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唐风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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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唐风月- 第6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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们大开方便之门;杜仙蕙是玩得简直疯了;就连玉奴的脸上也露出了几分真心笑容。
    可终南山中除却道观佛寺之外;最多的便是寓居士人。有些是已经科举有成;在此继续读书以备守选的;也有些是科举无成;在此发奋读书以便参加继续角逐科场的;甚至还有早已当过一任甚至几任官;正等待着下一次的选官到来。偶尔碰到这些士人的时候;玉奴便会经历一次人生百态;为人谦逊的;毕恭毕敬的;敬而远之的;阿谀奉承的……总而言之;渐渐她对于出门便没有杜仙蕙那样热衷;但每次杜仙蕙来磨她;她还是会心软答应。
    这一天黄昏;两人刚从高祖李渊敕建的楼观台回来;刚到别业门口时;就只见霍清竟是亲自等候在那。玉奴见状不禁心中一动;遂开口问道:“霍娘子;是师尊还是姑姑有事找我?”
    “王妃;玄真娘子;好消息;王夫人和杜小郎君已经到了”
    “啊”听说是师娘带着杜广元一块来了;玉奴只觉得满心欢喜。而一旁的杜仙蕙在反应过来后;那就更兴奋了。她在一声狂喜的欢呼后;竟是一溜烟径直往里头跑去;霍清一个不留神没注意到她;赶紧只得让侍女追上去;自己则陪着玉奴入内。
    “师娘和师弟什么时候到的?”
    “午后就到了;因为上山找你们不方便;夫人就说等一等也不打紧。”霍清嘴里这么说;心中却知道;王容初来乍到就已经从玉真公主和固安公主口中听说了那样一件事;愁肠百结正为难的时候;自然早一刻晚一刻见人就不那么重要了。连日以来;不但是那两位贵主;就连她和张耀;也全都是冥思苦想解决之法;可到最后却发现;除非是破釜沉舟不畏生死;否则怎么躲得过那帝王之怒?
    “阿娘;阿娘”
    久别重逢;听着耳边那一声声的叫唤;王容只恨不得就此将杜仙蕙带走;从此之后母女再不分离。可是;这也只能想想而已。杜士仪去年回来过一次述职;今年又因为贺天子圣寿而回来过一次;而她却已经和女儿分开一年半多不曾见人了。她在女儿娇嫩的脸颊上连连亲了好几下;最后才松开了手;而抬头的瞬间;她就看到了不远处的玉奴;一颗心猛然又揪紧了。
    这孩子为什么如此命苦?
    “师娘……”
    玉奴嫁给寿王李瑁的时候;杜士仪正好回京;从陇右转调朔方;而王容却没有见到那一幕。听说了她婚后的点点滴滴;她不禁快步走上前去;如同母亲似的将其拥入怀中;轻声说道:“好孩子;苦了你了;真是苦了你了”
    从小就几乎没有关于母亲的印象;玉真公主对她来说就如同慈母;如今;当年曾经误以为是神仙的师娘紧紧拥着自己;玉奴只觉得眼中泪水不知不觉夺眶而出;竟是伏在那肩头不愿离开。足足好一会儿;她方才听到耳边传来了一个娇软的声音。
    “原来师姊也会向阿娘撒娇的”杜仙蕙看看母亲;又看看最喜欢的师姊;说出这句话后;又掉转头去把杜广元拉了过来;然后指着玉奴对杜广元说;“阿兄;快叫师姊”
    杜广元还是很小的时候曾经见过玉奴;已经没有多少印象了。可是;父亲也好;母亲也好;都曾很多次提到自己有这样一个师姊。现在;看着面前这个风姿气度无不让人迷醉的少妇;他竟是愣在那儿半晌没开口。总算到最后;他听到了母亲的声音。
    “广元;就叫阿姊。你阿姊当年去云州时还曾经说过;就希望我给她生个弟弟;结果就是那时候;司马宗主诊出我有了你。”
    杜广元在家里是长子;都是弟弟妹妹围着自己叫阿兄;只有当初和崔家表兄姐在一起的时候;叫过别人阿兄阿姊。这时候他想要依着母亲开口叫人;可话到嘴边;却鬼使神差地加了个后缀:“阿姊真漂亮。”
    扑哧——
    这一次;无论王容还是固安公主玉真公主这些晚辈;还是霍清张耀这些婢女;就连杜仙蕙也笑了起来。至于得到如此评价的玉奴;则是觉得一下子和自己当年最热切盼望过的这个弟弟有了一丝亲近。可等到她开口叫了一声阿弟后;这才想到身上丝毫没准备什么能够当成见面礼的东西。好在还是杜仙蕙嚷嚷着缓解了她的尴尬;小丫头吵吵闹闹地围着杜广元要礼物;很快就直接把兄长给拖走了。
    这一天晚上的团圆饭;自然吃的是其乐融融高兴无比。也许是为了活络气氛;杜广元直接被撵了下场舞剑;连杜仙蕙也用清亮的嗓子唱了一首童谣。而玉奴兴之所至;除却一首琵琶曲之后;竟然还换了一身衣衫;合着凉州曲舞了一曲。眼见她那绝世之姿;固安公主也好;王容也好;全都明白了李隆基为何会在万紫千红的花丛中;只看中了这么一个儿媳妇的缘由。
    那种率真却又诚挚的情感;本就是最难得的
    大约因为多喝了几杯;玉奴最后是被霍清和张耀一同给扶下去的;而杜广元也被王容撵了去带着妹妹。偌大的地方只剩下了三个人生经历各异的女人;可隔了许久;谁都没有开口说话。该说的一下午都已经说得差不多了;现在说再多也只是枉然。她们甚至已经想到;想当初杨家就曾经对那桩婚事兴高采烈;如今得知至尊宝座上已经垂拱天下近三十年的君王有那样的意向;那么;就连玉真公主也恐怕挡不住杨家人的无孔不入。
    “用药吧。”玉真公主几乎是从牙齿缝里迸出了这三个字。
    而固安公主则是和王容对视了一眼;继而一字一句地说道:“那明日我带玉奴去登山;明日应该有雪;届时雪后风寒;纵使太医署也看不出太多破绽。”
    “我会去安排脱逃的路线。”王容声音低沉地说出了一句话;继而突然问道;“高力士既然能够安排人对玉奴说;你们觉得他可会告知杜郎?”
    此话一出;玉真公主和固安公主登时遽然色变。即便玉奴之事牵涉极大;但两人全都不约而同地认定应该瞒着杜士仪;由她们自行处理好;横竖王容早就说好这一次要回来过年。可是;如果高力士生怕此事不成;又去请杜士仪出面游说的话;那么;这件事的结果就会滑落到不可预知的深渊。
    “高力士为了阿兄;什么事都能做得出来”玉真公主支撑着站起身;随即强笑道;“好了;都不用担心;既然已经决定了;那就照此办理。真要是到时候阿兄怪罪下来……”
    然而;这一次她这句话却没能说完。她眼睁睁看着屋子门口的隔扇门被人推开;紧跟着便是神色苍白的玉奴出现在面前。这一次;三人全都大吃一惊;固安公主更是又惊又怒地问道:“霍清和张耀呢?”
    “她们被我用药迷晕了;我借口回来找东西;外头的人都知道我是谁;自不可能拦着我。师尊;你和师娘还有姑姑商量的事情;我都听见了。高将军既然已经说了那样的话;不过是暂且再等几个月;或者三年两载而已;又或者陛下能够同意我和寿王离婚;便再无可虑;为什么你们还要为了我冒险?难道你们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玉奴见三位最亲近的长辈无一不是脸色铁青;不禁咬紧了嘴唇。可就在这个时候;她背后传来了一个不可思议的熟悉声音。
    “因为有些事情实在太过匪夷所思;而且又太过残酷无情;所以她们谁都不敢告诉你。”
    面对这个声音;王容蹭地站了起来;固安公主失手打翻了食案上的酒杯;玉真公主则呆呆看着那个大步进来的人。她们每一个都没有想到;那样一个远在千里之外的人;竟然会在这个时候从天而降出现在面前。而玉奴则是徐徐转身;用不可置信的目光死死盯着那个走向自己的人;许久才轻呼一声道:“师傅?难道我是在做梦?”
    看了一眼那边三人;杜士仪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随即便对玉奴说道:“我不眠不休赶路三天三夜;而且很快就要赶回去。玉奴;出去说话吧。”
    不眠不休赶路三天三夜是什么滋味;玉奴简直不敢去想象。她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就点了点头;就这么径直跟着杜士仪走了出去。而等到他们消失在视线中;固安公主方才声音冷厉地说道:“果然是高力士;否则这等丑事岂会走漏了消息?”
    “他就不怕朔方那边露出马脚就算三天三夜赶路;回去还得这么久。一来一回至少七日;他就不能把事情都交给我们吗?”王容死死捏紧了拳头;声音不知不觉有一丝走样;“他难道不知道节帅私离边镇是什么罪名”
    “君礼这个人;实在是太……”玉真公主已经说不下去了。她深深吸了一口气;这才斩钉截铁地说道;“这事由不得太真;我们替她做主”

第九百二十五章 问君心何许
    这一晚;漆黑的天上并没有月亮。玉真公主的这座终南山别院;也只有院子里明瓦灯散发出憧憧微光。
    因为之前高力士来过;玉真公主甚至信不过自己那些随从;于是找了借口把不少护卫都给赶了回去;内外都换成了固安公主从云州带回来的那些人。杜士仪带着虎牙这个旧日狼卫副统领随行;自是轻轻松松就混了进来。一路紧赶慢赶;他的双股都已经被这高强度的赶路给磨破了;骨头架子更是如同散了一样;可这会儿在玉奴面前;他却没有显露出一点。
    别人的担心;他自然知道;借口正在病中;让杜幼麟承担起蒙骗朔方文武上下的职责;这也不无冒险;可他不得不来。
    玉奴走在杜士仪身侧;见他始终不吭声;她终于忍不住问道:“师傅;到底是为了什么?”
    “你师尊还有师娘和姑姑都不敢告诉你;那天高力士送了你到这玉华观来;不是为了别的;而是替当今陛下牵线搭桥。陛下身为君父;却看中了子媳;还要偷偷摸摸找个光明正大的名义;所谓找人陪说话之类的;不过是欲盖弥彰的借口而已”
    尽管知道这样的话说出来;是何等打击和残酷;但杜士仪还是冷硬地揭开了事实。见玉奴原本苍白的脸上立刻再无一丝血色;甚至人仿佛摇摇欲坠;他却没有伸手去扶。当初玉奴嫁给寿王的时候;他之所以还能够有定力问她是否愿意;是因为李瑁身份尊贵;与玉奴年纪相当;形貌尚可;性子也许还能改过来;再者玉奴那时候根本没想过抛下生她养她的杨家;根本没有生出过死遁的念头。于是;他只能默认了这样一件婚事。
    可现在不同;如果只是不相于的人;他可以冷眼旁观她走上那条既定的轨迹;可既然是相关的人;那他不得不千里迢迢走这一趟
    “这怎么可能……怎么可能……”玉奴失魂落魄地喃喃自语重复着这几个字;突然抬起头来用期冀的目光看着杜士仪;希望他能笑着打趣说这只是开玩笑。然而;她很熟悉的那张脸上却没有一丝一毫的笑意;有的只是深深的凝重。一下子;她只觉得自己的世界轰然崩塌了下来。
    她对李瑁说不上好感;但也谈不上恶感;正因为如此;她不在乎他婢妾成群;不在乎他不能和自己志趣相投;因为她只是把嫁给他当成了一项任务而已。而且;有事没事就可以躲回玉真观中重享清净;这样的生活仿佛和她未嫁时没有任何不同。可是;之前李瑛李瑶李琚三庶人的遭遇;太子妃薛氏的凄惨处境;让她受到了很大的刺激。一贯被保护得很好的她第一次真真切切体会到了;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这八个字的真髓。
    所以;在李隆基问她寿王李瑁是否堪为太子的时候;她鬼使神差地说出了那句话;被送回玉真观后;她便如同鸵鸟似的;既不回寿王宅;也不见杨家人。而玉真公主和固安公主再次提到死遁的时候;她轻而易举就同意了。可是;就在她完全下定决心的时候;这样一个晴天霹雳竟然当头砸了下来。
    “事已至此;就此死遁虽说有一定的难度;但你师尊给你准备的药;是我当年从司马宗主那儿得到的东西;宗主曾经说过;就连太医署的御医也很难发现端倪。当然;在高力士已经挑明了此事后;难免会让人觉得你这一去是因为心萌死志;抑或是有人故意从中作梗。但是;与其考虑这么多;你还不如想想去年那震惊整个天下的宫变。你以为被追谥为贞顺皇后的武惠妃是怎么死的?名义上是三庶人背了所有罪名;实则这件事的始作俑者;就是惠妃。”
    玉奴对于自己那位婆婆同样谈不上多少好感和恶感;即便婚事是强加的;可武惠妃对她终究还是颇为照顾。她死死咬紧了嘴唇;没有开口说话。
    “至于杨家;你如今虽说不见他们;但生恩养恩;血脉手足之情;想来你是很难就此割舍的。但你不妨放眼看看;在你父亲去世之后;杨家还有什么成器的人才?就算你含屈忍辱听了高力士的话入宫;以后陛下甚至会给你除了皇后之外最高的尊位;然后慷慨地给予杨家满门荣宠;可是;如果你有儿子;难免重复武惠妃和寿王的故事;你如果没有儿子;那么外戚的荣宠不过是一时表象。没有根基;而又只知道招摇的外戚;历来都没有任何好下场;万一他们日后得罪人无数;一时的烈火烹油鲜花着锦;不过是异日的祸端而已”
    杜士仪深知玉奴是心无城府;只一门心思沉醉在自己世界中的性子;此时此刻索性把利害都挑明了。尤其是对于杨家人日后的趋势;他于脆利落地将各种可能性放在玉奴的面前。见她低头不语;他不禁用力地搓着冷得有些僵硬的双颊;想起了这一路避人耳目地急速赶路。
    除了虎牙之外;他只带了牙兵四个人。为了以防万一;他顶多只能停留这一夜;立刻就得走;甚至要避人耳目;连女儿杜仙蕙也不能看上一眼。即便如此;这一来一回的空缺期;也许还会留下某些隐患。
    可是;他扳不倒李林甫是因为李林甫太过谨慎狡猾;又参透了天子的五味心思;他暂时无可奈何;他不对安禄山怎么样;是因为安禄山托庇于张守畦;而且安禄山的存在;某种意义上对他经略东北有帮助;唯有玉奴……唯有他曾经从小看到大;某种程度上当成是女儿的玉奴;他不能眼睁睁看着她走到那条既定的路上
    “师傅;我对杨家并没有什么亏欠;可是……”玉奴倏然抬起了头;死死盯着杜士仪道;“可我这抽身一走;师尊怎么办;姑姑怎么办……还有;你和师娘怎么办?”
    “你千里迢迢从灵州赶来见我;肯定是找了什么借口的;可是;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真的就不会被人发现痕迹吗?师尊虽说是陛下的嫡亲妹妹;可是陛下连惠妃这样的枕边人;太子他们这些亲生儿子;都能下得去手;万一他若是因此怪罪;我怎么对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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