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重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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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重紫- 第26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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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踏进隆福寺的那一瞬间,他也没有想到怎样处置这个女孩子。

宋墨从小到大,从来不曾这样纠结过。

他不由握了窦昭的手。

窦昭紧紧地回握住了宋墨。

她的心情和宋墨一样复杂。

同为女子,她很同情这小姑娘的遭遇。可想到这小姑娘有可能是宋墨同父异母的妹妹。她偏向宋墨的心就没办法对这小姑娘抱有更多的怜悯。

两人不紧不慢进了厢房。

大热天的。厢房的窗棂紧闭,只有屋顶明瓦射进来一束阳光,屋里显得非常的幽暗。

见他们走进来。虎子正细声地和坐在中堂上方太师椅上的一个女子说着话,听到动静。他忙退到了一旁,那女子则慢慢地站了起来。

虽然看不清那女孩子的相貌,可她纤细的身材显得非常的羸弱。

宋墨显然有些意外,他在门口站定,沉声道:“你就是王遗贵?”

女孩子没有作声。

陈嘉有些着急。

这丫头怎么油盐不进。

枉他昨天跟她说了那么多。

英国公府世子爷权高位重,他一句就就让能她生,让她死,见了世国公世子,语气一定要恭敬,身段一定要柔和,切不可摆架子,只要能讨了他欢喜,她以后吃香的虽辣的,就全是好日子了,再也不用怕被韦全抓回去或是被贺昊欺负了。

他不禁轻轻地咳了一声,小声提醒遗贵:“世国公世子爷和夫人来看你了,你还上给上前给世国公世子爷和夫人请安!”

小姑娘却忤在那里没有动。

陈嘉只好上前,轻轻地推了那小姑娘一把,低声道:“还不快跪下。”

小姑娘却犯了犟,垂着脑袋,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

陈嘉没有办法,只好又推了那小姑娘一把。

这次劲用得有点大,小姑娘一个趔趄,差点摔倒,跌撞着向前走了几步才站定。

明瓦上的那束阳光就照在了小姑娘的脸上。

那精致的五官,明秀的脸庞,让窦昭和宋墨都看得一清二楚。

窦昭顿生明珠染尘般的心疼。

宋墨却是一愣,骤然变色地喊了声“母亲”。

屋里没有旁人,本来就静悄悄的,这下子自然听了个清楚。

窦昭惊愕朝宋墨望去。

宋墨也好朝她望过来。

她看见了他眼底的如浪涛般汹涌的惊骇。

“什么了?”窦昭脑子里乱糟糟,一片茫然,但她还是紧紧地抱住了宋墨的胳膊。

宋墨脸上已没有了半点血色。

“她,她长得和我母亲像一个模子里印出来的……”他喃喃地道,“比含珠表姐还要像……”

黎窕娘的女儿怎么会像蒋夫人?

就算是像,也应该像宋宜春才是!

那府里的宋翰又是怎么一回事?

窦昭指头发凉,脑子里一片空白。

陈嘉却如击雷击。

不是说是英国公外室生的女儿吗?

怎么又扯上蒋夫人?

他只觉得额头汗淋淋的,不禁目光晦涩地看了一眼遗贵,拉着虎子就朝外走:“世子爷,您有什么话直接问遗贵姑娘就是了,我和虎子守在门外。”

遗贵却一把抓住了陈嘉的衣袖,满脸惊恐地急道:“你不是说你认识我舅舅吗?你带我回京都来找我舅舅……你骗人?我舅舅呢?我要见我舅舅!”她说着。眼眶一红,眼泪籁籁地落了下来,“求求你,带我去见我舅舅。我舅舅定会重重酬谢你的……”

她不说还好,她这么一说,一股火苗就从宋墨的胸口蹿了出来。

一个长得他母亲般的少女口口声声地要找黎亮那个卑鄙无耻的小人相救,让他鬓角冒起了青筋。

“什么舅舅?那贱民也配?”他阴着脸。眉宇间的戾气仿佛要破茧出来噬人般骇人,“陈嘉,你去把黎亮给我找来!我倒在问问,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宋墨冷笑,寒气四溢。

陈嘉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哪里还敢多看宋墨,低头应是,转身就朝外走。

遗贵拽着陈嘉的衣袖不放。

陈嘉只好小声地哄她:“你也听见了,我要去找黎亮过来。”

他不敢称黎亮为“舅舅”。怕宋墨再次发飚。

遗贵已吓得瑟瑟发抖。她哭着救陈嘉:“你带我一起去找我舅舅!”

陈嘉苦笑。

她和宋家有着千细万缕关系。自己和宋家可是打屁沾到不大腿,她就是再闹腾,自有宋砚堂给她做主。自己要是眼头不亮,只怕会死在当上。

他求助般地望得了窦昭。

窦昭忙上前去抚遗贵的肩膀。

遗贵却吓得朝陈嘉身后躲。

宋墨看着。脸色更阴了。

窦昭只好温声劝遗贵:“你母亲知道了你的遭遇还不知道会怎样?不如先把你舅舅请过来再说。我们若是想对你不利,你孤零零的一个人,何需费劲?”

她依旧抓着陈嘉的衣袖不放。

宋墨表情骇人,举步就朝他们走过来。

窦昭忙朝着宋墨使了个眼色。

宋墨犹豫几息,朝后退了几步。

窦昭再劝遗贵的时值上,遗贵就咬着嘴唇松开了陈嘉的衣袖。

陈嘉松了口气,拔腿就大步朝外走。

而虎子早已吓得两腿发软,片刻后才小跑着跑上了陈嘉。

窦昭就示意宋墨先出去。

宋墨想了想,出了厢房。

窦昭就扶着遗贵坐了下来,柔声地问她:“你什么时候回的京都?您住在这里,谁服侍你?”又安慰她,“你别害怕,既然回了京都,那韦全也好,贺家也好,都别想只手遮天!”

遗贵就哭了起来。

开始是小声地抽泣,然后声音渐渐大了起来,最后扑在桌子上嚎啕大哭起来。

窦昭的眼睛也不由得跟着发起涩来,她的手不由轻轻地抚着遗贵的青丝。

她这才发现,遗贵长得了把好头发,不仅乌黑发亮,而且粗粗的,顺滑如丝。

宋墨也长了一把这样的好头发。

窦昭心中顿时酸楚难忍,眼泪泉涌而出。

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呢?

这一世,如果自己没有一时起兴让陈喜托遗贵,她的命运又会是怎样的呢?

她想到上一世宋墨曾说过他去祭拜妹妹的话。

他说的妹妹,应该就是遗贵了吧?

上一世,遗贵死了……这一世,还好及时把人救了出来……

※※※※※

门外的宋墨听着屋里的哭声,他的胸口像压了一块大石头似的。

他吩咐陈核:“把杜唯叫来!”

陈核战战兢兢,应声而去。

他在庑廊里来来回回地踱着步子。

段公义等人大气也不敢出,静静地守在四周。

屋内的哭声渐渐小了,杜唯满头大汗地赶了过来。

宋墨吩咐他:“我母亲生二爷的时候,屋里都是哪些人在服侍?这些人现在都在哪里?你给我查个一清二楚,立刻来回了我!”

杜唯揖手退下。

陈嘉领着黎亮匆匆赶了过来。

看见宋墨站在庑廊下居高临下地望着他的宋墨和院子四周沉默却散发着杀气的护卫,他的脚步慢了下来,神色也变得凝重起来。

“你是谁?遗贵在哪里?”

他回头望向陈嘉,这个骗他到此的男子,目光不善。

陈嘉却微微一笑,朝着宋墨揖礼,低头退到了一旁。

第四百零四章 怒火

高高升起的太阳火辣辣照在小院的青石板上,反射出刺目的白光,却不庑廊下那清贵少年的目光怵然。

黎亮孑然一身地站在院子中间,望着有序散落在四处的护卫,心不断往下沉,脑子却前所未有的清明起来。

“你,你是宋家的人?”大热天的,他脸色却雪般的白,“是英国公府的世子爷?还是……二爷?”

宋翰?

他怎么想到自己是宋翰呢?

宋墨的心更冷了。

“这有什么区别?”他问黎亮,背着手,慢慢地走到了台阶,俯视着院子中间那个因为惧恐而身子发抖的男子,“难道宋翰来了,又有什么不同?”

黎亮抬起头来,看见宋墨眼底的不屑。

多年前的往事,又一一浮现他的脑海里,埋在心里十几年的屈辱顿时像火山似的爆发出来。

“遗贵呢?是不是你们把她从灯市俘走了?”他握着拳头瞪着宋墨,眼睛血红,“当初是你们像甩破烂一样的把她给甩给了我们……怎么?现在突然想到宋家还有个流落在外的女儿,找个教养嬷嬷告诉她几年规矩,就可以给你们宋家联姻了!我呸!她姓黎,与你们宋家没有关系,你们休想再害她!现在可不是十五年前,宋宜春那个畜生当家,连宋家的太子太傅都没有保住,不过得了个五军都督府掌印都督的职位,我们黎家也不是从前的黎家了,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你们要不把遗贵交出来,我就到长安大街去喊冤,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你们宋家当年都干了些什么?”他说着,就朝厢房冲了过去,“遗贵,遗贵。你是不是在里面?舅舅来了,你别害怕,我这就救你出去……”

段公义几个怎么会让他靠近宋墨?三下两下就把他给按到了地上。

屋里的遗贵听了却像小牛犊似朝外跑:“舅舅,舅舅,我在这里!”

窦昭不敢拦她,还好金桂和银桂守在门外,大门吱呀一声打开,两姐妹就把遗贵架在了门口。

“舅舅。舅舅!”看见黎亮被人按在地上,遗贵哭得像泪人似的,挣扎着要去黎亮那里。

黎亮也梗着脖子喊着“遗贵”,问她:“他们有没有把你怎样?”

遗贵哭着摇头。

好像宋墨他们是土匪,而他们是被土匪打劫的良民似的。

这都是个什么事啊!

跟过来的窦昭只摇头,不禁朝宋墨望去。

宋墨的脸果然黑得像锅底似的。

窦昭只好轻轻地抚着遗贵的肩膀,柔声道:“你不吵不闹,乖乖地听话,我让他们放了你舅舅,可好?”

遗贵不住地点头。还要跪下去给窦昭磕头:“我听话,你们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你们别伤害我舅舅!”

窦昭刚要点头,就听见院子里“咔嚓”一声响。

大家不由循声望去。

就看见宋墨一脚把庑廊下的美人靠给踢断了。

窦昭几个不由得苦笑。

遗贵却吓得直哆嗦,连哭都不敢哭了。

窦昭叹气,又怕遗贵突然挣扎起来伤了自己肚子里的孩子,示意金桂银桂扶着遗贵回厢房坐下,又亲自斟了杯茶给遗贵,小声地安慰她:“世子爷的脾气平时挺好的。你这样哭,他心里烦燥,你快别哭了。他和你舅舅说几句话,就会放了你舅舅的。”

“我不哭,我不哭!”遗贵连忙向窦昭保证,眼泪却比刚才落得更凶了。

怎么是个泪美人!

窦昭无奈,轻轻地帮她擦着眼泪。

黎亮本就是色厉内荏,宋墨的那一脚,把他最后的一点勇气也给踢破了。

他趴在地上,无声地流起眼泪来:“世子爷,我求您了,从前都是我妹妹的错,不关遗贵什么事,您就大人有大量,放过遗贵吧,她什么也不知道,我们什么也没给她说,她是个姑娘家,又已嫁人,虽然说不上锦衣玉食,却也止上不足比下有余,您就高抬贵手,放她一条活路吧……”

黎亮不提遗贵嫁人的事还好,他这么一提,宋墨的脸都青了。

他沉着脸走了过去,脚尖看似轻巧地碾在黎亮的肩膀上。

黎亮只觉得肩膀钻心地痛,“哎哟”了一声,肩膀就没有了感觉,却听到一阵“咔嚓”的骨折声。

他脸色煞白。

宋墨踩的正是他的右肩膀,他只怕一时半会都不能提笔写字了,他是账房,要是一时闭会都不能提笔写字了,还怎么做工?

“世子爷,世子爷!”他低声求饶,眼泪不住地往下流,心里像刀剜似的。

陈嘉手里不知道审过多少犯人,别人不知道,他一看宋墨踩的那个姿势和黎亮的伤就知道黎亮这条肩膀算是废了,而且看看宋墨这个样子,恐怕不仅仅是把他给弄废了完事。当然,就算宋墨真的把这姓黎的怎样了,有他这个锦衣卫抚镇司的人在这里,自然会给宋墨善后。可他刚才却瞧得清楚,遗贵和她这个舅舅倒是情真意重,若是黎亮就这么死了,遗贵又什么都不知道,倒时候恐怕要很费一番口舌劝遗贵。

他上前就抱住了宋墨的脚,低声道:“世子爷,遗贵姑娘要紧。您有什么不舒服的,也等这姓黎的把话说完了再说,免得遗贵姑娘误会。”

宋墨狠狠地又碾了黎亮两下,这才抬了脚。

陈嘉松了口气。

黎亮这时才感觉到痛,豆大的汗珠瞬时就布置了他的额头。

陈嘉忙塞了颗丸子到他的嘴里,并道:“止痛的,你先忍忍,我这就去给你请大夫,等回了世子爷的话,我就让大夫来到给你诊脉。”

黎亮痛得浑身直哆嗦,不由自主地低声地呻吟着着。

陈嘉就朝段公义递了个眼色。

段公义点了点头,和夏琏一左一右,把黎亮架到了旁边的茶房。

没有宋墨点头,陈嘉怎么敢去给黎亮叫大夫,刚刚的话也不过是哄着黎亮好生地回答宋墨的话罢了。

他无意让自己陷得更深,忙朝着宋墨揖礼。恭谨地道:“我去看看夫人那边有吩咐……”想借此脱身。

谁知道宋墨见他行事颇有章法,却道:“夫人那边有什么事,自然会吩咐金桂银桂,你随我来。”说着,朝茶房走去。

陈嘉无奈,只得上前几步走在了宋墨的前头,帮宋墨撩了帘子。

这茶房是给来上香的女眷们用来烧热水蒸点主心的,不过半丈宽。除了个小小的炭炉子,临窗还放了张闷户柜,两把春凳,几个大男人挤在里面,转身都觉得有些困难。

宋墨就吩咐段公义和夏琏:“你们去外面看着。”

段公义和夏琏恭声退了下去,陈嘉不得已只好架了黎亮。

宋墨就坐在了一旁的春凳上。

药开始发挥效果,黎亮半边身子虽然没有知觉,还不能动弹,却不疼了。

陈嘉用脚勾了炉子旁用来看火的小板给黎亮坐下,退到门口。

宋墨就问黎亮:“当年发生了些什么事?”

语气一如从前的冷静从容。

陈嘉不由看了宋墨一眼。

黎亮却奇道:“不是国公爷让您来的吗?”

从见到遗贵的那一刻起。事情就变得匪夷所思起来,宋墨知道自己的认知出现了偏差。

他含含糊糊地道:“每个人说得都不一样。我就想知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黎亮闻言,立刻像被击怒的牛似的赤红了眼睛。

陈嘉怕他又像刚才似的,不顾一切地把宋家痛骂一顿,结果是什么对他心情舒畅了,却把宋墨给惹火了,白白丢了性命都有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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