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明白了后,玉婉爆出一阵大笑。是的,她想明白了,时至今日,她才终于知道世清三番两次拒绝她的原因,这会不会太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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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惊鸿殿”,天色早已暗沉。
见到莫离回来,墨香终于放下心来。“小姐,你总算回来了,奴婢可担心了整整一个下午呢。”
莫离看着墨香,心里觉得暖暖的,“傻瓜,我只是想静一静,会有什么事?”
墨香苦了一个下午的脸终于露出了微笑,一面指着不远处道:“那位小公公等了小姐许久。”
莫离顺势望去,只见小容德一脸焦虑的在殿堂里来回踱着步。见到莫离回来,他立马小跑过来,“莫姑娘,出事了!”意识到自己有点失态,且周围还有其他下人在,他不得不压低了声音,“是心贵人,奴才趁着午膳的空档去了趟‘玉舍宫’。谁知,进去就见心贵人倒在血泊中。”
莫离闻之,自然大惊,回头对着墨香道:“我出去一趟。”
墨香见状,知道拉不住莫离,忍不住直摇头,“才回来,也不知道停歇一会儿。”
小容德立即拔腿跟上莫离,待追上后,他道:“姑娘还是不要去了,那场面您见不得。心贵人想来是没得救了,奴才自会找人替她打点后事。”
魂断“玉舍宫”(一)
听到小容德说场面见不得人,莫离就知道事情非同寻常,更是铁了心要查个究竟。
“玉舍宫”前,大门半掩。莫离轻轻一推,“吱呀”的开门声惊扰了正在废弃的院子里觅食的乌鸦,在几声惨叫之后,三两个黑影振动挥翅,直直飞向了没有月光的夜空中。
身后的小容德虽担心莫离见到那场面会被吓到,但是见莫离丝毫没有退却的意思,便心下一横,走在她前面引路,“姑娘这边走。”
刚走进那间破旧的屋子,一股刺鼻的药味就从四面八方将她包围。借着暗淡无华的夜色,莫离看到地上横躺着的一个人影。除了心贵人,还会有谁?
只听得她口中念念有词,但因为说的断断续续且声音又轻微,所以无法听清到底在说些什么。
莫离快步朝她走去,却不料脚下一滑,险些跌倒。幸好小容德眼明手快,及时将她拉住。莫离低头一看,因为屋内极暗,只觉得是一滩粘稠的液体,却不知是何物。而一股类似血腥的味道已然有了一种腥臭,和刚才那股刺鼻的药味混杂在一起,让她有种胃液倒流的冲动。
她一再忍住胃里带来的不适,伸手推了推地上的人,“心贵人,心贵人你怎么样了?”
听到召唤,心贵人带着面纱的脸朝她转了过来,虽说屋内黑的看不见他物,但是心贵人眼中闪出的点点泪光却显得尤为清晰。
见心贵人有反应,莫离便道,“小容德,我们把心贵人扶到□□去吧。”
小容德有点为难,“莫姑娘,心贵人这样子着实不宜搬动。”
莫离当然明白小容德的意思,再看看床榻离此处的确相距甚远,便也不再勉强,转而对心贵人道:“心贵人,到底发生事了?”
“孩子,孩子没了,”她一手紧紧拽住莫离的裙角,“四郎,我们的孩子没了。”
这一次,莫离终于把话听得真真切切,而心贵人显然已经意识模糊,把她当成是夏定侯了。她呼吸着空气中久久没有消散的药味,再看看地上那滩不知名的液体,回头向小容德求证一个可怕的事实,“她说的孩子没了是什么意思?”
小容德艰难道:“奴才猜想是有人逼着心贵人喝下了药。您闻到的这味道,便是滑胎药,而且如此刺鼻,就说明是下了猛药的,意在一尸两命。”
她瞬时明白地上的液体是何物了,那便是从心贵人体内流出的那个未成形的孩子。想到自己刚才还踩在上面,她压抑了若久的恶心终于再也无法克制了,她快步跑到门口,“哗”的一声便吐了开来,直到吐到胃里空无一物,她还在不断的干呕。
“姑娘,奴才说了这……场面,您见不得的。”小容德道。
莫离擦拭嘴角,稳定心神,“无碍。她真的没得救了吗?”
“是,依奴才在药膳房行事多年的经验来看,心贵人这是滑胎后的血崩,女子不论生产还是小产,一旦血崩就注定无救了。”
魂断“玉舍宫”(二)
莫离绝望的叹了口气,重新走到心贵人身边,她握起心贵人冰凉的手,“心儿,孩子没了不要紧,我们还会有很多孩子的。”
那只冰凉的手亦加大了几分力道,原本就轻微的声音变得哽咽,“四郎……”
“你且安心睡吧,待到一觉醒来,就当这是场噩梦。四郎会带你离开这里的。”
“真的?我再也不用呆在此处了?我们再也不用过暗无天日的日子了?”
“是的,相信你的四郎。”
虽然隔着面纱,但是莫离还是能感到心贵人在微笑,那笑充满了憧憬。半晌,心贵人闭上了眼睛,看到四郎缓缓朝她走来,与她相携,带着她离开了这个将她囚禁的支离破碎的“玉舍宫”。
莫离缓缓抽出手,对着小容德道:“把她火化了吧。”
“火化?那岂不是挫骨扬灰?”
“将她的骨灰收好,去埋在夏国师的坟边,千万别被人发现。”
小容德恍然大悟,原来刚才莫离口中的四郎就是夏国师。
夏定侯是萧风逸下旨风光大葬的,不可能在他的坟边大肆挖掘另一具坟墓。若想让他们从此相守,唯有将心贵人的骨灰埋在他的边上。
莫离走出“玉舍宫”,她还是食言了,没能保住这个可怜的女人。试问谁有这么大的权力掌控别人的生死?除了萧风逸,恐再无他人。
她走在黑暗中,犹如一具幽魂。他怎么可以这样?当他怀抱着自己儿子的时候,可曾想过那个可怜的女子腹中孕育的也是一个小生命,他竟然可以一面展露慈父的爱意,一面却命人扼杀另一个女人腹中的孩子。他果然是做帝王的料,够冷酷,够无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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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漫漫,无绵;心戚戚,无痕。
莫离沉浸在宽大的浴桶之中,袅袅升起的的水汽蒙上了她的双眼,一时酸涩,分不清是水还是泪。
望着那件刚换下的衣裳,由于还来不及收拾,便暂且被搁置在了地上。裙摆处还留有沾染到的斑斑血迹,而那股令她胃里极度难受的味道似乎也一路从“玉舍宫”尾随而来。她忍不住又一阵恶心翻涌而来,立即捂住嘴巴干呕了两声。
伺候在旁的春雪见状,端来清水让她漱口。
冬雨轻声道:“奴婢去请太医,小姐这样莫不是有喜了吧?”
恰好进来收拾脏衣服的墨香听到后,嘟哝道:“不会的,小姐还是处子之身呢。”
春雪和冬雨吃惊的看着对方,脸上的神情一下子变得错综复杂。皇上已经不止一次的夜宿于“惊鸿殿”,但小姐至今都还是完璧,这实在令人匪夷所思。她们的皇上面对如此美人,竟然会毫不动念?这说到哪里都不会有人信的。但是墨香是莫离真正的贴身婢女,想来不会拿这种事情开玩笑。
莫离穿上干净的衣裳,疲惫的朝床榻一步步走去。她重重的倒在了温软的枕上,对着晃动的人影道:“你们全都出去,这里不需要你们伺候。”
决裂(一)
昏昏欲睡之际,她似乎又想到了什么事,对着门外大声道:“吩咐下去,把我刚才换下的那身衣服扔了,不要留着。”
头越发的沉重,想睡但是心贵人那张蒙有面纱的面孔时而在脑中浮现,而地上那滩腥臭的肉泥竟化身成一个小小的婴孩。凌乱间,心贵人抱着这个浑身是血的小东西,朝她走来,幽怨道:“你答应过四郎会救我的,为什么我们母子还是被人残害了?你为什么不救我们?”
那声音如鬼魅,时而悠远,时而近在咫尺,而心贵人夹杂着哭泣的声音更是让莫离浑身颤抖。她低呼一声,猛然从榻上惊坐起来,环顾漆黑的房内,安抚自己道:“是场梦魇而已。”喘息之余,抹去从额上顺势低落的汗滴。
这时门口响起了说话声。
“殿里为何不掌灯?”萧风逸心里疑惑,难不成莫离此刻不再殿里。
一直守候在门外的墨香道:“回皇上,小姐睡下了。”
萧风逸不免眉心微皱,“怎么这么早就睡了?”说着,就轻轻推门而入。
他走至榻前,尽管她面朝里而睡且屋内无一丝亮光,看不清她的样子,但不知为何,他还是立即就感受到了榻上人的异样。他伸手握住她的小手,炙热与冰凉,若似冰火两重天。
他轻轻将她的身子翻转过来,但是她却始终双目紧闭,不去看他。
“知道朕来了,为何还装睡?”
莫离不语,也不睁开眼睛。
“是生朕的气吗?朕知道你下午去过‘延禧宫’了,为何不进来,只放下贺礼就走了呢?”见她还只是静静的躺着,萧风逸更以为她是因为受了冷落而在耍小性子,禁不住俯下身子,摸索到她的双唇,轻轻啄了一口,“不要生气了,朕这几日也忙坏了。大皇子刚出生,总得多关心点,外加土布那边部落较多,朕也得制定出既顾全大局又能为朕所掌控的政策。所以,不要怪朕未顾及你,朕的心里一直有你。”
黑暗中,莫离冷冷的从他的掌心抽出手来,再度翻过身背对着萧风逸。这一举动让萧风逸着实意外,她向来明白事理,不会无端不悦,难道她知道了他即将要晋升月满盈?他不得不进一步解释,“满盈这次诞下皇儿有功,朕已经下旨晋升她为贵妃了。朕想过了,待到大皇子一过满月,朕就封你为贵人,虽说地位不高,但日后再慢慢晋升,绝不会让你的地位低于任何人。”
他呼出的热气直扑她的后颈,他慢慢和衣躺下,从身后将她紧扣在自己怀里。闻到她身上的芳香,萧风逸心神一振,手早已伸入了她单薄的衣内,“莫离,我们好像还有件事没有做完,那日午后只进行了一半。”
“原来皇上今夜前来,就是为了完成这件事?”这是她今晚说的第一句话,只是为何听上去冰冷的就如同她的身体一样?
萧风逸的脸贴上了她柔软的背脊,“当然不单是这个原因,还是朕对你的思念居多。”说着,他便开始解开自己的衣带。
决裂(二)
莫离突然坐了起来,冷声道:“皇上就没有什么事情要告诉莫离吗?”
萧风逸疑惑的转过身来,该说的他都说了,该赔不是的他也赔了,“莫离,你今夜到底怎么了?”
他竟然到现在也没有把心贵人的事告诉她的意思,“玉舍宫”所见的一幕幕再次□□,悲凉的让她无法直视眼前的人,“原来两条人命在皇上的眼里是这般微不足道。”
萧风逸原本温情的双目浮现一丝冷厉,她知道了,她竟然这么快就知道了。
“皇上怎么不说话?是觉得这两条人命太卑贱,根本不值得一提,还是觉得扼杀了一个手无寸铁的孕中女子实属卑劣,所以羞于启齿呢?”
“莫离,”萧风逸不自觉的提高了声音,她怎么可以用“卑劣”来形容他?但是再怎么心有不悦,他还是没有对她动怒,只是再次放低了声音道:“很多事情并非你所想的那么简单,朕不能留下那个孩子作为活口。朕知道你答应了夏定侯要保心贵人安全,所以朕只是让人送了滑胎药,孩子是注定不能留的,但是心贵人能否保住性命,就看她的运气了。”
“这么说,莫离还要感激皇上心存仁慈咯?”莫离小拳紧握,隐忍了一个晚上终于爆发了,“心贵人不过一介女流,自己尚已被毁容,在宫中也无任何势力可言,皇上只需将她送出皇宫,有多远走多远,她又有何能力力挽狂澜呢?”
“世事难料!萧风远当年若是杀了朕,今朝就不会被朕夺回皇位。所谓斩草除根,岂能因为一时之仁埋下祸害呢?”
“心贵人不一样,她本就无依无靠,腹中的孩子便是唯一,她求的不过是留有一命。既然不能与心爱的人相守一生,能保住他留下的血脉就是她存于世上的理由。”
“朝堂上夏定侯的势力和余党不少,难保他与心贵人的事没有第三个人知道。一旦被人察觉心贵人有孕在身,他们岂会放过这么好的棋子?莫离,我们不要再争吵了,先前为了世清,现在又为了心贵人,朕真的累了!”
累?她也觉得累!从恢复女子身份起,从面对他的女人们起,从知道他瞒下世清,从见到他在“延禧宫”抱着孩子,从见到垂死的心贵人起,她已是身心疲惫。
“皇上知道莫离看到心贵人时的感觉吗?她躺在冰凉的地上,无人问津,血不断从身下流出。她知道孩子没了,但是却无能为力,莫离甚至不敢想象她内心的绝望以及不甘。同为女子,莫离实在无法做到无动于衷。只是不知道皇上在怀抱大皇子时,有没有为心贵人腹中那个都没有成形的孩子有所惦念呢?”
“你这么说是想让朕觉得内疚吗?”萧风逸从榻上站起身来,“朕是一国之君,心怀的是整个天下,朕不可能每件事都做得尽如人意,但是必须确保万无一失,这么说你可明白?”
玉婉的恨意(一)
“一国之君,心怀天下,万无一失。”莫离冷笑的点头,“连两条人命都不愿放过,皇上这一国之君做得的确让人敬佩。”
萧风逸额间青筋骤现,“朕知道你心中难过,你暂且好生休息,朕过几日再来。”
“皇上慢走,不送了。”莫离不咸不淡的说道。
萧风逸脚下一顿,虽有怒气,但还是被心中的无奈所盖过,他与她何时才能真正执手相牵?
莫离躺在黑暗中,无法合眼。突然窗外一道白光,随即响起了雷声,雨就这样铺天盖地的下了起来。她披上外衣走到窗前,雨如直线,密布在整个空气中。莫离深深叹了口气,但愿这天降水能洗刷心贵人的怨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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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后,原本就才修葺国的皇宫,经过连日的雨水冲刷,显得更为光辉灿烂。
玉婉站在皇宫东侧一处不起眼的别院前,细细打量着。自那日午后,她偶然听到怀汐和莫离的对话,知道世清有可能就在宫中之后,她便派人四处打探。终于得知,有个蓝眼的土布男子被囚禁于某座院落里。那男子是前土布太子的随从,但是皇上待他的态度却十分奇怪,不但不下令斩杀,反而好生安顿,衣食住行样样不怠慢。得知如此,玉婉心中对此人的身份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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