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时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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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时归- 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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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史上这个年月发生的事情,要紧的人物一个个在萧言脑海当中缓缓流过。幸运的是,这次去丽江,他正好带了几本关于北宋的历史书看看,印象也是份外鲜明。

现在的每一句话,也许都关系着他能不能活下来!

“在下孤身回南,正愁无可自效之处。几位既然是大宋军爷,但有吩咐,岂敢不从……几位可是要打探涿州易州辽军的军势?在下当得带路…………现下辽国南京道兵马,几乎扫数为大石林牙和萧干大王带出,辽国唯一可用之兵,无非就是据涿易二州的郭药师常胜军,他们的动向,的确关系大局非浅!”

几句话一说出,别人倒也罢了,那带领这支哨探小队的领头青年顿时动容。他虽然位卑职低,可心志天分都是极高。别的大头兵混混噩噩,听上官之命行事就罢了。他却如饥似渴的拼命多了解一些时局。应募不过数月,已经大得上官看重。此次远出哨探,虽然危险万分,但也未尝不是重用。他们是临近燕地的土著,比西军人地相宜得多。只要能成功,升官受赏就是一定的。

莫名其妙碰到这个自称燕地逃人的家伙,虽然说得客气,请他带路。也并不是多么看重,瞧着他细皮嫩肉,眼泪汪汪的脓包样,多少还有点瞧不起。也有监视的意思,于路观察,如果他真是燕地逃人,那自然是要善待,如果是辽狗探子,他也不怕刀上沾血!

但是这个家伙一席话说出来,就让他顿时改观,这家伙,看来真的是熟知辽地内情!就算哨探不出什么军情出来,带这个家伙回南,也是大功一件!

当下他就深吸一口气,肃容叉手行礼:“多谢衙内!在下大宋泾源路经略使大刘相公座下第五将吴玠吴大人所部真定敢战士十将岳飞,敢请衙内引路!俺弟兄五人,豁了性命,也要保得衙内平安归南!不敢动问衙内上下如何称呼?”

萧言啊了一声,满脑子乱纷纷的他赶紧学着那青年的模样叉手回礼:“……在下姓萧,单名一个言字……啊,不是那个萧,是生肖的肖…………”报出名字他才觉得自己的姓有点那个,多少也有点麻烦。现在这个样子,少一点麻烦算一点。

他才嗯嗯啊啊的说完,脑子里面才是一动,一下张大了嘴巴,指着那个肃容行礼的青年:“岳……岳飞?就是那个岳飞?岳是山岳的岳,飞是飞机……不,飞翔的飞?”

“还有哪个岳飞?”旁边粗豪青年听着他们文绉绉的在那里对话,早已老大不耐烦,岳家哥哥什么都好,就是太稳重了一些,大家兄弟闲暇笑闹的时候,他却总在看书。以前是相州乡下泥腿子,忙时种地,闲时北上真定一带为往来宋辽间的客商赶牲口装卸货物,现在也不过是才吃几个月粮的大头兵,难道还能去住太学考状元了?

“就是俺哥哥岳飞!俺叫牛皋,那几个是汤怀、张显、王贵……跟俺们一起上路可以,可是都得听俺们的!到时候乱说乱动,俺可不管你是衙内还是衙外,老大的拳头不认得你!”

岳飞、牛皋、王贵…………这些耳熟能详的名字凑在一块儿,只有这个岳飞了!萧言看着岳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这个时候他才隐约记起,这位千古武圣出身,好像就是在西军北伐燕云十六州那年,为了补足西军缺额,在真定应募敢战士的!

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岳飞。

与君痛饮,直捣黄龙。待从头,收拾旧山河…………岳飞。

风波亭,天日昭昭…………岳飞…………

这个在历史上闪耀了一千年,也注定也将在民族记忆当中永远闪耀下去的岳飞!

此时的岳飞,还是土气未脱。虽然天生沉稳,却仍有少年人的青涩稚嫩。在西军招募的杂牌营头里面当一个最基层管十个人的小小十将。就站在自己的面前!

看着萧言的眼神太过诡异,岳飞忍不住看了一眼自己,试探着问:“衙内识得俺?”

“不认识!”萧言像被刺了一下,忙不迭的双手连摇,忍不住又瞧了岳飞一眼。这位未来名将,并不像史书上那样的长一对大小眼啊…………

岳飞只是一笑,萧言古怪地方太多了,也不差这一点。他摆手只是朝着身后几人吩咐:“拿干粮来!衙内怕是饿坏了,吃饱喝足,咱们就朝北赶路!”

(注:岳飞出身西军所募敢战士,这是没错。王贵是后来岳飞重要副手,是不是和他出身一样,那就难说了。牛皋是河北西路汝州人,更是比岳飞大十六岁。张显、汤怀更多见于演义当中,安排在一处,也是小说家言。识者方家勿笑——嗯,这本来就是一部小说。)

第一卷 燕云乱 第003章 如此乱世

生在和平富足的年代,哪怕军事书看得再多,还是不能理解,一场战争对于民生的破坏到底有多么惨烈。

哪怕只是一场冷兵器时代的战争!

但凡战事,最先倒霉的就是老百姓。双方过十万的大军聚集在一处,每天消耗的粮草就是天文数字。周围百姓,只要没跑掉,就得当民夫运送各种各样的辎重。田地没人耕种了,口粮被搜刮光了,果树给砍伐光了做车子做器械。前线伏尸数万,后方于路也是白骨相望。

宋辽之间,双方军事对峙从年初就开始,再加上在白河沟狠狠打了一仗。方圆百里,村村残破,只有一些豪门大族的坞壁还残存着。百姓们只要没当民夫辗转于沟壑之间,能跑的都跑了个精光。这也就是萧言为什么能在山野之间跌跌撞撞走了两天一个人都没瞧见的原因。

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只有一个个死气沉沉的荒废村庄,能表明原来还是人烟辐辏的富庶之地。

经行得越久,萧言心情越发的冰冷。自己到底来到了怎样一个时代?别人要穿,有的盛唐,有的华宋。不是长安,就在汴梁。自己却是天底下此时什么地方最兵荒马乱,就望什么地方穿!

哪怕身边的人就是岳飞也没能让他心情好一点。

自己安身立命的地方,到底在哪里?该要怎么做,才能活下来?

不得不说,岳飞他们对自己的照顾,的确备至。任何时候都有两个人在左右夹着他。也不知道是担心他的安全,还是监视防备着他呢。

他们这支小小队伍,沿着道路小心翼翼的一直向北,原来害怕碰上大队大队的辽军远拦子哨探,这些家伙都是一人双马,来去如风。被发现了就跑不了。结果这辽军后方却是出奇的空虚,根本没见到辽军哨探在自己后路活动。一天下来,只是看见了一支运粮的队伍,老远就起了尘头,来得又慢,这时间足够萧言岳飞他们躲到十万八千里之外了。

更多时间,就是他们一行五人在这片荒凉的土地上踟蹰前行。

到了快入夜的时候,才在一处偏僻荒村边上扎了下来。牛皋他们挖灶找柴禾,到村子里头去找有没有器具用来烧水,萧言起先假模假式的想帮忙,岳飞却总是笑着拦住他。什么时候都将他看得死死的。萧言自己后来也觉得无趣,看篝火生了起来,就干脆坐下发呆。

夜色已经笼罩了下来,星光透过完全没有污染的大气投射下来,映得周围树影浮动。除了干柴在火堆当中噼啪爆裂的声音,四下都是杳无人迹。身边的荒村死气沉沉,还像过了火,有的屋子倒塌了,有的敞露着屋顶,如一只只怪兽,蹲伏在黑暗当中。

莽莽蓁蓁,如天地之间洪荒初辟。

“老子上辈子得积了多大的德,才能穿越到这里来啊…………”萧言抱着膝盖,坐在篝火旁边,心里面空落落的。什么都不敢朝深里面去想,怕想深了,自己又得哭出来。

岳飞蹲在他身边朝火堆里面加柴,不时看萧言一眼,好像也在沉思着什么东西。不知道过了多久,才突然转头问道:“衙内,这一路半点辽军增兵动向也无,这些辽狗,到底打的什么主意?现在辽军后路全由常胜军主持,怎么连哨探也不派半点?”

萧言身子一颤,仿佛被岳飞的问话从梦中惊醒一般,啊了一声转头看看岳飞。心里面琢磨,难道你还不知道所谓大辽已经在苟延残喘了,女真人都快打到南京道了,各处统兵的实力派各有心思,就包括这位常胜军统帅郭药师在内,除了耶律大石这几个死硬派,谁还真愿意卖死力?

“…………嗨,岳飞现在还不是后来南宋五大军区司令之一呢,现在了不起就是一个班长,天下大局,他能知道个屁。”

这点历史知识,是自己现在唯一保命的本钱,可不能竹筒倒豆子,什么都说出来了。萧言只是勉强笑了一笑:“……辽国燕京有哪些大臣,各处统兵大将是谁,这些在下还知道一些,兵者国之大事,在下破家之人,哪里知道得那么清楚…………”

岳飞看他说得勉强,也不多问,只是凝神看着火堆,轻轻自语:“……都说辽狗是苟延残喘了,北边又冒出一个更厉害的女真蛮子。咱们这次可以走着收复燕云十六州……咱们河北几路,说是太平了百余年,其实哪年边界上头,碰不到辽人打草谷的事情?大人们明白不了糊涂了罢了…………这次应募,为报仇的多,为钱粮的少……可是和辽狗碰一下,还是垮下来,要是女真蛮子更厉害,将来怎生得了?”

萧言只是看着他,微微动容。这位未来的绝世名将,脸上刚硬的线条被火光照得忽明忽暗,虽然只是一个还未到加冠年纪的青年,可这忧心的神态,却仿佛无双国士。

感觉到萧言看他的目光,岳飞转过头来一笑:“衙内,俺知道你心绪不好。强你引路,俺回去之后,大大的赔情。两百八十九口一夜之间没了,谁都不好受,俺就一个老娘,这次投军,还瞒着老娘呢……张显王贵汤怀他们几个兄弟,都是本乡本土的,认了俺当哥哥,牛蛮子嘴坏一点,可心地不坏,推着老娘从汝州逃难过来的……俺带着他们投了军,也要把他们平安带回去,衙内你也一样,俺怎么也要保得你平安。”

人在落魄的时候儿,听到这么几句暖人心的话。萧言眼睛又有点湿了。当着岳爷爷流马尿有点丢人,正准备掩饰的时候。村子里头突然传来几声打破了残砖烂瓦的声音,在这寂静的夜里面,传得老远。

岳飞一下站起来,伸手就拔出腰间镰刀。一把将萧言扯起挡在身后,凝神朝黑黝黝的荒村里头看去。不多时就看到牛皋他们人影从村子里面快步走出来,走近了才看出几个人脸色都难看得很,一脸不忍的神色。

“直娘贼,真是惨!哥哥,村子里头井里面塞满了人的尸身,那样子不能看了……辽狗对自己百姓都这生狠毒!就活着一个小女娃娃,咱们去找盛水破釜的时候才在屋子里看见,小耗子似的,守着的不知道是不是父母的尸骨,都成骨头了,也不肯离开,直娘贼的,教人好生难受!”

几句话说得萧言站在岳飞身后只是毛骨悚然,岳飞却顿了一下,将镰刀插回腰里:“走,看看去!”

他们要去,萧言自然也不可能赖在火堆边上。牛皋汤怀夹着萧言就直朝村子里面走。一路高高低低,也不知道踩着的是什么东西。走到村子中间的井台边上,岳飞探首就朝里面看去,低低骂了一声:“这次要是在雄州不把辽狗挡住,咱们河北百姓,下场也就是这样!”

牛皋冷着脸在萧言背后推了一把,低声道:“瞧瞧你们辽狗干的好事!”这一下气力好大,萧言直冲到井台前面,定睛一看就闭上了眼睛。

曾经称霸北方的大辽帝国,末世崩坏之象尽显无遗。已经连基本的统治秩序都不能维持了,大军过处,对自己土内的编户齐民都能下这样的毒手!

为了劫掠?为了取乐?

自己到底身处怎样的乱世!你这贼老天,让老子穿过来,到底要干什么!

岳飞拉了萧言一把,低声问道:“那个女娃娃呢?”牛皋也不说话,一指旁边的破屋子,几个人跟着岳飞就朝里面走去,萧言自然也不敢在井台旁边呆着,紧紧的跟上。

破屋子早就没有了屋顶,星月光芒,无遮无挡的洒下来。就看到一个土炕在屋子南头,上面隐约有两个人形的东西,用稻草整齐的盖着,稻草缝隙,露出了森森白骨的颜色。炕底下一角,蹲着一个黑黝黝的人影,缩在那里不住的瑟瑟发抖。

“就是这个女娃娃,看到俺们过来,怕得跟什么似的…………”

听到声音,那个小女孩子缓缓的睁开了眼睛。一双眸子又清又亮,似乎带着星星的晕芒,能一直望进人的心底。澄澈之处,竟是萧言从来未曾见过的!

看见他们几条壮汉站在那里,小女孩子赶紧又闭上眼睛低头。她似乎在尽力控制自己了,却仍然忍不住微微发抖。

岳飞低低叹息一声,和牛皋耳语一句。牛皋倒也爽快,把捆在腰上的干粮袋全扯了下来。岳飞接过来却转手递向萧言:“衙内,俺们说话,怕这女娃娃也听不懂。还是你送过去吧,告诉他,俺们只是在这附近借宿,绝不会伤害她的。”

我的普通话,这女孩子就听得懂了?萧言在心里苦笑。只有接过干粮袋,缓缓凑了过去。他靠得越近,女孩子抖得越是厉害。萧言一百七十八公分的身高,在这年月,绝对是昂藏七尺,比在场所有人都高。

看着人家怕成这样,他擦了一把脏兮兮的脸,干脆就说普通话:“别怕,别怕,哥哥不是坏人…………这是给你的,吃的…………炕上是你爹娘么?不能就放在这儿啊,人死了,得入土为安。你也不能光守在这儿啊,有亲投亲,有友靠友去……”

女孩子只是把头埋在膝盖上面,一句话也不说。牛皋还在后头冷哼:“还不是你们这些辽狗造的孽!”

岳飞低低道:“牛蛮子,住口!萧衙内是心怀故土的志士,和那些辽狗不一样……他的家人,也死在辽狗手中!”

牛皋犹自不依不饶:“这个时候想起故土了,当初干什么去了?还不都是一般!谁知道这贼厮鸟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谁知道他有什么盘算!”

你以为老子想来这里!

在这个时代呆得越久,面对的现实就越多,原来那种不现实感也越少。人迷迷糊糊的日子好过,一旦清醒,那就得直面自己最为惨淡的处境!

萧言一直小心翼翼,这个时候火头也忍不住腾的一下就冒起来了。他强忍着气将干粮袋小心放在女孩子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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