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唐风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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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唐风月- 第26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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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不用生死攸关这四个字把人给打发了过去。此时已经过了亥时;他忍不住伸了个懒腰挪动了一下腿;心里极其怀念自己在家中的椅子。可就在这时候;他的耳畔突然传来了一声足以划破夜空的女人惨叫。
    这让人毛骨悚然的声音不止他听到了;众多都在忙着抄书的官员们纷纷抬头;三三两两彼此对视之后;都赶紧低下了头。丽正书院算得上是极其靠近内宫了;在夜里听到女子的如此惨叫;简直可以直接贴上宫闱纷争的标签。哪怕好事如王翰;这会儿也是眼观鼻鼻观心目不斜视;只有在觉察到他的目光时得意地斜睨了他一眼;努努嘴示意他赶紧于活。
    尽管坐功已经磨练得很好;足足又磨蹭了两刻钟;杜士仪方才起身往净房;然而;当他隐隐约约听见不知道从哪儿飘来了一阵嘤嘤嘤的哭声时;仍旧忍不住打了个寒噤。这一次;对于神佛素来秉承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态度的他不禁深深吸了一口气;只觉得一尿都被憋进去了。偏偏就在这时候;耳畔还传来了一个微不可闻的叫声;这更是让他直接往斜里疾退一步;这才看清那边冒出来的是人;不是鬼。
    “你……”
    “杜拾遗;是我;李静忠。”
    见杜士仪仿佛松弛了下来;来人赶紧又上前了两步;继而压低声音道:“圣人刚刚去过含凉殿;令迁皇后于别室;从今往后;王守一再也不足为惧了
    这言下之意不用想也知道。尽管正是杜士仪自己听了杜思温的建议;通过这位朱坡京兆公;把自己藏有《史通》的消息泄露给王守一;继而让王守一通过太子设下了这个套;然后他又反用这个套把对方给圈住;可李隆基在盛怒之下竟然反应如此激烈;他不禁也为之怔住了。眼见李静忠行礼之后悄然而去;他不禁站在那里再次抬头看了一眼夜空;发现明月如轮;他这才突然醒悟到;今天已经是七月十五中元节;也就是民间俗称的鬼节。
    这一天;正是鬼门开;百鬼夜行的ri子;还真的是巧的很
    已经是三更天;永宁坊王宅却仍旧灯火通明。家中上下已经习惯了王守一昼伏夜出的xing子;横竖他只挂着个不管事的闲职;而蔡国公主也在永嘉坊另有宅邸;夫妇俩早已形同陌路。因而;当外间大门被人砰砰砰重重敲响的时候;看门的家奴甚至还没好气地打了个呵欠;懒洋洋问了声是谁;却没什么去开门的动作。可让他完全没想到的是;下一刻;门外却传来了利刃破门的声响;这下子他便着慌了。
    莫非是主母蔡国公主独守空房太久;以至于心怀愠怒;大晚上过来争吵?这也不是没有过;那可得立时去禀报一声
    他想了想就推醒了门房当值的同伴;拔腿去里头报信;而另一个家奴睡眼惺忪地睁开眼睛下地;等到披上衣服趿拉鞋子出去;猛然间看到两扇最最结实的朱漆大门已经变了形;而两边的墙头则是跃下来好些甲胄在身的将士时;他终于完全傻了眼;老半天方才用自己都听不出来的嘶哑声音叫道:“这是祁国公王驸马家宅;你们要于什么”
    “奉圣命;抄检巫蛊证物”
    当王守一被人堵在堂上;听到这么一个理由的时候;他先是又惊又怒;随即便霍然起身喝道:“这分明是有人栽赃陷害;我要进宫见圣人陈情”
    然而;让他更加震怒的是;今ri领队过来的那军官却连眼皮子都没眨一下;而是似笑非笑地说道:“祁国公这话我可以转奏;但能否有什么效用却不敢打包票。想当初楚国公何等得圣眷;一朝被人指摘是妄谈休咎;还不是杖责流配;再无情面可言?更何况祁国公所涉的;却是比妄谈休咎罪责更重的巫蛊?我等也是奉命行事;得罪之处也顾不得了……来人;立时搜检”
    眼见得那些兵士应了一声;便如狼似虎地扑往各处;王守一只觉得一颗心如坠冰窖;不由自主跌坐了下来。见那军官没有立时离去;而是依旧站在堂上;他不禁咬牙切齿;这一刻异常希望自己一向觉得木讷碍事的蔡国公主能够在此处。尽管并非一母同胞;可那毕竟是李隆基之妹;兴许还能入宫为自己求情转圜。正当他胡思乱想之际;他只听得那军官突然又喝了一声来人;他慌忙抬起了头。
    “我差点忘了;之前祁国公命炼药的那僧人;立时派人前去捕拿”等到又一拨人应命离去;回头看到王守一面若死灰;那军官方才缓步上前去;竟是在王守一面前蹲下了身子;继而yin恻恻地笑道;“好教祁国公得知;陛下之前去见皇后殿下的时候;曾经让随行侍御医诊脉;结果皇后殿下并未诊出滑脉;所谓有妊;不过是你们思念太切;以至于弄错了。”
    倘若说刚刚已经万念俱灰;那此时此刻面对这个消息;王守一简直仿佛是被人一棒子打懵了。他只觉得面前好似天旋地转;就连那张近在咫尺可恶的脸;也显得有些模模糊糊。朦胧之间;他又听到那军官在他耳畔嘟囔了一句什么
    “善恶到头终有报;楚国公冤死在九泉之下;已经等得太久了”
    次ri一大早本是常朝。然而;在奏事之前;李隆基甚至不给百官一个劝谏的机会;便以王皇后行巫蛊厌胜事为由;令中书省拟定制书;废皇后;别室居住。若是以别的缘由废后;不论是无子还是善妒;群臣都少不得劝谏一二;但巫蛊这两个字实在是耸人听闻。
    天子又冷着脸说就在皇后所居的含凉殿中搜出了实证;王皇后无所辩解;哪怕是宋憬这样敢于直言的;也不禁为之沉默了下来;更不要说张说早就得了武惠妃所馈重礼;而源乾曜心中对姜皎之死耿耿于怀愧疚得很;更不会替王皇后说什么好话。一时间;满朝文武一片缄默;这素来会引发轩然大波的废后之事;竟无一人为之陈情
    而废后的同时;就在朝会上;王皇后之兄祁国公兼驸马都尉王守一亦是被贬为柳州司马;即刻起行。柳州之远;不逊于当初姜皎当初被贬的钦州;因而杜士仪站在谏官之列;见王守一被人一左一右架上来;瘫软在地不复往ri骄横跋扈;他不禁在暗叹了一声。
    这还真是天理昭昭;报应不爽他此前设计必定没有这样激烈的效果;不消说;武惠妃极可能在其中推波助澜
    这一场偌大的废后风波来得如此激烈;却犹如一夜疾风骤雨后又再度雨过天晴一般;天子既昨ri之后再次驾临丽正书院。得知四卷大唐六典在连夜赶工之下;已经全都抄录完毕;等到张说亲自送到了自己手中;李隆基随手一翻;面上便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朕建丽正书院;是为了昭显大唐并不只有军功;尚有文治。《六典》若成;诸卿全都居功至伟。如今州县刺史县令乏人;因而朕出朝中清要名臣为刺史;又令百官举贤为诸县县令;不知诸卿可有人才要举荐的?”
    这举荐人才为朝中言官谏官甚至于郎官的;必然会被人感恩戴德;可要举荐人才为外官县令的;说不定会被人怨恨一辈子;因而;众人你眼望我眼;却碍于天子仿佛极其热切;不得不在夹袋中努力寻找可有符合李隆基期望的人。而面对这样的机会;杜士仪立时出声说道:“陛下;臣愿自荐”
    昨天杜士仪已经如此陈词过;如今时过境迁;竟然还愿意当众自荐;足可见其心确实坦荡;一时间;李隆基顿时大为满意;当即吩咐卿且言来。等到杜士仪自陈了自己的优势劣势;又大表了一番决心之后;还不等他顺势答应;却只见杜士仪身边年纪大个十多岁的青年亦是朗声说道:“陛下;臣也愿自荐
    杜士仪肯出去当县令;不管是出于王毛仲一直想打压此人;还是出于杜士仪和如今风头正劲的宇文融相交不错;抑或是其本就是源乾曜赞赏嘉许的人;张说完全乐见其成。可王翰非得跟着掺和;他就不禁气坏了。
    他几乎想都不想便重重咳嗽了一声;随即假作偶感风寒的样子;诚恳地说道:“陛下;杜拾遗曾经观风北地;又去过奚王牙帐;虽年轻却阅历颇丰;足以经管一县之地。王拾遗却更善文词;留于丽正书院修书最为相宜”

第三百九十章 亲友最知音
    尽管杜十三娘回家之后;昨ri傍晚;赤毕等人就最终平安无事地回了家来;说是因为天子急命;因而杜士仪等人全都留在丽正书院中修书;不能出宫;可此前他们被人看住的经历;仍然让杜家和崔家全都忧心忡忡。所幸崔俭玄和崔九娘这兄妹两块爆炭;被赵国夫人死死看住;而崔五娘亲自去了金仙观和玉真观回来;又告诫两人不得轻举妄动;即便如此;这一晚上杜十三娘仍旧执意守在了兄长的书斋中;由崔俭玄陪着度过了这漫漫长夜。
    而翌ri一大早朝会上传来那匪夷所思的结果;非但没让他们安心;反而就连崔五娘也觉得事情实在是蹊跷。奈何崔泰之已然病休在家;具体的消息难以打探到;于是一家人眼看赤毕带人去大明宫前守候;他们只能翘首盼望杜士仪的归来。好在午后时分;在门口张望的刘墨终于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回来了;回来了;郎君回来了”
    “阿兄”
    “杜十九;你可算回来了”
    看到崔俭玄和杜十三娘夫妻俩一块疾步迎了上来;杜士仪正要安抚一下两人;却只见后头崔五娘扶着赵国夫人也上了前来。他正为之一愣;崔五娘便抢先说道:“杜十九郎;昨ri圣人命杨将军带人到家中取了那部《史通》;十三娘亲自把你那些校注也捎上了;随着一块入宫;后来她虽平安出来;却一直都心焦如焚。你在宫里也没法捎信;结果十一郎和九娘也跟着担惊受怕一整个晚上;连九娘都一早就去了玉真观。谁知道天亮了朝会过后;又是那样难以置信的消息;大家都快急死了”
    妹妹竟然跟着杨思勖进了宫
    这是杜士仪无论如何也没想到的消息。见杜十三娘只是紧紧抿着嘴;丝毫没有提及此事的意思;崔俭玄亦是面露急切;他对赵国夫人和崔五娘长揖行过礼后;便请他们一块进屋说话。等到一大堆人都跟到了自己的书斋里;他言简意赅地把昨天发生的事情全都复述了一遍;就只见赵国夫人满脸的心有余悸;而崔俭玄则仿佛在冥思苦想这一件件事中的关联;反倒杜十三娘和崔五娘并肩而立;两人谁都没有做声。
    “都已经过去了;雨过天晴;不妨高兴一些。”
    “阿兄;昨天圣人看过你的一卷奏疏之后;突然脸sè很微妙;直接就令我回去匆匆出了紫宸殿;你究竟写了些什么?”
    妹妹如此细心;杜士仪不得不嗟叹是不是把人养得太聪明了。待见崔五娘虽不说话;却用和杜十三娘同样的眼神看着他;他想了想;索xing就直言不讳地说道:“我早就写了自荐书;自荐出为县令。”
    这一次;竟是赵国夫人先惊呼了一声:“什么?杜十九郎;要知道左拾遗之位;也不知道多少县令可望而不可即;兼且任满之后;大多是到御史台为殿中侍御史;甚至直接为侍御史;而后再为郎官;可谓是通天之路;你怎会想出为县令?”
    崔俭玄本想附和母亲的话;却被崔五娘一个严厉的眼神给止住了;只能闷闷不乐地闭口不言。而杜十三娘虽也讶异;却认真地说道:“阿娘;阿兄必然是早就考虑好的;绝不是贸然行事。阿兄留在京城虽为谏官要职;可几次三番遭人算计;出为外官不一定是坏事。如同已故姚开府;如今的宋开府;甚至张相国源相国;谁人没有出为外官的经历?”
    “阿娘;十三娘说的没错;十九郎还年轻呢;哪用急在一时……”
    见崔五娘软言劝慰;先把年近五旬的赵国夫人先哄回去休息了;杜士仪方才对满脸不得劲的崔俭玄笑道:“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留在京城里头能做的事情很有限;而且未必能出彩;还不如去外头磨砺一番。不但是我;你难道就想一辈子只管马球?”
    “哼……”崔俭玄有些不服气地嘟囔一声;但心里不得不承认;杜士仪这话并没有说错。只不过;自己才刚释褐为官;杜士仪就不知道要去天南地北哪个犄角旮旯;杜十三娘也要和敬爱的兄长分开;这也太没意思了于是;他几乎没怎么细想便嚷嚷道:“那你去什么地方;我到时候也想法儿跟着去”
    扑哧——
    这一次笑的是杜十三娘。笑过之后;她上前去替崔俭玄整理了一下不知怎的弄乱的衣领;这才低声说道:“好啦;你又不是当年那年纪了;说这样的傻话。当了官便不能随心所yu;就算阿兄离开十年八载不能回来;你也不能随随便便离开任所去探望他的。再说;阿兄这一次必然不是左迁贬黜;圣人不会让他去那些犄角旮旯的。倒是你;琳娘那么一丁点大;你舍得她跟着车马劳顿?
    “啊”
    杜士仪见妹妹三言两语;便把崔俭玄说得哑口无言;暗叹一声以柔克刚之后;他少不得也劝了崔俭玄两句。无非是让他在京城熬过这一任;然后去外官任上积攒资历和功勋;等到把人说得又高兴了起来;他便哄了这位二十四孝老爸回去看女儿。等到送走了人关好房门;他方才回转身看着身后的妹妹。
    “你怎么那么冲动?要知道我和老叔公都已经商量好了;万一圣人震怒牵连到你;你让我……”
    “谁让阿兄事先一点风声不露?莫非我嫁了人;便不是你妹妹了?”杜十三娘寸步不让地和杜士仪对视着;见兄长心虚地别过了目光;她方才似笑非笑地说;“五姐说;玉真公主和金仙公主这次都镇定得很;你肯定对王娘子透过风声;可却偏偏瞒着我”
    见杜十三娘显然是真的生气了;杜士仪这才又是赧颜又是着慌;赶紧解释道:“这不是因为你如今是当阿娘的人了;阿兄怕你知道了心中忧虑;再加上老叔公也说;不要让你担心;所以我才瞒着你的吗?你这回是不知情都已经面圣一回;要是你知道……”
    杜十三娘原本心中有些小小的酸意;可见杜士仪露出了那种夸张的担心表情;她立时轻哼了一声:“我哪会像你想的那么冲动;那是十一郎闹腾到最后;竟然是废后这样不得了的大事;我现在想想都后怕……阿兄;我刚刚对大家说的是真心话;与其你呆在长安看似官运亨通;我真的更愿意你去外头闯荡磨砺;也不至于在长安这样处处掣肘;处处算计。”
    “我知道你向来最为我着想。”看着杜十三娘低下了头;仿佛要藏住脸上那难过的表情;他不禁又想起了当年兄妹相依为命的那时候;便伸出手去抓住她的手轻轻握了握;这才一字一句地说道;“你留在长安;好好看住崔十一郎。阿兄等着你们再给我添两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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