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时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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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时归- 第9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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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想到这个时候,却是岳飞主动退了一步,将骑营领军之位,主动让给了韩世忠。萧言私下问他,岳飞只是一笑:“幽燕产马之地,只要能克复燕京,覆没辽国,还怕将来没有战马,没有俺领骑军为大宋征战的机会?韩家哥哥西军出名健将,一弓一马,纵横西夏军中而称为西军万人敌,此时此刻,怎能屈了韩家哥哥的威风!”

这个情解决了,萧言接着头疼的还是这些常胜军编练的问题。岳飞韩世忠威望虽够,可是能依赖的也不过牛皋等寥寥几人,军中管理整顿,还是靠着为数更多的都头十将之类的偏裨使臣一流,萧言麾下胜捷军一百,几乎伤损殆尽,这些基干,靠着的就是白梃兵充斥其间。前些日子一切都在朝着好处走,白梃兵皆是身经百战的精锐,压得住阵脚,让人能服气,又是久在军中,整顿起常胜军来闭着眼睛都知道该怎么做。

可是现在,常胜军降部军心浮动原因也是因为这些白梃兵。这些军中基干都无心在营中,底下常胜军这些老卒,怎么看不出来?顿时军心松懈起来,不知道哪里更有谣言传出,北伐宋军,是西军为主。西军上下,瞧着常胜军降部不顺眼,正是欲其散之而后快,大家将来,还不知道在哪里觅个安生处,还在这里顿着做什么?不如早早觅条后路!

岳飞韩世忠牛皋汤怀等人,这几天只是奔走安抚,忙得焦头烂额,却不好多说那些白梃兵下属什么。别人毕竟是西军麾下,杨可世看来还是心向旧主,毕竟是一条爽直汉子,和老种小种生分,也不过因为作战太勇猛而已,他做不来背主投靠的事情。现在萧言摆明了和童贯连成一气,杨可世秉承老种小种命令,将白梃兵要回去,这再正常不过。大家都是一路同生共死地过来,难道这个时候,还能将这些白梃兵硬扣着不成?

童贯宣帅之尊,都轻易做不得此事。将这支兵马调入那支军中,是大坏宋军军制的事情,对方主官默认,自然没事,对方主官要闹将起来,说起来这干犯军制,可是大遭人忌的事情!在这几日中,通过赵良嗣中转,童贯也安抚萧言道,他要偏裨使臣编练常胜军,他会想法从胜捷军和环庆军当中抽调,要多少有多少!这个时候,白梃兵就随他去吧…………

真地就随他们去么?这些已经是自己的生死兄弟,和自己一起北渡白沟,涿州,涞水,易州,呼吸可闻地在一起拼命厮杀,自己双手,还将他们的统带李存忠冰凉的忠骸紧紧搂住!

自己,是真地想带领他们建立将军旗插在燕京城头的不世功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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该来的东西,毕竟还是要来的。

涿州城墙上,此时飘扬的已经是宋家军旗。虽然城门依然紧闭,但是比起前些日子如临大敌的景象已经是放松了许多。城头上,几个常胜军降卒穿着崭新的战袄正荷戈而立,小声的有一句没一句地谈论着什么,估计也多是在讨论将来出路到底在何处的话题。

城外几处营寨,老种小种派来的人马只是闭营不出,营中只是在叮叮咚咚地修补着车子,看来在做着随时准备开拔回去的准备。涿州城外,居民早就一空,只是依附着城廊又开始搭建起大大小小的难民棚子,这些却是萧言从易州带回来的流散百姓。正是临近中午的时候,到处都有炊烟袅袅升起,世道再怎么乱,饭总还是得要吃的。

数骑快马,飞也似地从南面奔来。看这些传骑背着的牙旗的式样颜色,正是西军中人。这些日子,从涿州到宋境,如此传骑往来不休,大家都已经看得习惯了。城头寨墙之上,值守士卒不过只是望了几眼,料定这些传骑,是直奔西军营寨而去,应该差不多就是催促这两营白跑一趟的人马,早早开拔回去的吧…………

结果所有人都没有猜中,这些传骑一直奔到了涿州城墙之下,壕沟外头值守戒备的士卒看到他们出示牌票,就放他们直到城墙之下。城头几个守卒探头下来,就看着这几个传骑昂头,操着陕西口音大声道:“杨相公有军令谘于萧宣赞,速速让俺们进去!”

城头士卒心里头暗骂:“南人就是官儿多,事情多!这么一个涿州,瞧瞧这些日子,有多少文报书信过来,这个相公那个相公,这个太尉那个太尉,直让人恁得头大!要怎么处置俺们,爽爽快快地说了便是,要俺们打仗,厮杀惯了的汉子,不必弄恁多玄虚!”

当下就只是懒洋洋地回答一声:“来了,等着!城中戒严,是萧宣赞的军令!虽有牌票,可还是只能一个人进来!”

说着就从上头垂下柳条编的大筐子,那些传骑里头推一个人进去坐了,缓缓地被拉了上去。那传骑才上城头,瞧也不瞧身边常胜军降卒一眼,只是摆手:“前头带路!误了军情,都是老卒,自己知道下场!”

瞧着那传骑神色严肃,常胜军士卒也不敢多说,只是头前引路,飞也似地将他引至萧言衙署之前。一路上,多有人看着这名传骑背着的牙旗,白梃兵一眼就认了出来,这正是杨可世军中牙旗!

杨相公真的要俺们回去了?现在常胜军多分头聚住在涿城空下来的民宅当中,一个个白梃兵士卒只是抱臂站在门口,神情复杂地看着那名传骑穿过街巷,没有一个人和他打招呼,只是沉默不语。那名传骑也只是绷着脸赶路,城中气氛,竟然一时间就沉默了下来。常胜军的士卒,只是探头探脑地从白梃兵上官身边打量着这一切,大家都是老军,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只是默默地交换着眼神。

转眼之间,那传骑就已经到了萧言衙署之前,在衙署门口当值的,正是背嵬军统领张显。看到这名传骑,这个比萧言看起来还要小白脸的马战高手脸也一下沉了下来,只是默然不语地将来人引进去,自己只是站在大门,摩梭着腰间佩剑握柄,一句话也不说。

半晌之后,才看见萧言脸上奉着勉强的笑意,快步走了出来。张显迎上去一步,低声道:“宣赞?”

萧言摆摆手,淡淡一笑:“派人去传令,将白梃兵的弟兄们都召集过来吧…………杨相公要他们回去了…………大家一路同生共死,怎么也得给他们说几句话送行…………”

“宣赞!”张显低低地呼喊了一声。萧言却不说话,只是用力地摆摆手,让他退下去传令。张显咬咬牙齿,按剑退了下来,只是大声传令,门口值守的背嵬军亲兵,顿时四散,去城中各处传令召集白梃兵士卒前来。

萧言就只是负手,站在衙署前头。在他背后又传来了脚步声响动,却是这几天一直沉默不语的马扩快步走了出来,看着萧言,他想说什么,却还是一句话也没有说,只是低下头去。

到了这个时候,西军和宣帅,仍然是一个互相掣肘的局面。这种情势,到底要持续到什么时候?难道大家就不知道,这是在打仗,这是在国战?难道有什么东西,就能比这一场战事还要重要十倍?

萧言当然明白其间道理,身在权势场局中,一切所为,都是从维护自身,自己这个团体的权势地位出发。

换了自己,恐怕也不得不随波逐流…………可现在是自己已经拼死打下了涿易二州,再度北上燕京就在眼前,这一场战事即将进入最后关头,为什么就不能稍稍放下?

自己,终究还是高看了老种小种啊…………

想到最后,萧吝只是讥诮的一笑。

汴梁那边的消息还没传回来,可是萧言已经能猜出结果,无非就是和历史上一样,老种小种失势,童贯扶着刘延庆上位,自己也有所斩获。北伐战事,进入由童贯彻底主导全局的情势当中…………事权归一,大概就可以顺利的再度北伐了…………

自己将老种小种倾陷成这等模样,还要他们全力配合自己,是不是太痴人说梦了一些?

马扩低声道:“萧兄…………”

萧言头也不回,淡淡笑道:“我没什么…………倒是马兄,你到底是宣帅这方的,还是西军的?这问题纠缠久了,你怎么能放开一颗心,和我一起北上厮杀?”

马扩苦涩地摇摇头:“眼看着萧兄发出那份表章,却无一言阻拦,俺和萧兄是共同领兵北上的,如此这般,还怎么能回头?西军…………俺是回不去了…………祖一辈父一辈,三代数十人在西军旗号下捐骨沙场,俺舍不得啊!可是现下,舍不得也要舍得,只为了能跟随萧兄站在燕京城头!”

他眼中似有泪花闪动:“…………俺真希望西军好啊…………现在看来,西军是斗不过宣帅了,将来如何,更不可知。这些都是俺的袍泽啊!一起厮杀,一起喝酒,当初家安在一处的袍泽…………可是现下还有什么说的?什么事情,都重不过替大宋收复这燕云之地!”

萧言回头看看他,只是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马扩咧嘴一笑,却比哭还难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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衙署前头,突然传来了杂沓散乱的脚步声音,走在前头的,却是岳飞韩世忠牛皋汤怀几人。他们一个个面沉如水,牛皋更是脸上有愤愤之色,看到萧言负手站在那里,都抢上一步行礼,岳飞想说什么,终究还是闭嘴。韩世忠脸上全是感慨神色,行礼起身,朝后一摆手:“宣赞,看破一些…………都是身不由己,这些都是好弟兄!跟着宣赞北渡而前,没一个朝后退缩半步!这个时候,就好聚好散罢…………宣赞你想的就是尽快北上,走到此步,也是没法子!”

在他身后,是沉默的白梃兵士卒,跟着萧言北渡三百骑,现在剩下的,不过还有百余人,不少人身上创痕,犹未全好。这些高大健壮的陕西诸路汉子,披甲上阵杀敌的时候剽烈果决,这个时候却只是拥挤在后头,走一步停一停,没有一个人说话。

萧言看看他们,又看看韩世忠,淡笑道:“你不回去?”

韩世忠摇摇头:“回不去了,俺想打这仗。”

萧言笑笑,朝着白梃兵士卒招手:“弟兄们,上前一些!当初对着他妈的那个萧干,你们可是紧紧地跟在我身后,挡在我身前!现在怎么就离我这么远?”

白梃兵士卒互相看看,缓缓举步而前,成一个半圆形将萧言包在其间。这个时候萧言才看到,在远处,方腾和赵良嗣两人,都策马立着,只是远远地瞧着这里。两人也保持着距离,隔得这么远,也看不清两人神色。不过想来赵良嗣准定是脸有得色,萧言和越多的人关系越坏,这矮胖子就越高兴。心胸气量狭窄的人多半如此,萧言也见得多了。

至于方腾,只怕是单纯来瞧热闹的吧…………

在衙署里头,号称一直重伤卧床不起的郭药师也披衣坐在榻上,只是竖起耳朵听外头动静。萧言对他虽然控制,可是态度上还算客气,多半也是瞧着郭蓉面子。只是让他也住进了自己原来的都管衙署里头,拨人服侍。几次要送他回宋境,郭药师总是以伤势过于沉重,不能轻动推托,只要伤势一有起色,他就启程赶往宋境安置。

这些日子,也就是郭蓉一直守着自己爹爹,萧言那里都少去,父女两人,竟然有一点相依为命的况味。衙署里头,值守的亲兵,偶尔也会议论一下当下局势,只言片语,每天只是沉默高卧的郭药师都听在耳朵里头。

这个时候听到外头响动,他只是挣扎着想下地,正好郭蓉走进,看到自己爹爹如此模样,顿时上前扶住:“爹爹,你怎么要起来?”

郭药师笑笑,拍拍郭蓉手背:“爹爹是战将,动一动只怕比躺着还好得快些…………外头天日不错,扶爹爹出去走几步可好?”

郭蓉皱皱细长的眉毛,哼了一声:“姓萧的不知道在搞什么鬼,这些日了南人使者也来来去去,现在还把白梃兵都招来在外头。这家伙也真是,既然要在南人当中择一方投靠,还搞这些模样做什么?没得给人说纠缠不清,游移不定,自家找死,谁却管他!外头乱哄哄的,爹爹只在这里静养就好,出去走动做什么?”

郭药师一笑:“我女儿还比萧宣赞明白!爹爹实在躺得气闷,就求我女儿扶我出去走几步可好?”

郭蓉没奈何,上前细心地扶郭药师起来,缓缓将他落地,走出了门外。郭药师眯着眼睛看看太阳,又朝衙署大门方向看了一眼,虽然竖起耳朵只是仔细听着,脸上却是神色不动。

郭蓉又在旁边,气哼哼地啐道:“这个姓萧的,就是太重情义!这个世道,都不知道顾着自家安危,他爬到如此,可是容易的?”

郭药师看看女儿,只是微笑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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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言当然也知道,白梃兵既然要走,自己最好眼不见心不烦,不要表示任何东西,让他们走了便罢。

他是降人,在大宋无依无靠。择一方而投靠,最好只是表现得死心塌地。他可没有那么多的靠山!童贯和西军,已经破脸了。双方正是政治上头的对杀,自己要是表现出和西军纠缠不清的模样,对自己只有害没有利。

可他就是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些白梃兵战士就这样无声地离去。

可是,不行啊…………

这些,是和自己生死与共的好汉子。

当初北渡白沟,自己还什么都不是,只不过担着一个宣赞的空头衔,谁知道跟着他朝前,前头命运,到底是怎么样的!

可是这些朴实敢战的士卒,还是义无反顾地跟着他朝前,不曾稍却,用自己的血肉性命,帮着自己抢下了涿州,渡过了涞水,杀进了易州!没有他们前仆后继的战死牺牲,怎么会有自己现在地位!

穿越的这一世,虽然时日短暂,可是自己俯仰无愧。

对于这些弟兄,他同样不想抱愧于心。童贯怎么想,管他妈的。

老子也不是靠着你这个死太监才走到现在,要不是为了最少波折,尽快北伐,谁跟着你这个死太监混谁是你童贯养出来的!

如果连他们离去,都不能稍做表示,自己以后凭什么带着更多虎贲,去更大更惨烈的战场上厮杀?到了那个时候,不会再有人紧紧地跟在自己身后,挡在自己身前!

看着一张张熟悉的面孔,萧言只是勉强一笑,肃然叉手,深深一礼行下去。

“弟兄们,萧某人无能,留不得你们!…………此间局势,也不用萧某人多说。我只知道,我问心无愧,我只是想为大宋厮杀,为大宋复此疆土。大家都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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