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玉满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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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玉满堂- 第7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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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必须把柴公请回去!”
  好在顾明淳是把玉仪放在第一位的,根本不会去怀疑真假,顿时脸色大变,当即点头道:“我知道柴公住的屋子,六爷跟我来!”
  “没有更好的药了。”柴公在罗熙年的陪同下,看了看玉仪的气色,又再三的把了把脉,指着上次江廷白留下的药膏,“这药还是我亲自配的,最是解毒。亏得夫人反应的快,先除了毒血,又涂抹了药膏,眼下只有再不停的清洗。”
  罗熙年急道:“喝的药呢?”
  “我现在就去开一副。”柴公走到桌子边,拿起纸笔开始刷刷刷的写,“只是夫人的情况不大好,怕是喂不进去。”顿了顿,回头看向罗熙年,“要不熬成浴汤,把整个人都放在里面泡,效果会更好一些。”
  罗熙年断然道:“那就泡!”
  六房的人紧赶慢赶,花了小半个时辰,总算把半麻袋的药熬成了洗澡水,热气腾腾的,熏得满屋子都是浓烈的药味儿。
  罗熙年亲自抱了人进去,一遍一遍的擦洗,大热天的熏得满头是汗,顺着脸颊落进了木桶里面。他却茫然不自知,只是喃喃道:“小辣椒……,你一定要好起来。”
  彩鹃在旁边落着泪,过一段时间,帮玉仪清洗手指上的伤口,再重新抹上药膏。
  罗熙年想起了哥哥临终前的话,“你年幼,不比老四年富力强,亦没有在官场上立足,你争不过他的。你所能依仗的只有两样,一是父亲对你的宠爱,二是父亲对我和母亲的愧疚,一定要牢牢记住。”
  “你越争只会被人算计错得越多,所以无须去争,只要一片纯孝对待父亲,将来必定会给你留一块余地。哥哥没有用,不该心高气傲中了别的计,入了别人的圈套,今后不能再照顾你了。”
  “替我照顾你嫂子和侄儿,自己也要保重,将来娶一房称心如意的媳妇,生儿育女过日子,切莫再任性赌气,做出亲者痛仇者快的事。”
  “……好好活下去。”——
  不,争不过也要争!!!再不争,不死也要先憋屈死了。
  自从父亲崴了腿很少露面,又单独留了自己说话以后,他们就再也等不及了。
  为了达到目的,竟然如此不择手段撕破脸,——他们谋害自己的妻子,就是想让六房出事自乱,再让公主府忌恨六房,让自己彻底跟公主府断了情分!试想才和公主府闹了矛盾,妻子就出了事,那可就不是简单的结梁子,而是结仇了。
  泡了半个时辰,玉仪在热水的浸泡和水汽的熏蒸下,气色看起来红润不少,可惜还是没有醒过来。罗熙年按照柴公交待的,先把玉仪捞出来透一透气,又让人再熬一锅新的药汁,预备等下再继续泡——
  泡了出来,过一会又进去泡。
  六房的人一直折腾到天黑,大家饭也顾不上吃,惊动的连上房都知道了消息,小汤氏还亲自来了一趟。可惜罗熙年没有心情见任何人,更不用说是小汤氏了。
  即便后来五夫人过来,也没有让他回头多看一眼。
  罗熙年只是守着玉仪,看着她泡得微微泛白起皱的皮肤,却仍然不见苏醒,又是难受又是着急,——亲人的离去,这已经是人生里的第三次了。
  那种无力绝望的感觉,像虫子一样在不停的啃噬着他的心。
  如果连自己的妻子都护不住,再忍下去又有什么意义?昨天还对她发脾气,说天塌下来都会有自己先顶着,可是今天……,就让她陷入了家里人算计之中。
  罗熙年想起当初,玉仪在孔家准备同归于尽的时候,——她只是一个弱女子,那时只会比自己现在还要绝望,既然活不下去,那就全都拉上一起去死吧——
  她的毅然决绝,不同于身边的任何一个女人。
  自己不就是喜欢她的与众不同,她的聪慧,她的机敏,才会费尽心思娶她的吗?当初不是想过要好好过日子的吗?为什么会弄成了今天这样?难道救了她逃离火坑,最后还是要葬送在自己手里?这未免也太过残忍了——
  成亲后的生活不是想象中的那样,是不是自己哪里做错了?
  “小辣椒……”罗熙年低下头,一滴眼泪跌落进了温热的药水里,“你醒过来,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声音哽咽,“我们……,不应该是这样的结局……”
  彩鹃再也忍不住,泪流满面捂着嘴跑了出去。
  已经连续泡了六遍,不能再泡了。
  玉仪被罗熙年抱到了床上,浑身都散发着淡淡的药香,脸色红扑扑,嘴唇也因为吸收够了水分,显得十分丰盈润泽。
  罗熙年俯身亲了亲,将玉仪紧紧搂在自己的怀里,把头埋在她的脖颈间,想让彼此贴的更近一些。怀里的人娇小柔软,身体因为不停的泡温热的药水,而散发着不正常的热度,皮肤涩涩的,好似失去了某种生命的光泽。
  夜渐渐深了,窗外传来一阵阵“沙沙”的响声。
  罗熙年一动不动的贴了很久,心在一点点的绝望,突然身体颤了一下,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右脸,——怎么会有温热的水珠落下来?被夜风吹了这么久,即便是夏天炎热身上有汗珠,也不可能是热的啊。
  他猛地抬头撑起身子,看见一缕泪痕划过了妻子的脸庞。
  “小辣椒……!”罗熙年欢喜的有些失措,像是生怕碰坏了妻子,轻轻的抚摸她的小脸,不停唤道:“小辣椒……,你醒了?你听见我说话了,对不对?别急……,我就在这里,哪儿也不去……”
  我们……,不应该是这样的结局。
  在那时,玉仪其实就已经恢复了神智,但是睁不开眼,说不出话,最终忍不住无声的流下眼泪。不知道是药汤起了效用,还是药膏除了毒性,又或许……,是罗熙年一声又一声的呼唤,让自己舍不得就此放弃。
  身体正在渐渐复苏,一炷香的功夫过去,玉仪终于缓缓睁开了眼睛,看清了眼前一脸憔悴的人,——那个昨天和自己赌气,差一点就再也见不到的人。
  “六爷……”
  “别说话。”罗熙年强忍住眼泪要溢出的冲动,轻声道:“你醒过来就好,不急着说话……,养好了精神,以后咱们再慢慢的说。”
  玉仪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以后,只知道此刻不说,万一就这么去……,以后就再也没有机会说了。
  “六爷。”玉仪的声音很小,但是眼神却是坚持不为所动,断断续续道:“六爷救了我……,救了我两次,我却什么也没能帮上……”
  “你说这些做什么?”罗熙年想要阻止她,又不忍心对着虚弱不堪的人训斥,拂了拂她的发丝,“嗯,我听着呢。”将身体贴近一些,也好免得她说话太费力气。
  “我从小就没有母亲……,顾家的人就是我的亲人,即便舅母一而再、再而三的让我陷入绝境,可是……,有些记忆我仍然忘不了。”玉仪深深呼吸,以便能够更好更顺畅的说下去,“忘不了从前她真心待我的笑脸,忘不了她亲手给我缝制的衣物,忘不了在我生病的时候,她整晚守在床边照顾我……”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罗熙年连忙保证,认真道:“以后你想去顾家的时候,我都陪你去,他们说什么,我都不会在让你夹在中间为难。”
  “继母算计我,兄弟姐妹厌恶我,伯母要置我于死地,祖父祖母出卖我,甚至连亲生父亲都不管我……”玉仪脸上浮出凄然的神色,哽噎道:“而现在顾家的人……,他们也全都不要我了。”眼泪不停的坠落,“对不起六爷,我真的已经不知道……,还可以相信谁……”——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原来你娶的是一个心灵遭受了重大创伤,以至于落下巨大心理阴影的女人,信念崩坏、自信不在,她已经失去了信任别人的勇气。
  你想要的东西,其实她的心里一直都知道。可是她不敢给,更不敢多迈出一步,宁愿缩在自己构筑的脆弱城堡里,独自寂寞的舔舐伤口。
  “六爷……”玉仪觉得想要说的已经说完,这一世虽然有怨恨、有不甘,但却没有什么遗憾了,眼神里的神采正在一点点褪去。
  “小辣椒!”罗熙年看得清楚明白,比之刚才的绝望,现在则是巨大的惊恐,紧紧抱住她的双肩,“你听我说……”他急急道:“是我以前不好……,从来没有真心的为你着想过,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玉仪用力微笑,“六爷,你挺好的。”
  “不,我不够好。”罗熙年从没说过这么多自责的话,生怕妻子就这么放弃了,紧紧握住她的手,贴在自己的心口,“我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做好,但是……,我真的很想试一次,……跟你。”
  “六、爷……”
  “其实我也很难相信别人,和你一样。”罗熙年放柔了语气,这辈子都没对人如此温柔过,认真的看着怀中人,轻声道:“既然如此,我们何不都信任对方一次呢?”这句话好似一粒石子投进水里,涟漪久久不散——
  既然如此,我们何不都信任对方一次呢?——
  为什么不呢?就一次。
  玉仪的眼泪汹涌的溢了出来,好似要将自己整个人都淹没,再一点点融化,——任凭罗熙年不断的拭了又拭,却还是一直无法停止。


宣战(上)

  一夜未睡,罗熙年有些憔悴不堪。
  蔡妈妈第七次走了进来,看了看面色苍白的玉仪,又看向罗熙年,小声道:“金哥儿你熬了一夜,去歇一歇,让我来守着夫人吧。”
  “妈妈……”罗熙年突然回头,有点神经质的问道:“她不会死了吧?”
  “不会,不会。”蔡妈妈赶紧啐了一口,“呸呸呸!夫人自然是吉人有天相,这一夜不是熬过来了吗?金哥儿你先歇着,等下夫人醒了我再叫你。”
  昨夜玉仪怕自己睡了就醒不来,一直不敢睡,罗熙年也是不敢走,除了蔡妈妈还敢进来看看情况,其余的人都被他骂走了。
  快天亮的时候,玉仪到底还是撑不住睡了。
  罗熙年反复探了几次,确定她还有呼吸只是睡觉,而不是……,这才放心一些,可还是不敢离开。站起来脱了外袍,说道:“我就在她旁边躺躺,万一她醒了,一睁眼就可以看见我了。”
  蔡妈妈迟疑了下,点头道:“好。”
  在她从前看来,小主人对新夫人是有几分新鲜、几分兴趣的,但新夫人的容色算不上天仙,家世就更不用说了,这新鲜劲儿也不知道能撑几年。再加上年纪小,一下子怕是难以有子嗣,没准过几年得的宠淡了,六房的内宅又要热闹起来。
  可是如今一看,小主人的态度完全出乎自己意料——
  这倒像是真上了心的样子。
  蔡妈妈在心里叹了口气,这样也好……,内宅的妻妻妾妾多了,从来就不会消停安宁的,只盼夫人快些养好身子,能够早一点添上一男半女的才好。等夫人开了头,再开恩让甘菊也生一个,至少要有两个以上的男丁,这血脉才算是传得稳固了。
  小夫妻俩这一睡,便睡到快晌午时才醒来。
  正如罗熙年开始想的那样,玉仪一睁眼就看见了他,心头有些暖,只是身体还是软绵绵的,也不唤人,就这么静静的看着他。看了许久,直到看到心里满满的,这才腾出空回想昨天的事,那一幕一幕的凶险。
  虽然眼下的思绪还不是很快,但心里慢慢的有了底。
  “什么时候醒的?”罗熙年睁眼第一件事,就是去看妻子,发现她安然无恙的躺在旁边,心又落了回去。
  “有一会儿了。”玉仪说话的声音不大,“六爷,把蔡妈妈叫进来吧。”
  罗熙年很快明白,这是妻子有事要交待,便“嗯”了一声,自己下床披了衣服,朝门外喊了一声,“蔡妈妈!”回头问道:“你别动,有事我去办好了。”
  蔡妈妈很快进来,上前道:“夫人醒了?”
  玉仪勉力扯了一个微笑,“蔡妈妈,昨儿六房可有人出去?”
  “没有。”
  玉仪闻言放心了点,吩咐道:“那就把院子封了,谁也不许出去。”
  眼下众人都还不知道事情首尾,蔡妈妈听她这么一说,脸色不又变了变,“夫人知道了什么?”下一瞬忙道:“夫人歇着,我先去交待一下。”
  “怎么回事?”
  玉仪的力气不是很多,简短道:“叫甘菊和素莺。”
  素莺先进来,手里小心翼翼的捧着那条裙子。
  甘菊隔得远迟了一步,进门脸色惴惴的,——夫人刚从鬼门关挣扎回来,第一时间就找自己,肯定是出了什么事,还和自己有关!心里吓得不行,却又不敢不来。
  “你小心。”玉仪朝素莺道:“有东西藏在裙子的褶皱里,你捏着腰头,一褶一褶的仔细找,小心别扎着自己了。”
  甘菊顿时脸色惨白,喃喃道:“夫人,我没有……”
  “你先别说话。”
  甘菊急着要辩解,但抬头看见罗熙年目光冰冷,立即吓得低了头。
  素莺小心翼翼,一点一点的翻开,终于发现褶皱里有个小布袋挂在裙褶上,小巧的几乎不大实用。月华裙的裙幅本来就多,褶皱又密,若是不留心的话,还真的很难发现这小玩意儿。
  仔细一瞧,是用一枚类似勾针的东西挂上去的。
  可是布囊的口子缝得死死的,不像是能打开的东西,素莺小心的放在了桌上,拿了剪子过来绞开,——顿时吓了一跳,里面居然是一个细针圈成的小针球。
  玉仪微微蹙眉,叹道:“应该就是这个小东西。”
  “这是什么?!”罗熙年的声音像是要吃人,朝甘菊问道。
  “婢子、婢子不知……”甘菊都快吓傻了,“扑通”一下跪在地上,——裙子是自己亲手做的,亲手交给了夫人,却藏了这么古怪的东西,还害得夫人差点丢了命,简直不敢再想下去了。
  “六爷别急,事情还没闹清楚呢。”玉仪歇了歇气,问道:“你给我做月华裙的时候,有什么人去过你的屋子?或者,有什么人看过、摸过这条裙子?”
  “那裙子……”甘菊只觉得自己就要死了,听得玉仪还肯让她说话,眼泪直掉,魂不守舍的想了片刻,“倚云来找我说过话,还帮我挑了线。”顿了顿,有些慌张,“可倚云不是那样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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