的。
    因而;当她又安排了一件事下去;正坐在窗前看着那一具琴正出神之际;就只见外间一声咳嗽;随即便是秋娘进了屋子来。还不等她发话;秋娘便含笑说道:“娘子;外间有一位王娘子求见娘子;说是奉了金仙玉真二位贵主之命来见;有要紧的话要转达。”
    “啊”杜十三娘一下子便醒悟到来者是谁;情不自禁地瞪大了眼睛;差点就要不顾仪态蹭地起身。所幸她总算还想到阿兄这事情几乎瞒着上上下下大多数人;终究不慌不忙款款起身;却是抿嘴笑道;“阿兄这一次可是大展神威;二位贵主大约也能够解气了。这样;二位贵主交待的那些话不可给别人听去;请王娘子到这里来说话。你再让人去万年县廨送个消息给阿兄;就说二位贵主差遣了王娘子来见。”
    她倒要看看;阿兄会花费多少时间赶回来
    再次相见;杜十三娘笑意盈盈地问好之后;就拉着王宁到屏风前的地席坐了;又吩咐秋娘去预备茶点;面上这才笑着露出了可爱的小酒窝:“王娘子可是来啦;我让人去报了阿兄;想来他不一会儿就会回来的。”
    对于杜十三娘慧黠的xing子;王容早有领教;此刻只能装作没听见这打趣;气定神闲地说道:“今次我来;是因为二位贵主听说了万年县廨这几ri问的案子;对杜郎君大为赞赏;故而令我捎两句话。”
    “那可不用急;等阿兄回来再说不迟。”杜十三娘再次抢着打断了王容的话;双手托着下巴打量了王容好一会儿;直到对方明显有些神sè不自然;而秋娘又已经进屋来摆了各sè茶点;她才突然改口关切地问道;“王娘子的脸sè有些不太好。如今入冬了;可是劳神过度?”
    “不碍事……”
    就当王容说出这三个字之后;她却只觉得脑袋传来了一股说不出的眩晕;偏生就在此刻;外间却有人脆生生地叫道:“娘子;郎君回来了”
    “哎呀;这可真是巧”杜十三娘一下子喜笑颜开;这才起身裣衽说道;“既然是二位贵主交托给王娘子转达之事;阿兄又已经回来了;我这就去请他来;还请王娘子稍待片刻。对了;这茶叶是阿兄自己琢磨着炮制的;又教了我们如何冲泡;你不妨品尝品尝;看看如何;我先失陪一会儿”
    等到杜十三娘一阵风似的离开;秋娘也裣衽施礼跟着去了;白姜这才紧挨着王容跪坐了下来;见自家娘子若有所思品了一口那略显绿sè的茶汤;不禁轻声说道:“娘子;杜娘子似乎是个很好相处的人。”
    王容却没有回答;而是回味着最终那入口微苦随即却微微回甘的滋味;许久方才轻声说道:“杜氏绵延近千年;杜娘子有杜郎君这样的兄长;又先受学于东都永丰里清河崔氏;又求学于殷夫人;自然非比寻常。身处别家;勿要议人是非。”
    不多时;她就听到外间传来了一阵脚步声;侧头望去;却只见一身青衫的杜士仪在明媚的阳光下往这边走来;面上洋溢着神采飞扬的笑容。

第二百八十九章 君知我意,我体君心
    “没想到竟然会是你来了。”
    杜士仪在王容面前欣然落座;见已然起身侍立在王容身侧的白姜不住打量自己;他便笑道:“怎么;已经见过我多次了;还不放心不成?”
    白姜被杜士仪打趣得招架不住;有心退避;可这是在杜家不是在王家;外间还不知道是什么情形;她只能垂手低头眼观鼻鼻观心再不做声。而王容见杜士仪这才笑吟吟地亲自给自己斟茶;她便轻声说道:“这还不到午时;杜郎君居然已经从万年县廨中回来了?”
    “我署理法曹半个月;于的事情比王璞一个月还多;如今都在收尾期;清闲几天本属应当;韦明府都觉得理所当然;别人还有什么话可说?再说了;那几个跟着我的书吏为了一个上上的考评;自然会尽心竭力;总不成要我事必躬亲。”杜士仪三言两语解说了自己这闲暇不会引人指摘;这才若有所思地端详着王容;突然开口说道;“王娘子可否伸出右手给我看看?”
    此话一出;不但白姜面sè遽变;就连王容也想到了当初在蓟北楼上;杜士仪二话不说上来就牵手的情景;一下子连耳根都红了。她固然大方爽直;可在男女之事上却几乎从没有任何经验;这会儿在杜士仪那目光注视下;她犹豫了再犹豫;终究还是伸出了右手。但只见那袖子之外露出来的皓腕如雪;肌肤赛霜;连那一只一丝杂sè也无的羊脂玉镯子也显得有些黯淡了。当杜士仪伸手过来搭在了她的腕脉之上时;她身子微微一颤;随即就愣住了。
    他这是在……
    “虽已是秋末冬初;可秋燥仍然未去;若是思虑过多;又不曾饮食调节;底子又不好;入冬之后很容易支撑不住。”杜士仪收回手;见王容亦是触电似把手缩了回去;随即低垂着头仿佛在平顺呼吸;他便郑重其事地说道;“你身体禀赋本就不强;就更要在饮食休息上多加留心。道观之中说是清修;但也难免有话无处诉说;可既然你什么都不避着白姜;有些话不妨也对她说一说。要知道;忧思过多是最伤身的。”
    “啊”白姜终于明白杜士仪刚刚竟是在切脉;恍然大悟的同时;她不禁失声叫道;“杜郎君说得没错;娘子近些ri子是有些懒懒的;晚上睡觉也不踏实就是刚刚在来这儿时的车上打了个盹;却还突然满头大汗喃喃自语;我说去请个大夫仔细看看;娘子却不答应……”
    “白姜”王容低低喝止了白姜继续往下说;这才抬起头说道;“杜郎君;多谢你的关切;其实并不要紧……”
    “等到你觉得要紧;却已经迟了”杜士仪摇了摇头;这才正sè说道;“养身之道;劳逸结合;劳心者有时候比劳力者更受不得累。就比如我每ri需在县廨之中久坐;早起时间不够;便在临睡前舞剑强身;通身大汗一出后再沐浴;却能睡一个好觉。你的情形固然和我不同;却也不可因为年轻就小觑了;少时失于调养;将来就是了不得的大事。白姜;我告诉你几样最好的吃食;你替你家娘子好好记住。”
    白姜立刻连连点头道:“是是;我必然牢牢记住;杜郎君快请说。”
    王容还不及反对;就只听杜士仪开口说道:“秋令用温补的方子;这固然好;但实则若是补益多了;反而有害无利。与其如此;不若用更加常见易得的东西。其一;萝卜;此乃蔬中最有益者;止咳清热;尤其是十月萝卜;更赛人参。无论是生拌;亦或是熟食;对王娘子都是颇有益处。其二;是莲藕;莲藕润燥;调中开胃;益血补髓;安神健脑;延年益寿;更兼且有止血化瘀的作用;对女子是最相宜的。”
    听到这里;白姜已经是面上放光;头点得如同小鸡啄米似的。而王容听着心头感动;左手轻轻捏着刚刚杜士仪把过脉的右手;竟是只觉得那儿仿佛还留存着他的手接触时的温热;一时间已经有些痴了。
    “其三;则是梨。梨xing味甘寒;为百果之宗;清润肺;正是这个节令最好的果子。是药三分毒;王娘子如今这身体;与其用那些方子调养;不如先从饮食上头慢慢调养。你再记几道药膳;这是我从书中看来的……”
    听杜士仪滔滔不绝说着那些做菜的法子;王容盯着他看了又看;最终忍不住扑哧笑出声来:“若是旁人听见了;还以为正是在传道授业解惑;说什么了不得的圣贤道理。杜郎君果然所知广博;这些怕是药堂医馆之中的大夫;也未必能够说得这般头头是道。”
    “读书破万卷;下笔如有神。”杜士仪轻笑一声;这才坦然说道;“从前儿时读书只觉得苦;现在我方才明白;那些读过记在心里的书有多宝贵。便如同眼下知道你这身体并不似看上去那般康健;我至少能有用得上的建议。”
    “杜郎君……”王容深深吸了一口气;这才欠了欠身道;“真的多谢你。”
    “你我之间还说什么谢字?”杜士仪说了那么多;却是自己也倒了一杯茶润嗓子;旋即放下杯盏问道;“你既是奉命而来;也不能停留太久。二位贵主有何吩咐;你先说与我听听。”
    等到王容转述了玉真公主的话;又说金仙公主让杜十三娘多多登门;他不禁笑了起来:“幸好你这度为女冠的地方正是我力能所及之处;否则如此刻见一面;也不知道要千难万难。这些嘱咐我明白了;十三娘的事还请你转告贵主;闲时我自会请其多多登门拜访。毕竟;岳娘子不知道能在长安逗留多久;我总不能全都指望她翻墙替我送信;少不得还是要让十三娘出马的。”
    这翻墙送信四个字引来白姜一声忍不住的笑声;随即慌忙作一本正经状。而王容也被逗得不觉莞尔;可按照外人所知她和杜士仪的关系;断然不可能在杜家逗留时间太长;因而她不得不平复心情站起身。见杜士仪也随之起身;她便裣衽施礼道:“杜郎君不用客气了;让杜娘子送我一程吧。如此抱怨两句之后;外人也可少些疑忌。另外;你这次虽说是仰承圣人心意;却得提防宗室之中对你的恶感才是。毕竟;圣人召回在外任刺史都督的诸王;不少人都已经大有怨言;你官品尚低;若再有人教唆;事情恐怕险恶不可测。”
    “我明白;你不用太担心;先保重身体要紧。”
    目送王容带着白姜离去;杜士仪低头看了看右手;想起刚刚她那脉象;他不禁轻叹了一声。他如今初入仕途便连遭险恶;而她看似避居道观不问世事;何尝又真的能够清心寡yu不涉凡尘?
    杜十三娘让秋娘在寝堂之外远远看着;不许人接近;自己却在东廊房中百无聊赖地翻书;当得知王容已经从寝堂中出来;兄长竟然连送人都没送的时候;她不禁眼神闪了一闪;随即才没好气地嘟囔道:“阿兄也是的;竟然这般不知道怜香惜玉;好歹也算是二位贵主的特使。秋娘;快让人去备一份礼;还有我早就准备好的;送给二位贵主的那两条西域帔帛;我亲自送一送王娘子”
    等到秋娘立时去忙了;杜十三娘方才带着月影出门;迎了王容主仆二人一路相送出去。知道一路上难免要碰到人;她不免一路走一路轻声劝解道:“王娘子可千万不要生阿兄的气;他这人好起来温文有礼;固执起来却劝都劝不住
    “本也是我当初不好;逐利太切……”
    “阿兄也是因为从前家中窘迫;故而对那些相迫太切的难免有些恶感……”
    两人一路走;一路说着有些客套的话;等到了二门时;秋娘已经捧了礼物过来。杜十三娘指着其中两个匣子解说是送给玉真公主和金仙公主的西域帔帛;又指着那个小匣子说是送给王容的一支华胜;目送了那主仆俩登车;随从等等簇拥了牛车顺着宽广的前院往门外而去;她这才轻轻舒了一口气;又仿佛不经意地对月影说道:“可算是送走了……阿兄什么都好;就是有时候偏偏容易得罪人”
    如是回到寝堂;她见残余的茶点还未收拾于净;而杜士仪正坐在那儿出神;她便遣退了人;自己在杜士仪对面坐了;伸了伸手在兄长面前使劲晃了晃。等人回过神来;她方才微嗔道:“阿兄;在想什么呢?”
    “我在想;怎么给蓝田县主一个足够大;却又不足以引起皇亲宗室反弹的教训丨”
    杜十三娘几乎为之气结:“你竟然在想这个?”
    “那你以为我在想什么?”杜士仪哈哈一笑;等站起身来在妹妹的双丫髻上轻轻一捏;这才转身往外走去;“二位贵主相托的事;我总不能辜负了。”
    这时候还装蒜;真是气死人了
    妹妹在寝堂中会是如何气急败坏的样子;杜士仪想也知道。可是;之前那一会儿的温情流露已经过去了;眼下的他要面对的是得分外小心翼翼的实际问题;玉真公主和金仙公主固然说怎么摆布蓝田县主都不要紧;可他决不能忽视连锁反应。否则;ri后李隆基把他抛出来平息众怒;那绝不是他想要的
    或许;他可以⊥别人替自己杀鸡儆猴?只不知道;送去给阿姊固安公主的信;可曾送到了……


第二百九十章 杀鸡儆猴
    自打杜士仪正式开审蓝田县主门下涉案三事之后;有关于这位县主诸多不法事的状子就如同雪片一般递到了万年县廨;一时令法曹书吏忙得不可开交。不但如此;更有其他四处求告诸王不法事却又屡屡碰壁的百姓;也都抱着试试看的心情;将状纸递到了万年县廨来。面对这种情形;本来经管法曹的万年尉王璞固然深深庆幸自己丢了一个烫手山芋;万年令韦拯却不由得生出了深深的忧心来。
    要是接下来还得要杜士仪署理法曹;那也不知道会得罪多少皇室宗亲只可惜郭荃离任之后就被宇文融署为判官;如今于得有声有sè;而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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