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时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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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时归- 第6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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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京回头定定的看了他一眼,冷冷道:“…………现在乱军是有所图,想早早将太子架出来,这才顾不得洗荡城中。一旦无强人来约束他们,这场乱事不过是才开始而已!不仅仅是市井百姓,就是高门大族,又有哪家逃得过了?”

蔡攸给吓得出了一身冷汗,小心道:“今夜乱事,不是东宫一党所生么?他们自然早有预备,会早早收拾局面的罢…………旧党用事,朝中自然是立足不得了。可是这身家性命,总是无恙罢?”

扶保太子,诛除奸邪的口号喊得震天响。多少禁军军将给裹挟出来,现在围着皇城,向着东华门内太子所在之处呼喊叫嚣。整个汴梁,都已经认为今夜乱事是东宫一党生出来的。虽然也觉得奇怪,东宫一党为何如此迫不及待的想要内禅,而且之前也未曾听到什么风声。现在局面也大是对东宫暨旧党他们有利,怎么突然就生出变乱来了?

既然是东宫与旧党清流经营出来的变乱,那么应该是有分寸的。乱军入城并不甚劫掠似乎也证明了这一点。蔡攸自觉身家性命在这场变乱中可保,忍不住又有些懊恼起来。圣人内禅,自然就是旧党用事。自家老爹是靠着打压旧党才上位的。这下还不给打发回家养老?自己才跳到老爹羽翼下,难道又要跳回去?找什么门路另说,现在才准备再度改换门庭,也没什么好位置了。自己这个还未曾到手的枢密院都承旨的差遣都未必保得住,再入政事堂为大参,十年内也不必指望了————人这辈子有几个十年啊…………

蔡京冷冷一笑:“那一般人,绝没有这种手段,也绝没有这种果决凶狠的谋划。就是东宫,不过是木讷柔顺一庸人耳,岂能有此雄君气度?不会是他们,不会是他们…………不过那一般人,也知道今夜这事情生出来,不破釜沉舟的话,东宫就再正大位无望了罢?他们也该跳出来干脆借势做下去了…………下面才有好戏看!不管背后拨弄这场乱事的人是谁,他也该出手了!”

蔡攸听得目瞪口呆,讷讷道:“不是太子?不是那班旧党?那又能是谁?”

蔡京摇摇头:“大宋藏龙卧虎,老夫也只恨不早知大宋还有此人啊…………用心之狠,设谋之险,更能鼓起这一般军将士卒生乱…………有此人在,大宋将来当有霍曹二人矣!现在他要做的,就是与圣人联络,取得名义平乱罢?”

蔡攸仍然想不过来:“圣人还在?”

蔡京哼了一声:“如何不在?如果圣人不在,东宫独大,这一局还有什么好展布的?”

蔡攸心思又热切起来:“既然如此,爹爹为什么不去寻圣人,得一个中流砥柱的大功?”

他嘴里是爹爹,心里面未尝没有让老爹将这场大功归于他小蔡相公的意思。有这种功绩,参知政事等闲事耳。就是宰相位置父死子继,也不是不能指望。

听到大哥语气热衷,几个还未分府出去的蔡家兄弟都低头腹诽。这个哥哥,真的是要将蔡家的好处都占尽了啊。

蔡京回头看看这个不成器的大儿子,眼神中满是疲惫,甚而还有一些父亲对儿子的慈祥:“…………我老了,精力日衰,腿脚不便。纵然头脑还不糊涂,也支撑不了几年。现在旧党一班人,正是年富力强的好时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再没有占尽上风的道理。这个时侯退让求全,还能保住子孙…………更不必说现在还出了这等厉害人物,将整个大宋都拨弄在手中!不管此人是谁,为父也只能避道。你们也绝不是他的对手!今夜之事,尘埃落定之后。要是东宫得势,自不必说,在你们这一辈也不会破家,无非就是无什么美官做罢了…………若是那幕后拨弄一切的人最后得利,掌握大权。你们或者就全心投效,或者就干脆辞官归里,木兰陂山水颇好,足矣瞻家。切切,切切!”

对着自家儿子,蔡京这番话也算是情真意切,苦口婆心。快将血都说出来了。他本来就是夜里被惊动,又吹了一阵冷风。也是颇为震恐了一阵。最后还耗尽心神揣摩今夜乱事背后深意所在,到底会有个什么样的结局。再说了这么长一番话,只觉得喉头一腥,一口血就漫了上来。

他毕竟气虚,这口血都没劲喷出来,只是顺着齿缝溢了出来。将白须染得腥红点点。身子顿时也就软了,再站不住,扶着鸩杖摇摇欲倒。

蔡攸正想着老爹这番话,还没注意到蔡京模样。其他几个蔡家兄弟惊觉,顿时涌上,七手八脚的扶住蔡京,只是急切的问:“爹爹,爹爹,你怎样了?”

几个人倒把蔡攸挤了出去,蔡攸这个时侯才反应过来,就在外面乱跳:“爹爹,爹爹!这个时侯你老人家可不能倒下!”

蔡京只觉得昏昏沉沉,前所未有的疲惫。过去几十年,大宋所发生的所有一切,他看来就如掌上观纹一般。可是现在所有一切,都万全失却了掌控。而且他也再没有心力,来应对即将发生的一切。

这个大宋,从此以后,还是他熟悉的大宋么?蔡家这么些年的风光,在未来又能全始终么?

最要紧的,就是那站在幕后,操弄这一切的人到底是谁?

到底是谁?

就在这个时侯,皇城方向,呼喊声骤然高昂起来。万岁两字,响彻云霄!小楼之上,人人色变。蔡攸连自家老爹都忘记了,只是竭力向着皇城方向张望。

蔡京双目紧闭,喃喃自语:“而今而后,大宋该是何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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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俅宅邸内,一众衣衫不整的军将,围着这个名义上仍是大宋都门禁军最高长官的寝室外面,人人都是面色灰败。

不是每个军将都被乱军堵在宅邸里面。

有人见机得快,从自家逃出来。或者就是干脆在外间饮宴,根本就不在府中。

逃过被挟持的命运之后,这些人也各各都寻门路自救。有的人就想抓兵,先将本部拉出来。观望风色再说。谁知道变乱大作之后,都门禁军已然成为乱事主力,禁军军汉多是声气相连。有人参与了,自然更多的人都涌了出来。最后几乎成了都门禁军的狂欢。

都门禁军,军将自然过得滋润万分。具体到军汉头上,也不见得好到哪里去。吃掉的空额,也分不到他们头上。几乎所有军汉都被占役,日日为军将操劳。虽然无饥馁之忧,可是怨气也积累不少了。一旦有释放出来的机会,如何参与其间?

而且兵变最怕闹不起来,一旦闹起来,除了挑头之人,其他就是法不责众了。最后朝廷还得加意抚慰。更不必说这次兵变据说是要保太子即位,这是定策拥立的功劳。这场富贵,大家多多少少要分润一些。此时不参与其间,还等到什么时侯?

这些逃出来的军将,一个自家军汉都抓不到。还差点被挟持。圣人不见踪影,皇城被堵得水泄不通。文武百官全都紧紧闭着门户等着观望风色,或者就是单纯保家不被变乱波及。这些军将都跟没头苍蝇也似,最后只能撞倒高俅这里来。

不管什么时侯,找上司总是没错。不管这上司是不是病得快要死。

却没想到,一到高俅家里,就看见阖府忙乱成一团,连守家都没什么人有心思去做。原来变乱一起,惊动了已然昏昏沉沉几日的高俅。这位病骨支离的三衙管军当真是对赵佶忠心耿耿,还要强撑着起身去保圣人,平定乱事。

不过这也是高俅的回光返照了,转眼间就又栽倒,进气少,出气多了。高俅唯一的儿子高强忙不迭的寻人来灌药救治,谁还顾得上外间这场鸟乱?

这些军将看不是路,就想散了。却没想到已经有人带领人马来看住高俅府邸。

不少禁军军将被裹挟出来参与乱事之后,到了这般地步,看到卷起的声势,知道脱身不得,也只有干脆做到底了。只要太子接位,大家不仅无罪,还有大功!就算太子顾全孝道,稍稍责罚一下,转眼也就升了回去。而且大家现在看明白了,有军在手,居然可以操弄国本之事!只要牢牢抓着手中军马,还怕什么责罚不成?到时候朝廷加意抚慰还怕来不及呢。

既然要行事,就要做得周全一些。一些禁军军将在皇城拥立太子,还有人就要看住可能坏事之人。高俅就是其中之一,他是三衙管军的身份,很有一些旧部。据说今夜挑头起事的东水关乱军,就是他麾下心腹常嗣昭的管下。无论如何也不能让这位老太尉出来坏了大事。

等赶到此处,发现高俅却已不起。领头军将忍不住也有些唏嘘,顾念老太尉体面,也只是遣人四下监视罢了。并没有进去搅扰。

而那些被堵在高俅府邸的禁军军将,也上前与同僚套起了近乎。话里话外,就是打探这场乱事的究竟。知不知道什么内情,成事的可能性到底有多大。

那军将也是被裹挟出来的,到现在靴子还只穿了一只。哪里知道什么鸟内情?这个时侯也只有尽力说得天花乱坠,多拉一个人参与这场乱事,声势就壮大一分。将成事的可能性说到十足十。

一众衣衫不整的大宋禁军军将正在说得入港的时侯,高俅宅邸突然响起了哭声。接着就是哀声大作,整个宅邸都陷入了悲伤凄惶当中。

在这个满城皆乱的时侯,高府最大的支柱高俅高太尉,竟然在这个时侯去了!

一众军将都是一怔,其中一人就叹息一声:“老太尉还是没挺过去。”

另一人嗤笑一声:“挺过去又怎的?高太尉是圣人心腹,看到如今局面,再被气死一次?”

有人却是持重:“圣人和东宫之间,还是论不定的事情。实在是看不准啊…………”

就在高府哭声哀哀的时侯,皇城方向一直持续的呼喊声又骤然高昂起来。万岁的欢呼声,清清楚楚的传到每个人耳中!

这万岁之声,一时间正不知道有多少人一起喊出。就如霹雳惊雷,在汴梁城头滚动!

一众军将人人色变,最后不知道是谁长叹:“圣人,恐怕真要内禅了…………主持今夜之事之人,好手段,好心计,好胆色!”

第二卷 汴梁误 第184章 霹雳(十一)

皇城之外,火光绵延如海。

无数张面孔仰望皇城,人人都陷入了疯魔也似。

大宋开国以来,兵变有之,定策国本之事有之。而以兵变参与定国本之事,这却从来无之!

参与这场兵变的禁军军汉自不必说,这个时侯对着皇城城墙挥舞着火把,一个个都快将嗓子吼破了。人人激动得面孔扭曲,都忘了自己姓什么。吼的是什么也万全不在意了。现在每个人心中就一个念头,快点将太子爷哄出来,宣布接位,然后对他们这些拥立功臣颁下赏赍。这场泼天的富贵就到手了!

而那些被硬架出来参与兵变的禁军军将,到了这个地步,也再没了勉强————难道他们现在还有退路?

一个个或在马上,或在人群当中,和军汉们一起对着城墙上呼喊跳跃。嗓子里面血都快挣出来了。

还有些军将却是更明白一些,换句话说这个时侯脑子更清楚一点。知道光是在这里吼叫没用。太子为人柔懦端谨。不是个有决断的人,身边最信重的那位耿南仲,不过是个道学夫子,也没有急变当中纵横手段。

现在圣人那里还没有确切的消息,按照他们对太子,还有太子身边人的了解。现在就算有贼心,也必然顾虑良多,而且对外面这等声势未尝没有害怕之意。仓促间很难下决心。现在必须要狠狠推上一把!

今夜之事,不拼命做下去是不成的了。现在已然是大家拥立太子,逼宫圣人之势。要是最终虎头蛇尾,让圣人过了这一关。收拾局面,定了人心。则大家有一个算一个,全没有好下场!

军汉们也就罢了,本来就是苦哈哈的。而且今夜哄起了只怕有十万人的规模。法不责众是一定的。最了不起就是革退禁军名粮,说不准朝廷还不敢这般做,怕再激起兵变,反而要加意抚慰一番,多拿个把月的军饷口粮之类。

至于他们这些军将,就截然不同了。要是能得军汉拥戴,牢牢把握住军权倒也罢了。可是他们这些被架出来的军将,哪个是得军心的?当时稍一不从命,当即就是灭门之祸。圣人反手过来收拾他们再便宜不过。说不定还能安抚一下禁军军汉的军心。

他们可是武臣,不比文臣士大夫。砍起脑袋没什么手软。天知道圣人今夜积累了多大怨愤,万一太子这里不能成事,大家流放边远军州编管,都成奢望!

无论如何,也得趁热打铁,赶紧将太子扶上去,让圣人老老实实去当个太上皇。兵荒马乱的,就是圣人出了什么意外,也不算太意外。大家这才算是安心!

而且事成之后,好歹也算是拥立之功了。应有的富贵不必说。而且今夜之事,就是一个绝大变局。将来武臣势力,那些大头巾就再难压制了。大宋百余年来格局,看来就要一变,自家这些武臣,经营好了,未尝不会有五代那些镇将的威风!

以后都门禁军,要是能将拥立事变成自家的生意。这个大宋最吃重的政治势力,舍他们这些禁军军将之外,还有谁人?这百余年来在文臣大头巾面前唯唯诺诺的怨气,总算有机会能撒出去了。几代富贵权位薰灼,也是在荷包里面摆着。

只要将今夜这拥立大事做成了!

几名心思灵活些的军将这个时侯总算凑在一起。人群火把当中,大家对望一眼。互相先尴尬的笑笑。

这几名军将以石崇义石老胖子为首,身边还有儿子石行方伺候。

今夜兵变挟持军将,石家之富,都门闻名,自然没跑得了。

先是在朱雀桥溃散的禁军军汉冲回来,说着是辛苦了一场,吃了多少惊吓,要讨赏。实则干脆就在院子里面动手打算抢。不多时真正兵变军马又赶过来。进来就寻石崇义,让他参与这场兵变,不然就是破家之祸。

石崇义家中役使的,多是禁军军汉。这个时侯谁还为他出力,全都跟着乱军起哄。就是有些不在军籍的家奴,谁还敢在这个时侯冲出来和他们硬抗,全都躲得不见了踪影。甚或还有人带路,将朝后院溜的石崇义揪了出来。

这个时侯还有人欲趁乱打劫的,却给领队之人,号称太子东宫宿卫出身的抓起来,就在石家砍了脑袋。

石崇义虽然号称是军将,却是这辈子都未曾见过真刀真枪的杀人。当下差点就晕过去。这个时侯再有算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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