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唐风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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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唐风月- 第4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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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代州杜使君?
    李白的脸上露出了难以名状的惊诧;竟是本能地反问道:“杜使君竟与人提过我?”
    吴天启原本还有些不确定;待听到这样的回复;他登时暗自松了一口大气;连忙笑说道:“自然是;昔日一别;使君对李十二郎记挂得很;但因为任上繁忙;因此一时顾不上打听李十二郎近况。未知李十二郎在长安城中住在何处?如今使君不在长安;私宅空置已久;如若不便;可以到使君私宅暂住。”
    见杜士仪不在长安;其一个年少从者见到自己尚且如此盛情;想到自己在安陆时求见荆州裴长史尚不可得;而且到长安已经大半年了尚且一无所获;李白只觉得百感交集。然而;他生来是傲气的人;若是杜士仪身在长安也就罢了;如今人不在自己却厚颜跑到别人家里去蹭吃蹭喝;他却着实难以接受;当即就摇摇头道:“杜使君既然不在长安;我还是不叨扰了。你是杜使君留在长安家中留守的么?”
    吴天启刚要回答;自己不日就要去代州随侍杜士仪左右;可话到嘴边;他突然福至心灵地答道:“回禀李十二郎;我本是杜使君派回长安;印制云州集的;如今云州集已成;我在长安的事情也就做完了;正要拜别父亲回代州向使君复命。使君念及和李十二郎相交种种;提起时常常想再会旧友。倘若李十二郎在长安无有要事;不知道可愿意往代州一行否?倘若使君见到李十二郎;一定会高兴得很”
    这番话说得不但漂亮动听;而且面面俱到;李白竟是丝毫没察觉到;这个一时记不清自己来历的小家伙;竟敢胆大妄为地替主人越俎代庖邀约。想到自己和杜士仪也就是因缘巧合相识;而后在成都时共处过一段时间;但他不过是一个功名全无前程渺茫的白身人;那时候杜士仪身为成都令就一直对他极其看顾;没想到如今对方已经是督六州的河西节度副使;却依旧还念念不忘昔日旧情。想到这里;素来豪爽的他当即点头应道:“我在长安也是无所事事;你何日启程?”
    竟然答应了
    吴天启先是大喜;随即又有些心头打鼓;可想想杜士仪确实是求贤若渴;对于旧友又相当照应;他就暂时把这些疑虑都放在了肚子里。笑容可掬地对李白言说了自己启程的时间之后;他恭恭敬敬送走了这位看似落魄的年轻士子;这才快步进了千宝阁。他才刚刚站稳;就只见千宝阁阁主刘胶东亲自送了父亲吴九出来。那一刻;他窥见父亲从容不迫的样子;心里不禁暗赞了一声。
    一晃就十多年了;父亲和人打交道时的样子;谁人能看出昔日不过是登封县廨的一个区区差役?
    “阿爷。”吴天启上前恭恭敬敬地行过礼后;又交手对刘胶东行礼道;“阁主安好。”
    云州集作为文坛雅事;也是吴九和刘胶东一块筹划的;故而刘胶东对于吴九的这个儿子倒也熟悉。此刻他微微颔首之后;又对吴九言说了两句;眼看着这父子二人出门;他想起自己如今号称长安第一风雅儒商;心中虽有欢喜;可也禁不住有一丝莫名的苦涩。
    要说他和杜士仪相识在前;往来也更频繁;可他怎么就没有王元宝那样的好女儿倘若他也有一个如此千金;长安首富乃至于关中首富的名头;早该换人了
    吴九听说儿子只凭着一丝印象就贸贸然相邀李白前去代州;差点没背过气去。可是;在儿子嬉皮笑脸的解释一番后;他又有些没脾气了。杜士仪先到成都;又到云州;如今又到代州;他这个雷打不动的两京留守之人大多数时候都不会跟着;去云州客串了一把粮商还是因为那困局太过紧迫。他也不能确定;这位之前通报时让刘胶东很有些不以为然的李十二郎;究竟和杜士仪有多大程度的交情;可儿子邀都邀了;他也只能没好气地敲打其两句。
    “你日后随侍郎主左右;不可再这么自作主张唉;横竖你还有几天方才出发;我先去打听打听这李十二郎为人秉性如何;省得到时候你闯祸”
    然而;吴九还没有来得及去核实李白的身份来历等等;更加重要的事情就一下子占据了他的注意力。他通过自己这些年扎根于两京而建立起的消息渠道;得知了萧嵩请辞兵部尚书;王毛仲借着天子阅牧监群马之际;向天子求兵部尚书的事。尽管李隆基没说答应也没说不答应;但这样的进展无疑符合杜士仪密信上的要求;高兴不已的他忙着监控事情的后续进展;早就把李白的事情给丢到九霄云外去了。等到吴天启即将启程来问他此事;他才懊恼地拍了拍脑袋
    “罢了罢了;横竖他就一个小童随行;无关紧要你路上小心些套话就是了”
    从长安到代州不到两千里;吴天启急着赶路;李白也没有太多游山玩水地心情;再加上他也只有一个会骑马的书童照应起居;等两人抵达代州时;竟是只用了区区十来天。当他来到代州都督府门前的时候;通报进去才不过一会儿;就只见刘墨迎了出来。后者最初没注意到风尘仆仆的李白;笑着上前拍了拍吴天启的肩膀道:“好你个小子;终于还是在长安闲不住;我就想着你什么时候回来呢;郎主身边正缺妥当人”
    说到这里;他不经意地瞥了一眼和吴天启同行的两人;突然瞪大了眼睛;失声惊呼道:“你是……绵州李十二郎?”
    尽管吴天启盛情力邀自己同来代州;但自己就这么贸贸然过来;李白原本还担心自己是不速之客。可见这位依稀相识的杜士仪身边从者第一眼就认出了自己;他不禁心中感动;当即含笑拱手道:“一别多年;我已乡音渐改;形貌渐变;没想到还能让人认出来。
    见刘墨竟也第一时间认出了对方;吴天启那原本还有些忐忑不安的心立刻平复了原位;因笑道:“刘叔;李十二郎是我在长安千宝阁时刚巧遇见的;因为听到郎主从前提起过;所以我就斗胆请了李十二郎到代州来。”
    “好小子;郎主若是知道了;必定大大夸奖你一番”说完这话;刘墨连忙上前;热情地招呼道;“郎主正好就在都督府;倘若知道李十二郎远道而来;必定喜出望外。当初郎主出蜀之后;曾经过江陵;亲自瞻仰过李郎深得司马宗主盛赞的那一篇大鹏遇希有鸟赋;赞叹不已;还命赤兄去打探过李郎的近况;结果……”
    李白也因此想起了吴指南被人殴死一事;面色一下子阴沉了下来;而刘墨自知失言;连忙岔开话题道:“总而言之;还请李十二郎和我去见郎主;请

第六百四十一章 礼贤下士
    代州都督府门禁森严;堂馆庄肃;前院进进出出的人无不凛然小心;往来间连一丝一毫交头接耳的声音都听不到。尽管也曾经登过地方官府;拜过公卿权贵;但李白此时见识到这般肃穆场景;仍是不知不觉露出了郑重的表情。当他随着刘墨一路往内;进了一座格局小巧精致的院子时;他就只听得迎面那一座正房中传来了一声厉叱。
    “那许涛身为经学博士;统管州学;却已经不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而是十天半个月都不见一个人;如今我上书奏免;他不思好好反省;竟然还敢给我委任署理州学的张兴使绊子?如此人品;纵使遍读经史;也不过徒有虚名;哪里称得上博士再见张兴上任之后;州学秩序凛然;学生敬服;他就想辗转求人来到我面前求情;想重新复任?做他的春秋大梦崔功曹;看在你到代州上任只有不到一年;难免周顾齐全的份上;今日你替人当说客;我就不追究了;你自己回去深思”
    这番话后不多久;一个二十七八岁的年轻人便从书斋中出来;那脸色极其不好;显然就是刚刚遭了疾言厉色训丨斥的正主儿了。刘墨认得那是功曹参军;出自博陵崔氏的崔护;在人过来时少不得恭敬地行了礼。而崔护一想到刚刚遭斥还被别人听到了;心里又羞又恼;哪里还肯多留;甚至没在李白脸上多看一眼就匆匆离去。面对这情景;刘墨便对李白轻声解释道:“这是代州功曹参军崔郎;郎主上任不久;威严却重;故而上下凛凛然。”
    李白会意地点点头;等到了书斋门口;刘墨先行叩门后便通报道:“郎主;绵州李十二郎来了”
    听到里头先是没动静;李白心中一紧;可下一刻;他就听到了咣当一声;不知道里头打翻了什么。紧跟着;随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大门立时三刻被人拉开了;现身的杜士仪一身绯色官袍器宇轩昂;但更显眼的还是他脸上那又惊又喜的表情。还没等他反应过来;自己的臂膀就被人一把抓住了。
    “真是李太白阔别六年不见;想不到今朝却能重逢”
    杜士仪怎么都没想到李白竟然会不声不响跑到了代州来;上下一打量;发现相较六年前在绵州初识;把臂同游成都时的李白;现如今的李白少了几分青涩;多了几分落拓不羁;眉宇之间大见风霜。
    见杜士仪如此激动;李白只觉得在长安一呆近一年却一无所获的郁气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说不出的疏阔和喜悦:“我也是因缘巧合;在西市千宝阁前撞见了使君从者;得他言说使君惦记;又一再盛情相邀;这才厚颜到代州一访”
    “太白称呼得如此见外;岂是友人相处之道?直呼我表字君礼便好。再说;什么厚颜;代州都督府能得李十二郎莅临;可是蓬荜生辉了”杜士仪笑着打趣了李白一句;随即就诧异地问道;“我的从者?”
    刘墨见杜士仪显然不解;连忙在旁边提醒道:“是吴天启。”
    “原来是那小子;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比他阿爷更机灵”杜士仪哈哈大笑;当即对刘墨吩咐道;“你吩咐厨下炙肉备酒;我要待客。另外;让吴天启换一身衣裳进来;我要好好夸奖他这功臣;竟是三言两语就把李十二郎给拐来了”
    听杜士仪这口气;李白隐隐约约察觉到;之前邀约自己的少年恐怕并非寻常从者;但他一向豁达不喜算计;杜士仪将他请进书斋之后;他就把这些想头丢在了脑后。毫不讳言地说了自己在长安的窘境遭遇后;他见杜士仪若有所思;便爽直地说道:“君礼还请不要见怪;当年你予我之名帖;我一直带在身上;然而当初出蜀之后;吴六郎不幸殒命;我一时心灰意冷;无意北上求功名;就在安陆定居了多年。如今北上长安;人事已非;你之前又一度受宇文融牵连而境况艰难;我不想再节外生枝;因而就不曾拿出你的名帖来。总而言之;得之我幸;失之我命”
    “太白;你在安陆时既然要出发前往长安;为何不先来见我?云州古城;代州古郡;雄关大漠;最是激发诗兴的地方;你若早来;我定当亲自为向导带你一游而且;长安人事复杂;你若早来见我;我至少可以告诉你该见何人;不至于走那许多弯路才是不是我夸口;如今的秘书省校书郎王少伯;也就是王昌龄;他进士及第过了关试守选的时候;也是我提醒他于谒何人;这才得以成功求得美官。至不济;你也可以去寻王夏卿王少伯等人。”
    这些话都是推心置腹的实诚话;李白在长安落魄潦倒的时候;也不是没想过去求助杜士仪的几个朋友。然而;杜士仪的朋友不是自己的朋友;是否知道他姓甚名谁还在其次;倘若一言不合;不是平添烦恼?至于先访云州或是代州;他出安陆的时候;杜士仪尚任云州长史;他到长安数月一无所得之后;杜士仪便转任代州。想到杜士仪孤身一人到代州上任;恐怕千头万绪忙到死;他那时候来拜访;不是给人添乱吗?
    然而;这些话心里想想就行了;李白只是大笑道:“如今君礼再放这些马后炮;却是迟了我眼下两袖清风一文不名;到代州来访你这位高权重的故友;未知你可能打发我每日三顿酒饭么?”
    “你呀你呀”杜士仪先是一愣;随即也笑了起来。在心里一合计;他突然灵机一动;当即抚掌笑道;“你要吃闲饭;却是不能的前一阵子我才因为代州州学颓败一事大动于戈;甚至奏免经学博士许涛;刚刚还一番训丨斥骂走了功曹参军崔护。虽说我才临时委任了一人署理州学;但我还答应了上下学生;自己会不时前去亲自开讲;还会延请天下名士游学代州;给他们讲学。这话才说了没多久;你就亲自送上门来;那就别想跑了”
    李白闻言险些没把眼珠子给瞪出来;竟是惊诧莫名:“你让我去给州学的学生讲课?让他们学我随性意气;最容易得罪人么?”
    “诗词歌赋;君所长也;虽则科场限韵;不同于平日作诗可以不拘一格;但谈诗论文却并不妨碍。更何况;太白诗赋之中的雄浑豪气;正和代地风骨相得益彰;这是天作之合”说到这里;杜士仪故意板起脸道;“我可丑话说在前头;不肯于活的人;没有闲饭可吃”
    李白在长安时拜谒过张说;可却其诗赋却并不得张说欢心;而曾经在江陵有过一面之缘的司马承祯;正在王屋山仙台观闭关清修;天子王公欲求一面尚不可得;更何况是他?至于相交的其他友人;诗赋唱和把臂同游的众多;可谁会如同杜士仪一般;甫一相见就笑眯眯给他摊派了这么一件事?
    就在他哭笑不得的时候;外间突然传来了一阵叩门;紧接着就是吴天启的声音:“郎主;我送茶来了。”
    “进来吧”
    吴天启推门进来;见李白那满是风尘的外衫都没换;正和杜士仪相对而坐;显然刚刚聊得正起劲;他不禁大为庆幸自己那灵机一动着实是时候。他小心翼翼地在两人之侧跪坐下来;低头用小火炉烧水烹茶;可支起耳朵也没听到半句谈话。正嘀咕时;他就听得耳畔传来了杜士仪的一声笑。
    “吴天启;你虽给我请来了太白这贵客;可我记得;你跟我时日不长;我仿佛没对你提过多少太白的事。”
    见李白闻言大讶;吴天启慌忙放下手正襟危坐;好一阵子才低着头嗫嚅道:“郎主是没提过多少;但肯定提过此人之名;既是我在千宝阁门前遇上了;想着郎主一贯是一片真心对友人;再者郎主给阿爷的信上提到过代州武风极盛;文士却没什么杰出人物;所以我就自作主张把李十二郎请了过来。”
    终日打雁却被雁啄;这么说;自己竟是被这十五六岁的小家伙给骗了?
    杜士仪见李白那一副气结的模样;他登时哈哈大笑;笑过之后才轻咳一声道:“我自绵州和太白相识;又在成都同游过多日之后;却不知道他的下落;打听也无从打听;谁知道竟是被你误打误撞;把人送到了我的面前。你这自作主张很好;日后再接再厉好了;我亲自烹茶待客;这里用不着你了。你回去好好休整休整;养精蓄锐;来日这书斋中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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