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唐风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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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唐风月- 第67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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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不会在乎这些;可现在就不得不考虑;他杜士仪对于仆固部究竟是一个怎样的态度。
    “大帅;我之前不该蓄意欺瞒……”
    “这是本能;不算蓄意;你如今能来坦陈此事;就已经很难得了。”杜士仪伸出手将单膝跪着的仆固怀恩搀扶起来;想了想便索性开口为其父子释疑。
    “你可以明确告诉你父亲;他用不着如此试探我的心意;大可明着前来询问。漠北广袤无比;大唐兵员有限;不可能真的派兵将这数千里山河完全占据;所以仆固部世世代代保有的领地;大唐自然予以承认;放任其自治;绝不会派兵侵扰。至于回纥内乱;虽则是季珍用计;可你想一想;倘若不是吐迷突盛气凌人;围困他一行;倘若不是他们兄弟父子叔侄的关系本就不佳;区区一计;是否会有那样的结果?与其因为回纥内乱惶惶难安;不如约束部属;不要让仆固部任何人做出犯我大唐官军之事”
    仆固怀恩没想到杜士仪如此轻巧就宽宥了父亲偷偷来见自己的事;而且还索性挑明了他最担心的问题;不禁喜形于色。而下一刻;他就感觉到杜士仪伸手在他肩头重重按了按。
    “怀恩;今天的事情;你不说;也许很快就有人来对我禀报。那时候我纵使不深究;心里也许就会存下一个大疙瘩。而你亦是因为有事欺瞒;而会动辄疑神疑鬼。你做得很好;我没看错人”
    听到这样的话;这样的评价;仆固怀恩只觉得又庆幸;又感动;松开手又退后了一步后;他便深深下拜道:“若无大帅提携;怀恩怎有今日?日后;怀恩定当忠心耿耿;绝无隐瞒”
    等到又交待了仆固怀恩一些需要向乙李啜拔转达的话;而后又吩咐其明日启程前往仆固部领地;杜士仪亲自把人送到了牙帐门口。眼看其在三五随从的簇拥下渐渐消失在了夜色中;他就一瞥门口如同一根木桩一般矗立不动的虎牙;笑着打趣道:“若是怀恩不来;你大概就会禀报乙李啜拔悄悄混进来见他地事情了吧?”
    “职责所在;不敢轻忽。”虎牙用这样言简意赅的八个字回答了杜士仪的疑问;继而就用没有掺杂任何感情因素的口气建议道;“大帅虽说信赖仆固将军;可有句话说得好;不能把所有果实放在一个篮子里。如今安北牙帐城兵马近万;而且接下来便是筑城大事;不容任何闪失;大帅最好能够另外再用一位有能力的将军。即便郭将军轻易调动不得;也可用一个老将坐镇。”
    杜士仪很明白;虎牙的话确实中肯;他如今调来的兵马;其将领多为偏裨;和仆固怀恩相比就有些不够看了。统帅兵马不能单单用人不疑;更不能完全倚靠一个大将;以免把人娇惯出毛病来。更何况;他如今身在漠北;和在朔方文武人才济济却又不相同。而且;调动归调动;却不能伤及朔方人事根本。
    于是;他在思量片刻后;便点头说道:“你此意很好;少时我便会行文朔方。”
    乙李啜拔日夜兼程赶回仆固部牙帐;当确定上上下下并无任何;一片安定祥和的时候;他方才如释重负地出了一口大气。自从回纥那场内乱;他生怕仆固部也被人来上这么一招——这绝不是他瞎担心;陈宝儿对于回纥都能有那样真切的了解;更何况呆过多年的仆固部?可是;一想到此去安北牙帐和儿子仆固怀恩见面;可竟是险些就被杜士仪撞破;他的一颗心仍然不能就此放下。
    即便今次涉险过关;可如果杜士仪真的怀疑他和仆固怀恩父子里外勾结呢?
    “俟斤。”
    门外传来了一个娇娇柔柔的声音;乙李啜拔先是一惊;而后不禁哑然失笑。正妻同罗夫人施那仍旧留在夏州仆固部;他身边除却当初判阙特勒的女儿之外;还有好几个姬妾;外头的那个女人娜罗诗虽是汉蕃混血;但在仆固部牙帐却和别人一样;会被人尊称一声小可敦;正是他的一个爱妾。这来回一路上;他积攒了太多郁结;此时当即便霍然站起身来。
    该做的他已经做了;何必一直纠结?

第一千零六章 夫人政治,赤胆忠心
    整整两个月后;陈宝儿方才回归安北牙帐;随行的还有新婚妻子李茕娘。当初谈婚论嫁的时候;嗣韩王妃杜氏在对这桩婚事有所意动之后;便让王容出面;撮合这一对男女见了一面。虽则只是一次简短的会面;陈宝儿对于善骑射;通女红;性格爽朗的李茕娘颇有好感;而李茕娘对于年长自己十余岁;谈吐气度都和京师贵介子弟截然不同的陈宝儿也有些心折。于是;在陈宝儿父母抵达京师之后;这桩婚事就紧锣密鼓地办了。
    陈宝儿至今还记得;新婚次日拜见舅姑的时候;父母长年在乡野居住;纵使官府照拂;乡邻敬仰;可终究第一次进长安;又娶得贵媳;颇有些手足无措;慌张畏缩;可妻子毫不勉强;言行举止始终落落大方;对他的兄弟亦是恭敬有礼。婚后不数日他便要启程回漠北;在父母兄弟的一力主张以及王容的支持下;他问过李茕娘的意思后;见她竟然真的愿意离开长安;当即就带着妻子一同出发了。
    尽管是伯父承袭了王爵;可李茕娘终究落地便生在宗室之家;看到的只有歌舞升平;对于塞外的生活着实又陌生又好奇。和陈宝儿一同来拜见杜士仪的时候;她没有太多新妇的羞涩;反而在寒暄之后主动开口说道:“恩师;陈郎今后有的是各种事务奔忙;可安北牙帐不比长安;没有那么多需要女人费神的家务;可有什么我能出力的地方?如果闲着无所事事;我可就白来了。”
    按照京兆杜氏的辈分;李茕娘应该称自己一声叔父;而按照官场上的习俗;则应该称一声大帅。如今她却随陈宝儿称恩师;而且还主动表示不愿闲着;杜士仪看了一眼微微愣神的陈宝儿;不禁哈哈大笑。
    笑过之后;他就点头赞许道:“不错;如今安北牙帐城还没建成;再大的官;也就是营帐多一些;仆从多一些;余者没有什么区别;也没有那么多需要迎来送往的地方;和长安那种时时刻刻都少不了女人去交际的帝都不同。漠北春夏秋极短;冬天却很漫长。一旦入冬;漫天飞雪;寒风凛冽;需要很多准备;尤其是如今正在筑城之际。你既然主动请缨;我就交一桩重要的事务给你。”
    他顿了一顿;见李茕娘面露凛然之色;他就吩咐道:“你师娘留在长安;安北长史张奇骏的妻子还在灵州看顾孩子;怀恩此行也没有带妻室过来。也就是说;如今的安北大都护府上下文武;家眷跟来的少之又少;但人少;却不意味着没有。从朔方远来此地;将士们想的是建功立业;守御边疆;但女眷们却不免心中不安。茕娘;你是宗室之女;身份尊贵;如今随夫来此;便当义不容辞地安抚好这些女眷。她们心安;安北牙帐就会安定。”
    对于一个年方十七刚刚出嫁的新妇提出这样的要求;杜士仪知道;这确实有些强人所难。可王容给他捎来的家书上说;她这两年和嗣韩王妃杜氏来往的时候;一直觉得李茕娘身上有一种迥异于千金贵女的柔韧特质;不若让她试一试。所以;话出口后;他就细细审视着李茕娘的表情。
    “恩师交待的;还真是顶顶重要的事。”轻轻嘟囔了一声之后;李茕娘便抬起头来;“我不敢说一定不出纰漏;可我一定会尽力的”
    “好。”杜士仪顿时笑了;“等到回头你把所有军中女眷拧成一股绳;我再吩咐你别的”
    杜士仪留着陈宝儿还有要事吩咐;李茕娘便先行告退离去了。看着她出帐的背影;杜士仪便笑问陈宝儿道:“娶得新妇的感觉如何?”
    陈宝儿又不是那些青葱少年;被这样打趣了一句;他也只是面色如常:“我当初只怕她身份尊贵;为人傲气;可却没想到出其意料的好相处。师娘真是好眼光;我家阿爷阿娘送我出发时;都说我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这才有今天
    比起当个富家翁就已经心满意足的兄弟们;他从云州到漠北这一连串经历际遇;实在是太精彩了就连娶妻也是;他何尝想到能够娶得宗室女为妻?
    “你能有贤妻照顾;我和你师娘也能放心些。如果茕娘真的能够安抚好这些女眷;那些来投奔安北牙帐城的小部族中;也可以走一走夫人路线;或是联谊;或是其他往来;总之就能进一步加强联系。对了;茕娘应该还不懂突厥语吧?你抽空教教她;身在漠北;语言不通就太不便了。”
    “一路上她已经学了不少。”想起比自己年少许多的小妻子;陈宝儿不禁觉得心头微热;“我原本还担心她会觉得一路骑马劳累;可她愣是没说半个字。我想;再有一个月;她应该就能用简单的突厥语对话了。”
    李茕娘的到来;为繁忙紧张的安北牙帐增添了几许亮色。正如杜士仪交待的那样;她很快就努力串联起了少数随军前来的女眷。时人对于宗室千金总有几分敬畏;见她平易近人;待人爽利;在最初的生疏之后;全都与她渐渐熟稔了起来。以至于陈宝儿平日处理事务时;也常常会听人说起自己的妻子如何如何;让他的心情也不知不觉愉悦得很。
    而在陈宝儿李茕娘夫妻抵达安北牙帐后不多久;又一行风尘仆仆的人也到了。为首的那个将领三十出头;虎背熊腰;英武俊朗。当他把随从兵马留在外头;跟着领路的牙兵来到牙帐之外通报入见时;他的心里竟有一种说不出的激动。
    这个地方;是曾经突厥统治漠北的中心;如今竟又重回大唐了
    看到那个大步进了牙帐;行军礼参见的青年;杜士仪不禁笑吟吟地问道:“光弼还是第一次到这里来吧?”
    “是;从前只闻漠北塞外风光;今日北行;才算是亲见。”李光弼恭谦有礼地答了一句;随即便束手说道;“郭太守得大帅行文;便从众将之中调了末将前来听候调遣。”
    杜士仪在信上直接向郭子仪挑明了把李光弼要来;得知其对李光弼的说法却是从众将之中;独独挑了李光弼;他不禁暗笑郭子仪奸猾;知道自己不会拆穿;便睁着眼睛说瞎话。他也不捅破;微微一笑点点头;随即就说道:“你此前在丰州九原郡;西受降城戍守多年;颇有战功;我如今便命你为安北大都护府先锋使;将西受降城调拨来的兵马五千人;全数拨于你麾下。”
    李光弼积功为偏将;如今一到漠北;杜士仪便直擢他为先锋使;他在感激涕零的同时;也不禁有些诚惶诚恐。可是;等到杜士仪授意他跟着;来到了毗邻牙帐的另一座大帐中那具沙盘前;他目睹那座惟妙惟肖的安北牙帐城模型;眼神就不知不觉变了。
    “北疆历来纵有建城;也多在邻近中原的朔方之地;比如夏州境内;现如今还有统万城的遗址留存。可在这乌德犍山下;纵使突厥死灰复燃;据此多年;却只有土墙;没有真正的城池。倘若安北牙帐城最终落成;对于整个漠北诸族的震慑;绝对非同小可但是;你更要明白;如今我朔方兵马在此驻扎的;不过近万;其中还要轮换筑城;虽则我以给予保护为代价;又给出优厚的报酬;吸引那些前来投效的小部族参与筑城;可是万一有人兴师来攻;这里转眼间就会岌岌可危。我听子仪说;你治军严谨;望带好你这支兵马;击退所有胆敢来犯之敌”
    面对这样的重任;李光弼立时凛然应道:“我定不负大帅所托;不让任何敌寇越雷池半步”
    李光弼是契丹人;仆固怀恩是铁勒人;杜士仪此来漠北;启用的是这样两员蕃将;自然别有一番不同的意义。便如同大唐的安西和北庭都护府;历来也是蕃将居多一样;这是一种统治哲学。当然;放眼上下五千年这些大一统的王朝;汉朝虽然也用过匈奴人;但远不如唐朝能够这样不拘一格地使用蕃将。这些蕃将之中当然也出过几个赫赫有名的叛将;可赤胆忠心的却占据了绝大多数;忠诚绝不逊于血统纯正的唐人。
    换言之;除了安禄山此等滑胥之辈;只要上位者不去逼反;没人会吃饱了撑着揭竿而起。
    故而;在军政全都有人坐镇的情况下;杜士仪便以张兴知安北大都护府留后事;陈宝儿辅佐;仆固怀恩和李光弼各领兵马坐镇;自己带着虎牙以及牙兵千人;巡视安倍都护府东部领地。到了同罗之地见过阿布思;盘桓两日再次出发之后;阿布思立刻主动殷勤热络地亲自带着三千兵马;一直把杜士仪护送到仆固部领地;这才回返。
    杜士仪在仆固部的领地也只停留了两天;通过乙李啜拔召见了那些贵族。他很清楚;一时的言语未必能够打消人们心中的疑虑;故而在嘴上安抚之外;也给出了相当的实际好处;让众人喜出望外。精美的丝绸;洁白的瓷器;以及各式各样塞外贵族很少能见到的精巧首饰;因此;当杜士仪提出安北牙帐城的修筑需要人手;只要有力气即可;他会给予各种回报;不少贵族都慨然拿出了人来。
    不过是一些最不值钱的奴隶而已
    此次东行的最后一站;杜士仪却是来到了如今合并了奚人度稽部的都播之地。当看到那个俨然突厥打扮;再瞧不出当年青涩样子的罗盈迎出来时;他在客套寒暄两句跟着其进入牙帐后;再没了外人;他方才主动笑着给了罗盈一个熊抱。
    “直到今日;我方才能够名正言顺地来此见你”

第一千零七章 无敌无双
    大唐胡风最盛;更何况罗盈从小就长在佛寺;人生最美好的岁月都放在了塞外;除了心底那点执念;他就和真正的铁勒人没有任何区别。可是;对于杜士仪这样热情的举动;他却不由自主露出了几分当年才有的腼腆;呆了一呆;方才欢欢喜喜地重重回抱了一下杜士仪。
    “我也没想到;大帅真的能够到漠北来有安北大都护府的撑腰;我晚上也可以多睡几个好觉了”
    “你晚上从来都是挨着枕头就睡;呼噜打得震天响;还敢说睡不安稳?”
    随着这个声音;一个高挑的身影钻入了牙帐中。见罗盈满脸尴尬;她便笑吟吟地看着杜士仪道:“杜十九郎;你果然是有胆色;竟敢抢了突厥牙帐建城;比我家小罗更厉害安北大都护府若是有什么事;你尽管开口;想打哪就打哪;我绝不含糊;小罗不敢上;我亲自带着剑营冲锋陷阵给他看”
    “五娘;都是这么多年老夫老妻了;你不要拆我的台好不好”
    杜士仪看着这一对年纪很不小的夫妻重现了从前那女方不饶人;男方连讨饶的一幕;恍惚间只觉得又回到了当年还在云州时的情景;不禁为之莞尔。还不等他开口;牙帐门帘打起;却是两鬓微霜的公孙大娘一手一个拉了两个孩子进来。知道这是罗盈和岳五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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