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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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死团- 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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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蓝子的耳朵仿佛只装在胡二嫂的口袋里,丈夫的话她一句也没听见,她嘴直撇,头直摇,

  向观众冷笑道,“嘿,我的模样是没你的模样俊,可我的老板他偏爱我这副丑模样,偏不爱

  你那俊模样,你贴他一仟块钱他都不要,拣块泥巴把你盖着………”人群吃吃在笑,来福小顺子

  小三子几个相逗着笑话跑开了,西门玉见他们往这儿跑,便慌忙从草堆旁边走了出来,心里

  念念不舍的,可又实在不好意思再看了,只得跟着他们散去。 

  犹如吃饭只吃了个半饱,西门玉在屋里急撩撩地难受,到底忍不住,又跑到门旁侧耳

  远听,直到骂声渐渐平息,西门玉这才安心下来。他一边煮饭一边回味着刚才的场景,她们

  这吵了半天究经是为什么事,一句也没听明白,似乎她俩并不是在为某件事争理,而是在讨

  论哪个以前当过婊子哪个现在没人要,趁现在收工没事时,请双方的丈夫作证,来个澄清、

  解决,不觉嘿地一笑,真是得味,吵架就是要以理征人,说得对方心服口服、低头惭愧,或

  雄辩狡辩,驳得对方瞠目结舌、哑口无言,怎么能东拉西扯,什么四两棉花纺纺,撒泡尿照

  ………哎?自已这么热心于她们的吵架,不也正是这些个俗言烂语吗,如果她们来个斩钉截铁的

  振振有词,自已还去看吗,管别人的理长理短呢,西门玉一惊,他感到自已很猥陋,怎么专

  喜欢听这些污言烂语呢,锅洞里火头向外一窜,他往后一缩,来福他们也是喜欢听,可他们

  是喜喜发笑地听,自已好象并不单是觉得好笑才听,好象是………却又明状不出,但总觉得是与

  他们有点不一样,隐隐地,一缕淡淡的迷茫在眼前漫延,他想不下去了。 

  饭好了,把白菜炒炒,站在锅台边把三碗饭吃下肚,又铲块锅巴嚼嚼,不觉天就黑了,

  点上油灯,洗洗锅洗洗脸洗洗脚,凳子上坐着,望着灯火,黄黄的灯火一跳一跳着,掏一支

  烟就着灯火点着,抽着,又点一支,胸口好闷,便吹灭灯,上了床。翻着身,又翻着身,浑

  身好不自在,又爬着身,又仰着身,急了一身汗,把裤头脱了,又翻身,头一偏,鼻子嘴正

  好碰着胳肢窝,一股浓烈的馊香气,他忙使劲地吸着,鼻子嘴在菀郁的胳窝毛里磨擦着,好

  快活,又掉过头去对着另一边胳肢窝,又从胳肢窝移到胳膊,又到腿,又到脚,好快活,身

  上散散地松扬,便坐起来,我的胳肢窝怎么这么好闻,到现在还没有发现,我的胳窝毛好浓,

  便跳下床,点上灯,举起胳膊,对胳肢窝里看着,毛儿浓浓,毛儿曲曲,看看肩膀,宽宽厚

  厚,把嘴在上面揉着,胳膊也好看,粗粗浑浑,绒绒的细毛盛盛宛朦,脸在上面揉着,胸脯

  哪,好富实,只恨脖子短,嘴不能贴上去,摸摸后背,也好富奘圆实,更恨脖子短,不

  能翻过去,屁股茂茂,好肥软,两手在上面捏着,腰儿也好肥软,小肚子也好肥软,肚脐儿

  凹凹,毛儿柔柔,毛儿厚厚,鸟儿柔柔,鸟儿厚厚,把头向下曲着,恨恨着脖子,两手在上

  面翻旋,往后一捋,鸟头翻了出来,红鲜鲜,把手送到嘴上,骚骚的,又揉揉,又闻闻,鸟

  儿耎耎,鸟儿硬硬,又耎耎,又硬硬,两大腿把鸟儿夹着,放开,大腿好粗,手儿捏着,脸

  儿贴着,好好闻,倒到地下,曲着身儿滚着,翻着,翻着,滚着,慢慢地站走来,凑到灯前,

  把身儿照照 ,我好美啊,我怎么就长得这么美啊,各处都这么顺我眼,我要是能脱壳就好

  了,我一定天天把这个我紧紧地抱在怀里,好快活啊,屁股再肥一些就更好了,鸟儿再长一

  些就更更好了,心儿火火,把门开开,一轮满月晶天朤地,扭着屁股,握着鸟儿,跳进白光

  里,奔跑着,旋跃着,站立着。仰起头,闭着眼,浑身上下抚摸着,身儿光光,身儿白白,

  清溜极了。慢慢地进了屋,爬上床,一动不动了。 

  “麻叔,这样的天到晒太阳啦。”“哎,晒着好过咧,你也来晒晒。”麻叔两手在袖子里

  拢着,笑着答道,西门玉却见麻叔笑着的麻脸里漾漾着圈圈哀涩,便向墙边站住,“我才把

  冬花菜浇了点粪,你那块的扁豆好肥了,扁豆吃着不怎样,看着真爱人。”“扁豆就是肯结,

  到时候把它全部摘下来煮煮晒晒,到冬天里蒸着吃好吃的很。”“下个月就立冬了。”“哪要等

  到下个月,今年比去年早,我都看了,二十五就立冬,唉,立了冬,过了冬至,人的阳气才

  能上升。”麻叔把头低着,看着自已的脚,西门玉眼一漫,麻叔低着的头里波波着寒寒凄凉,

  他好单薄啊,他和自已一样,是一个人,他一定好冷,干完活,吃完饭,一个人在屋里他会

  干些什么呢,和自已一样东扯葫芦西扯瓜地瞎想,他还会………西门玉只觉好凉,“你怎么不穿

  袄子。”

  “现在穿棉袄人家不笑话,………唉,老弟啊,下次投胎,我能投到象你这个样子就好了,

  你现在是暂时的,你会有好日子过的。”西门玉感到麻叔的声音里含有悠长的酸苦,“这些年

  来,你不也是过过来了吗。”“过过来是过过来了,可是………”麻叔停住口,他抬起头,两颗深

  凹的小眼睛看着西门玉,随又低了下去。满天的阳光里晃动着切切荒瑟。“不早了,我回去

  煮饭了,你今天就到我那儿吃罢。”“不了,我昨天还剩着饭,我来把它热热就行了。”麻叔

  低低着回家去着,望着麻叔扭扭的背影,西门玉低低地回来了。

  烧锅,热饭,饭好了,吃了几口,却吃不下去,我这是怎么了,怎么老是想着他,他

  不是和原来一样吗,怎么又是近来不一样了呢,经常早上不上工,不上工大概是他晚上睡得

  晚,早上起不起来,可他也并没有什么事啊,晚上怎么会睡得晚呢,也许他晚上睡不着,早

  上睡得着,可他晚上为什么睡不着呢,他近来说话还老是唉声叹气的,自已说话不也是常常

  唉声叹气的吗,可那是和他在一起的时候,和别人可没有,他不也是和自已说话时才这样长

  吁短叹的吗,我看他和别人也没有过啊。反反复复,麻叔那粗糙单凉的影子老在锅前门前晃

  悠,西门玉总觉着麻叔在苦,在好苦,而且与自已有牵连,隐隐地,麻叔的苦是他给的,漫

  藤绕茎,不久自已就要和他一样了,慌慌的,满眼的枯白,随又觉得这毫无道理,他是他,

  我是我,我怎么漫他,他怎么绕我,况且他就一定是自已所想的那样的白凉,谁知道他关起

  门来的日子是个怎样的日子呢,也许还火火红红呢,怎么可能呢,我是一个人,他是一个人,

  我不红,他会红吗,他好苦啊,他好苦啊。

  好多天里,西门玉一直都是麻叔麻叔的,麻叔歪扭的身子,麻叔长长的唉叹。渐渐

  地,西门玉觉着自已也在歪扭也在唉叹,好单薄好飘摇,好想家,好想母亲,于是在一天里,

  西门玉一把锁把门锁了,回家去了。可一到家,那种想象中的家形母容一下子又清淡了,淡

  如水,他努力向母亲说着话儿,但说出口的仍是少许。没过几天他就又回来了。回来之后,

  他却意外地心安了,没事时,他就上堤上去看河水,看天空,看清清河水里的天空,那水下

  游溢斑谰的彩云,仿佛又是一洞天地,西门玉常常把自已揉进那云水里,想象着那虚弥、荡

  逝、摇缪的故事。河水流淌着,彩云流淌着。 

  “嘿嘿,等你小子娶了老婆你就知道了。”栓柱在屋上接过来福甩出的草把,递一捆

  给麻叔,朝下朗声笑说着,随即,来福也哈哈着,麻叔也无声地张咧着嘴。西门玉从塘边洗

  衣回来,路过栓柱家门口,听见这样的说笑,不觉也跟着不出声地笑了,他站住了,他觉得

  这儿的人上屋草好好看,一捆一捆的稻草在他们手中这么一插那么一插,不一会儿,便全部

  溶进旧草中了,新旧相间,平平展展,麻叔忽抬头,看见西门玉便点头微微一笑,来福捆着

  手中的草把,向西门玉说道,“哎,你想学啊。”栓柱直起腰,忙笑喊道,“西门玉,请不如

  巧了,能不能来帮帮忙,中午就在我家吃饭,你也省得烧火,你就在下面帮来福捋捋草把就

  行了。”大蓝子从屋里奔了出来,“大兄弟,难为你了,要不他们三个到晚恐怕干不完,等会

  儿就在这儿吃饭,饭后你还去上工,不耽误你工分。”西门玉听了,反而不好意思起来,这

  到象三分帮忙,七分吃饭,便忙说,“行,行,我也不上工了,帮你们干完,我去把衣服晒

  了就来。”栓柱大蓝子又说了些谢话。

  西门玉端脸盆往回走,背后传来来福的喊叫,“哎,大麻子,你下来,我俩换换,我

  手都捋酸了,正好你和西门玉在一块儿说得来话………”,西门玉在屋门口把衣服一件件晒了,

  又去和队长打了个招呼,便朝这边来了,远远地,他听到大蓝子在嚷道,“放你家汪银花屁,

  你小子亏是个男的,要是女的呀,一定是个婊子精。”“嘿嘿嘿。”“嘻嘻,那家家天天不成了

  打场了,你说,哪个男子不喜欢婊子精的,还有我们猴子喝水啊。”是胡二嫂,她和大蓝子

  站在一块儿,一边纳着鞋底子,一边高声叫道,“怕什么,他要是勾引咱们的老板,咱们合

  伙起来把他撕成八块,看他还当婊子不当婊子。”

  咦,她们俩什么时候又这么火热了,前天见她俩在塘边洗菜时,还彼此不讲话呢,难

  道就是现在这婊子婊子的好起来了,哦,婊子真魔幻,婊子真灿烂,听说婊子就是和男人睡

  过觉,那她们不都和男人睡过觉吗,哦,怪不得她们这么热心于婊子婊子的,原来她们彼此

  都是婊子,是在谈自已,是在陶醉………“晒好啦,真难为你喔。”大蓝子迎上来,笑嘻嘻地递

  上一支烟给西门玉,又给了麻叔,把剩下的扔到屋上,“你们要说我就说我,别扯上人家好

  不好。”来福接过烟,冲下笑道,胡二嫂接口道,“哟,还没进门呢,倒护上啦,将来一定是

  个端洗屁股水的,………哎,她长得怎么样,比咱们的大蓝子胜不胜。”栓柱说,“比你们俩个都

  胜。”

  胡二嫂尖声一抛,“去你的,拿我比什么,我都老了。”大蓝子紧跟道,“你哪儿老呀,

  腿象花腔藕似的,我不知道? 哎,你知道不知道,赵庄那个大牛子,就是人称脚大手大那

  ………那个大的赵三大,经人说,到底找到一个啦,是个新寡妇,听说还不丑呢,来了几次,前

  一阵子来了,刚巧家里人都不在家,俩人在屋里说着说着就………嘿,就上床了,可巧他弟媳妇

  回来取东西,听见屋里有嘿嘿的声音,就蹑手蹑脚地细听了起来,只听见一个喘吁吁地说,

  你真是名不虚传,一个哼哧哼哧地说,你怎么这么软呀,我的天呀,我在哪儿呀,我的肉呀,

  我的………”西门玉听着感觉好不好意思,忙转身把抽出的草递给麻叔,麻叔接过草,脸面很不

  自然地扭动着,随蹲了下去,西门门便绕到草后面捋去了,“嘿嘿,这一下赵三大有用武之

  地了,再不要一到晚上就出去瞎忙呼了。”“嘻嘻,哎哟!”“哎哟!”一声惊呼,西门玉随从

  草堆后跑了出来,只见麻叔坐倒在地下,一只胳膊淌着鲜血,他吓了一跳,大家都惊叫起来,

  来福说,“我胳膊肘一拐,把烟囱上的一块砖头碰了下来,我看下面没人,所以就没喊,哪

  知道他却蹲在这里。”大家七手八脚地看着麻叔的胳膊,抬起,弯着,骨头没伤,是侧边挨

  了一些皮,又都庆幸,说麻叔是好人,好人不会受难的,但活是不能干了,大蓝子胡二嫂找

  了些布条把麻叔那流血的胳膊包扎了,然后几个人把麻叔送回家去了。 

  从大蓝子家出来,天已浓黑了,一阵风吹来,西门玉不觉一阵的寒冷,他想到了麻叔,

  今天要不是自已在呆看,麻叔是不会吃这亏的,来福怎么想起来和他换位儿呢,刚才大蓝子

  送去了饭菜,现在就一个人躺着,西门玉不觉两腿就向麻叔踏去了。见西门玉推门而进,麻

  叔忙从床上翘起半个身,“你快躺着。”“不要紧,她才送给我吃过了。”麻叔把上衣穿好,坐

  了,西门玉坐到凳子上,“今天都怪我。”麻叔笑说,“怎么怪到你呢。”停了停,他收住了笑,

  低下头说,“要是把它们都砸断了就好了,我真希望把它们都断掉。”声音哽咽着,西门玉讶

  然地望着麻叔那半坐的弓背低首的身影,只感到他的身子里有许多苍凉,整个的两间屋子都

  好苍凉,他的心也有许多说不出的悲凉了。

  他真想坐过去把自已的手握着麻叔的手,给他一些温暖,可又实在不好意思,只是把

  凳子往床边挪了挪,想了想,说,“明天你别上工了,歇两天,也别煮,饭就在我那儿吃。”

  麻叔抬起头,说,“不要紧的,其实现在就能动了,唉………”他长长地吁了口气,又低下了头,

  倏地,他一动身子下了床,又是拿烟,又是倒茶,西门玉忙拦住,叫他快回去躺下,西门玉

  掏出烟递给他一支,自已在灯里燃着,“拴柱家今天搞的菜真不少,我吃着都有点不好意思,

  看样子,他们家的日子过得还是不错的,他们俩都会说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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