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上不好惹- 第6部分

沐晞夜神情冷淡地低头看向这个小小的孩子。

宫女太监们跪了一地，低着头战战兢兢地不敢说话。

完颜菱翻翻白眼，也不去拉念儿，扭着头只当没看见沐晞夜。

“王上恕罪，王上恕罪。”云妗还未反应过来，明珠就已经飞奔到沐晞夜眼前，用力拉过念儿，按着念儿跪下，伏在地上不停告罪。

念儿不知道闯了祸，自己解下蒙眼的布，无辜地抬头看向眼前的人。

或许真有所谓父子天性，其他人见沐晞夜面无表情的模样都畏惧地不敢出声，念儿却丝毫不觉害怕：“叔叔，念儿不是故意的，叔叔不要怪娘亲。”

若不是被明珠按着，只怕念儿还要上前拽住沐晞夜的衣袖撒撒娇。

听念儿叫沐晞夜叔叔，明珠忙不迭地抬手捂住念儿的嘴，周围跪着的宫女太监们更是缩紧了身子，大气都不敢出。

沐晞夜皱皱眉，不理会念儿与明珠，反而绕开他们直直走向站在亭子里不愿靠近的云妗。

完颜菱故意走到阶前挡住沐晞夜的去路，“师兄可有事要吩咐我？若没有，我倒有事要请求师兄你。”

“何事？”沐晞夜的语气不甚好，眉峰紧锁。

“也不是什么大事。”完颜菱眯起眼笑，十分无害的模样，“就是想请师兄你最近都离嫂嫂远一点。”

沐晞夜一怔，同样眯起眼看了看完颜菱背后低头不语的云妗：“你的意思？”

“才吩咐人给嫂嫂喝药，这会儿又若无其事地出现在嫂嫂面前。是个人就会不舒服吧？嫂嫂是很能忍气吞声了，可不代表不会难过。”完颜菱觑着沐晞夜不善的脸色，雷打不动地站在原地不肯让开。

沐晞夜抿唇，突然出掌拍向完颜菱左肩。

沐晞夜的本意不过是想逼开完颜菱，但见完颜菱丝毫不惧地站着不动，不由发了狠，真正用上不弱的内劲。

云妗慌了神，急急上前拉开完颜菱，沐晞夜这一掌不偏不倚地拍在她身上。

“嫂嫂，你没事吧？”完颜菱慌忙伸手想要扶住向后倒的云妗，沐晞夜却先她一步将云妗搂进怀中。

“宣御医。”沐晞夜扔下话，狠狠瞪完颜菱一眼，横抱起云妗腾身向漪云宫去。

完颜菱眨眨眼，嘴角蓦然勾起莫名的笑容。

明珠恰巧抬头看见，又立即掩饰地垂下眼眸。

刚才的对话，完颜菱和沐晞夜都没有刻意避忌，给云妗喝的什么药，她心里很清楚。

无怪她多心，在这个人人都带着面具的王宫里，完颜菱刚才的行为实在有些刻意。现在的反应又太过奇怪。

明珠思量，待找到机会一定要提醒云妗小心身边人。权当是对云妗保护他们母子的谢意。

☆、危机暗藏（3）

虽然猝不及防，但沐晞夜总算是在最后关头收回些许内力，因而云妗受的伤并不重。

御医仔细把过脉后开了些活血化瘀的药，又嘱咐云妗好生休息，就向沐晞夜和云妗告退。

沐晞夜坐在床边看着云妗，随意挥了挥手示意宫人们自行离开。

云妗自始至终都低着头，如同一个木偶一般听凭御医摆布。

此时御医和宫女太监都退了下去，云妗蹙蹙眉，稍稍往床的里侧挪了挪。

沐晞夜并不多话，不由分说地抬手将有些排斥的云妗捞进怀里，一只手去解云妗的衣衫。

云妗身子一僵，漂亮的远山眉蹙得更紧。

“只是看看你的伤。”沐晞夜动作没停，口中轻轻说着安抚云妗的话。

衣服件件剥落，云妗白皙的左肩上一个青紫的掌印赫然印入沐晞夜眼中。

沐晞夜脸上闪过一丝心疼，指尖轻触那处青紫。云妗吃疼地缩缩身子。

“抱歉。”沐晞夜搂紧云妗，下巴抵在云妗头顶，低低开口。

沐晞夜的声音实在模糊，云妗听得并不真切，她此时也无力去计较这些。或许过阵子她就能接受，但此刻的她只想远离沐晞夜。

沐晞夜叹口气，将云妗拉开些，认真看着云妗的眼睛：“妗，我无意伤害你。只是有些事，你需要给我时间。”

云妗眼神微微波动，直至此时，她才真正将眼前的沐晞夜和心中的那道身影重合起来。

印象中那个人，就总是这样与她说话，然后她就会毫不犹豫地相信他说的每句话。只是这次还能相信么？云妗咬咬唇，不确定地看着沐晞夜。

“妗，你要信我。”沐晞夜扶着云妗的双肩，语声坚定。

相信吧，再信一次吧。有个声音在云妗心里回荡。许久，云妗终于点头。

沐晞夜眼中闪现出笑意，蜻蜓点水地吻过云妗的眉眼，重又将云妗抱回怀中。

云妗乖乖伏在沐晞夜心口，听着沐晞夜胸腔里有力的心跳声，心渐渐安定，心中唯一的一点疑虑就此烟消云散。

时间静静流淌，两人相互依偎许久。沐晞夜磁性的嗓音突然响起：“妗，你有没有想过去找你的父母？”

云妗摇摇头，眼神黯淡：“爹娘早就已经去世了。”

沐晞夜搂着云妗的手一紧，又听云妗接着道：“奶奶告诉我，我出生不久家里就发生火灾，爹将我和奶奶救了出来，又回身去救体弱的娘亲，最终却和娘亲一同葬身在火海里。

奶奶带着我四处流浪，以乞讨为生。在我五岁那年也病倒了，可我们没有钱治病。那个时候我很害怕，晚上都不敢睡，生怕第二天睁开眼奶奶就不在了。

奶奶总是说妗儿还这么小，要是我走了，你可怎么办呢？然后就依照偏方自己找些草药来吃。这么硬挺着过了一年，奶奶终于还是去了。”

云妗转头将脸埋进沐晞夜胸膛，声音闷闷地传出：“我不小心被牙婆看中，若不是碰上公主，如今都不知会在哪个勾栏院里挂牌。”

沐晞夜紧绷的眼神慢慢松懈，紧了紧抱着云妗的手，凑到云妗耳边轻声安慰。

☆、危机暗藏（4）

云妗哭了许久，终于倦极睡去。

沐晞夜小心将她放回床榻，仔细掖好被角，起身打算回御书房批阅奏章。

才走出内殿，就见完颜菱斜靠在廊柱上，双手交叠放在脑后，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沐晞夜冷哼一声，只当未见。

“我说师兄，我好歹帮了你，要不然你哪能这么快哄得嫂嫂宽心。你怎么连句谢都不说，居然还瞪我。真是没良心。”完颜菱唉声叹气地摇头，亦步亦趋地跟着沐晞夜。

“伤了妗，功过相抵。”

“怎么这样？嫂嫂又不是我打伤的！”完颜菱哀嚎。

“再不去做事，罚。”沐晞夜冷声。

“死没良心的，哼！”完颜菱跺脚低咒，赶在沐晞夜说出惩罚之前一溜烟消失在走廊深处。

云妗一夜没睡，又受了伤，好不容易睡着，自是一觉睡到傍晚。

明珠抱着睡得正香的念儿坐在床边守着，见云妗醒来连忙起身。

云妗坐起身靠在床栏上，示意明珠坐下：“坐着吧。不要弄醒了念儿。”

明珠谢了恩，坐回原先的位置，习惯性地低着头，也不说话。

云妗仔细看看明珠犹犹豫豫的神情，柔声鼓励：“特意在这里等我，是有事与我说么？无妨的，尽管说便是。”

“奴婢……奴婢只是想告诉娘娘，要小心完颜郡主。”明珠张张口，终于横下心抬头坚定地看向云妗，“早上郡主似乎是故意惹恼王上。”

云妗一愣，回想起上午完颜菱与沐晞夜发生争执的情形，轻声笑道：“没事的，菱不过是为我抱不平。”

“你来提醒我，我知你是为我好，我很开心。明珠，我并没有把你当下人，以后你不要再自称奴婢了。你我姐妹相称就好。”云妗抬手揉着念儿的脑袋，“何况念儿到底是王子，我这声姐姐，你当得起。”

（文？）“奴婢不敢，奴婢是罪人。奴婢只求娘娘，今后奴婢若是出了事，求娘娘替奴婢照顾好念儿。”明珠埋着头，声音有些哽咽。

（人？）“你好好呆在漪云宫里，能出什么事？不要胡思乱想。”云妗拍拍明珠的肩，宽慰。

（书？）明珠用力搂紧怀里的念儿，起身跪倒云妗床前：“求娘娘答应奴婢。”

（屋？）“你这是做什么？我应你便是，快起来。”云妗蹙蹙眉，伸手去拉明珠，仔细观察明珠的脸色，直觉有什么不对，一时又想不出。

“谢娘娘大恩，奴婢永世不敢忘。”虽然云妗伸手来拉，但明珠还是执意磕了头，一向畏缩的眼中蓦然透出决绝的光芒。

“明珠，到底发生何事？”云妗的声音抬高了些，双眼直直地看着明珠的脸。

明珠一改平时的胆小懦弱，镇定地摇头：“没什么事。娘娘放心，不管奴婢做什么，都不会连累娘娘。”

明珠信誓旦旦的模样，云妗心中更加不安。

只是明珠不愿说，她也无法，只得努力劝解明珠：“念儿还小，他离不开你。明珠，事情的解决办法很多，并不是只有一条路可以走。”

明珠不答话，只一眨不眨地看着念儿熟睡的脸。

云妗知道，明珠终究没把她的话听进去。

☆、一波未平（1）

阳春三月，正是赏花的好时节。

沐晞夜连日来夜夜留宿漪云宫，虽然每晚不过是单纯地与云妗相拥而眠，但在外人眼里却另有一番意味。憋闷月余，终于有人坐不住。

云妗一早醒来就接到睿妃的帖子，说是御花园里的花都开了，邀请云妗一同赏花。

云妗不好回绝。原以为不过就她与睿妃两人，到得御花园才知竟是一桌。［517z小说网·。517z。］

沐晞夜的妃嫔不多，统共不过睿妃与云妗两个，另外倒是有四个没名分的侍妾。按说那些侍妾是没资格与她们同坐的，何况连太后也在。

然而今天却破了例。

太后自然坐在首位。右手边坐了睿妃，左手边的位子空着，想来应当是留给云妗的。睿妃与云妗的下首各坐了两个侍妾，云妗去接明珠那ri就都已见过。

云妗垂下眸，恭敬地给太后请了安，又与睿妃打过招呼，这才坐到留给她的位子上。

都说宴无好宴。云妗知道，今天这顿赏花宴，她大约是吃不安稳了。

“妹妹整日呆在漪云宫里，也不出来走动走动，姐姐我都许久没看见妹妹你了，怪想念的。”睿妃放下端着的茶杯，抬起手掖掖嘴角，笑看着云妗。

云妗向睿妃点点头，浅笑：“菱经常不见影踪，我孤身一人也就不愿走动了。若姐姐不嫌弃，今后我常去你那儿串串门子，可好？”

睿妃拍拍手，脸上的笑容加深了些，很是高兴的样子：“好呀，妹妹可要说话算话。我可是在馨兰宫里候着妹妹了。”

云妗勾勾嘴角，不置可否。

“哀家听说妗儿将石院里的明珠母子接到了漪云宫里，这是为何？”太后不解地看着云妗，眼底深处有云妗读不懂的光芒。

“臣妾觉得与那个叫念儿的孩子投缘，念儿又不愿离开母亲，所以臣妾只好求了王上，将他们母子一同接到宫里。”云妗只说喜欢念儿，对念儿的身份决口不提。

“哦？如此看来，那孩子必定乖巧了。下次记得带到凰羽宫里给哀家瞧瞧。”太后说着，眼睛扫过下首坐着的睿妃以及一众侍妾，突然叹气，“哀家一直盼着抱孙子，可晞儿却……唉，不提了。”

太后摇摇头，忽而又眼光灼灼地看着云妗：“最近晞儿一直留宿在你那儿。哀家遣人去问过，那种药除了二月月初用过一次，再没动用过。妗儿这些ri子来可有觉得身子有什么不同么？”

云妗眸光一黯，微微摇头，一时不知该如何回话。

太后问话时，睿妃一直看着云妗，此时见云妗摇头，不禁松了口气。

“呵呵，这不过才月余，待再过上十天半月，妹妹大概就要遣人向太后娘娘您报喜啦。”睿妃笑着安慰太后，继而又为难地看看那四个侍妾。

“这些年，我的心也淡了，偶尔能在太后娘娘您那儿看到王上，也就满足了。只是苦了这些姐妹，都两年没见过王上的面了。我怕她们憋在院里难受，因此今天自作主张地把她们都叫上了，还请太后娘娘不要怪罪。”

“无妨，人多也热闹些。”太后说着，一一打量起四个侍妾，“都是娇花，晞儿也真忍心。”

☆、一波未平（2）

“妗儿你也劝劝晞儿。近两年不近女色便罢了。既然如今破了例，可不能再冷落下谁。这些都是跟着他的老人，该给名分的也都别再耽搁了。”太后的声音波澜不惊，却令人觉得如芒在背。

云妗低低埋着头，纵使千般不愿，也不得不点头应承：“是，臣妾……会劝王上的。”

“呵呵，妹妹真是通透人儿。”睿妃捂着嘴笑，眼神不温不火地扫视四个侍妾，“都听见了？还不快谢谢云妃娘娘。”

睿妃的话音一落，侍妾们都站了起来，恭敬地向着云妗行礼，口中道着“谢云妃娘娘恩典”之类的话。

云妗强笑着叫起她们，更加没了赏花的心思，心不在焉地应付睿妃和太后，心中一直在想这些话该不该说给沐晞夜听，他听了会是怎样的反应。

私心里云妗总希望沐晞夜能坚定地告诉她：他和那些帝王不一样。

然而云妗终是要失望了。

还没等她将太后的这番话转达给沐晞夜，沐晞夜先在睿妃的馨兰宫里留了宿。

那一晚，云妗独自抱着被子枯坐到天明。

第二天一早，沐晞夜又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册封曾在石院前被完颜菱吓得不停求饶的侍妾聂倩儿为美人，赐住芳华殿。

芳华殿同样位于王宫的东北方向上，与云妗的漪云宫极为接近。

晚间，云妗眼睁睁看着沐晞夜走进芳华殿。

天空飘洒着细密的小雨。纤纤上前给云妗撑起伞，却被云妗推开。

看着云妗雕塑般站在阶上淋雨，纤纤满心心疼：“娘娘，不早了，早些歇着吧。”

云妗摇头，眺望着芳华殿的方向：“我想再站会儿，纤纤你先去睡吧。”

“那您进殿来，不要站在雨里，要生病的。”纤纤不死心地继续劝说。

“无妨的。”云妗执意站在雨里，单薄的身子透出一股自暴自弃的味道。

“娘娘……”纤纤张张口，到底不知该说什么，只得陪着云妗一同淋雨。

早春的雨，细细密密，落地无声，寒凉入骨。

云妗没有运功抵御，不过半个时辰便冻得唇色青白。

完颜菱外出归来见着了，不由分说地把云妗拖进内殿，吩咐纤纤准备温水给云妗细细洗了身子。

帮云妗裹紧被子，完颜菱这才搬了椅子坐到床边看着云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