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唐风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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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唐风月- 第49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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宅时;却是把母亲韦氏给吓了一跳。
    “难道是鄯州出了什么事?”
    “阿娘;没有;你不要担心。”宇文审一想到当初父亲出事的时候;母亲担惊受怕伤心垂泪的情景;就决定略去这次回长安的最大目的;只把其中之一拿出来;“是杜师说;他此任鄯州都督知陇右节度事;恐怕一年半载是不会回长安的。而如今小妹已经除孝;年纪也已经上了二十;张奇骏更是已经三十出头;倘若婚事再耽搁下去;两头都不美。所以;他请我回来和阿娘商量;是不是尽快备嫁?阿娘若是不放心;可以和二弟一块送小妹出嫁。”
    听说是为了婚事;韦氏方才松了一口大气。她见身边的女儿登时面色绯红;可还强撑着在一旁听;她想了想就笑道:“杜大帅真是周到;既然他这么说;那就这么办。至于我;鄯州实在太远;你去就行了;你弟弟不在我不放心。再者;因为奇骏人在鄯州;非得等他回长安咱们才嫁女;就一直就这么让沫儿耽误下去确实也不好。须知此次相从杜大帅前往鄯州的人中;既有众多名士;也有颜十七郎鲜于仲通这样的前进士;而他却拔擢了奇骏为掌书记;杜大帅对于奇骏还真是器重非常。”
    “张奇骏之前曾经奉命代杜师赴各处邀约;刻意自吹自擂示人;结果那次在大比之日三两下便击败挑战之人;如今在鄯州可谓是名声赫赫;皆道其文武全才。虽则家世寒微;可小妹嫁给这等才俊;绝不会辱没了她。”宇文审一面说一面笑看了一眼妹妹;见宇文沫终于禁不住这打趣;嗔怒地冲他一瞪便一跺脚去了;他陪着母亲又说了一会儿话;随即便以给宣阳坊杜宅中的王容送信告退了出来。
    他赶到宣阳坊杜宅时;已经是申时之后的事情了。尽管宇文审并非常来常往;可因为他是杜士仪这些年第二个正式收入门的弟子;因此里里外外还是都认识他。见他这么一个相从杜士仪前往鄯州的人突然千里迢迢赶回来了;门上全都吃惊不小;一面往里头通报;一面又有人出言试探。宇文审自是笑容可掬地解说是为了妹妹的婚事而来;这才让吓了一跳的众人为之释然。
    等到他在寝堂见了王容;呈上杜士仪那封家书之后;便只见这位年轻的师母并没有立时拆看;而是笑着请他坐下。
    王容低声对身边的秋娘嘱咐了两句;秋娘立刻带着几个侍婢退出;一时只剩下了彼此两人。宇文审终究有些不自然;定了定神方才开口说道:“师娘;其实”
    “杜郎从前也不会在家书中说什么要紧事;更何况让你亲自回来。婚事虽为缘由;但应该只为其一;至于另一桩;应是河西讨击副使王忠嗣之事;没错吧?”
    “师娘果然慧眼如炬。”
    见宇文审惊叹不已;王容便笑道:“我本来就已经在收拾行装;打算等暑热退去之后就启程;结果王忠嗣的事情就闹得沸沸扬扬。杜郎曾经与其在云州并肩抗敌;据说这次在鄯州又承不少人情;总不会作壁上观。果然;王忠嗣到长安才没几天;你就赶回来了。”
    “那是因为青莲居士他们从凉州赶回来快;我一路上虽不想让人起疑;可也不敢耽搁了。”宇文审解释了一句;这才原原本本将鄯州那边的情形告知王容;又将杜士仪关于王忠嗣与皇甫惟明王昱的那点龃龉解说了一下;最终低声说道;“据青莲居士他们说;这次是王将军回到凉州之后;实在看不下去肃州那位王使君的所作所为;在牛大帅面前告了一状;谁知道被人偷听了去;大约报给了长安的侍御史皇甫惟明;这才有了今次的事。”
    王容却轻轻摇了摇头:“不止如此;此事并不简单;长安这边也另有些关节;不过眼下说这些也是白搭。这样;文申你回来既然是为了令妹的婚事;不妨立刻筹办起来;免得旁人起疑;至于杜郎交待的这件事;你不要插手;就连令堂以及弟妹处;也不必透露半个字;我会妥善安排的。”
    “可是……”
    见宇文审有些犹豫;王容便笑了起来:“放心;你杜师既然让你把此事告知于我;自然便是以我为主。你大老远回来;也不知道多少双眼睛盯着你;再加上令妹婚事这么大的事情;你身为兄长不好好奔走;反而去忙别的;岂不是让人起疑?总而言之;听我的”
    宇文审只比杜士仪小四岁;比王容小三岁;若是在通常情况下;绝对可以平辈论交;如今见王容拿出了师娘的身份来压他;他愣了一愣后;最终只能无可奈何地应了下来。而更让他措手不及的是;王容须臾便请了秋娘进来;让其帮衬自己嫁妹之事。想想王容如今身边乏人;这却还要调人帮自己的忙;他登时脸色涨得通红;可推来辞去;他终究还是拗不过王容;告辞时自是千恩万谢
    王容送人到了寝堂门口;等到宇文审那人影已经瞧不见了;她方才转身回了寝堂。到居中的位子上坐下后;她想想杜士仪到鄯州后循序渐进的那些举措;心中自是明白他此番缘何一定要救下王忠嗣。
    尽管杜士仪巧舌如簧说动了萧嵩;从而令萧嵩本就要排挤出朝堂的苗晋卿等人留在鄯州;以为臂助;可比起那庞大的河陇军将世家;仍然是势单力薄。而军卒之中提拔上来的人;短时间难以至高位;吐蕃偃旗息鼓;军功难得;要破局不得不需要借助外力而用钱可以笼络一两个人;却未必能结下真正亲厚牢靠的关系;王忠嗣这样在云州就结下同僚之谊的;此次若是不施以援手;那河陇之局怎么破得了?
    “阿娘;阿娘”见杜广元小心翼翼牵着刚刚会走路的杜仙蕙;一步步走了过来;王容露出了一丝笑意;上前把杜仙蕙抱在了怀中;这才看着杜广元说;“一会儿;我带你们去外祖父家;这次住几日再回来。”
    “真的?”
    杜广元一下子喜上眉梢。回到长安之后;亲戚比从前在代州多得多;不管他走到哪里;人人都把他当成宝贝一般。尤其是崔家那位赵国夫人以及自己的外公王元宝;那更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跌了。因此;听得王容说还要到那里住上两天;他更是高兴得不得了;可紧跟着;母亲便又笑着嘱咐了一句。
    “不过;该写的功课;一个字都不能少”
    儿子是否因此从天堂而跌入了地狱;王容可没工夫去考虑。她是知道慈母多败儿这道理的;至少;自己两个兄长的长子就都不怎么成器;其中很大的原因便是因为两个嫂子的鼠目寸光;一味溺爱所致。所以;赶在夜禁前到了永安坊王家;她直接把杜广元和杜仙蕙交给了精挑细选的乳媪徐三娘以及侍婢们;由得孩子去和表兄弟们玩耍;随即便径直往见父亲王元宝。
    对于她这突然搬回来住;王元宝又惊又喜;可等到女儿吐露出杜士仪命宇文审火烧火燎赶回来办的事情;他的眉头就紧锁了起来。
    这十几年他又慷慨资助了不少士子;其中多有明经进士登科的;而有杜士仪这么一个女婿珠玉在前;别人只会觉得他是富了亦不忘助人;谁都不觉得他有什么别的意图。而他也确实有值得骄傲的本钱;女婿刚满三十便为中书舍人;此次虽则出为外官;可却执掌陇右节度;这等成就可谓实在是得天独厚
    “幼娘;不是阿爷我胆小;实在是听说王忠嗣这案子棘手得很……”
    “阿爷;你都听说了;难道我还会不知道?事情一出;我就向无上真师叔打探过了。皇甫惟明这个人;好大喜功;但还是有真才实学的;但此人最大的一个缺点便是护短。王昱虽则不是什么很有才学的人;但其寒微之时;曾经与其结义;因此他自是看不得王忠嗣告王昱的状。最重要的是;出使吐蕃之后;皇甫惟明一直在暗中打探河陇的情形;有心将来镇守一方建功立业;甚至杜郎此次实为陇右节度;他还觉得换成自己更合适。此等自负之人;只要有一二人撩拨;自然而然就成了一点就炸的爆竹。”
    “你是说有人在暗中挑唆这皇甫惟明?”王元宝登时瞪大了眼睛;一时更加踌躇了起来;“越是如此;就越不该趟这浑水才是。君礼如今初为陇右节度;未必稳当;没见牛大帅当了多年的河西节度使;这次竟然没有出言?”
    “杜郎和牛大帅不一样;不说性子为人;根基也大不相同。牛大帅用王忠嗣;看的是萧相国的面子;除却上下之谊;未必有多少真正的情分;但杜郎不一样。”王容微微一笑;继而便对王元宝低声说道;“阿爷;我自不会贸然出手;此事你听我说;我只需你帮一个小忙……”

第七百五十一章 突破口
    把宇文审派回长安;杜士仪虽然极其关切王忠嗣的命运;但他知道;自己身在两千里之外的鄯州;能做的事情便只有这么多;剩下的只能托付给尚在长安的妻子;以及寄希望于各种错综复杂的关系在关键时刻起到应有的作用。【】至于他自己还不能分心他顾;他有的是其他事情要做。比如;一个月之后;陇右节度下辖诸刺史就会齐集鄯州;拜见他这个顶头大上司兼议事;此事容不得一丝一毫的马虎。
    自从郭知运病故之后;陇右节度大使大多数时候由皇子遥领;即便王君鼍一度兼领河西陇右;但大多数时候他都驻扎在凉州;而后王君鼍被杀;萧嵩临危受命节度河西;信安王李炜则是节度朔方;至于陇右之地;朝廷固然会指派陇右节度副使;可这个副使有多少节制能力;往往与其本身的资历和军功有关。所以;鄯州都督张志亮能够勉强压服部众;范承佳却被一个郭英又玩弄于指掌之间。
    这一ri正好是连ri暑气之后;稍稍荫凉的一天;午后;杜士仪便带着几十府卫出城狩猎。到了预先就安排好的地方;他见张久等几个老卒牵马背弓等候在那儿;便拨马快走了几步;因笑道:“是不是我到得晚;让你们久等了?”
    蹉跎十余年;却碰到了杜士仪这么一个年轻却敬老;对他们这些老卒恩同再造的陇右节度;张久等人只恨年纪太大;不能随同征战;心中已经完全认同了这位新的鄯州都督。此时此刻;张久见其他人为之讷讷;连忙率先开口道:“大帅哪里话;我们也只是刚到。这里都是林荫;就是等上一会儿;也比家里头凉快。”
    “你们年纪都不小了;却一个个老当益壮。很好;既如此;便让我看看鄯州老卒的本领”
    杜士仪这一声赞;顿时让张久等人眉飞se舞。年纪大的人最讨厌的就是被人说老;最高兴的就是别人认为他们依旧jing悍勇武。于是;一群人翻身上马驰入林中之后;这偌大林子中的飞禽走兽顿时倒了大霉。这里乃是历任鄯州都督兼知陇右节度约定俗成的私人狩猎场;素来不许其余将领及平民入内偷猎;临洮军中便有一拨兵马专门在此看守;外头甚至设有围栏。尽管看守的军士偶尔会偷猎些山鸡野兔回去;但总是不敢太过分;故而杜士仪不愁今ri空手而归。
    果然;他带着亲随兜了一圈;半个多时辰后;便累计得了三五只山鸡并两头鹿;赤毕等人不过是随便拿些山鸡野兔充数;然而;等到张久等人出现在他面前时;就只见这几个老卒之中竟有两人步行;至于他们的马匹上;赫然捆着一头极其壮实的野猪;这会儿已经死得透了。
    “正好撞上了这个大家伙;我们思量机会难得;便决定和它于了一场。因为它个头实在是太大;我们又是陷阱又是箭矢又是刀子;这才将其拿下;顺便还杀了两只野狼。那两条狼不知是什么时候越过围栏进来的;因为狼肉不好吃;我们就剥了狼皮当个纪念。”
    见张久把血淋淋仍带着腥气的狼皮展示给自己看;分明也极其欣喜能够有这样的收获;杜士仪不禁赞赏地点了点头:“好收获既然奔忙了一场;眼下时辰还早;先不忙回城;找个于净地方炮制些烤山鸡野兔;祭一祭五脏庙再说
    张久等人上一次在记忆中到这里来狩猎;还是十几年前郭知运还在世时的事情了。那会儿郭知运带着他们这些亲卫呼啸而来;论狩猎收获多寡评定;若是大丰收者还会得到额外赏赐;然后就兴高采烈地回湟水城。偶尔郭知运兴致极好的时候;也会当场炮制猎物大家分食。因此;听到杜士仪这话;张久只觉得仿佛依稀回到了从前;竟是眼角湿润了。再看其他人;虽则有些人慌忙遮掩;有些人则是轻轻吸着鼻子;但显然一个个都想起了当年旧事。
    杜士仪只是素来好吃;今天这么剧烈活动一下;着实肚子饿了;故而方才有此提议。等寻到一块空地;赤毕带着家将以及那些府卫们炮制了起来;他摆手阻止了那些要去帮忙的老卒们;示意他们在自己周围坐下。尽管张久再次诚惶诚恐地说不惯如此;他却用不容置疑的口吻说道:“今时不同往ri;我初到鄯州;如今不过粗粗听闻了一些鄯州本地的事情;对于陇右节度所辖其余各州知之甚少。你们都是在陇右几十年的人了;不妨闲话家常;给我讲一讲其余各州。”
    张久见杜士仪态度和煦;他方才有些不安地第一个盘膝坐了下来。很快;其他人也跟着坐下了;有些拘束地你一言我一语说起了陇右节度下辖其他各州的风土人情;官府人事。随着气氛渐渐打开;张久突然发现杜士仪听着虽仔细;但兴致并不算很高;登时心中一动。
    转念一想;他陡然之间记起了一个人;陡然之间坐直了身子。他对于那些骄横跋扈的郭氏子弟自然深恶痛绝;如今想到的这个人;在某些事情上和郭氏子弟如出一辙。尽管此人远远比那些只靠家世的纨绔难对付;可杜士仪既然正在问各州情形;他最终便从别人那里接过了话头。
    “陇右节度下辖各州之中;鄯州因地处赤岭之东;最西处又有和吐蕃争夺最烈的石堡城;故而位置最为重要。而河州城内镇西军;兵员仅次于临洮军;但论及地理位置重要;便不及洮州了。洮州有羌族聚居;时常叛离;再加上吐蕃时常派细作两相挑拨;从前更是连年进犯;因而驻军虽只五千五百人;却格外要紧。历任洮州刺史;全都是勇武著称;而现如今的洮州刺史罗使君……”
    张久突然顿了一顿;心里很有些踌躇是否应该就这么揭那位洮州刺史的短。然而;在他身边坐着的老友秦在水却没那么多思量了;当即接口说道:“说到这位罗使君;他为人酷烈是出了名地;虽然往ri军功彪炳;但生xing容不得人置喙。他在洮州占民屯田不计其数;又驱逃亡客户为佃户替自己耕种;而其亲军在洮州作威作福;百姓苦不堪言”
    老卒们这些年吃了不少苦头;即便是本来不愤世嫉俗的;也在沉重的生活压力下变得xing子暴烈。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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