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唐风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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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唐风月- 第37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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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那边厢固安公主的身边;崔颢的娇妻卢氏已经不见了。而郭荃看见他回席;则是起身到了他这一席来。
    “君礼;之前我打探到;那梁小山乃是霍国公王毛仲的旧日部曲;此前身边现钱告罄后;还曾经命人前往朔州调钱。外头那些粮商固然可以暂时晾着;但这梁小山却决不能放过。否则何以立威?”一口气说到这里;郭荃竟是有些杀气腾腾;“之前你斩杀了那些马贼;固然震慑了那些匪类;如今再有这样一个奸商当了出头鸟;正好可以震慑那些到云州城的商人;让他们好好遵循朝廷法度”
    郭荃从前在宇文融麾下为判官的时候;曾经以监察御史之衔和其他人一起行使十道按察使之实;成为牺牲品的就连刺史县令之类的命官也不在少数。故而对于区区商人;早就憋了一肚子气的他自然不想轻易放过。
    “郭兄的意思我明白;要说怒;我并不在你之下。然则律法对于囤积居奇;并无严禁;何也?只因为这是古往今来就难以严禁的。所以;宇文使君在魏州用的办法;和我用的如出一辙;经历了前事之后;你也该知道;对于马贼是一回事;要是对于商人也用过于外露的手段;有害无利。”见郭荃面露怏怏;杜士仪笑着拍了拍他的臂膀;沉声说道;“说起来;经此一事;宇文使君重新回朝;应是指日可待。”
    “也多亏了你的举荐;甚至为此被人忌恨遭了左迁。”郭荃深深吸了一口气;这才郑重交手躬下了身;“杜长史对我也好;对宇文使君也好;都有举荐之德;我铭记在心。如今我既为云州录事参军;定当尽心竭力;不负你之所托
    “你我交心;何必如此见外只希望能联手重定云州;不负众望”
    郭荃为人方正;很快就退席去了。而杜士仪见没了岳五娘的小和尚也鬼鬼祟祟逃了席;王泠然重伤初愈不能多饮;固安公主啦了王容悄悄去了;尽管他有心回房和王容团聚;但见陈宝儿坐在那儿有些心不在焉;他想了想便起身从旁边绕了过去;在小家伙的肩膀上轻轻一拍;随即便出了前门。果然不一会儿;他就听到身后传来了一声轻唤。
    “杜师有事找我?”
    “这些日子感受如何?”
    和之前在成都从学于杜士仪;之后又跟着作为茶引使的杜士仪一路从西南到东南;当了一年的记室;在洛阳长安两京之后更是一边读书;一边观帝京风土人情不同;这次到云州;陈宝儿方才体会到了什么叫做忙。尤其是口干舌燥和寻常百姓解说政令;一遍两遍别人都未必能听懂;甚至未必能相信的经历;更是让从前只觉得官府令行禁止的他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可这会儿杜士仪问他;他张了张口;最终却只是轻轻叹了一口气。
    “怪不得从前杜师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
    “没错;读书破万卷;下笔如有神。但要为官;一手好文章是决计不够的。如今距离入夜宵禁已经没多久了;那些跪在都督府门前的粮商;我就都交给你去处置了。”
    见杜士仪说完这话就缓步下了阶梯;竟是仿佛要径直回房;陈宝儿呆了一呆后;一时大惊失色地住了上去:“杜师;这么大的事情;我怎么能……”
    “这些人如今已经不足为道;你只要依你本心去应对即可。”杜士仪伸手在陈宝儿的肩膀上重重压了压;这才语重心长地说道;“要知道;如今云州城上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你是我唯一的弟子”
    眼见杜士仪信步离开;陈宝儿只觉得喉咙口仿佛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般;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呆立了好一会儿;他最终才下定了决心;竟是大步往外走去。
    而杜士仪一过前头一道门;就只见王容和白姜在那儿等着自己;固安公主却不见人影。知道她们俩必是什么都听见了;他就笑道:“怎么不回房?”
    “还不是想看看你如何教弟子;结果却看见你揠苗助长。”对于杜士仪从成都乡野之间捡到的这块璞玉;王容也一直对其关切得很;此刻不禁有些忧心地问道;“真的不要紧么?”
    “没事;区区几个跳梁小丑;不论宝儿做什么;都影响不了大局。他跟我已经有三年了;待人接物一直无可挑剔。如今;我想看看他的处事;再决定到时候是让他走科场;还是试一试别的。”
    “你呀;还真的是像父亲一样。”王容忍不住脱口而出;等见星空之下杜士仪那眼神中赫然流露出了炙热之色;她登时想起了自己和杜士仪之间从前一直戏言;要生个如同玉奴那样的女儿;她便俏皮地笑道;“日后咱们若是有了儿子;难不成你也打算像磨砺宝儿这个弟子一样;好好磨一磨他?”
    “咱们要是有了儿子……”杜士仪冷不丁抱起王容打了个旋儿;把人放下后;这才用自信的口气说道;“我会让他成为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大丈夫
    这边厢夫妻俩夜话之时;那边厢陈宝儿已经来到了都督府大门口。连月以来;云州城内兴许还会有人不认识杜士仪;但不认识他这个年纪轻轻的都督府记室的;几乎凤毛麟角。年少的他大多数时候都是彬彬有礼;哪怕对区区小卒或是仆役亦然;所以这会儿他一出来;对几位门前卫士拱了拱手;卫士们立时纷纷笑着和他打招呼;有叫陈小郎君的;也有叫陈记室的;地上跪的腿脚都发麻了的那些粮商和随从们听到动静;一时全都抬起了头来。
    他们对于陈宝儿自然也并不陌生;见到这么一个据说是杜士仪心腹的少年;所有人都生出了一丝期望。然而;在他们期冀的眼神之中;陈宝儿却摇了摇
    “杜师今夜不会见你们。”尽管出来的时候;脑子里还是一片乱糟糟的;但这会儿见到一地跪着的人;陈宝儿却只觉得心里如同明镜似的透亮;“因为粮食运到了云州;粮价应声而跌;你们现在知道屈膝求饶;可之前你们都于什么去了?”
    这些人跪在这里;已经整整有两个时辰了;此前已经有不少百姓围观看过热闹;甚至还有不解气的试图要扔些烂瓜皮之类的泄愤;结果却被都督府在街道两旁把守的卫士给拦住了。即便如此;这已经足够让他们感受到了屈辱。因此;陈宝儿虽明言杜士仪不见他们;又是声色俱厉这番数落;却反而让他们一颗心渐渐落了地;不再是之前那七上八下的感觉。
    “陈小郎君……我们也都是被那梁小山蒙骗……”
    “别用蒙骗这种借口来推卸责任”陈宝儿一口打断了陈掌柜的话;见这年纪可以当自己祖父的老人羞愧交加低下了头;他记性极好;记得此人的名姓;便缓步上了前去;伸手用力地将其扶了起来。见陈掌柜因为跪的时间太长;双腿不但站不直了;而且还在直打哆嗦;他没有放开搀扶其的双手;口中却沉声说道;“你是我的同姓长者;走过的桥比我走过的路还多;应该知道贪心不足蛇吞象的道理既然做错了事;便要付出代价;又或者出力弥补;单单求饶谢罪何用?”
    眼见陈宝儿竟是扶起了陈掌柜;又说出了这么一番话来;其他人面面相觑了一阵子;便有人小心翼翼地问道:“按照陈小郎君的意思;我们应该如何弥补?”
    “做错事情的是你们;何来问我?”陈宝儿见陈掌柜总算站稳了;这才收回了手;环视众人一眼道;“入夜宵禁在即;诸位若是仍在这里逗留;那就不是求饶谢罪;而是脱不去一个犯夜的罪名了杜师上任以来;令行禁止;法外无情;你们应该知道孰轻孰重”
    众人原本已经做好了在这里跪上一整夜;以换取平息杜士仪之怒的可能;但陈宝儿这一说;他们想起杜士仪连月以来展现出来的性情和手段;不得不承认待会儿犯夜之后被抓了坐大牢的可能性;兴许还比换取杜士仪息怒的可能性更大些。于是;众人三三两两彼此搀扶着;竟是用几乎算得上仓皇逃窜的速度离开了都督府门前。眼看着刚刚还人满为患地地方变得空空荡荡;门前卫士们不禁笑着围了上前。
    “陈小郎君;刚刚真有几分杜长史的风采”
    “就是;看着那些死乞白赖的家伙;我就恨不得打他们一顿之前让云州上下民心动荡;现如今这一跪就想完事了?”
    “就该骂得他们再狠些”
    见众人全都在夸自己;陈宝儿先是一愣;随即不禁有些赧颜;讷讷拱手谢了众人;又请他们闭门之后;他便立时匆匆往回路走。可他才刚刚回房;外头便传来了砰砰的叩门声。他急忙上前打开房门;却发现外头站着的赫然是赤毕
    “赤毕大叔?”
    “刚刚的事;郎主都知道了。”赤毕说出了这么一句话;见陈宝儿一时竟有些呼吸摒止的紧张;他就笑道;“郎主说;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说得好;做得更好”

第五百六十六章 云州招商
    尽管住在商社;但吉哈默对于云州城内发生的种种变故自然不会错过。杜士仪之前那自信满满的样子;让他心里颇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压力;可是眼看粮商们抱团和官府的放粮抗争;他的心情自是矛盾——又希望这些人真的能够压过官府;这样他带来的牛羊就能换个好价钱;又希望杜士仪能够展示一下手腕;这样云州城不至于日后主政官员骤然调换;让他打起交道来倍加难为。
    然而;当真正得知一直高昂的粮价被一下子打压下去近一半时;他仍然大为震惊。此中过程;他一个异族人难以打听到太深入的内情;但这并不妨碍他立时打消了原本那不切实际的念头;立时差人去都督府送了拜帖。当他再次踏入这座只是初具雏形的官府;在书斋中拜见了杜士仪之后;态度自然和从前发生了微妙的不同。他不但更加恭敬;而且还隐隐透出了几分不同寻常的殷勤。
    “日后生意上头的事情;俟斤就不用再来找我了。”
    杜士仪见自己只是一句话;吉哈默就为之神情大变;他知道对方会错了自己的意思;却只是伸手示意其先坐下说话。等到这位度稽部俟斤极其不安地坐了下来;他方才和颜悦色地说道:“云州城内的集市已经差不多完工了;其中有一百多铺位;尽管和长安东西两市;洛阳南市的规模不可相提并论;但无论是唐人;还是奚人的大小商户;都可入内交易;只需每月按照官府规定的数额;缴纳管理费给市易司的市令即可。只消公平交易;不强买强卖;其余事情;都督府不插手。”
    听到不插手三个字;吉哈默心里大为郁闷。他终究还没有城府深沉到中原人那种什么话都能憋在心里的地步;忍不住出口问道:“那之前粮价的事;杜长史不是翻手为云覆手雨;让那些粮商偷鸡不成蚀把米吗?”
    “俟斤的成语用得还真是精准。”
    杜士仪不动声色地笑答了一句;随即便若无其事地说道:“我说的是通常情况;但若是紧急情况;自然还是有例外的。都督府在大多数情况下自然是置身事外;但保留调控的权力。至于你所说的粮价;此前哄抬粮价的粮商们深知对不起云州城内的百姓;已经决定重建四处里坊;为居人提供房宅来弥补过失。而本长史自然也汲取之前的教训丨决定以都督府招标的方式;对进入云州集市的商人进行遴选;以免再有这样的奸商操控物价;妨害百姓。”
    “招标?”
    见吉哈默对于这个新鲜的名词显然陌生得很;杜士仪便笑道:“这一两日都督府就会出台细则;届时自然会送一份到商社去;俟斤还请静候佳音。”
    由于陈宝儿的那番话;除了吐血后一时病弱没法管事的梁小山之外;其他粮商碰头了两次;又试探了都督府的态度;终于拿出了诚意;用给云州城重建添砖加瓦的态度弥补过失;果然等到了官府收购粮食的好消息。尽管都督府收购的一律是新粮;之前汰换的陈粮一粒都不要;二十文一斗的价钱也让他们颇有些亏损;可即便如此;仍然让他们如释重负感恩戴德。于是;当都督府用雕版印刷的云州集市准入制度这一篇文章到了他们手中时;人人都仔细研读了起来。
    要说这种商户保证金外加每年管理费的模式;对于后市来说兴许不甚新鲜;但对于如今来说;却可谓是奇闻。即便寻常小民百姓;对于这些贴在都督府门前布告栏上;以至于云州城内各处大道的榜文;也都颇感兴趣。带着人四处巡查解释政策的陈宝儿;更是被好奇的人们问到嗓音嘶哑。其中;管理费取之于商;用之于民;保证金则是在商户入市缴纳;退市返还;犯罪或是出现其他问题时进行赔付;这一条条新鲜得无以复加的政令更是成为了街头巷尾热议的话题。
    而当杜士仪召见王芳烈;这位昔日白登山少主;如今的署理云州法曹参军在听到最新的任命时;整个人竟是有几分呆滞:“云州缉私署?”
    “云州城附近的地形地貌;想来再没有比你们更加熟悉的了。所以;若是有不法游商;抑或是有无知的异族商队不进云州城;而妄想在境外私相交易;那么;便在你管辖之列。”杜士仪很耐心地对王芳烈解说这件事的重要性;尤其加重了语气道;“尤其是有几样东西;最是要提防;那就是茶。至于绢帛锦缎以及其他贵重的金银等物;反而处罚可以从轻。铁器也是如此;奚族和契丹都擅长冶铁;除非兵器;不必太严禁。不日之内;我就会让崔参军给你详细的明文。此事关乎朝廷大计;你职责深重;决不可轻忽”
    王芳烈深知自己和父亲以及白登山的老老少少在杜士仪新打造的这个体系中;本应该属于外系;可听到杜士仪这番话;他只觉得心头一热;忍不住直接把疑惑吐了出来:“这等大事;杜长史委之于我;我只怕无法胜任……”
    “不;只有你能胜任”杜士仪缓缓起身;走到王芳烈身前;这才沉声说道;“我允你从白登山中调取百名青壮编入缉私署;按照此前云州驻军标准发放军饷;并按照此前所定免除家人赋役。如若有缉私立功者;我可奏请朝廷授以勋官。”
    尽管之前因为父亲同意归附;又在剿灭马贼一役中立下功勋;但杜士仪有王忠嗣这样的天子假子领兵;那位之前只是三两下就轻松挟持了他的罗盈也带了一支奇兵;王芳烈本来并没有指望自己还能保留之前那些人马。因而;当杜士仪许以他独当一面;又让他能够提携白登山的子弟;他心中仅存的最后一丝芥蒂终于完全消解。他几乎想都不想地单膝跪倒在地;深深低下了头。
    朝廷的封赠虽然来了;但没有杜士仪;就没有祖父的追赠;自己和白登山上下也一样;永生永世就只能当一个化外山民男子汉大丈夫;就应该知恩图报
    “杜长史对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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