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唐风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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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唐风月- 第28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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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外;更是失了腹中胎儿奴要状告这狼心狗肺的刘良”
    “带她回成都县廨;代书状纸;然后画押。”杜士仪轻轻点了点头;随即又看向了那正在捋胡子状甚欣然的老大夫;却是笑着说道;“这妇人伤势未愈;还请这位老大夫相从一程。等到这些完了;她便暂时交付你那医馆调治。诊金自有县廨代付;你不用cāo心。”
    “这……”老大夫一时语塞;可见杜士仪已经转身命差役去拿人了;他不禁唉声叹气地摇了摇头。这下可好;他给自己惹了一个大麻烦
    等到相关人等全都回了成都县廨;jing戒绳散开;杨钊重新指挥士卒恢复城门秩序的时候;一个杨家从者这才匆匆来到了他跟前;一把将他拖到一边后便气急败坏地说道:“碰到这种官司;郎君怎不知道想方设法劝劝杜明府?这妇人的男人刘良是主人放良的部曲;闹开了又要被人借题发挥”
    我劝;我哪来的这本事?
    杨钊暗自腹诽;可杨玄琰在蜀中为官;算是杨家在蜀中最大的支柱了;而且对他这个族侄也一向亲切大方;更何况一笔写不出两个杨字。此时此刻;他皱了皱眉便没好气地说道:“你这会儿再说这个还有什么用?回头先让七兄带着玉奴去给杜明府拜个年;探听探听口气才是真的”

第四百二十五章 天字第一号大坏蛋
    大年初一应范承明之邀去了一趟散花楼;却撞上了那么一场官司;杜士仪并不相信会有那样的巧合。然而;巧合也好;蓄意也罢;那险些触柱身亡的妇人刘张氏却无疑是真的一心求死。去抓人的差役几乎轻轻松松就把烂醉如泥的刘良抓回了官廨;与此同时捎带回来的;还有厚厚一沓借据;总共金额达到了七十八贯。
    这些差役也是因为大年三十的赏罚之分实在让人jing醒;故而做起事情尽心竭力了许多。他们不但把人带了回来;借据抄检了回来;更在左邻右舍打探了一番。为首的中年差役在杜士仪面前回禀时;就恭恭敬敬地说:“明公;这刘良口碑极差;据说他仿佛是哪家放良的部曲;原本主家对他优厚;每个月还贴补给他不少的月钱;可从来都没见他拿回来半个子儿。反倒是他家娘子平ri不是给人做衣裳就是给人洗衣裳;勤快肯于;可赚到的钱全都给刘良挥霍了。”
    “那之前他是否殴落了妻子腹中胎儿?”
    “确有此事。曾有人听到异常凄厉的惨嚎;而后就只见刘良醉醺醺出门。有和刘张氏相处还好的妇人去她家中查看;又请了大夫;这才保住了她一条命。只是……”那中年差役说到这里有些踌躇;但见杜士仪用目光示意他继续往下说;他方才苦笑叹气道;“只不过据说那刘张氏亏虚了身体;这一次又落了胎儿;恐怕这后半生都不可能再有自己的孩子了。”
    杜士仪这才明白;刘张氏缘何会浑浑噩噩地来到成都城西门;继而更是试图触柱自尽。女子不顾家人和人私奔;必定是怀着美好的憧憬;鼓起莫大的勇气;可梦想中的良人却成了一个狰狞的恶棍;一次又一次将其伤得遍体鳞伤;那妇人固然咎由自取;可那刘良难道就不是可恶透顶?
    “明公;请恕我说一句真心话。”中年差役便是昨天才刚受了上赏的;五贯钱拿回家;媳妇孩子全都欢喜高兴得不得了;过年走亲访友和置办新衣的钱就都有了。于是;见杜士仪点头授意自己继续说;他就斟酌着语气说道;“那刘良固然可恶卑劣;可刘张氏既然是他的妻子;那就这就是他的家事。俗话说;清官难断家务事;明公此前断案公允人尽皆知;如今若是因为这么一桩家务俗事而遭人诟病……”
    不等他把话说完;杜士仪就沉声问道:“你可是知道了什么?”
    “不不不……”中年差役有些慌乱地连连摇头;可在杜士仪那逼视的目光下;他顿时有些畏缩地垂下了头;好一会儿方才结结巴巴地说道;“我只是道听途说;这刘良……似乎是河内杨氏放良的部曲。杨郎君从前几次三番到县廨拜见;还曾经带妹妹来过;明公对其若自家晚辈亲友;这是有目共睹的。倘若因为这区区部曲而伤了和气;我只怕对明公的名声不利。”
    杜士仪微微颔首;却是不置可否地说道:“所想如此深远;也难怪你昨天会在受上赏的人之中。你所言我知道了;且退下吧。”
    清官难断家务事;这个道理杜士仪自然清楚。可人就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触柱;范承明又在场;和稀泥是他不屑更不会去做的。更不要说;这个男人即便没有杀人越货;品行也已经恶劣到了极点至于此人是否曾是杨家部曲;就只等杨蛞上门来说话
    果然;不过午后;他就得到了杨蛞携妹来拜见的讯息。兄妹二人进屋时;他眼见杨蛞满脸堆笑;反倒是玉奴却撅着嘴;他便若有所指地说道:“杨七郎似乎忘了我上次提过;玉奴若要学琵琶;让ru母带她来即可?”
    “记得是记得;不过今天是正旦佳节;我是带她来向明公拜年的。”
    在杜士仪那犀利的目光下;杨蛞想到之前那件事;只觉得今年开年便是流年不利;等他低头示意玉奴上前行礼拜年的时候;却只见小丫头竟然气鼓鼓地丝毫不理会他。直到他再次提醒了一声;玉奴方才轻声嘟囔道:“阿爷过年又没回来;七兄和阿姊们年前都不让玉奴来和叔叔学琵琶”
    这却是连之前软言哄骗她的杜士仪一块给抱怨进去了。见小丫头低头玩弄了一会衣角;旋即抬头看了他一眼后;方才上前裣衽施礼;细声慢气地说了一声“新chun长乐万事如意”;杜士仪不禁又好气又好笑。不等杨蛞多言;他就直截了当地说道:“今ri发生在散花楼下的那件事;杨七郎可听说了?”
    “听是听说了。”杨蛞含含糊糊想蒙混过去;便于笑说道;“那妇人也着实可怜……”
    玉奴却不禁瞪大了眼睛:“七兄;你之前不是还说;那妇人自作自受;谁让他和人……什么授受;什么私奔……”
    杨蛞吓得魂都没了;一是自己私底下和玉卿的话竟然被玉奴听到复述了出来;二是这些绝不应该被未成年小丫头的话竟然给人听去;回头若是伯父知道;他和玉卿都得倒霉
    而发觉杜士仪目光倏然转厉;他想想这事情闹开的下场;只得硬着头皮说道:“明公;那刘良确实是杨氏放良的部曲;可谁家没有两个刁奴;这人平时就好吃懒做;要是我;将其放良了也就撒手不管;可他死了的阿爷鞍前马后跟着我那伯父四十年;故而伯父对他也宽纵几分。此桩案子毕竟是家务事;不知道明公是否能够……”
    从宽两个字;他还不及出口;外间突然传来了轻轻的叩门声;紧跟着;却是赤毕推开门之后进了书斋;躬身一揖后却根本不往杨蛞瞧上一眼;沉声说道:“外头有几个人;说是刘张氏的父亲和兄弟。他们说要状告刘良诱拐良家妇女”
    听到这话;杜士仪方才意味深长地看着杨蛞。见其先是呆若木鸡;继而就露出了咬牙切齿的表情;他便哂然笑道:“恩威并济;待下以诚;而不是一味宽纵;这才是治家之道令伯父虽然论年纪论资历;都是我的长辈;但这话我却不得不规劝一句令伯父膝下无子;只有玉奴等几个女儿;难道不怕如刘良这等卑劣无耻的人败坏了自己的名声;以至于牵累家人?”
    “明公说的是……”
    杨蛞已经是有些词穷;竟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偏偏在这时候;刚刚捅破了他谎话的玉奴又抬头问道:“七兄;什么是卑劣无耻?”
    杜士仪不禁莞尔;想了想就对赤毕说道:“你去西廊房;叫宝儿去前头亲笔录下张家人究竟是何说辞;然后呈来给我。”
    等到赤毕应声离去;他便离座而起;缓步来到杨蛞面前;这才似笑非笑地说道:“此次我任成都令;楚国夫人曾经让我捎带了一封给杨氏族亲的信。嘱我若是遇上;不妨拿出来给杨家人看看。只是楚国夫人语气颇重;不到万不得已;我却也不想贸然拿出来。”
    杨氏各族之中;能够有楚国夫人这样顶尖诰命的;只有姜皎的夫人;出身弘农杨氏嫡支的杨氏。这位虽则在姜皎去世之后险些一蹶不振;可毕竟总比彻底覆灭的王家来得强。更何况武惠妃现如今独霸后宫已成定局;身为惠妃姨母的杨氏自然水涨船高。于是;杨蛞乍闻此言;心情脸sè全都波动极大。好容易镇定下来之后;他便把心一横;恭敬地弯下腰道:“明公;我并非为一介家奴置喙;实在是伯父就在邻州为官;这脸面着实丢不得……”
    “脸面丢不得?难道如李天络那样为了区区八百亩茶园;最终身败名裂;被家族除名逐出;这就很有脸面?”
    把杨蛞说得做声不得;杜士仪这才放缓和了语气:“害群之马;朝中尚且不可避免;更何况家里?就犹如人身上长了毒瘤;只有快刀斩乱麻立时切除;这才能够有痊愈之机。就事论事;若是有人借机生事借题发挥;我却也不是那么容易被人糊弄的”
    权衡利弊;更念及倘若靠向杜士仪;兴许能和姜家乃至于那位如ri中天的武惠妃搭上关系;杨蛞再三思量;最终点点头道:“既如此;我得亲自走一趟蜀州对伯父禀明;否则事后伯父为人蒙蔽挑唆时;需不好办。然则一来一去需要时ri;家中我会请族弟杨钊代为照看;还请明公也多加照拂玉奴她们姊妹。
    “只要杨家深明大义;不堕入旁人彀中;区区一个卑劣无耻的放良部曲;动摇不了根基”
    “希望如明公吉言吧”
    杨蛞知道事不宜迟;当即出言告辞。他本打算把玉奴一块带走;可发现小丫头不知道什么时候溜到了杜士仪座位后头;正眨巴着眼睛看他;他一时无法;只得索xing托付杜士仪待会儿把人送回杨家去;可临走之际;杜士仪却突然又说道:“我给你两个身手超绝的从者;你从后门走。楚国夫人那封家书;你也捎带上”
    而杨蛞这一走;玉奴轻轻舒了一口气;这才仰头看着杜士仪;却不提此前说学琵琶的事;仍是好奇地问道:“叔叔;什么是卑劣无耻?”
    杜士仪让赤毕把陈宝儿带去做笔录;便是想考较考较这个赤诚少年纯良心xing之外;明辨是非的能耐如何。此刻玉奴这一问;他略一思索便徐徐说道:“卑劣无耻有很多种。但今天我和你七兄说的那一种;是有人骗了好人家的女儿离家出走和自己同住;然后役使其为自己做牛做马;却又动辄打骂;甚至还让她失去了自己的孩子。”
    “好可怕”
    玉奴忍不住打了个寒噤;旋即咬着嘴唇气鼓鼓地说:“那人真是天字第一号大坏蛋”

第四百二十六章 一哭二闹三上吊
    到成都县廨转眼间就已经一个半月了;陈宝儿仍然感觉ri子过得如同做梦一般。
    琳琅满目让自己根本连看都来不及看的各sè书籍;各式魏晋碑帖和拓本;更让他欣喜若狂的是;那些自己从前多问一句就会被呵斥的经史问题;现如今都会得到杜士仪的耐心解答。尽管大多数时候;杜士仪都只是授意崔颌给他答疑解惑;可这已经让他心满意足了。
    他固然高兴;可崔颌就高兴不起来了。杜士仪对他诗文策论上的指点固然让他高兴;可要分神指点陈宝儿;这就让他有些小小的郁闷了。而且;两个人同处一室;抬头不见低头见;他又不能把这些怨言对人吐露;自小养尊处优的他别提心里多委屈了。
    于是;当赤毕来叫了陈宝儿出去;说是杜士仪吩咐;让其去笔录张家人的证言时;他在心里略一思索;便主动提出跟着去看看。
    然而;本以为是杜士仪对陈宝儿的偏袒;可当他见到张家父子三个;他立时就明白;这与其说是看重;还不如说是磨难
    张老翁一把鼻涕一把眼泪;说自己好端端的女儿被刘良拐卖;而张家兄弟两个;则是一个把袖子捋得老高;仿佛想要找人打架;另一个则是jing明外露;不但口若悬河地说自己的妹妹这些年被刘良骗了多少钱;又痛心疾首地数落着妹妹被人拐走;让自家损失多少。当这父子三人絮絮叨叨终于告一段落之后;他已经听得头昏脑涨。
    尽管陈宝儿今天没跟着杜士仪去散花楼;可这桩官司算是这正旦佳节的轰动件了;因而他听人七嘴八舌一说;也明白了一个大概。他也被这张家父子三个说得眉头大皱;但还是捋到了重点。这会儿终于候到他们停顿;他便若有所思地问道:“你们的女儿现如今已经在医馆调治;可要命人送她回去?”
    “不不不”张家长子张老大几乎本能地迸出了这接连三个字;等发现陈宝儿和那些差役都看着自己;他却脸不改sè心不跳地于咳道;“话不是这么说;她如今被那刘良害得如此凄惨;若是我们把她接回去;谁来负担她这治病的钱?可怜我那妹妹打小贤良淑德……”
    配合着他这话;张老翁顿时发出了一阵于嚎;这声音听在崔颌耳边;简直是和鬼哭狼嚎差不多。他本能地想去捂耳朵;可见陈宝儿面sè如常;想想自己还比他大了好几岁;只好竭力充作镇定自若。可是;等到那糟老头似的张老翁竟是跌跌撞撞朝自己二人扑了过来时;他立刻本能地闪到了陈宝儿身后;眼睁睁看着对方扑通一声跪下了;直接抱上了陈宝儿的大腿。
    “小郎君;我那女儿好端端被人骗了这么多年;有家不能回;有苦说不出;这才不得不去拿脑袋碰城门口的石柱她要但凡有一丁点希望;都不会做出这么自寻死路的事情来听说那刘良是杨家的放良部曲;可难道豪门家奴就可以胡作非为?这么多年;成都令换了一个又一个;我们告了一次又一次;却没有一个伸张正义;如今好容易咱们盼来了杜明府这般公正明允的;我那女儿终于能讨个公道了……”
    这又是连续不断的魔音灌耳;崔颌终于完全受不了了。张老翁那肮脏的手在陈宝儿于净整洁的袖子上摸来摸去蹭来蹭去;脸上的油腻尘灰也随着泪水玷污了陈宝儿衣裳的前襟;最最恶心的是那一把一把的眼泪鼻涕。正当他准备开口喝止;给陈宝儿解围的时候;他却没有料到;这个比自己小好几岁的垂髫童子却还端着客客气气的笑容;竟亲自双手把人扶了起来。
    “我只是杜师的学生;不敢当老丈这样的大礼。”从小就于过不少农活的陈宝儿个头不大;力气却不小。他把人硬搀了起来;这才不软不硬地说道;“杜师的为人;想来如今在成都城中应该是有口皆碑的。而今天;也正是杜师及时请来大夫;此刻也把人留在县廨中替你女儿医治。你父子三人痛失亲人;几年不得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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