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唐风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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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唐风月- 第50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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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不停蹄从洮州回到鄯州湟水城;又风风火火随着安思顺回去;如今再次风尘仆仆从洮州赶回来的杜甫说着这些;面上满是兴奋。尽管拿下洮州刺史罗群;他只是做了些前期的准备工作;后期就是在洮州观察安思顺新官上任后的局势;但这种迥异于从前游历的体验;仍然让他感到一阵阵激动。此时此刻;他再次行过礼后;这才急不可耐地问道:“大帅;可还有别的事情要吩咐我去做?”
    “子美;你才刚刚从洮州回来;先歇息两天吧。”见杜甫分明满身是劲;杜士仪就笑道;“接下来都是些收拾善后的事;到时候若是需要你;我自会叫了你来。”
    “是;那我先告退了。”杜甫怏怏答应了一声;这才出了门。等到了外头;见院子里的大树旁边;一个人正背靠在那儿打盹;他一眼就将其认了出来;赶紧上前推了两把;等对方迷迷糊糊睁开了眼睛;他不禁好奇地问道;“太白兄怎么睡在这里?大帅这书斋进进出出的人很不少;被人看见;说不定要说你的闲话了。”
    “人云亦云罢了;我怕什么?”李白漫不经心地打了个呵欠;又舒舒服服伸了个懒腰;抬起头来在杜甫脸上打量了一阵子;他方才似笑非笑地问道;“你如今虽不曾被君礼辟署为幕府官;但做的事情却没得差。跟着君礼的感觉如何?”
    “大有收获”杜甫一时又来了精神;若非顾忌到声音太大;会惊动了镇羌斋中的其他人;他恨不能用最大的声音来告诉别人此刻激荡的心情;“那罗群可是洮州刺史;自从当年郭大帅病故之后;陇右换了一任又一任节度;没有一个能够奈何得了他的;可杜大帅硬是悍然拿了此人开刀。这样的气魄;这样的手段;实在让人不得不折服……”
    “可这不是没有代价的。”李白嘿然一笑;一跃起身;沾了些灰尘的手在杜甫的肩膀上拍了一拍后;这才意味深长地说道;“河陇豪俊;对外人总是有些不服气的;纵使君礼名气再大;也抵不住反弹。你说的那位洮州刺史罗群被拿下之后;君礼立刻派出心腹将其送去了长安;而在此之后;一再有人擅闯这座鄯州都督府;夜里常常听到各种各样乱七八糟的声响;我守在这里;算是最后一道防线了。”
    听到这番话;杜甫方才不禁遽然色变。他怎么都没想到;凶险的并不止是安思顺临危受命前往接管的洮州;就连这鄯州城中竟也呈现出了如此局面。一想到竟有刺客踏足这里;他只觉得犹如芒刺在背;当即声音低哑地问道:“真的有人闯到太白兄面前么?”
    “我怎么说;你就真的怎么信?”李白顿时哈哈大笑;他再次拍了拍杜甫的肩膀;这才欣然说道;“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古来刺客如荆轲聂政;或受人国士之礼;或受人恩义;因而挺身而出;但那罗群又不是礼贤下士之辈;如今分明已经倒台;哪会有那么多人前赴后继为他送命?君礼所用从者之中;多精悍之辈;前头自然轻轻松松就堵住了。真的要踏进这里让我去对付;那君礼面上还有何光?而有了这些家伙的行径;罗群就更加万劫不复了。”
    要知道;当初张审素不就是因为麾下总管劫持了朝中派出来的御史;结果被定了个谋反;这罗群自己在大堂上大放厥词;党羽甚至还狗急跳墙派出刺客进鄯州都督府;难不成真的以为王法是摆设?
    “太白兄;你别吓我。”
    杜甫长长舒了一口大气;等到李白拖着他往外走;又问及此行洮州的收获时;他方才把这些丢在了脑后;滔滔不绝地说起了自己前往洮州这些时日的种种所见所闻。即便出院门时;和一个快步进来的从者擦身而过;他也并没有留
    镇羌斋中;得知洮州已定;杜士仪只觉得心定了一大半。他对张兴鲜于仲通和颜真卿一一交待了近日的一些急务;突然便听到外间一阵叩门声。须臾;鲜于仲通亲自去开了门;见外头一个风尘仆仆面目熟悉的年轻人;他不禁讶然问道:“吴天启?大帅不是留你在长安的吗?”
    “是夫人派我向大帅报喜”吴天启笑容满面地对鲜于仲通行了礼;随即一溜烟冲上前去;跪下磕了头后便喜上眉梢地说道;“夫人命我向大帅报信;王将军之案已经结了。侍御史皇甫惟明坐累迁汝州长史;而王将军虽也因罪受责;但所任不是别处;而是柔远府右果毅”
    柔远府右果毅?这可是当初郭英又的旧职啊;不知道在长安的郭英又听说王忠嗣遭了如此下场;会觉得解气还是愤恨?
    杜士仪一推扶手站起身来;颔首笑道:“看来;我陇右很快就能多上一员真正独当一面的名将了”
    王忠嗣居然被贬到陇右来了;这对于杜士仪来说;实在是一个好的不能再好的好消息;即便他曾经上书陈情竭力争取;可能够真正捞到这样一个人;他也并没有抱着太大的奢望。而有了这样一个振奋人心的消息打底;他自然是一时精力充沛十足。当他对外宣布了前洮州刺史罗群已经被押回长安;而夤夜犯禁闯鄯州都督府的人已经全数擒拿;因为罗群的骤然落马而一度躁动的湟水城自然而然逐渐安静了下来。
    为了一个四处结怨张狂自大的罗群;和这位行事风格迥异于前任节帅范承佳的杜大帅作对;谁会这么傻
    王容拖儿带女;带着王杜两家的几个孩子以及几十家丁家将;在王忠嗣及其亲兵家将的护送下抵达湟水城时;已经是半个月之后的事情了。鄯州乃陇右节度麾下的第一坚城;可当初石堡城在吐蕃手里的时候;这里常常是最前线;故而城墙之上除却那些岁月斑驳的痕迹;那些曾经征战的刀枪痕迹以及血渍仿佛浸透到了墙体深处。因为提早派人给杜士仪送过信;所以她从随从口中得知;城门口已经有人等候;她不禁心中微叹。
    之前一别就是将近一年;团聚之后不到一个月;杜士仪便转任鄯州;又是一别数月。算起来自从同行蜀中之后;她和杜士仪已经很久都没有分开这么久了
    “是杜大帅;杜大帅亲自来接夫人了”
    听到这嚷嚷;王忠嗣不禁大为惊讶。他在半道上还碰到过鄯州都督府押送罗群的人;当然知道如今的陇右节度使府面临怎样的局面。这种时候;杜士仪竟然因为要来接妻子而亲自出面;足可见对王容这样一个出身商贾的妻子;两人的恩爱绝不是外人所说做给别人看看而已。今次他马上乃是配的特制双鞍;坐在前头的杜广元也听到了这声音;不禁眉飞色舞地举手叫道:“是阿爷;是阿爷来接阿娘还有我和妹妹了”
    心情不错的王忠嗣忍不住打趣道:“让你阿爷看见你竟然不好好坐车;反而跟着我骑马;到时候看他不教训丨你”
    “阿爷才不会呢”杜广元很想踩着小小的马镫站起身来;但刚一用力就被王忠嗣给摁了下去。
    “这一路以来我教了你很多马术要诀;最后也是你最应该记住的一点就是;要爱惜马力。这匹坐骑耐力持久;所以能够禁受得住你我二人同乘。但若是你此刻为了远望而想站起来;必定会给它增加不必要的负担;甚至伤及马匹。记住;在战场上;一匹战马兴许就是你的第二条命”
    杜广元被母亲耳提面命;一定要听王忠嗣的训丨诫;尽管这会儿他听得似懂非懂;但还是听在耳里记在心里老老实实坐了下来。眼见得前头扈从朝两边分开;让出了一条通路;而父亲那骑马而来的身影已经渐行渐近;他终于忍不住激动再次叫了两声。下一刻;他就感到身后本来紧紧贴着的王忠嗣动了动;紧跟着背后支撑一下子就没了。可他还来不及反应过来;就只见马下有人轻舒猿臂;竟是将他抱了下来。
    “来;我们上前两步;迎一迎你阿爷”王忠嗣嘴里这么对杜广元说;心里却不无感激地想道;要不是杜士仪一再替自己说情;又主动表示陇右需要他;他恐怕就不知道上哪个犄角旮旯去窝着发霉了
    而纵马飞驰而来的杜士仪一眼就看见了王忠嗣及其身边的杜广元。对于儿子能够和王忠嗣亲近;他心里自然高兴得很;待到勒马停下之后;他一跃下马;正好抢在王忠嗣弯腰行礼之前将其搀扶了起来。
    “得天之幸;忠嗣你竟是到了鄯州当初云州因有你之助;得以在突厥和奚人攻势之中岿然不动;如今鄯州有你;我可谓是如虎添翼来;与我一同入城”
    王忠嗣见杜士仪竟然没有去看自己身边眼巴巴望着父亲的杜广元;只是满脸喜悦地扶着自己的臂膀;即便是他入仕以来一贯得上司器重任用;也不禁心中感动。可他终究知道;自己这次是被贬;因而定了定神后就连忙摇头道:“杜大帅;我乃是被贬之人;若如此招摇过市;恐怕朝中……”
    不等王忠嗣说完;杜士仪便打断道:“此前就连河西牛大帅都上书言你之功;朝中难道还有人能抹杀你的功劳?陛下乃是为了示人公允;这才贬你为柔远府右果毅;如今你既然到了鄯州;有郭英又以柔远府左果毅;兼知兵马使之例在前;如今他去职;陇右节度左厢兵马使至今可还空着”

第七百五十七章 君子器量
    什么叫做铭感五内;王忠嗣此时此刻终于体会到了。杜士仪不过是和久别的妻子儿女稍稍一颔首算是打了招呼;甚至没有多分心去看泫然欲涕的杜广元;便立时邀他上马同入鄯州湟水城。只是稍稍落后杜士仪坐骑一步的他享受着路旁百姓注目礼的态度;甚至能够听到不少人在那里议论他的声音。也不知道是人群中谁大声嚷嚷了一句;这便是从前的河西讨击副使王将军的时候;那些议论的声音陡然之间大了一倍不止。
    “是河西讨击副使王将军?便是传言中和诸位皇子一样养在宫中的王将军
    “是之前战死的王海宾王将军的儿子”
    “听说之前王将军在河西就是功勋彪炳;被朝中奸人所忌;幸好陛下圣明;明着贬斥;实则保护;把人放到咱们鄯州来了”
    王忠嗣数月之前才刚来过一次鄯州湟水城;可只是帮杜士仪的忙;抓到了那几个真凶;小小露了个脸就回凉州去了。他做梦都没有想到;不过数月;自己的际遇就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从河西凉州到长安;然后又到了这陇右鄯州。此时此刻;不管他如何竭力;也没办法听清楚越来越嘈杂的人群中究竟在说些什么;但心里却很明白;这样游街似的入城;杜士仪说要任命他为左厢兵马使;只怕那决计是真心实意
    后头的牛车上;王容见杜广元耷拉着脑袋;小脸上分明无精打采的;她哪里不知道小家伙在生谁的闷气;也不去劝慰。直到牛车从旁道进了鄯州都督府;最终停了下来;她才小心翼翼抱起旁边的女儿杜仙蕙;递给了开车门伸手来接的乳媪。等到自己下车之后;她见杜广元闷声不响地跟着下来;便带着他随前来迎候的赤毕一路入内。
    她这个女主人没来;鄯州都督府那偌大的后院自然完全是空的。杜士仪从前几乎都是直接歇在镇羌斋;但她所居的内寝已经都收拾了整齐;几个婢女仆妇张罗着安顿行李;她让乳媪看着一路车马劳顿的杜仙蕙先行睡下;又吩咐随行的两个外甥王胜和王肜;以及杜思温交托给她的两个京兆杜氏晚辈杜明稹和杜明瑜;暂且在内寝外头的两侧廊房先行休憩片刻;她就一手牵着杜广元往外走。
    除却内寝之外;后院尚有众多楼阁偏院;但每一处都已经洒扫得于于净净;没有遗留下从前住客的任何痕迹。但从那些屋子以及装饰陈设的风格;王容就不难看出;从前历任鄯州都督兼知陇右节度的那些高官;大多是姬妾成群的人。如今即便这些婢妾不是被带走就是被遣散;可在后头洒扫的那些寻常婢女们;依旧姿色不输长安很多大户人家;可素质上就大大不如了;她这一路走来;也不知道多少人在悄悄打量她。
    “阿娘”杜广元终究是小孩子;此刻怎么也忍不住了。一声大叫之后;他便埋怨道;“阿爷只顾着和王将军说话;见着我一句话都没有”
    王容用犀利的目光把杜广元剩下的话给逼回了肚子里;这才对左右婢女说道:“让其他无关人等退避三舍。二十步之内;我不希望有任何人。”
    她这些婢女都是成亲之后;从云州到代州再到长安;也不知道经过多少挑剔目光审视过的;此刻立时依言四散。而四周围也只是片刻的小小嘈杂;旋即登时安静了下来。等到只剩下了自己母子二人;王容方才对儿子露出了温和的笑容。
    “想不通么?阿娘不是告诉过你;你阿爷对王将军一直赞不绝口;甚至在王将军为人算计;险些就要贬到很远地方去的时候;还想办法保下了他;让他得以调到鄯州来。你说;你阿爷这样看重的人;此次和我们一块到鄯州;你阿爷难道还放着险些受了委屈的王将军不搭理;先只顾着和我们母子说些久别重逢又团圆的话?广元;你要记着;你阿爷固然看重我们;可如果无关生死大事;他总得要先尽着其他更重要的。”
    杜广元听着脑袋也有些发胀了;可顶多只能听懂一小半;那就是阿爷如果有更重要的事;他这个儿子就不重要了。有些憋屈地撅起了嘴;他又偷看了一眼母亲;最终小声说道:“阿娘就不嫉妒王将军么?”
    王容险些被儿子这理所当然的口气给说得呆住了;旋即才又好气又好笑地问道:“嫉妒这两个字是谁教给你的?”
    “那天我去外祖父家;还听到两位舅母说阿娘嫉妒;所以阿爷没有别的女人。”杜广元理直气壮地说出了这么一句话;见母亲的面色陡然阴沉;他方才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立刻拿出了一贯最拿手的伎俩;双手死死抓住母亲的手;讨好地说道;“阿娘;我知道我错了;我不该偷听两位舅母的话……”
    尽管王容对于两个嫂子素来只是淡淡的;也知道她们背地里对自己多有诽谤和嫉妒;但一想到竟然让杜广元听到她们那乱七八糟的议论;她仍然感到一阵心烦意乱。两个兄长和自己共同度过了当年最贫贱的那段日子;现如今王家乃是关中首富;他们自然而然也贪图享乐;再加上发妻不过寻常小门小户;两兄弟都是宠婢众多;她劝也没用。虽然因为父亲的家规使然;有婢无妾;不容有庶子;可两个嫂子看着自己和杜士仪琴瑟和谐;心怀酸意自是在所难免。
    “听到就听到了;但把听到的话随口胡说;却是最大的不谨慎”
    打起精神来敲打了儿子;王容终究再没有解说杜士仪缘何更看重王忠嗣的问题;只是巧妙地将话题转到了路上王忠嗣传授给杜广元的种种马术要诀;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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