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唐风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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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唐风月- 第55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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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私欲而挑起边衅;与其怨天尤人;不如想想如何善后
    郭建眼看一群牙兵上来将郭英又给拖了出去;知道必然会留下这么个活口;他不禁平复了一下情绪;这才猛然想起众将虽然都气急败坏赶回去了;但镇西军不知道是否能安抚下来;他登时再顾不上杜士仪这一头;转身拔腿就跑。而杜士仪也没有叫住他;而是径直进了苗延嗣那书斋;见牛仙童依旧睡得人事不省;他方才哂然一笑;面上露出了刻骨的寒意。
    武惠妃应该无所谓他是否在陇右节度任上;可她不会知道他曾经保过太子;也不会知道他在背后的某些花样;理应不至于支使牛仙童做这种事。不是他瞧不起女人;武惠妃在深宫中耍阴谋心计兴许游刃有余;但这种事关两国战略邦交的毒计;她不可能轻易表示支持。那么;牛仙童背后的某人就呼之欲出了
    不愧是翻手为云覆手雨的李林甫想来牛仙童也未必知道实情;说不定还以为是武惠妃授意
    好在苗延嗣还算果决;一盏加了料的宁神茶给牛仙童喝下去;够他睡上三天三夜了
    等到他转身从书斋中出来;同行的王昌龄和高适已经迎了上来。这儿没外人;两人也就没那么多礼;王昌龄大致解说了一下苗延嗣亲自前往镇西军中安抚的经过;而高适则是巡视了四面城门回来;道是将卒情绪稳定;尤其将那廖登科拦阻牛仙童进城的事添油加醋讲述了一番;竟是犹如传奇似的。杜士仪若有所思想了想;随即就开口说道:“你二人彼此合计一下;用一支生花妙笔给我将此事写得更夸张更跌宕一些;但一定要直白;然后悄悄授意那些酒肆之类的传唱”
    但凡文人;骨子里大多都是瞧不起那些阉人的;尤其是牛仙童此次犯了众怒;王昌龄和高适顿时想都不想就答应了下来。接下来;杜士仪便吩咐人把牛仙童随行的那些禁卒一个个叫了来单独召见;果然;能够被牛仙童选中;大多数人都是死硬到底;可当他揭破郭英又的身份之后;每一个人的表现立刻就截然不同了。
    有些人立刻百般设法把自己摘出去;推说什么都不知道;有些人则是反口指斥他胡言乱语;更有的搬出了天子谕令想要作为倚靠;可终究给他拎出了两三个胆子较小肯说话的人。等到他印证了这些;又命人把逃跑未果的邱武义带到面前时;他便开门见山地抛出了一个问题。
    “事已至此;如若你推说一切不知;我便按照军法将你斩首示众你可不是牛仙童;谅朝中没有人会为了你而归罪于我”
    邱武义见杜士仪面色冰冷目光犀利;忍不住打了个寒噤。虽则他确实是武惠妃的人;可牛仙童直到从鄯州到河州的路上;方才对他大略解说了自己的计划和安排;他固然大惊失色;可人在贼船上下不来;也只能想着死马当成活马医;闭着眼睛听命行事。这会儿;他只想把自己摘得于于净净。更何况杜士仪直接拿住了郭英又;还不知道掌握了多少别的证据;因此他索性把自己知道的都说了出来。
    “郭英又是临走前三天;牛钦使亲自安插到禁军的;说是他一个远房亲戚;姓萧;大家看牛钦使的面子;都称他一声萧郎。一路上;牛钦使对其信赖非常;言听计从。这一次袭杀向导;将其栽赃给吐蕃;然后挑起边衅;拿下盐泉桥;然后向两京报功;也是我们出了鄯州湟水城之后;在路上方才知道的。为了防止咱们起了退却之心;那郭英又还唆使咱们每个人都砍了那几个向导几刀;这样就全都交了投名状。”
    怪不得之前问到袭杀向导之事时;那些人几乎众口一词地回避;原来还有这样的隐衷
    杜士仪心下大怒;随即才冷冷问道:“带了十个向导;却死了八个?而且;死的全都是向导;没有禁军将卒;就不怕人怀疑?”
    邱武义犹豫片刻;最后索性直言道:“回禀杜大帅;十个向导中;有两个是郭英又请来的人;那时候也不得不随他出手伤了人;而且总得有老马识途的人带路抄小道;故而就留下了他们。至于死伤的人全都是向导;而没有禁军将卒;是因为牛钦使怕别人兔死狐悲;人心不稳;所以打算说是这些向导忠义无双;自请断后;这才全数罹难。到时候只要优厚抚恤;然后再推到吐蕃人身上;那就万事大吉了。”
    “很好;把你所说的这些写下来;然后画押。”
    事到如今;邱武义根本不敢抗拒;连声答应;心里却苦涩极了。他虽是武惠妃的人;可只是个小角色;万一天子一怒发作;武惠妃会保他一个小卒?说到底;武惠妃也真的不知道这番谋划;这回真是被牛仙童坑得不浅
    杜士仪之前晚出发小半个时辰;辍着牛仙童等人;找到了那些被害向导的尸体;又把这些尸体都秘密运到了河州柏罕城的镇西军营地;原本被军功撩拨得浑身使劲的军官们得知这么一件事;就仿佛先是被兜头浇了一盆凉水;随即又来了一瓢滚油;一时哗然;险些起了骚动。
    要不是苗延嗣亲自出面安抚的时候;着重强调自己是洞察其奸;药倒了牛仙童;否则他这个河州刺史都得被人一块恨上了。尤其是得知自家主将竟是被扣在了河州刺史署;郭英又还骗了一股五六百人的兵马前去夺桥;上上下下军官那种乱糟糟的心情就别提了。
    盐泉桥吐蕃守军上千;而且据有黄河之险;区区数百人去夺桥不是送死?等到听说已经有王忠嗣率军前去接应;担心那一支兵马死活的郭建和其余众将方才松了一口大气。
    有王忠嗣出马;应该不会有大问题吧?若是真的能将错就错把盐泉桥拿下来;倒也是一大收获
    于是乎;当初在城门口截住了牛仙童的廖登科;一时收获了众多马后炮似的赞许和称道。甚至还有人在得知杜士仪抵达了河州;从牛仙童身边拎出了郭英又这个逃犯后私底下议论说;杜大帅既是慧眼如炬洞察了这次的阴谋;必定会提拔他这忠于职守的人。反倒是廖登科自己;虽不明此次的事情究竟是怎么回事;却也没多少期盼。出生入死从军这么多年;他也不是没立过功劳;也不是没有主官青眼相加;可要升官领兵;哪来这么好机缘?
    果然;尽管对于牛仙童如何收容了郭英又这通缉犯的事情什么说法都有;可杜士仪却仿佛根本不知道有他这么一个人;一直都没人来见过他。既然没抱希望;也就没什么失望;他暗笑幸亏自己没有贪得无厌;做了分内事却奢求褒扬拔擢;于脆把事情丢到脑后去了;继续安分守己当自己的守卒。
    可这一天午后时分;他再次敏锐地捕捉到了急促的马蹄声。联想到如今传言说郭英又混入了牛仙童身边;险些在镇西军中激起将帅不和;假传军令调动兵马图谋不轨;他立刻紧张了起来。
    “又有兵马;至少数百骑;全力戒备”
    这次是数百骑而不是数十骑;再加上之前那次廖登科的警惕意识被证明是极其正确的;城门内外城楼上下全都不敢有半点马虎。等到那一行人近前;看清楚那些军马全数都是大唐军马的装束;而且旌旗飘荡赫然是一个王字;廖登科心头稍稍一松;但还是跨上刚刚小卒牵来的战马;策马上前去问道:“来者何人?”
    “临洮军正将;陇右节度左厢兵马使;王忠嗣”
    见那排众而出的将领说出了如是一句话;又认出了对方确是王忠嗣无疑;廖登科顿时又惊又喜。但他还是一丝不苟上前查验了军符;这才滚鞍下马行了军礼参见;起身之后想问些什么;可他这官衔连镇西军中到底发生了什么都不知道;只知道那会儿钦使牛仙童的人说是要去夺盐泉桥;于是张了张嘴后;最终却只是吩咐人移开拒马让路。很快;王忠嗣一行数百人风驰电掣地进城;待到河州刺史署门前下马时;内中早有高王二人迎了出来。
    “王将军;此行可顺利?”
    王忠嗣听到这话;敏锐地一挑眉;再看到远处那些将卒全都眼巴巴地看着自己;他露出了一丝微微笑容;气定神闲地说道:“镇西军一支偏师在巡行途中‘迷路;;正好遇到我;我就把他们带回来了。”

第八百一十七章 事后算总账
    迷路……这话也就王忠嗣敢说
    当杜士仪还没见到王忠嗣;就听到一溜小跑进来的吴天启禀报了这么一个理由和借口的时候;他忍不住哈哈大笑。于是;等到王忠嗣最终来到了书斋;他就又好气又好笑地问道:“忠嗣;你这迷路的借口若是传扬出去;这些将卒可就没办法做人了”
    “只因为听了郭英又的挑唆;竟然不知高低;带着兵马出城前去奔袭盐泉桥;简直是从上到下全都利欲熏心;愚蠢透顶;只是让他们丢个脸;已经是最轻的了”王忠嗣丝毫不以为意;拱手行礼后就如实说道;“大帅;我是在盐泉桥西边的峡口附近;正好堵住了那拨兵马;所幸我还有些名声;再把大帅的大旗掣出来;又点出了恐是郭英又潜伏在牛仙童身边伺机为乱;这才把他们给带了回来。路上一度和吐蕃军马对峙;但见我们往柏罕城方向来了;他们也就退了。”
    随行进来的高适和王昌龄听到没有趁机夺下盐泉桥;顿时都露出了几分疑惑。别看两边兵马会合之后;也不过七八百人;可是;以王忠嗣当年数百骑兵就敢冲击吐蕃赞普本阵的勇武锐气;竟然会放过这么一个大好机会?
    王忠嗣顿了一顿就解释道:“此次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夺盐泉桥容易;但两国和议至今还不到两年;大唐使节仍在吐蕃;倘若我军先行挑衅;届时反而给吐蕃留下了口实;届时兵灾再起;生灵涂炭;整个河陇也不知道要死多少人
    既然此次是某些人别有用心地矫诏行事;总不能上了此等恶当;所以我就自作主张将他们平安带了回来。倘使有违大帅心意;都是我一人的罪过。”
    见王忠嗣说到这里便躬下身去;杜士仪立刻起身双手将其搀扶了起来。端详着年纪轻轻却已经大将风范十足的王忠嗣;他不禁笑道:“放眼陇右;也只有忠嗣你会在这种时刻做出最正确的选择。区区一座盐泉桥;倘若真的要夺;不过易如反掌;然则毁约进击;又是在我大唐使节正在吐蕃探视金城公主的节骨眼上;让金城公主和大唐使节如何自处?既勇且智;不行无义之战;你这番措置没有半点谬误;深得我心”
    “多谢大帅体谅”
    一旁的高适咀嚼着王忠嗣和杜士仪的这番话;顿时觉得深有体悟。而王昌龄就没想这么多了;攒眉沉思了一阵就开口问道:“听大帅和王将军这番话;异日若有战事;夺盐泉桥就仿佛探囊取物一般。可不是我泼凉水;牛仙童毕竟是朝中钦使;来日大可将此事全都推到郭英又身上。而且;等到他醒过来之后;一定会上蹿下跳再次搅动风云;咱们难道能一直扣着他?”
    “为何不能?”高适挑了挑眉道;“现在人证物证确凿;郭英又是牛仙童自己安排在身边的;又使左右杀向导意图嫁祸吐蕃;而后又到河州;扣留镇西军中正将副将以及偏僻将校;欲图谋夺军权;图谋不轨。这一条一条全都是圣人绝对不能容忍的罪行;大帅既然全数洞察;焉能坐视不理?”
    杜士仪见王昌龄仍然对扣留钦使这一点有些犹豫;他就看向了王忠嗣;而这位年纪轻轻的大将斟酌片刻便低声说道:“大帅扣留牛仙童固然有道理;怕就怕朝中有人借此做文章。不过;道理都在我等这一边;就看朝中阉宦会不会因为牛仙童而生出兔死狐悲之心;众口一词为他辩解。”
    “牛仙童此人;骄横跋扈;仗着陛下恩宠;渐渐连高杨二位都不放在眼中;同侪更是对其此行河陇颇有嫉妒;这一点忠嗣不用担心。”
    刚说到这儿;杜士仪就听到外间传来了吴天启的声音:“大帅;宇文郎君回来了”
    宇文审去了凉州见牛仙客的事;杜士仪并未声张;因此这会儿屋内王昌龄高适以及王忠嗣三人都有些奇怪。等到杜士仪出声请宇文审进来;他们见这位昔日宰相长子一身风尘仆仆;显然是连日赶路不停;不禁都有些纳闷。而宇文审不顾疲惫上前匆匆一礼;就从背上解下包袱;拿出一个封口严密的铜筒双手呈上道:“杜师;幸不辱命;这是河西牛大帅的回文”
    杜士仪平日和牛仙客往来书信;大多都是以信笺的形式;如此密封的铜筒却还是第一回。他不敢怠慢;立刻接过小心翼翼打开了;取出那一卷纸后飞快扫了一眼后;登时神情大振:“好;有了牛大帅这回文;那就万事俱备了牛仙童着实是贪得无厌;他竟密遣心腹前去河西;请牛大帅指证我的种种民政军务有失;更向牛大帅索贿;而后又暗示;事成之后可出力助其异日兼知河西陇右二节度他真的以为;凭借他这钦使的身份;就能够无往不利?”
    牛仙客这一封信;顿时打消了众人心中最后一点疑虑;全都为之大为振奋。只不过;对于苗延嗣在关键时刻药倒了牛仙童的事;每一个人仍不免思量不同。如王昌龄;顶多只觉得苗延嗣是生怕事后惹出大麻烦自己要顶缸;王忠嗣只当做苗延嗣是老而弥坚;固然和杜士仪不和;但终究维持了必要的警惕心理;唯有高适在出门的时候禁不住悄悄打量了杜士仪一眼;见其正在亲自草拟那道拜书天子的表疏;心里突然冒出了一个念头。
    这两年杜士仪和苗延嗣看上去水火不容;不会是装出来给人看的吧?否则;一贯顽固守旧的苗延嗣怎会在大好机会送到面前的时候;却那等当机立断?
    当牛仙童迷迷糊糊睁开眼睛的时候;他只觉得浑身上下酸软无力;脑袋昏昏沉沉。支撑着坐起身的他张口叫了一声;却发现自己的声音低沉沙哑;仿佛根本传不出多远。这一刻;即便他还有些闹不清楚状况;却忍不住生出了一种汗毛根竖起的感觉。
    不对劲自己仿佛是因为一时困倦在苗延嗣的书斋中眯了眯眼睛;怎么现在这样子却仿佛生过一场大病似的而且这地方不像是苗延嗣的书斋
    “来人;快来人”
    他竭尽全力提高了声音;这才终于看到了屏风外头人影攒动。可足足过去许久;方才有一个人绕过屏风出现在了他的面前。一见到那张脸;他顿时瞳孔猛然一收缩;竟是失声叫道:“杜十九”
    “是我;牛钦使;久违了。”
    尽管杜士仪的笑容一如之前;可牛仙童仍是不禁战栗。他强打精神;提醒自己是口含天宪的钦使;万万不能被对方的气势压倒;可话到嘴边;他却仍然弱了七分气势:“你身为陇右节度;理当镇守鄯州;到这河州来于什么?”
    “牛钦使这一觉睡的时间太长了。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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