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时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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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时归- 第3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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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安乐窝出来。这些暂时留用的下人,自然是不能带回西北种家去。不过种家在大宋到处都有别业田庄,到时候朝哪个地方一塞也就了事。乱世余生,这已经是这些下人们想也想不到的好事情了。

张显就坐在前厅门房里面,望向那些按剑看住门口的甲士。在他身边,还有一个西军里面身份相当的将领作陪,奉上的都是来自大宋南方的好茶。张显心中自然是焦躁万分,但是他牢牢记住了萧言的话。哪怕天塌下来,也不能皱一下眉头,越是紧张,就是越要显出静气出来!

所以哪怕他心里面跟翻江倒海也似,居然也能和那作陪军将聊上两句,学着他的模样喝着盏中香茶。

这茶水和他往日在北地喝过的茶汤又不一样,就是茶叶和水。绿茸茸的新茶泡开了,在盏地立了起来,如水草浮动,看起来怪模怪样。张显捧起喝了一口,讶然道:“如此之香!这又是一番味道,以前的茶汤,都是白喝了!”

那将领看看他笑道:“张兄弟倒是雅人!这茶煮沸冲泡之法,据说是从唐时传下来的。前两年才在汴梁兴盛开来。俺家老种相公爱它余香满口,从此就喝这个了。哪怕在军中,也有快马专门从江南运来新茶,到了这里,只怕一两都值得十贯钱了。俺却喝他不惯,直是在刮肚子里面的板油!”

他又瞧了一眼张显,试探着问道:“张兄弟如此识货,不知道贵门户是…………”

张显一笑:“作田之人出身,当日刘大人真定募军,俺随兄长应募河北敢战士。后来得逢宣赞,才侥幸得了今日地位,说起来当真惭愧。”

那将领一翘大拇指:“谁能看得出来!张兄弟要是脱了身上衣甲,收拾济楚,头上簪花。在汴梁都门也是三瓦两舍里的风流人物浪子班头,谁能看出张兄弟出身?不用说跟随萧宣赞这等大才克复燕京,朝廷封赏之下,这门户一下就是起来了,当真是英雄莫问出身!”

张显却没想到,他将来在汴梁是什么模样,一下子就被这将领盖棺论定。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只是笑笑。

那将领看两人说得还算入港,试探着问了一句:“外面出了变故,萧宣赞只怕有些窘迫罢?说实在的,有些话不必对上司说,俺们自家兄弟,倒是无妨。俺在老种相公面前处,倒是小小的有些体面,要是有什么央及老种相公处,张兄弟不便开口,俺去说就是无妨了。也不要张兄弟什么好处,无非都是兄弟投缘…………”

张显一笑,低下头来继续喝茶。学着萧言那种满不在乎的模样,淡淡道:“有什么了不起的,那些乱军都是破铜烂铁也似的队伍,萧宣赞女真鞑子都打垮了,还收拾不了他们不成?宣赞遣俺前来,无非是为了大家联络方便。就算是有些机密,宣赞嘱咐,只能面告老种相公,能说的俺都说了,却不方便透露给哥哥,还请恕罪…………将来大家一起到了汴梁,自然要请哥哥吃酒。”

那将领嘿了一声,双手连摆:“哪敢领张兄弟的酒,自然都是哥哥会钞!”

他嘴里说得亲热,心下却在冷笑。这张显号称是泥腿子出身,嘴却这般严实!明明对乱军都失却掌握了,据说还冒出了耶律大石出来,他直还这般沉得住气!

这员将领,其实是姚古心腹。打仗不太来得,但是挑通眼眉,最能与人结交。姚古量才而用,直将他当作披甲清客一般使用。陪张显坐在这里谈笑,也是想打探出一点萧言那里虚实出来,看萧言到底还能不能掌握住局面。

张显这般沉得住气,现在老种府邸大堂之内,诸将正在商议如何应对这个变数。关系着萧言这个团体每个人将来命运,他也没有动问一句!这员将领也忍不住有些佩服,有将如此,对张显背后的萧言又是高看了一眼。

难道事情真的不那么急切,张显不过是奉命循例前来知会联络。萧言还是掌握着全局?

这清客将领一无所得,知道难免要挨姚古训斥了。张显不动,他忍不住却朝节堂那里看去。却不知道那里商议出一个什么结果出来了,外间出了那么大变故,西军到底如何应对?弥陀佛,只要能保住西军上下富贵安稳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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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显和这清客将领在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言不由衷寒暄话语。节堂之中,却是气氛紧张。

西军上下,够身份与会的将领都已经来了。这些人也就是西军全军能知道此次乱事内情的全部将领了。

老种坐在上首,比起前些时日,他老态又重了一些。早就披不得甲,春寒料峭中,身上穿得厚厚的,在上首设了坐榻,半坐半卧在那里,一双老眼半闭半睁,也不知道听到底下议论没有。

张显传来紧急变故军情,老种的应对也很简单。就是将诸将召集起来,老老实实地告知他们,接着就靠在那里听他们议论。诸将本来都在操持今日闹饷的事情,分镇各营当中,就怕事情闹大。听到这个消息,闹饷之事也草草收尾结束,忙不迭的就赶往老种节堂前来议事。大家都已经吵了老半天了。

诸将当中,认为既然外间局势已经变化,现在居然是耶律大石掌握复辽军。耶律大石的厉害大家都知道,萧言打着耶律大石旗号,大家本来都以为不过虚张声势而已。没想到耶律大石真的冒出来了!既然事情都变化到这等地步,萧言不见得就能将耶律大石吃得死死的。原来筹划,看来不得不马上变化。万一事态再恶劣下去,难道大家和萧言一起捆着死?

对于和萧言一起养寇自重,对朝廷讨要更多好处,将西军的死对头童贯攻下台去。大家有兴趣得很,老种决断,大家奉行。可是却没有半点兴趣,要为了萧言将西军富贵也赔进去!

现在全军集中一处,整顿休息数月,也恢复了元气。说是西军没有军饷犒赏,一则是西军有些老底子。二则打下燕京的好处,萧言也分润了西军不少。自家不声不响的先将军饷犒赏垫上,丝毫也不为难。几万西军出动,对付耶律大石这些乌合之众,就算耶律大石再厉害,把握还是有七八成。西军不比萧言,在朝廷还是有点根基的,除了底定燕京之外,再加上平定乱事的功绩,就算童贯不倒,恐怕朝廷还是会保全的罢?

不如就马上出兵了!

反对这个意见的,就不多几员将领。在他们看来,既然都做了,就只能硬着头皮做到底。半途撒手,反而让人看出软弱来,更要引得别人来收拾西军。好不好歹不歹,就这么一条道走到黑罢!

这些人虽然反对,可是看见对方势大,也多不说话。可是站在他们这一边的,还有一个杨可世,他却不管不顾什么,大声武气的在那里开口。

“直娘贼,既然动手了,就硬挺到底!已经和他们对上了,半途又缩回去,别人看了,只是一场笑话!你以为俺们半途缩回去了,别人就不记恨了?反而让对手看出咱们内囊虚弱出来!到时候下手对付俺们,更无忌惮!奶奶个熊,不如扛到底!俺瞧着,萧言倒比你们骨头硬!”

姚古坐在老种下首,一张脸铁青:“良刚,局面不是不同了么?朝廷两位天使,已经温言抚慰我等西军上下,现在燕地乱事汴梁心切,只要平定了这场乱事,岂不是俺们西军好大彩头?至于童宣帅,自己身上战败之罪还没有洗脱干净,哪里还能来对付俺们?”

杨可世大声冷笑:“姚相公,你这却是痴想!童贯是何等人,西军上下谁不清楚?没卵子的人最会记仇。俺们西军已经恶了他,他就是靠着掌握西军才有了枢密使的位置。只要他不倒下来,他必定要想法子再掌西军,到时候你看看是谁倒霉!至于汴梁那些大头巾,他们什么时候拿俺们武臣当人看了?用得着的时候哄你两句,用不着了还不是就跟扔一双破鞋一样!这般事情还少了?俺们在西面和西贼作战,照他们方略打了,结果败阵。他们换个地方做官,俺们却是一连串的将官掉脑袋!这帮大头巾,俺信不过!”

姚古拍案站起:“良刚,西军还是不是朝廷经制之军?你说这个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杨可世也拍案而起:“姚相公,就因为西军是朝廷仅存能战经制之军,俺才说这个话!朝廷那帮人不珍惜俺们,俺们自己却要珍惜!当年辽国兴盛,大宋河北河东都有能战之师,几十万禁军也是精锐,才堪堪抵住了辽人。现在北面女真更是强悍,大宋也就剩下西军和萧宣赞那点军马了!要是西军给折腾干净,还有什么大宋!”

姚古怒极,指着杨可世鼻子大吼:“那你就跟着萧言一条道走到黑罢,他在外面弄事,天知道怎么冒出了一个真的耶律大石出来。他本来就是南归降臣,什么时候他突然全军背离大宋,也是说不准的事情,到时候我们西军和他捆在一起,到时候又是什么下场!”

杨可世毫不示弱:“有领的全是宋兵宋将,然后全军背离大宋的人么?朝廷这般对待萧宣赞,俺都替他心寒!姚相公,你口口声声朝廷天使,那些大头巾许你什么好处了?难道是取老种相公位置而代之?”

姚古脸顿时闪过一阵青气,左手按动佩剑绷簧,右手呛啷一声就拔出半截佩剑出来。刚才两人对吼,其他将领都渐渐住口,呆呆看着现在燕京城中仅次于老种的两员重将这般斗口。谁知道吵到后来居然要动兵刃了,一帮将领忙不迭地跳起来,拉住姚古:“姚相公,怎么也不至于此,杨大人也是有口无心!”

杨可世却半点也不怕姚古,按着自己佩剑:“此间事了,马上步下,俺们较量一场就是了!现在这里,还是老种相公做主,一切听老种相公吩咐行事!就是姚相公,你须漫不过老种相公去!”

几员将领又跳起来扯住杨可世,连声劝他:“杨大人,你也少说两句罢!姚相公是上官,军中也有阶级之分,你这般举动,不成一个道理!”

姚古在另外一头甩开了拉着他的将领,满脸铁青的朝着老种一抱拳行礼下去:“老种相公,良刚虽然满嘴胡吣,但是最后一句话还是有点道理。此间事,都是老种相公一言而决,俺们听老种相公您的将令!”

底下吵得沸反盈天,差点要动手打起来了,老种还是在那里闭目养神,一副浑若不觉的模样。这个时候听到姚古恨恨的话语,这才睁开眼睛,淡淡道:“吵完了?难道不要真的打上一场?闹散了倒是干净,不用某来操这个心思!”

老种一开口居然就是语气严厉,节堂当中诸将顿时噤若寒蝉,一个个都低下头来。连杨可世都老老实实地跪坐下去。只有姚古仍然不服气地昂着头。

老种按着几案,坐直身子,目光如冷电一般扫视堂中诸将,一瞬间锋锐毕露。可是这等锋芒,转瞬即逝。他又靠回坐榻,淡淡开口:“某已经发出奏报,加急送往汴梁。乱军势大,更有辽人重将耶律大石主持,西军无饷,军心散乱,难以出战。仓促行事,万一有挫,只恐不可收拾。乱军合围燕京在即,某等待罪与此。请朝廷速速设法,解此危局。要问某的决断是什么,就是这个。”

众将都是目瞪口呆。随着岁数渐老,老种驭下,已经不甚严厉,什么事情大多是和诸将商量着办。就算是决定和萧言一起行事,也是先说服了姚古,再知照诸将。这次却是什么多余话语都没有,直截了当的做出了决断!

这下连正式奏报都发到朝廷那里去了,大家还有什么说的?当下就听见节堂之内,姚古重重哼了一声,甲叶之声响亮,竟然脚步重重的自顾自去了。其他诸将也觉得无趣,纷纷起身向老种行礼,各自退了下去。杨可世也要起身告辞,一直闭着眼睛的老种却突然开口:“良刚,你暂且留步。”

杨可世一怔,停住脚步:“老种相公,还有什么吩咐?”

老种在坐榻之上,用力要起身。杨可世忙不迭地赶上前去,将他搀扶起来。老种在他扶持下缓缓活动腿脚,半晌之后才对杨可世苦笑一声:“人不能不服老啊…………”

杨可世嘿了一声:“老种相公,就是俺们,不也有这么一天?”

老种笑笑:“良刚,你就是不会说话。不然以你的功绩资历,只怕也要被人称作相公了。”

他在杨可世搀扶下缓缓走动,直到堂前。不得老种号令,其他人等不敢上前。节堂之前阶下,空空荡荡,安安静静。老种定定地看着檐前滴水,突然低声问道:“良刚,你知道某为什么如此决断么?你又觉得,希晏他当真想取某而代之么?”

杨可世立刻摇头:“姚相公忠心是不用问的,怎么也不会背叛老种相公您。至于老种相公为何如此决断,俺想无非也就是一条道走到黑而已,总不能半路退缩罢。”

老种微笑摇头:“要是真能这么简单去应对此事,那倒是轻松了…………端孺他现在的想法,也不算错。而老头子也许是实在太老了,这世事经历太多,虽然筋骨已经衰颓到了再难复振的地步,可是有些事情,总比你们这些青壮,看得远一些哦,也想得深一些…………”

杨可世心里面嘀咕,人岁数大了,也不见得就是想得就该比人深远,还有一句话叫做老糊涂呢,谁象你老种相公,岁数越大,人越成了精也似。镇边二十年的童贯童宣帅,内有官家宠信,外接宰相支持,下面还有刘延庆和王禀等人投靠支撑。这次都看来要给你老种相公拉下马来了。

杨可世在想什么,老种再精明也是猜不到的。他自顾自的淡淡说下去:“让大家将心里面话都说出来也好,就可以看出,西军将来,能指望谁,又不能指望谁了…………”

这句话一出,杨可世大惊。他虽然和姚古争得厉害,但是大家都是一个团体的,该对外的时候绝对是一致对外。老种话语中似乎都姚古有猜忌之意,这如何让杨可世接受得了?西军现在就是抱团才能求存,哪里经得住老种和姚古之间的互相猜疑?

他还未曾开口解决,老种就抬手制止他说下去。老种眯着眼睛看着杨可世笑道:“你以为某疑端孺什么了?端孺对西军,对老头子我忠心耿耿,这是不用说的。但是老头子想看的,是将来谁能支撑这个西军!端孺作为,在承平之日,那是一点错处都没有。自全实力为先,尽力少让西军元气受到损耗,什么事情都要尽量占便宜不要吃亏,和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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