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瞎说。”她对她这种教人的态度十分不满意,“那魁梧怎么不念斗梧?”
这人真是能对付。“你还没说季风知不知道你们的事儿呢。”
“唉呀……什么事什么事!关他屁事!你管他知不知道呢!”她被问烦了,一顿乱吼之后翻个身不理人。
丛家家无语。
从杨毅亲口向丛家承认她和于一属“早恋”关系之后,很长一段时间,季风并没有察觉这件事。要说有些事也并不是因为迟钝才没发现,往往是心理上没准备或潜意识里认为不可能,换句话说:没往这方向想过。他觉得于一对杨毅好很自然,就像他自己对她也比对别人好,这跟搞对象扯不上边儿。杨毅特别黏于一也没什么奇怪的,这丫头打小黏人,天生就本事让人明明反对她的鬼点子,最后却还是任由她胡来甚至参与其中。
别说季风,就连丛家也很怀疑杨毅究竟知不知道恋爱是啥意思就认了。两个问题儿章的相处怎么看也跟“恋人”这种字眼有出入,说是战友还差不多。杨毅还是跟以前一样分不清男女地打闹,拔人气门芯砸人玻璃,跟方昕她们指桑骂槐唇枪舌箭,全然不具恋爱中小女生该有的任何气质,罢了,孩子太小。丛家自认自己大概也不知道女生在恋爱中该是什么模样,起码不会像杨毅那样。于一也不正常,由着自己的宠物撒野,有时还给她出招,虽然也老是骂她,对她的作法想法嗤之以鼻,结果还是会满足她的各种要求。这种放牛吃草的纵容只会让天性飞扬跋扈的杨毅更加肆无忌惮,恨不得整个人横过来走。
然而似乎也没什么人对此感到奇怪。
奇怪的是,不知道由于多吃青菜摄取了足量维生素,还是骨骺到了生长突增期,初潮后的第五个月,初二下半学期开学体检中,杨毅的身高竟然飙至一米五以上。她本人听到数字大受刺激,腰杆挺了又挺,一劲儿让四眼儿大娘看精确些。
校医压着她的头发,在体检表上写下:154。7cm。
杨毅兴奋的手舞足蹈,以至于在测肺活量时屡屡喷笑,最后随便让医生写了个数。
“一百五十四点七公分!”回到班级,杨毅坐在桌子上得意地向丛家挥动体检报告,一遍又一遍地念,一遍又一遍欣喜地叹气。
丛家一把抢过那张纸,真想一拳给她再闷回一米四那档儿去。
“别整坏了。”杨毅稀罕巴察地收回来,“要拿回家给我妈看呢。比去年同期增长,八——公——分!”可喜可贺啊,普天同庆啊,她跷着腿摇头晃脑,饼干渣子掉了满地。
白玉边扫边骂:“杨毅你嘴漏啊?”条帚敲敲她的两条小细腿,“闪开。”
“态度好点儿!”杨毅乖乖地移开腿,心情颇好地给他伴唱着劳动最光荣,不忘吩咐:“书桌膛里废纸一着收拾了。”
“我该你的呀?”白玉依言扫走垃圾的同时没好声地数落。
“你有点运动家精神,这么大的人了!”跟她比五子连珠,输了的打扫两人座位卫生。还有像她的同桌这么呆的吗?比一次输一次却还是一次一次接着比的。
“我这不是扫呢吗?”
时蕾和几个女生在班级后边聊天,看到白玉又在劳动,远远抛开一句。“杨毅你别老压榨咱们班长。”
“愿赌服输嘛。”杨毅笑得像个小弥勒,一双崭新的运动鞋在白玉眼前晃来晃去。季静过年回来买给她的,嘿,她和丛家满M城的商场逛遍了没找到重样儿的!
白玉不客气地拍打她碍事的脚,她哈哈大笑。
“完了!疯了!”丛家家初步诊断。
门口传来一阵说笑,季风于一曲耀伟先鱼贯而入,看就知道又躲到哪儿去抽烟了。
“刺儿!”季风从她身边走过,伸手拍她后脑勺,不意外地收到一脚。那人从来是不肯吃一点儿亏的。
曲耀阳也从她身边走过,有样学样。杨毅同样想也不想地踹他。
于一走过来,抬手,抓了抓自己额前的长流海,杨毅已经一脚踢了过来。
大家哄笑。“小锹最赔了。”
唉呀,她条件反射了,歉然地看看于一,弯下腰给他拍裤子。他揉乱她的短发。“刺儿头。”
“对了对了……”她一手拽住他的衣袖一手拿起体检表,“看看看看……一米五四点七。”
他拿过来看:肺活量五百?!笑岔气儿了?
“你长个儿了没?”她问得很得意。
“没长多少。”他语焉不详,绕过在桌上的摆二郎腿的人,坐到她的椅子上仔细看看各项体检结果。
“我一年长八公分,八公分,半个格尺长。”她反复强调,生怕人家不知道八公分的概念,“这样下去跟你同岁时就比你高了。”她异想天开地说。
“智商好像跟身高成反比例增长了。”曲耀阳认真地研究了一会说。
“去你的!”杨毅笑骂,“你智商高!个儿都让心眼拽住了。”
“大姐你不过是跟自己比长了几公分,还跟笑话人矮的身高有一定距离。”他好歹也一米六几,轮也轮不到小他半头的人来批评。
“哈!”杨毅大笑,“嫉妒我茂盛的生长力了吧?你老胳膊老腿的算交待在这个身高上了。”
又来了!丛家家受不了地别开头。方昕和童月宁那一桌儿明显对杨毅的大嗓门颇有意见,两个人一边嘀嘀咕咕一边没好眼神儿地看着这边。眼睛一瞟转向门外,那个不是……“于一,”她唤着反复看体检报告的人,“好像找你的。”
杨毅致力于和曲耀阳斗嘴,于一推开她的腿离开位置她也没看一眼。丛家家叫了两次才成功夺得一点注意力。“……敢说你去年就不是这么高?你比我可大两岁呢你完了你!……干嘛老拍我?”
丛家家向门口努了努嘴。
杨毅不解地扭头看,只看见于一手插兜跟什么人说话。向后仰了一下也没看见另一个人。“谁啊?”
“紫薇。”
“哦~”她收回视线,又开始眯缝着眼睛斜视曲耀阳,“是不是?去年就没长了吧?前年长了多少……”
随她去自生自灭吧!丛家家趴在桌子上回头看季风,他可比杨毅紧张多了,正掀着后门的窗帘往外张望。
“小玉小玉,”吵个没输没赢,她也累了,转身又逗起同桌来,“我们什么时候能回家?”
“一柱香功夫。”白玉正在排新学期值日生表,“别晃悠桌子。”
“一柱香是多久?”
“直径八公分,”邻组的沈丹丹接上话,“六米多长一根,你说烧完得多长时间。”
周围一阵大笑,纷纷进入这一话题讨论起来。
“真的啊,你说古代的香都是一个规格的吗?老说一柱香一柱的。”
“可能那时候香就是家庭必备品,全国统一发放的。”
“……”
“一会儿老师来了,你赶紧下来。”坐桌子也就算了还没个老实气儿。
“也不上课,发完了书就赶怪放学回家得了。我饿死了。”她踢着自己的椅垫嘟嘟囔囔。
“一上午嘴不停闲还饿?什么肚子?”
“用你管……”
江艳一进门,看到的就是这种闹哄哄的场面,一个假期没人管,又全野了。沉沉的女中音低喝:“坐桌子的下来。”
她的话音落下,杨毅已经跳下来坐回椅子,扬起一张笑脸扮无辜。
“该。”白玉幸灾乐祸,被狠狠掐了一把。
于一回来了,季风靠在椅子拖着长音儿审问:“谁……呀?”
“你不是看见了吗?”
“找你干啥……呀?”
“你多长时间没跟人打仗了?”
“啊?”啥意思?说他这是找干仗的嗑儿?“天天跟那刺儿打啊?一天打八遍到不了天黑……”
“像在四小那样跟一帮人打。”于一问得很认真。
驱蜂记
“真还是就咱俩啊……”季风看到拐弯处那一帮,又在打主意回班级拿板条。
“不是还有我吗?”叫叫儿双手插在夹克口袋里,语气中有种无可奈何。
“要没你也就没这一仗了。”季风瞥她一眼。都是她长得太招摇,惹来大马蜂,他和小锹今天就是奉命驱蜂的。
“过去吧。”于一说。
“行不行啊锹儿?”叫叫儿有点不安,“要不还是给露珠打电话让她领人过来吧。”
“不用,大老远的。”
“妈的,上午他们就四五个,现在怎么来了这么一帮。”
“你都告诉人家你有对象了,他能不多带点儿人来看看吗?”他拉起她,“走吧,不一定能打起来。”
季风盯着于一,他牵着叫叫儿手的动作很自然。
“唉,太美是罪啊。”叫叫儿苦笑。这次是真的苦笑。
新学期第一天返校没有课程,每个班级放学的时间也不统一,学校门口并没有多少出入的人。这伙人就站在校门以东的第一个路口处,那是叫叫回家的必经之路。那些人有男有女,几辆摩托车停在旁边。有几个穿着怪异,或站或坐或靠在摩托上抽烟说笑,路人投来好奇的目光,立马收到吼声:“走你的道,看你妈看!不怕让车轧死?”充分证明自己不是和平份子,被骂的人干瞪眼,没有敢还口的。
“真他妈逼嚣张。”季风气不过地低骂。
于一挑眉看他一眼,没说话,离那帮人越来越近,已经有人发现他们了。他搭上叫叫儿肩膀。
在一道道挑衅的目光中,三人故作镇定地走过去,聊天的停下来了,几个女孩儿嚼着口香糖流里流气地用脚打着拍子,所有人都盯着他们三个,偶尔望向自己人中间一个穿着棕色皮衣的男子。
看来那家伙就是刺儿头!就是他看上了叫叫儿?靠,看起来不比小锹矮。季风手心出汗,没敢细看,生怕双方视线一交锋就打起来。他虽然比小学时候大块儿了不少,但这种人数……他跟锹都空着两双手,加上那个看起来就不像会打仗的叫叫儿,要是杨毅还好,起码她跑得快……
棕皮衣终于有动作了,伸手拦住在他眼前经过的男女。“哥们儿。”唤的是于一,目光却锁在叫叫儿那张漂亮的脸蛋上。“唠两句。”
“跟你不熟。”叫叫儿开口,收到来自两侧的凶狠眼神后表情软化了一些。“不好意思,我真有男朋友了。”手随意揽住身边人的腰。
“别他妈不识抬举!”一个绑着花头巾的女孩子从摩托上跳下来,旁边人扶住她一下怕她摔倒。
棕皮衣仿佛没听见那女孩的话,一双眼又移到于一脸上。“要是没你事儿劝你别出这个头。”他扫一眼叫叫儿肩头的那只手,“这是好事儿,别弄出不愉快来。”言下之意是怀疑于一这个男朋友身份的真实性。
“我不想跟你交朋友。”叫叫儿有点慌,这人的态度跟过去纠缠她的那些人还不太一样。
“交不交朋友大家来往几次再说……”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
“而且我也不让。”于一的眼神中有种讥讽的歉意,收了收手臂。“走吧。”
于小锹这个逼!季风在心里暗骂,他是非得让这仗打起来不可了。
“真给脸不要脸!”花头巾女孩冲过来对着于一举手就打。
季风一把抓住她。“一边儿待着去。”这丫头比杨毅高不了多少,俩人的暴脾气可倒有得一拼。
“敢打我!”她眉毛一皱,向季风膝盖出脚,季风训练有佳地躲开。
“说话就说话,动什么手啊?”叫叫儿忍不住了,“妈的今天不跟你处朋友就要把我撂在这儿是吗?”
“我没那意思。”棕皮衣转向跟季风缠斗的小姑娘,“别闹了。给她领回去。”后一句话是对刚才接她下车的女孩说的。
闹?季风抚着脖子上的抓痕,都他妈见血了是闹吗?
“都是年轻人,不用这么死心眼吧?”
“跟他废什么话啊?”终于有人等不耐烦了,狠狠一脚向于一踹出。
于一侧身闪开,把叫叫儿推向季风。“看着。”本来就没系扣的外套倏地滑下,蒙住对方的头把他拽过来。
那人绝没想到于一还手这么快,被抓了个正着,一个趔趄跌进他怀里,脸被弓起的膝盖一顿猛颠,迅速失了神智。于一扯回衣服抬脚踹开他。伴着一阵不绝于耳的骂声,其它人早已经闻风而动围了过来,拳脚并施。于一的衣服还攥在手里,衣摆胡乱地缠在左手上,挡着面前的拳脚,右拳则是攥实了往外送,眼看到哪里拳挥到哪里。这只拳头性喜荤,只治一服不治一死的道理跟它说不通。
季风到现在仍是不能适应他的打架方式,一般说来动手之前,即使没有一阵对骂,多少也会吼一嗓子“操你妈”之类的。俗话说拳借骂势骂助拳威。于小锹打仗从来没有任何前兆,不作任何准备工作,比方说选武器。当然他这些年参与的大多是遭遇战,这也是形成他习惯直接动手的主要原因。大部分正常人唯一目的就是把对方打倒,只有他一出手就是奔人软肋上去,胸口与肚子一带,有时候直接选人家面部硬着陆。完全是往死了处理。
“赶紧跑。”季风说了这句话丢下叫叫冲进战圈。平时老被骂成呆子不代表他真的傻,这些人是追叫叫儿的又不是跟她有仇,于小锹这个“男朋友”才是挡人家情路的绊脚石。再厉害的一双手能挡住几只拳头!
马路当间儿没有任何可当武器的家伙,他跑过去一脚就踹翻一个正要从后边勾于一脖子的人,那人被踹得扑在于一背上,于一头也不回地摸起他手臂借势一个背跨,呼地把人撇出去,砸倒一片。季风又揪住一个人的脖子领子往他脸上铆短拳,膝盖一软,险些跪在地上。手里的人松开,拧身抱住身边王八蛋的腰把他撞倒,脚在他胸口猛跺的同时闪避着踢到脸前的腿。一回头,于一正忙着把脚从人脸上抬起踹另一个人,脚底下的人一滩烂泥似的。
那边几个女生不怀好意地卯上了叫叫儿,叫叫儿看着于一和季风正着急,闪身去道边儿想打电话叫人,冷不防被人扑过来抓住了发尾,手上那撂刚发的课本想也不想地往她们身上扬去。在一阵惊叫中,她反捞住了那女生的长头发,一顿大耳光子甩下去,看得另几个半天没敢靠前儿。那个戴花头巾的小姑娘突然冒出,手持一把不知打哪弄来的片