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唐风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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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唐风月- 第59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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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要来;我家贵主和玉真观主就一直都焦心万分;这下总算是等到你来了今天春光正好;跟着我骑马进城好不好?我特设了双鞍。”
    秋娘正要阻止;可听到杜仙蕙又惊又喜地立刻答应了;她也只能提心吊胆地上马紧随其后。入城后一路畅通无阻到了玉真观;听到前头的小姑奶奶只是咳嗽了两声;她不由得透了一口大气。等到带了杜仙蕙和玉真公主固安公主相见;她看到解开外头衣裳的杜仙蕙被那两位年纪相仿的贵主拉来拉去;喜欢得不得了;杜仙蕙也渐渐不那么认生;她不禁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她送到这儿后;回头白姜会派侍女来服侍;她还得回朔方去;杜仙蕙不认生她就放心了。
    而固安公主早从杜士仪的信上得知杜仙蕙身体不好;所以才要送到长安来;故而见小丫头渐渐露出倦意;她连忙让秋娘带孩子去吃些东西;然后沐浴安寝。杜士仪捎给她的信上并没有什么值得避讳的内容;她和玉真公主一同阅览过后;眼看玉真公主仍然不放心;竟是托词离开;分明是亲自又去探望;她便知道;因玉奴出嫁后;一直有些郁郁寡欢的玉真公主;这下子又算找到寄托心思的人了。
    她虽也对杜仙蕙的到来欢喜异常;可她坐镇长安;却并不像玉真公主这样不问朝廷是非。从不露头的她通过赤毕;在酒肆以及东西两市等不少地方布下了暗桩。等到黄昏时分她改头换面和张耀悄然出了玉真观;前前后后变装数次;最终出现在一处酒肆时;已经是闭门鼓擂响;满城宵禁的时节了。
    然而;邻近西市;胡人最多的群贤坊中;一座座酒肆的夜生活方才刚刚开始。台上胡姬热舞正烈;台下酒客鼓掌叫好;这是大多数酒肆的常景。而在固安公主眼下进入的这座酒肆;却一丁点都不见那样喧闹起哄的气氛;反而显得有几分幽深。她熟门熟路地到角落中一个位子上坐下;不一会儿;就有人在她对面直接坐下;却只是微微颔首为礼。
    “如何?”
    “李林甫这些天很安静;我觉得事情不对。”赤毕直截了当说出了自己的担心;见固安公主面色凝重;并无半点质疑;他便接着说道;“因为那书童之死;李林甫暗中追查;即便我早就把那个诳那书童的人给安置妥当;可他还是不放松地将家中上下清洗了一遍;虽说没挖出我埋下的其他暗子;可终究再也不能轻举妄动了。而且;我查知张九龄昔日重用提拔的人当中;不忿牛仙客拜相的大有人在;故而很可能近日会有什么动作。”
    固安公主眼界极高;虽知张九龄的刚直不阿;却更明白此人不擅长为人处事;此刻听说这样的事;她不禁有些惊怒:“这种时候还想扳回局面?那些家伙是真的心向张九龄;还是打算推他进火坑?等等;不好”
    赤毕在固安公主喝出这一声不好后;便知道固安公主和自己的推断一致。他点了点头;声音低沉地说道:“我也担心是有人故意煽风点火;更何况;涉足此事的不是别人;正是当初挑唆广州都督耿仁忠强使宇文融上路;最后使其病死途中的那个周子谅。我一辈子都不会忘了这么一个自以为正义的角色;要知道;耿仁忠后来被调入京城之后就闲置了起来;前一阵子郁郁而终;可说是废置终身;而周子谅却安安稳稳至今还当着御史;还不是因为张九龄护着?”
    因为曾经随侍保护过宇文融;赤毕虽不对宇文融当初的为人颇有微词;却一直都认同其能力;故而对那种死法始终耿耿于怀。听他的口气;固安公主就知道;赤毕并无意阻止此事;她只能低声劝解道:“逝者已矣;若周子谅真的闯出大祸株连他人;兴许就连十九郎也要牵涉其中。”
    “周子谅身边有人监视。”
    听到赤毕这句言简意赅的话;固安公主顿时沉默了。张九龄或许是名臣;可已经有人一步步算计到了这个份上;恐怕是脱身不易了;她断然不会把宝贵的力量用在这种地方。于是;她当机立断地说:“如果那周子谅真的会愚蠢到被人利用;那就让他自己去送死好了;不用管他”
    这是朔方三将倒台后;两人的第一次见面;因为都知道事关重大;故而一来一往交换情报信息极快。须臾告一段落;赤毕打算告辞的时候;就只听外间突然传来了一阵嚷嚷声:“就是这破酒肆胆敢不卖酒给咱们兄弟;把这儿砸了
    此话一出;酒肆中的赤毕和固安公主顿时勃然色变。尽管张耀还在外头;身边有几个精锐护卫随侍;赤毕也带了人来伏在暗处;可问题在于这些人事先竟是没有发出任何声响信号示警。这究竟是事故;还是有人察觉到了异状一路尾随至此?倘若是后者;惊动坊间武侯之后;他们在这夜间出不得坊门;恐怕会引起无穷危机。即便不说别的;孤男寡女深夜密会;而且身份全都不寻常;这实在是太大的忌讳了
    怎么办?
    见固安公主面色大变;赤毕当即伸手摸向了腰间;旋即低声说道:“贵主请放心;此处是我安排已久之处;快去里间暗格躲藏”
    “那你……”
    “为防被人发现;暗格只容一人躲藏;只消在内中上锁就无虞被发现;贵主快去”
    上次在此相会时;固安公主就由赤毕亲自带路看过那暗格;深知那是连店家都不知道的地方;立刻转身离去。她前脚刚刚来到暗格门口;就只听外间一阵喧哗;心中一紧的她立刻打开机关躲入其间;可下一刻;她就听到外间一阵鬼哭狼嚎的惨叫。尽管知道赤毕身手卓绝;可她对于战阵也并不陌生;依稀听出这不是以一敌多;而仿佛是两拨人在厮打;而且一拨人占据了绝对上风;她不由得站住了。
    犹豫片刻;她终究还是选择暂时躲入暗格;却只是虚掩了暗门没有上锁;等凝神细听外头动静渐消;她正满腹狐疑之际;就听到了一个极其年轻的声音:“把这些寻衅之辈全都给我捆起来;回头送到京兆府廨”
    在听到有人齐声应喏之后;隔了一会儿;固安公主便听到刚刚那说话的年轻男子又开口说道:“这些宵小之辈夜间横行;让阁下受惊了。”
    这么说;此人只是恰逢其会?固安公主眉头一挑;就只听外间赤毕开口说道:“郎君实在太客气了;我只是吓了一跳;也谈不上什么受惊。真要打起来;我一个人打他们这七八个也不在话下”
    赤毕在这种时候卖弄什么勇武?对方的身份还不得而知呢
    固安公主一时更加狐疑不明。而外间;那年轻男子见赤毕斜睨那几个被捆成粽子的闹事汉子一眼;满脸的鄙夷不屑;不禁也生出了几分好奇。一晃将近二十年;赤毕已然将近五十;鬓发苍白;看在外人眼中;总不免觉得他已经过了人生最巅峰的时刻。于是;那年轻男子不由得笑道:“老骥伏枥;志在千里;阁下豪情;令人敬佩。”
    “这位郎君认为我是吹牛不成?那咱们不如搭个手试试”
    见赤毕不由分说就攻了过来;那年轻男子身后两个家将不由勃然色变;其中一人甚至喝骂出声;而那年轻男子却并不慌张;退身一闪后;右臂猛然探出;两人一时双臂相交;倏忽间就交换了几下。仅仅这一会儿;年轻男子就探出了赤毕的扎实功底;不禁大为讶异。他擅长的是马上搏杀;在这种窄小环境下的搏斗到底并不熟悉;可即便如此;年轻二十多岁的他在体力上理当占据上风;可须臾十几招过后;他却发现对方越战越勇;不由得叫了一声住手。
    赤毕见好就收退了回来;这才得意地说道:“怎样;郎君知道我不是说大话了吧?”
    敢情这位老人家是因为怕人轻视;这才突然动手的
    那年轻男子顿时又好气又好笑;但还是客客气气地说道:“阁下着实武艺高强;若非我多事;恐怕这些人不够你三拳两脚打发的”
    “那就对了。”赤毕嘿然一笑;这才好奇地问道;“刚刚郎君说什么京兆府廨;莫非是公门中人?”
    “阁下弄错了;我是军门中人;并非公门中人;只是适才一惊慌失措的妇人;说是看到有一拨气势汹汹的宵小之辈往她家的酒肆去了;于是出来求救;我方才过来看看。”年轻男子说到这里;突然歉意地拱了拱手道;“是我之前孟浪了;我姓李;名光弼;千牛任满;尚未选官。”
    若非知道你是李光弼;我和你啰嗦这么久?杜士仪上任朔方之后;曾经令他在长安寻访这么一个人;赤毕倒是轻轻巧巧就打探到了——毕竟;李光弼乃是契丹降将李楷洛之子;李楷洛爵封蓟郡公;官拜左羽林大将军;往年曾经征战幽燕和陇右;故世之后谥号忠烈;算得上是武将里的一号人物;故而他远远见过李光弼几次。可见过不代表能够接触。即便他在李家所在的里坊巧妙设了这家酒肆;可依旧难以设法和李光弼搭上线。
    如今南衙十六卫几乎只是徒具虚名;就连昔日荣宠备至的千牛也变成了虚名;李光弼亦然不怎么进宫当值。可此人并不如同两京其他贵幸郎君那样喜好呼朋唤友;一心练武读书;出门也是到亲友家;酒肆妓馆从不得见;赤毕几乎是找不到下嘴的地方。可今天在这种要命的地方碰到了;结交其次;他也总得弄清楚此刻的见面是偶然还是另有缘故说起来;李光弼言说有一所谓惊慌失措的妇人拦人求救;这倒是值得商榷。
    赤毕打叠精神;欣然举手还礼;正要报名;却只听外间突然传来了一阵嘈杂声。
    “就是这里”
    随着这个嚷嚷声;却只见七八个武侯一拥而入;个个拔刀在手满脸肃然。
    “夜禁时分;是谁敢犯夜斗殴……”话音刚落;为首的那人就瞧见了李光弼;顿时愣在了当场;随即失声惊呼道;“李郎君怎的在此?”

第八百七十七章 一波更比一波高
    这一句怎是李郎君;实在是意味深长;赤毕转瞬间就明白;这一拨武侯恐怕才是别人的后手。可这时候既有李光弼在前头;他这个刚刚压根没动过手的索性就当起了缩头乌龟;一言不发观察起了李光弼的反应。
    果然;面对这些武侯;李光弼登时眉头紧皱:“大半夜的;这么七八个宵小之辈犯夜横行叫嚣;又冲进酒肆意图不轨;你们既然巡夜;缘何不曾早发现;而且这么晚方才赶过来?还有;什么叫李郎君怎的在此?”
    那为首的武侯面对李光弼的质问;不由得尴尬万分;行礼之后就唯唯解释道:“实在是因为这群贤坊人多而繁杂;我们人手不够;忙不过来;再说这几个宵小之辈听说是流窜多个里坊;打砸酒肆勒索钱财;无恶不作;京兆府廨已命人追查多时;不想就到群贤坊来闹事了。多亏今夜有李郎君为民除害;也算了却了一桩祸患。至于我问李郎君怎会夤夜至此;实在是因为李郎君端谨不夜游的名声在外……”
    “我家阿娘因最近夜有异声;所以担心有贼盗在坊间出没;令我带家人于坊中巡查;以免街坊受害。”
    这种冠冕堂皇的理由若是别人如此说;武侯们绝不会相信;可李光弼说出来;却谁都没法质疑。群贤坊胡人多;出身胡人的官员也有好几位;可哪家郎君都不会如同这位李郎君一样;为人处事比真正的唐人更加古板严谨。而且那位李老夫人的古道热肠也是出了名的;不少人都受过帮助;这要是得罪了李家;在群贤坊中可就再无立锥之处了。
    于是;尽管得了一笔不小的好处方才来走这一趟;武侯们却谁也不敢多说什么;道谢连声后;就灰溜溜地将那些倒霉的闹事之徒给押走了。
    等到人都走了;李光弼方才对赤毕含笑点了点头;正要带着家将离开时;却不想背后传来了一个声音。
    “闻听李郎君先君蓟郡公忠烈无双;敌寇闻之丧胆;如今李郎君又如此好武艺;既说是尚未选官释褐;就不曾想过守御边疆;建功立业吗?”
    李光弼顿时站住了;回过头后认认真真地打量了一眼赤毕;他就肃然说道:“阁下所言;正是我之所愿。”
    如果可以;赤毕恨不得说你去朔方吧;我家杜大帅求贤若渴;可他更知道如此交浅言深未免唐突;因此便抱拳拱手说道:“李郎君既有如此大志;那我在此谨祝你将来能够跃马横刀;马上封侯我是这酒肆的东主;异日若有机会;李郎君可来此一醉”
    李光弼欣然点头答应;这才带人离开了。等到他一走;赤毕立刻来到后头;见固安公主已然现身;他也不及解说什么;立刻嘱咐了几句。两人同上了二楼一处隐蔽的观察窗;眺望了四周动静;终于发现了自己人的踪影;这才齐齐松了一口气。即便如此;这酒肆仍然不便多留;两人立刻知机地悄然离开。等到固安公主和张耀碰头之后;张耀不禁按着胸口念了一声阿弥陀佛。
    “谢天谢地;贵主总算平安无事。我听闻那一拨人往贵主所在的酒肆去了;就知道不好;可附近竟有不少武侯出没;所以我当即让人隐在宅子中不出;自己一个人跑了出去。因为贵主在这儿和赤毕见面已经不是第一次了;我早在左近收买了一批胡人;本打算让他们前去搅局;谁知道半路上遇到那位李郎君。我前时在群贤坊中听说;李家门风严谨;故而就特意上去求救;谁知道真的成了”
    “原来是你捣的鬼;我还想怎会这么巧”固安公主深幸张耀谨慎;随即便细细分析道;“看来;是李林甫已经注意到我了。想来也是;我和阿弟从奚王牙帐到云州;来往并非一日;而且我一直住在玉真观;他留心于我也并不奇怪;从今往后;我和赤毕不宜再直接见面;只能由你居中联络了。只是;我看赤毕对那李光弼说的话实在是多了些;想想此子年轻却又勇武;兼且为人正派严谨;若要从军;阿弟肯定喜欢这样的下属。”
    分明是刚刚才遇到一场危机;可张耀听到固安公主的话题一下子又飞到了杜士仪身上;不禁掩口偷笑。当固安公主嗔怒地瞪过来一眼后;她才赶紧换上了一本正经的表情:“可今天晚上倘若真的有人盯上了贵主;这一闹李光弼显然会被人盯上;若要转调朔方;可就不那么容易了。”
    “我看赤毕那样子;说不定本就是正在替阿弟寻访可用的人才。既然如此;那李光弼不是还未从军吗?实在不成;用个法子激他去朔方游历;这不就行了?一个仆固怀恩;一个来稹;全都是主动送上门去的;现如今再送上门去一个;阿弟直接辟署或奏请为官;难不成宰辅还能驳他这个面子?李林甫就算再强势;对朝中百官兴许能压制;但对于一镇节帅就不能那么于了。要知道;阿弟在上书陛下的时候;慷慨激昂地说愿意长守边疆;御羌狄于国门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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